《绝世农家女》作者:辞陆氏 陆小辞从小父母双逝,暂居舅舅家,因为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被喻为“绝世女神童”。恰好世上女帝当道,女生可以参加科举,她便立志靠科举做官带领舅舅家脱离贫困,岂料科举路困难重重、陆家亲戚各种极品…… 标签:女强 青梅竹马 极品 种田文 =============== 第一章:常青村外六顺堂 常青村二里外有一个草堂。 草堂里的大夫名唤六顺,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个村子。只知道他是近两年才来村里的大夫,医术高明,为人亲和,村里所有人的头疼脑热都爱去找六顺大夫看,他收的诊金不贵,只要有吃的,就是两个鸡蛋他也给诊治。药钱也比镇里要便宜很多,而且童叟无欺。就这样,六顺大夫在常青村安家落户,名声响遍文山镇,因为活太多还特意雇了个家离得近的小厮,作为学徒。 那一日,寻常的天,雨似停未停,一丝丝飘落在这个安静的村庄,在周围的青山中,从苍穹中细细洒下,泥土夹杂着秋天的芬香,蔓延在这个为人所知的草堂,六顺和他的小厮收拾着采集来的药材,突闻外面的喊声。 “六顺大夫!六顺大夫!”伴随着粗喘的呼吸,脚步声渐渐近了。月光像汇聚了无数萤火虫的大圆盘,洒在地上让人能看出叫喊者是一个长相很威猛的农民汉子,神色焦急,怀中抱着一个长得很精致的女娃娃。女娃娃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在这个山沟里绝对算得上是好看。可惜如今整张脸被铁青的脸色破坏,紧咬的嘴唇好似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草堂的木板门被打开,露出一身着青衫的青年,他款步走到农民汉子面前。而那农民汉子看到青年之后仿佛看到了救世菩萨,神色激动,刚想说话就听青年用浑厚的嗓音道:“陆伯,把孩子给我吧。” 被称作陆伯的农民汉子怔了下慌乱地点点头。“哎,好,好,六顺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外甥女啊!我妹妹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这孩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说我怎么对得起我妹妹。” “陆伯放心,小生会尽力的。” 青年男子说完,抱起那个轻若尘埃,还在晕着的女娃娃进了房间,被称作陆伯的糙汉子叹了口气,蹲在了门板门口,口中嘟囔着:“作孽啊!作孽!这帮杀千刀的!” 六顺大夫的小厮熟练的将煮好的热水送进屋内出来就听见陆伯在一旁蹲着自言自语。作为同一个村落的人,虽然陆伯平日为人有些爱占便宜还巨抠,但是能看出来对孩子还是有份真心的,忍不住上前问了两句。 “陆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小辞脸色都青了。” “你是个好孩子,你不知道啊!”陆伯的声音听着让人有些心疼,不过大家平民老百姓,左不过是鸡毛蒜皮那点小事,谁不明白啊!但小厮依旧将自己的想法咽在口中没说出来,打算听陆伯诉苦。六顺师傅说了,要善于倾听。 “今天那些捕快来家里收税,你也知道,秋收刚过,家里存粮比较多。我就偷偷藏起了许多,说是收成不好,希望能少交点,一切顺利的时候,我家那个王八羔子突然就进来了。还问我为什么藏米。这下那些捕快脸色不好看了,自然也不能放过那些米。我和孩子他娘哭天抹泪的。可是是捕快在家里门口站着,谁敢多说一句话啊!可我那外甥女在我妹妹家里养着的时候就是一张快嘴,所以据理力争跟那些捕快理论想要抢回那些米。但是那些捕快哪里会听,说不过就耍无赖。你知道我外甥女先天有心悸,那些捕快一走就气晕过去了。脸色乌青,吓得我赶紧就把这孩子送六顺大夫这来了。” 小厮听完叹了口气,忍不住道:“陆伯,你就不该贪那些小便宜的。这下因小失大了吧!” “你这孩子!你不知道就别乱说!你知道那些庄稼得养活我们家多少口人,如今又多一个我外甥女吃闲饭的,我藏起来怎么了。”陆伯口气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孩子真是不知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苦楚。因为被小厮刺激到了,陆伯说的话口气很是气愤还不知觉放大了声音。屋内刚刚被六顺大夫针灸治疗过悠悠转醒的陆小辞听了个一清二楚。 六顺大夫脸色有些不好看,本来温和的脸色变得清冷。陆小辞小小的人儿刚刚六周岁,拽了拽六顺大夫的袖子,用带些恳求的语气委屈地说:“大哥哥,我可以像那位哥哥一样在你这当学徒吗?能不能不管我舅舅要诊金?” 看着这个小人儿刚六岁就如此懂事的模样,六顺大夫更恨外面那个不通情理的陆伯了。孩子还在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再说了,现在国家政治还算清明,谁家也没说一个孩子都养不起了。何况一个六岁的女娃娃能吃你多少米,自己贪小便宜还要赖在孩子身上!说话声音那么大很明显就是在打扰他治疗病人。 这种想法下,六顺自然脱口而出:“放心,我没你舅舅那么抠,不算你医药费。你要是想来做学徒随时可以。就是你家离这很远,你舅舅那人又不可能送你,怕你不能坚持。” 话一出口,六顺大夫就后悔了,他们家族的医术规定是传男不传女的,他本家姐姐都没学过,如今要教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娃娃?看向陆小辞的眼光有些变了,然而陆小辞好似并没有发现,眨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看着六顺大夫,那双眼睛如寒墨星沉,又黑又亮,好似能直接看到人的心里。看的六顺大夫都有些局促,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那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你想来就来吧!”话一出口,又愣住了,他怎么就没有任何抵触情绪的说出了这句话? “谢谢大哥哥!”陆小辞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声音中充满了欣喜。六顺大夫看着那张笑脸突然也觉得多收一个小学徒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他已经脱离家族,也不必在乎那些条条框框了。 此时的六顺大夫怎么也不会想到,收了这个学徒改变了他一生。他本已对临都深恶痛绝,后来到底为了这个徒弟在临都谋算。 作者写文,读者是最好的动力,希望看书的朋友能多多留下评论哈小辞儿感激不尽。 第二章:陆王氏首次找茬 “羌活独活各一钱,鬼卿防风甘草炙川芎各五分,蔓荆子二分二克上父咀,都作一服,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滓,大温服,空心食前。功用:祛风胜湿止痛。主治:风湿在表,肩背痛不可回顾,头痛身重,或腰脊疼痛,难以转侧,苔白脉浮。” 陆小辞清脆的声音响彻六顺大夫的草堂,六顺大夫的小厮大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闭上。虽然还是那么惊讶,但已经比第一次知道陆小辞的能力之后反应强多了。 要知道陆小辞从小就被送往舅舅家,什么都没学过,所以六顺大夫就从认字开始教。关键是谁也没想到陆小辞这孩子才六岁,就过目成诵、一目十行。认字只用了几天时间,之后背书的时候就更是突显了这个能力。那些别人看着都头大如斗的医书在陆小辞看来毫无压力。直乐的六顺大夫天天都能多吃两碗饭,逢人便说自己收了个多么多么省心的徒弟,多么多么聪明。 所以就这么过了一年,陆小辞已经可以站台给人抓药。 “师父,辞儿背的可对?” 六顺大夫欣慰地点点头,道:“对,就按照这个剂量给盛大叔抓药。” “好嘞!” 陆小辞人虽然小,但是草堂的药已经为她准备了一份特别放在低处,所以她可以很麻利的抓好药递给来抓药的人盛鬼卿。 “给你,正好药材还有一味是你名字呢!” 盛鬼卿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笑,有些脸红。虽然自己经常受六顺大夫所托送陆小辞回家,还是不好意思跟陆小辞说话。只能支支吾吾道:“正是因为爹爹的病长年要抓这药,所以才给我起这个名字。” 陆小辞嘴角含笑的听完,不明白盛鬼卿为什么一看见自己就脸红,便转移话题。看了眼六顺大夫的小厮,小小的人儿义正言辞的说:“这就不错了!总比叫狗蛋强!” 六顺大夫的小厮就是叫王狗蛋,听完陆小辞这话先是自己笑了起来,然后骂道:“一个女娃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还敢调侃你哥哥我!小心哥哥我给你拐卖到那些七老八十的富商家当小妾。”嘴上说着狠话,脸上却满是笑意,任是谁也听不出来他此时在生气! 但是六顺大夫这时站出来了,对着王狗蛋的就是一脚。“不准欺负我小徒弟!”踹完自己都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 不由感叹,来了这个常青村之后,他的行为都随意很多。 王狗蛋哭天喊地的说遭受了,捂着嗷嗷喊疼,突然看到陆小辞跟他做了个鬼脸,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盛鬼卿看着草堂种欢乐的场景,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羡慕陆小辞和王狗蛋跟他差不多年纪,每天都可以工作的很开心。没有生活压力,没有师傅漫骂。失落自己没本事,只能在镇上雕刻些木头或者跟父亲下地干农活来凑齐父亲医药费。如果他跟六顺大夫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陆小辞注意到盛鬼卿的愣神,知道盛鬼卿又在胡思乱想了,便逗弄般说道:“鬼卿哥哥药抓完了,还不回家?是不是看天黑了怕有坏人不敢自己走夜路啊!” 盛鬼卿闻言脸顿时涨红,不敢想象自己在陆小辞心中竟然是个胆小鬼。有些结巴道:“你不要胡说!谁怕了!” 陆小辞点点头口气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是是是!是我怕了,想和鬼卿哥哥一起回村里才如此说。”同时心里想真是单纯啊!单纯!一逗弄就气急败坏的上钩了。 “我我我没这个意思。不是我没说辞妹妹怕,我” 六顺大夫“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着陆小辞就弹了一个脑瓜崩。“好了,瞅瞅你给人吓得!”深知自家徒弟什么属性的六顺大夫颇有些无奈,这个盛鬼卿也是,一年之内都被逗了这么多回了,智商也没见提高。 盛鬼卿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那辞妹妹收拾东西吧!我们快些回村子里。” 陆小辞点头嗯了一声,将自己刚刚下发的工资交给六顺大夫。 “师父您先帮我存着!我和鬼卿哥哥回家了。” 六顺大夫答应了声道:“放心回家去吧!” 待到两个小人儿身影渐行渐远,王狗蛋才开腔。 “辞儿真是不容易,挣点钱还要防着自己亲戚。她舅舅一家也是不要脸了。连孩子的钱都抢!” 六顺大夫摇摇头,道:“不能这么说,不是她舅舅要抢,而是她舅妈,而且她舅舅家的弟弟对她不是挺好的。只不过是她舅舅为人又抠又爱吹牛,说话不经过大脑,辞儿思想又,所以生活在一起有些困难罢了。” 狗蛋脸上写着受教了,心里到底还是为陆小辞名不平。他家兄弟四人,祖父祖母和蔼可亲,爹娘恩爱非常,生活非常美满,对于陆小辞这种生活觉得完全就是在受苦。 “不明白她一个小姑娘,不戴花不擦粉。攒这钱干什么用。上次我说去县城买朵花给她戴,她也不要。” “别忘了他舅舅家还有个姐姐,辞儿自有主意,你个笨脑子就别瞎操心了。”说罢摇了摇头,他这个狗蛋徒弟智商真是跟辞儿差了一个银河的距离。不过山中人家,这样应该就很好了。 “对对对!辞儿可是绝世女神童。”王狗蛋可不知道自己在师父心里已经是这样的评价了,还在为师妹的聪明而高兴。 作为两人话题中心角色陆小辞此时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本来跟盛鬼卿一起结伴回家还是很开心的,结果回家面对的就是舅妈那张像欠她八百两银子的脸。 “今天是你们草堂发工资的一天吧!钱呢?”陆王氏很自然的把手跟一个七岁小娃娃一伸,摆明了意思就是要钱。 陆小辞被陆王氏这个态度气的心脏都有些疼,耐着性子解释。 “我是被六顺大夫收留的,并没有钱!” 第三章:反驳不成被舅打 陆王氏一下就炸了,对着陆小辞大吼:“你个小兔崽子少来!你都在哪草堂干了一年了!还能不发钱?我都打听好了!人王狗蛋每个月都能往家里交一百五十文钱。” 陆小辞捂着胸口,感觉心脏有些承受不住,脸色被气的涨红。自己这个舅母自己无耻还认为是理所当然,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忍不住顶了回去。 “那你去找王狗蛋做外甥啊!” “你以为老娘不想啊!你爹娘两个短命鬼,还得连累我和你舅舅来养你。你知道你一天得废多少粮食?你身上穿的衣服,洗漱用的澡豆,那个不是从这个家里出!如今能挣钱了也不知道补贴家里!整天跟盛家那小子走在一起!孤男寡女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事!盛家那小子老子的看病钱是不是你都给出了!” 陆王氏掐着腰,中气十足的大叫,引得周围村里人全来围观,那张刻薄的脸使她本来二十多岁的年龄看着像四十岁一样。 “孽障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养了这么个外甥女!” 村子里整天没什么大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谁碰上都要说一嘴。 “这陆小辞真是的,舅舅舅妈养着她,她竟然接济野男人。小小年纪不学好!” “唉,可不能让我家孩子跟她玩。别带坏我家妞妞。” “要我说陆大一家也真是可怜” “这孩子怎么是这样的?平时也看不出来啊!” 偶尔有那么两个正义的声音因为太少被直接秒杀。 陆小辞脸色铁青,心脏完全超负荷跳动,漠然的面孔中眸子的清冷透出一孤冷傲,声音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们说够了没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功让所有围观的人都闭上了嘴。 她现在每天吃都在草堂,根本花不到家里一分钱,住的地方也是弟弟的房间给她搭了一个板床,冬凉夏暖。至于澡豆这种东西,都是她六顺师父接济的,什么时候用过这个家里的?她一个七岁女孩子自己走夜路找个人搭伴都不可以吗? 陆王氏面对着脸色能冻死人的陆小辞有那么一瞬间胆怯,但是刚才大伙说的可是向着她的,想想自己可是她陆小辞的亲舅母,这腰板一下又挺直了!一个月一百五十文啊!她和当家的一年累死累活种庄稼才能攒下个几百文还得是老天爷给面。如今家里放着一个大财库,她没理由不从陆小辞身上抠下来。 “各位乡亲快评评理啊!这死丫头平常就是这么跟自己舅母说话的。如今当着大家的面还算客气,私下里你们想想得怎么说我这个舅母。人人都说后母不好当,我这连后母都算不上,就一个外甥女就把我欺负成这个样。” 陆王氏说着说着就开始坐地上哭,陆小辞站在中间被口水喷了许久,看了眼陆王氏又看了看七嘴八舌的乡亲,冷冷一笑,捂着胸口打算走。她的胸口闷疼,应该是在娘胎里带出的病又复发了,她得去找她师父。而且她的钱攒的也差不多了,本来想好好跟舅舅相处相处再走的。既然舅妈一天都容不下她,那她就去城里努力一番回来再说吧。到时她要让所有人都来求她陆小辞! 陆王氏一看哭诉的人要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陆小辞的辫子就叫唤:“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去哪?找你那个小奸夫不成?” 陆小辞头发被扯的生疼,终于压不住怒气,六岁的身体一瞬间迸发出能量,甩开陆王氏的手就朝着陆王氏大吼:“我给你面子是因为你是长辈!你别给脸不要脸!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刚吼完,陆王氏就傻了,因为陆王氏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平日里陆小辞一声不吭任由她摆弄,她自然可劲欺负,如今看陆小辞这冰冷的语气,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可叹人生境遇无常,陆大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把自己外甥女的话听了个正着。要说陆大此人,为人那是一个抠,而且还爱占小便宜,牛皮能吹到天上去,可谓是浑身没什么优点。 但是陆大就有一个特点,离优点沾边,那就是非常注重礼教。当然陆大一个乡村人礼教也就仅限于尊敬长辈。所以陆大听见自己外甥女这么骂自己媳妇,二话没说,进去就给陆小辞一个大耳刮子。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其中包括陆大的亲生儿子陆小山。只听“啪”一声巨响,陆小辞嘴角都渗出血,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睛上,神情悲苦。 陆小山拖着病体赶紧从门后出来拼命拽着陆大,语气带了些焦急。“爹爹你干嘛打姐姐!” 陆大此时正在气头上,被人一拽脾气更拦不住了。一脚就把陆小山也踹开,还要上去接着打。而陆王氏一看自己男人给自己撑腰,连儿子都顾不上扶,小腰一掐又打算说教。 “小小年纪,心术不正” 乡里乡亲传递消息是很快的,盛鬼卿刚煮上药就听他的小伙伴在外面喊。 “鬼卿哥哥,不好了不好了。陆小辞被家里那个母大虫堵住了,那母大虫还造谣说你和陆小辞有一腿。” 盛鬼卿一听,深知陆王氏什么脾性的人不难想象出那个画面,赶紧撂下药碗。“小四你帮哥哥看着药,哥哥去去就回!” 还没等小四反应过来,盛鬼卿已经跑出去几十米了。小四无奈只能认命的看着药。 十二岁的小人儿长的不算大,也不算小,正好可以挤过拥挤的看热闹人群。一看陆小辞被她舅拿个扫把打的嘴角都出血了盛鬼卿就急了,一下子冲出去替陆小辞挡下了陆大扫过来的扫把。 “陆伯伯,辞妹犯了何事?你要这样打她?” 陆二在旁边叹了口气道:“是啊!哥哥,她才七岁,有什么不会你在慢慢教,你说你给一个女孩打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在乡村打孩子是常见的,但是多打的是男孩,有那种重男轻女的也打女孩,可那有打这么狠的?陆小辞整个人脸都得白了,嘴角还带着血,刮破的衣服依稀能看见里面的血印子。 第四章:陆家喜剧好欢腾 陆王氏一见盛鬼卿来了就想大骂,没想到被陆二插了一脚,而且陆二这口气仿佛她家虐待了外甥女一样,她就不乐意了! “啊!看见没有!奸夫来了!还有你!陆二!你要是不乐意看你把这死丫头片子拎回家养活去啊!在这逞什么威风?当家的累死累活把你们一群人拉扯大,临了还要管你们生下的孩子拉屎撒尿。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来教训你哥哥!” 要说陆王氏这嘴皮子还真是利落,喷了盛鬼卿一脸口水,盛鬼卿茫然的擦脸都不知如何反驳。还好陆王氏比较作死,把陆二一起骂进去了,那陆二的媳妇一听有人骂自家汉子,当然不干了!立刻加入口水大战。 “陆王氏你不要抓着谁就喷谁,我们陆二可没占过你们家一文钱便宜。可从来没见村里哪家弟弟给哥哥送吃的连顿饭都不给吃。陆小辞天天在草堂跟着六顺大夫吃着你们什么了?这还能给人孩子打一顿。我看是想要陆小辞在草堂挣的钱填你自己的腰包吧!这么丧良心的事还好意思大声嚷嚷!真是脸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有什么不对?她一个小孩子家家哪里知道什么钱,放舅妈这给她收着不对吗?” “你别不要脸了,你说出这话我都替你臊的慌,还收着,收着你能还吗?当谁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啊!” 两人说着说着,直接上手就推,一看对方骂自己骂的欢,手都要动上了。 陆大和陆二听着两人越骂越欢都要上手了,脸色都有些挂不住,毕竟外面一群乡里乡亲的看着呢,赶紧上手去拉自家婆娘。 “好了,好了,别吵了。” 陆二媳妇因为被自己男人往后拽挨了陆王氏好几下挠,急了。 “陆二你松开我!你现在还向着你这个兄弟!有什么用?人家可是不管你送多少东西一毛都不带往外拔的人!有这种兄弟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我呸!尤其是你这个嫂子,一天到晚尽事,跟你那一毛不拔的大哥正好凑一对儿!” “你说什么呢!不嫌丢人!回家!”陆二感觉脸都要挂不住了,偏偏队友不给力,陆大一听自己弟妹这么说也火了,直接放开手不拦了。结果两方打的更欢。看得门外的人乐呵呵直称他们老陆家男的抠、女的泼。 战火转移,陆小山赶紧挤进来和盛鬼卿一起看陆小辞的伤势。 “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小辞脸上面无表情,更突显那个巴掌的红印,而且嘴角噙血。盛鬼卿突然就有些心疼。声音不自觉带了些疼惜。 “陆小辞,我领你去六顺大夫那吧!” 陆小辞点点头。“山弟,你去房间里把姐姐包袱拿出来。” 陆小山虽然年纪小,但也懂陆小辞这话是什么意思,撅着嘴问:“姐姐你是要走了吗?” “不走留在这里等着被打死吗?”盛鬼卿看向陆小山的目光有些不善,口气就带了些锋利。 被盛鬼卿一说,陆小山顿时说不出话,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陆小辞,风一般的跑去房间拿包袱。那是陆小辞昨天晚上就收拾好的,他亲眼看着收拾好的。 而陆小辞和盛鬼卿两人,趁着陆王氏和自己妯娌吵架的功夫,出了陆家奔向草堂。 草堂仿佛这个常青村的世外桃源,当所有人都聚集在陆家门口看热闹的时候,草堂依然如初见般宁静祥和。 在这安静的虫鸣和草药捣弄声中,陆小辞开口:“六顺师父,能把这一年徒儿攒的钱给徒儿吗?” 彼时六顺大夫刚给陆小辞治疗完,看着陆小辞身上的伤已经气的不行了。也没听清是什么事,随意答应了一声。 “辞儿你你这,你舅舅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气的满脸通红,偏偏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舒缓心情。上前拽起陆小辞的小手。“走,师父给你评理去。” 甩开六顺大夫的手,陆小辞淡淡道:“我不需要现在靠别人去找我舅舅施压,我日后自会让他们上门来求我!”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果说一口吐沫一个钉,那地上必定是扎了一排钉子了。 六顺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心中莫名有些哀伤,因为他可能知道陆小辞的想法了。“你是想要参加科举是吗?”看到陆小辞毫不犹豫的点头,六顺大夫惨笑。“你说你进草堂是不是只为了跟我学认字?”虽然是问句,但六顺大夫心里已经清楚答案了,罢罢罢,他还能期盼什么呢?他喜欢田园生活,不代表陆小辞也要喜欢。即使当今女帝当道,但一介女流想要参加考试,问鼎庙堂有多困难?他作为从哪个圈子里出来的人怎会不清楚,只是他现在什么阻止的话也说不出来。一年多的相处,陆小辞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怎会不清楚。 盛鬼卿此时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了,六顺大夫一向温和,如今的表情从未见过;陆小辞在听完六顺大夫的话之后脸上更是像挂了霜一样。他只得轻轻喊了句。“陆小辞”希望能缓解下气氛。 “鬼卿哥哥你不用多说,我确实是本着认字的态度加入草堂的。千百年来才这么一位女皇帝,准许女子考科举入朝为官。我自小父母双亡,要想被人瞧得起,我只能靠我自己。” 这段话对盛鬼卿来说,极为震撼,因为他作为一个比陆小辞还要大五岁的男子汉,没有想过如何出人投地,反而每天混在木匠铺还怕被人压价买不起父亲的药钱。可是陆小辞呢?才这么大就知道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不禁低下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氛围瞬间沉寂,陆小辞额角甚至流出细微的汗珠。她知道自己很无耻,利用了师父的善心,可她别无选择,她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父亲,母亲也在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到舅舅家两年,她吃遍了人情苦头,尝遍了世间冷暖。她只能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如果有机会再选一次,她依旧会这么决定! 第五章:陆辞愤然离村走 “这一年来你的钱一共有一千九百五十分,为师给你凑个整数,给你二两,自去求学吧!” 陆小辞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自己师父,还是如初见那般温润的脸庞,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好似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回到了一年前,师父刚教她学字的模样。 “辞儿啊!跟着我念,人之初,性本善。”师父把自己抱在怀中,用手指一个个指着书上的字,清晰的念。那时,时光安稳,岁月美好。 “人之初,性本善。”女娃清脆的声音回应着那份温润,相映得彰。 “性相近,习相远。” “性相近,习相远。” “” 师父,你的恩情,徒儿今生一定会报答的! 陆小辞接过六顺大夫的红包,双膝跪地。 “陆小辞!”盛鬼卿有些吃惊道,然而六顺大夫却瞬间转身,陆小辞紧咬着嘴唇才没发出声音,将还在受伤的脑袋猛砸在地上磕了狠狠三个响头方离去。 “砰!” “砰!” “砰!” 三声响过,入耳的脚步声让六顺大夫再也忍不住,身子一晃,泪就这么流了出来。他转身不是因为拒绝,而是怕眼泪成为陆小辞的负担。 他知道他徒弟的本事,陆小辞的聪明,只要有机会,通过考试肯定是信手捏来。但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要知道陆小辞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为何生活就一定要如此逼迫与她。他想起自己还在张家的时候,家族里面勾心斗角,面对上司压力重重,他最期望的就是平平安安过一生不在踏入临都的那个贵族圈。如今她的徒弟确实拼尽全力要打入那个圈子。只希望他徒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所有人都知道陆小辞很聪明,陆小辞自己也知道,所以陆小辞常常会忘记自己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就例如现在,陆小辞还没等走到她们镇最出名的学堂,便遇上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谢麻子,你堵住我的去路是为什么?” 谢麻子身上穿着补丁的衣服,脸灰扑扑的不说,一笑起来那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 “哎呦!不愧是小神童啊!只在你弟弟百天的时候去过一次你舅舅家,你竟然还能记得我谢麻子长什么样。” 面对谢麻子那满脸淫邪的笑,陆小辞有种不好的预感,禁不住清冷的出声:“你让开!” 此话一出,谢麻子愣了下,但是这些年道上那些狠人他谢麻子见多了,就算陆小辞身上成熟稳重的气息不次于成人,也吓不到他谢麻子。 “让开?老子堵你就是为了卖钱,让开了谁给我付酒钱!” 一听谢麻子的话,陆小辞瞬间慌了手脚,毕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就算是天生神童遇见这种事情也不是不怕的。 “大家乡里乡亲的!谢麻子你这么做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现如今只希望谢麻子还能念及两人是同村之情,放她一马,可是陆小辞心里清楚,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老子怎么做都会被人戳脊梁骨,那当然是老子先爽了在说!”说完就伸手要去抓陆小辞。 陆小辞知道自己是跑不过谢麻子的,可是情况太危急又想不出其它好法子。村里都知道,谢麻子是别处来的乞儿,好不容易在村里安了户,落了家,结果没过了两年媳妇就卷款跑了。自此谢麻子就把这怨气不停的发泄在别人身上,不是今天偷点这家的,就是明天欺负欺负哪家的。村里人团结一心让里正请来了县衙的人才将他赶了出去,谁曾想,她陆小辞刚出村落就被堵了个正着,此时天还黑着,也没有人从这条僻静的小路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谢麻子,你把我卖了能卖多少钱?” 谢麻子一把将陆小辞拽起来,嘴一撇,语气颇有些嫌弃的回答陆小辞的问题。 “就你这瘦的没二两肉,长相一般,也就四五两银子撑死了。” 陆小辞显然对这个价钱有些不满意!她身外财是不够四五两,但她这么机智好好培养培养何止四五两的收益,但谢麻子肯定全培养不了她了。所以她乖乖闭嘴,反正不外乎是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者青楼,她年龄还小,也不担心会吃亏。而且这两个地方她在书上看到过很多,都是能见世面学东西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攒钱!这么一想被谢麻子绑走说不定也不是坏事。 但是事实证明,陆小辞估计错了,谢麻子直接就把她卖到人伢子哪里了!还大户人家!还青楼!看着怀揣着四两银子走了的谢麻子,陆小辞头一次对自己的聪明产生了质疑。 “你个死丫头,想什么呢?快过来把身上洗干净了。”那人伢子比谢麻子还不客气,一边说着话,大巴掌就呼过来了,直捶的陆小辞不知自己是谁,自己在那。 陆小辞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看着面前这位臀如大盆,脸如圆盘的大娘,心中暗暗叫苦。这回东西能不能学着东西是两说,想跑出去就难了。这年头家里都还有口吃的,卖女儿的少,这个宅院里总共不到二十个女孩。这大娘一看这体型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贸然之下逃跑怕是会被修理的很惨。万不该为了一时之气独自出来,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想想她初到草堂,六顺师父待她的态度,心中莫名有些伤感。不止是来到新地方的害怕,不止是后悔自己独自跑出来,更多是愧对于六顺师父的疼爱。 而另一边,六顺大夫放心不下自己的徒弟,到底还是关了草堂打算出门看看。一转身,盛鬼卿熟悉的脸庞就映入眼帘。还未成年的小人儿眼神坚定,仿佛猜到了六顺的目的,颇为自信道:“我陪您一起去,辞妹妹这么小,鬼卿相信六顺大夫肯定不放心。” 六顺大夫叹了口气,暗道这个陆小辞真是不让人省心。也难得这盛鬼卿聪明一回竟然不用问就知道自己是打算去找辞儿,道:“走吧!看看她到底走到哪了。” 盛鬼卿点点头,默默跟在六顺大夫身后。在他眼里六顺大夫就是他们村的一朵鲜花,他们村则全是牛粪!六顺大夫相貌英俊、聪明过人,医术更是好的没话说,自从六顺大夫来,他们村人都健康很多,更不用说人家还是从御国都城临都来的,什么大世面都见过。所以跟在六顺大夫身后的盛鬼卿满心以为找到陆小辞没问题!因为六顺大夫在他眼里就无所不能啊! 突然,六顺大夫一个回头,问出一句让盛鬼卿的想象瞬间破灭的话。 “我们镇最好的书院是那个?” 第六章:四两被卖难诉怨 愣了下,盛鬼卿才赶紧回答道:“是轩墨书院,据说叶山长是翰武二十六年间的榜眼,做官数十载担任过翰林编修、县丞、礼部员外郎职位,后来是因为丁忧没轮到官职,便回乡开书院了。” “你对这些事到是清楚的很。”这语气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盛鬼卿有些搞不懂六顺大夫的意思,挠了挠头,实话实说。“鬼卿在镇上做木匠学徒,偶然听到客人们说的。” “蛮好的,多知一些事总比不知道的多,我们就去轩墨书院吧!估计辞儿去的就是那里。” 盛鬼卿自然没有意见的点头,他对于六顺大夫那是百分百的信任。丝毫没注意到六顺大夫在听到他说叶山长时变了的脸色。 此时两人口中的陆小辞,正在努力适应新生活,她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所以她决定先安分下来,在伺机而动。总能找到办法跑,如果这么贸然的跑,很有可能会被抓回来或者再被卖了。她现在可不认为自己能跑出去了。就算自己脑袋瓜够使,身体也不允许。 “大娘,这件衣服是给我的吗?” 人伢子递给陆小辞的这件衣服料子跟六顺大夫给陆小辞身上这件差不多,不过胜在绣花多而且精美。但是跟陆小辞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女孩身上统一的服装不一样,便留了个心眼,打算探探是怎么回事。 那人伢子倒也不是成坏的一个人,对于这些孩子的问题也都回答。看陆小辞眼睛都放了绿光就知道陆小辞是个家境不好,看陆小辞穿的衣服估计是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便有些得意道:“是啊!你们打扮的一样,我给你们送出去的时候才好让那些太太挑选。这料子不错吧!小心些穿,穿坏了扒了你的皮。” 露出受宠若惊又有些惶恐的表情,陆小辞对着人伢子表衷心。 “大娘放心,这衣服我回去就供起来,我平日里就穿我这件破衣服干活好了。” 那人伢子一听,脸色有些古怪。因为本来每个人是两套衣服的,那套平日里训练穿的衣服虽然抵不上手上这件,也是十五文一匹的布做的。但是晓晨那个丫头一顿肉菜哄得她把最后一件给晓晨拿走了,所以陆小辞才会缺一件。当时她也没想到这都秋收了还会有卖女儿的啊!只怪自己被肉菜迷惑了,有些结巴道:“这个你觉得好便好了。” 陆小辞一听,断定这其中有猫腻,表面上还是笑着点头。 “大娘真是个大好人。” 人伢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好了,没事去吃晚饭吧!” “还给饭吃?都吃什么啊!”陆小辞坚定的要把自己是个土包子的人设灌输在这个人伢子脑袋里。那夸张的表情,甚至流出的口水都让人伢子嘴角抽了抽。 “当然给饭吃了,行了别烦我了,赶紧去,晚了连个菜叶都没有!”听出人伢子有些不耐烦,陆小辞心中唾弃,你等我跑出去的!砸了你这破宅子!表面上还是淡淡“哦”了声找吃饭的地去了。 等陆小辞终于找到路到了饭桌上时,桌上已经满是残羹。一道白菜片肉沫,只能看见几片白菜帮,一道咸菜,还剩一个底盘。十几个女孩子,大到十一岁,小到六岁,纷纷从饭碗中抬头看向陆小辞。 面带尴尬,陆小辞开口:“你们好。” 所有女孩,低头,扒完最后一口饭,起身走开。只有一人,拿出半碗米饭,笑呵呵地递给陆小辞。“我叫晓晨,今年十岁。我们姐妹以后互相关照啊!” “你好,我叫小六,今年八岁。”陆小辞同样笑脸迎上,隐瞒自己的真名。她以后想要科举,就绝对不能沦落为贱籍。反正那人伢子还没让她签卖身契,谢麻子一非他亲属,二非她委托人,签字也不算数。正想着,就听见晓晨用她那假意温柔的声音说:“妹妹第一天来不习惯吧,以后习惯就好了。” “习惯什么的说笑了,多谢姐姐给我留饭。”心道还习惯!她可是要科举的人,习惯你这给人当奴才的生活那还得了? 晓晨看陆小辞说话条理清晰暗自心惊,没想到这次买来的人竟然才八岁就如此聪慧有礼。那她岂不是不是最优秀的人了?下次步家来选人,大娘还会不会让她去面试!不行!她自愿卖身只为进步家,只为那个青俊明朗的人,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想到这,看着陆小辞的目光都有些不好看。只见陆小辞安静的吃着饭,黑漆漆的眼珠暗若星沉轻易就使人沉寂其中,晓晨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想什么都被对方洞悉了一般,慌乱之下说了句道别的话就走了。 屋内陆小辞继续淡定的吃饭,虽然没菜了,也不是没菜,主要是那菜真是吃不下去!被那么多人戳的只剩个底,不是饿到极致是不会吃的。只要不饿肚子就行了!那个晓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刚才还一脸良善,突然就暴露了恶意,当她陆小辞好欺负的不成? 好容易吃完饭,陆小辞洗洗涮涮到了睡觉的地方。一间屋子,密不透风,十几个少女分两边睡在席炕上,挤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留给陆小辞的地方。 陆小辞自小被喻为“神童”,加上这一年多在六顺大夫处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早忘了要老实呆着以谋逃跑的想法,当场就叫了起来。 “你们有留给我地方睡吗?” 此话刚落,一群女生就都起来了,噼里啪啦开始说话,却没一个人回答陆小辞的话。 “明天大娘要领我们去那家来着?” “叶举人家,据说主子脾气特别好,对下人也宽厚。” “那真是我们的福气。” “……” “晓晨姐姐,你上次给我带的胭脂水粉真好用。” “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多带点。” “那我就多谢晓晨姐了。” “……” “要我说,新来的还那么多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对啊!刚才晓晨姐还给晓晨姐脸色看呢?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给脸色看?哼,谁爱搭理她啊!” “……” 第七章:小辞装病躲买人 屋内欢声笑语不断,陆小辞却是心凉了半截,孤单的站在门边,呆呆看着屋内花朵的盛宴,视线顺着她们的脸颊一一滑过,思绪也兜兜转转,最终沉寂在一年前的秋收季节。 那时陆小辞才六岁,刚入草堂,王狗蛋对她多加照顾从未让她干过重活,六顺大夫更是拿她当亲生闺女一样。 她自小父母双亡,对着和蔼如父亲的六顺大夫很是依赖,如果六顺大夫出诊一天,她就能在草堂罢工一天。王狗蛋此时也不会责备她,默默的把草堂的活都干好。六顺大夫自从知道她这个毛病后也很少出诊,如果实在推不过回来也会给她带礼物。各种她只在书上见过的好吃的好玩的。 草堂里藏书丰富,各种各样的都有,她可以每天都沉浸在书中,不懂的就问六顺大夫,读累了就出去站站台,如今呢?她没有任何枕头铺盖,站在门口任那些女孩把她从头批判到尾。 “你们够了没有!”发泄完,顾不得看那些女孩的反应,陆小辞跑到院中,就这么望着月亮坐了一夜。 刚才那些女孩的她都听见了,明天拿人伢子会领她们去叶府上卖掉。她不要被卖走,不如顺势就这样,既能表现她的委屈,还能生病躲过明天的卖人。 快到初冬的天气,夜晚格外冷寒,陆小辞成功如愿的感冒了,那人伢子嘴里直念叨买了个赔钱货,还瞪了那些小丫头好几眼,到底不敢得罪买人的那家没把她这病恹恹的带着一起去。 走之前人伢子将自己房间上锁,将院门上锁。陆小辞叹口气,这人伢子也是老江湖了,两个锁一下,简直是双管齐下,直接遏制住了她的行动,没有了逃跑的可能。 轩墨书院 叶甘遂对着六顺大夫一脸无奈道:“真没有这个人,我爹书院一天能进几个人,你说的我根本没看着,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可能!她肯定来轩墨书院了!”盛鬼卿没有六顺大夫那么沉得住气,本来就有些担心,听完叶甘遂的话,更觉得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觉得自己手脚都开始发凉,他不相信昨天还笑呵呵对着自己说:“鬼卿哥哥药抓完了,还不回家?是不是看天黑了怕有坏人不敢自己走夜路啊!”的小人儿就这么出了意外。村子虽然多年没有野兽出没,但是之前也有很多人被野兽分尸而死。想到这目光不自觉看向六顺大夫,期望六顺大夫能给他一个陆小辞还能生还的希望。 六顺大夫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拦住盛鬼卿后对着叶甘遂沉重的说:“你知不知道,她如果没来你这,那她只可能是路上出了危险!我徒弟现在不知所踪你知道吗!”说出这段话,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六顺大夫的双拳已经紧握的毫无血色,像是死人的手一般。 听完六顺大夫的话,叶甘遂一脸冤枉,看着对面两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很是无奈。他是真没见过六顺说的那个小女生啊!他爹那老古董一直觉得女生学习是浪费,他两个妹妹都没捞着上学院。就算来了也不可能收,但他哪敢说。六顺还不砍死他!别说砍死他了,他老爹都不一定能放过。他就不明白了,一个七岁的小娃娃,那值得六顺亲自跑一趟。而且他确实是管不了这事,人又不是在他这丢的。 “可我真的不知道啊!六顺,你可以去找微尘啊!我家是开书院的也不当官,人丢了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说的是人话吗!”盛鬼卿怒吼想要上前教训叶甘遂这个不知道别人到底多着急的富家子弟。只见自己面前突然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臂,手臂的主人冷着脸对叶甘遂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怕摊上什么事才不帮我这个忙。”此话威胁意味甚重,叶甘遂暗自心惊,对着六顺大夫他们笑了笑才送他们出门。 刚松一口气,叶家的人就来了。叶甘遂一脸颓废问:“什么事?” “回少爷,夫人约好了人伢子今天买丫鬟,请您回去亲自挑选。” “麻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买丫鬟。”说完就打算走,不对!母亲可是师爷的妹妹,肯定能调动衙役。想到这叶甘遂转身对着那小厮喊:“快快快,领我回去找母亲。” 可怜小厮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家少爷怎么突然就变换了态度,尽职的将他家少爷领回叶府。 另一边,从早就出门的人伢子此时正在叶府中讨好着叶夫人,以求能多卖出几个。毕竟多留一天就是一张嘴,就得吃饭啊! “夫人啊!不是我自夸,你看这个丫鬟。”人伢子边说着,边把晓晨从队伍里拽出来,特意把晓晨那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嫩白的手露出来。 叶夫人看着暗暗点头,道:“可有识字的?” 人伢子愣了下,她自己都只认识常用字哪能教这些小丫头片子,但是干这行久了,人伢子还是立刻反应过来。“想必夫人是要给叶少爷选丫鬟吧!老婆子在这偷偷劝夫人一句。少爷正读书,对认字的丫鬟肯定是有些注意,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放个识字的丫鬟在身边,这……难免……”说完偷偷看了眼叶夫人的脸色,觉得还有希望,叶夫人表情正在思索,就证明听进去她的意见了。 “那就找些不出挑或者年龄小一些的识字丫鬟吧!” 人伢子听完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被噎死,弄半天刚才思索不是接受她的意见,而是考虑这个。正在思考该怎么答话,这场买人的正主来了。叶甘遂头顶璎珞玉冠,脚踩赤红宝靴,披着一身妃色长衫就这么踏步而来。这一刻叶甘遂像一个发光体,让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叶甘遂,心中想着,这是画中的人儿啊!而且从画中出来还不沾染这凡世的尘埃。 反观叶甘遂,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对于这种目光已经习以为常,就连叶夫人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正常情况下见到儿子的喜悦。人伢子一看就知道自己今天这买卖估计是不成了。这天仙一样儿的人,自己买的丫鬟真是牛粪都算不上。 第八章:计上心来逃有望 “母亲,怎么突然要给孩儿买人?” 叶夫人保养得宜的脸看着来人绽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甘遂怎么过来了?也没个人通报一声。” 叶甘遂笑嘻嘻的凑到自己母亲身边,道:“我和母亲的关系哪里需要通报啊!”多浪费时间啊!还得帮六顺那家伙找那姑娘呢。 “母亲,买人的事先不急,儿这次回来啊!主要是有其它事想求母亲帮忙。” “果然啊!嘴这么甜是有预谋的,说吧!什么事?”嘴里淡淡的说着,叶夫人不禁想到底是什么事才能让他这个放荡不羁的儿子放下架子来求她。要知道她这个儿子可是从来对任何事都不伤心,求她这种事情还是在很久之前了。 “母亲的哥哥是蒋师爷吧。” 眉头一挑,叶夫人淡淡“哦”了一声,听得叶甘遂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给自己打打气才嬉皮笑脸地继续说:“那个,六顺的徒弟丢了,拜托你儿子我找呢!可是我哪有那本事,这不,我求母亲来了。” 听到“六顺”两个字,叶夫人立刻皱了皱眉头。这事也不麻烦,只是找个人,要是得罪了六顺,说不定就麻烦了。只好叹了口气道:“拿纸笔来。” 叶甘遂屁颠屁颠的拿纸笔,连丫鬟都不用,满心以为这次可以不用添丫鬟了。没想到最后叶夫人还是在写信的时候说了句:“记得选一个合你心意的丫鬟。” 看着叶夫人那张温柔的脸,叶甘遂突然有种他母亲也是个腹黑的感觉,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有丫鬟管着自己还要让自己选。本来以为可以躲过了结果还是要去挑一个。 尽管这样,母亲大人的话总是要听的。于是人伢子就见到叶甘遂哭丧着一张脸随手指了一个。正是人伢子力荐并且特意放在队伍靠前的晓晨。 而另一边,收到叶夫人信的师爷,砸了砸嘴,认命的去找人。却不料,去找人还迎来了六顺大夫杀人的眼光。 “这个……这个六顺大夫来老夫这是有何事啊?” 一张被贴出去的告示直接扔到了师爷的脸上,师爷只好自己尴尬的扒拉下来。一看,正是不久前发出的找陆小辞的告示。“这个……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盛鬼卿不忍再看那个师爷的后果,一向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就例如现在的六顺,头顶黑云,只差加点熊熊的火焰了。 “如果师爷是从某些不干净的地方把我徒弟找出来,请问师爷是打算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甚至平淡的没有语调的抑扬顿挫,却让师爷成功冷汗满颊。 “这个……这个……”啊啊啊!想想都觉得他会死的很惨,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六顺大夫在意的人啊!万一真在那种地方被找出来,他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下官马上去撤销这个告示,解释小丫头是跟朋友回家玩了,一时忘记告诉父母所以才有这场乌龙事件。” “哦?”虽然对于这个说法已经接受了,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徒弟万一在那些场所被找出来的后果六顺大夫就很不爽,既然他都不爽了,他怎么会让那个师爷觉得爽! 师爷的冷汗已经浸满了后背,六顺的背景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师爷惹得起,这一个不高兴,扒了他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下官……下官去办事了。” 随着师爷颤抖的背影渐渐远去,盛鬼卿看着六顺大夫的眼光从原有的崇拜加上了激动。师爷大大小小也是县衙里的一个官,被六顺大夫哈呼的一声大气儿都不敢出,这就是天下所有男儿的梦想啊!可以拥有这种轻而易举领导别人的气势,可以拥有这种强大的能力。但是,盛鬼卿想不明白,撤了告示,那还怎么找? “六顺大夫,如果撤了告示,我们还怎么找小辞?” 六顺以一副你没救了的眼光看着盛鬼卿道:“小辞做事都是有目标的,对目标也很执着。既然她没去轩墨书院,必是半路被人劫走了。父母双亡,她舅舅舅母也不管她,亲属排除;朋友也只有你和王狗蛋,朋友排除。所以劫她走的一定是人贩子。人贩子买到人必是要卖出去的。小辞年龄小,首要的可能就是被卖到人伢子哪里。人伢子这个职业是需要上官府备案的。所以官府私下里就可以找到,我们只需要看看有哪些人伢子,新收了丫头就可以。” “那我们快去找啊!” “不急,撤了告示再让那个师爷查。” 一群衙役扑到街上,推推挤挤的总算进了人群之中,上手就是“唰”地一声。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小丫头是跟朋友回家玩了,一时忘记告诉父母所以才有这场乌龙事件,其实没丢。” “都散开都散开了。” 墙壁内的陆小辞听到声音赶紧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关键字眼如风般席卷进耳中。 “小丫头”“丢了”,莫非还有跟她一样的人丢了?而且都到贴告示的地步了,看来丢的人身份不简单,要知道官府办事一向是能拖则拖,除非你钱砸的多或者你有权。如今撕告示要么是找到了,要么是怕影响那小丫头的名节。她才不相信有那种去朋友家玩的巧合。 她这次是侥幸装病躲过去了不用被拉出去卖。那下次呢?真要把她拉出去给人相看,万一就有人要了。那她这辈子就被印上低贱的称号了。本来女生的身份就已经是顶着很大社会压力去考科举了,绝对不能再加一个压力。 所以人伢子回来的时候只见陆小辞怒气冲冲朝着她大喊。“你快放我回去!今天我都听见了。我家里人已经开始找我了。官府都贴出告示了,如果你还想好好坐稳人伢子这个身份最好放我回去。不然一旦被我家里人查出来,没有你好果子吃!” 所有的小丫头先是被陆小辞这怒气冲冲的气势吓了一跳,陆小辞说的义正言辞,充满了可信度。要不是人伢子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说不定一下就被糊弄过去了。 “呵!小丫头片子,你想什么呢?告示都撤了不知道吗?还敢跟老娘我逞威风。”说完,就打算过来抓陆小辞好好教训一顿。 “你站住,你长年行走于大户人家这点小事都不懂吗?那家姑娘丢了会大张旗鼓的找?万一在你这种破地方被找到怎么办,自然是慢慢查。官府可有你备案,万一到时候给我找出来,你的人伢子生命就到头了。我劝你现在还是乖乖放了我!”陆小辞边躲开人伢子伸过来的手边说话。待说完还真是一下子镇住了人伢子。 第九章:短短几日再相逢 那些小丫头一看人伢子都停手了,感觉陆小辞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了。不然怎么连妈妈都不敢打陆小辞了。要知道平常谁敢跟妈妈顶嘴那可是被打的三天下不了床都算轻的。一时之间所有小丫头都有些后悔昨天怎么就脑子一抽欺负了陆小辞,陆小辞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她们欺负了以后要是报复她们该怎么办啊!她们还指望遇上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别胡说八道,送你来的人我还不知道?谢麻子可是乡下人,能绑到什么大家小姐?”话虽这么说,其实人伢子心中已经慌了,因为陆小辞真的是全部说对了。大户人家的规矩她要是不懂,她也不可能在这一行上干这么多年。所以她现在只希望陆小辞并不是那个告示说的七岁的孩子。不然这可真是摊上大事了。要是被人家知道自己打算卖了人家小姐,这一行的饭还真是没法吃了! “我是在我家庄子里偷跑出来玩被抓到的,穿的都是庄户人家的衣服,谢麻子当然不识货。我劝你还是送我到官府,这样,我也不追究你责任只找谢麻子算账。如果你现在硬是要强留我!那我只能在被我家人找到后好好告上一状了!到时候你在这一行还能不能干下去,就两说了。” 人伢子被气的抬手就想打陆小辞,可是耳边不断响起陆小辞说的话,抬起的手硬是放不下去! 陆小辞则是面不改色头都没扭一下,手底下双手的指甲紧紧嵌在肉中,割出了血痕。陆小辞知道她一旦退缩就前功尽弃了。所以继续施压道:“您还是好好思量下。”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不如现在宰了你我就一定不会被惩罚!”那人伢子就不信了,她闯荡江湖多年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可惜,如果她遇到的不是少年神童陆小辞还真能忽悠住。关键是,陆小辞,她还真忽悠不住。反而把在一旁呆着的那群小丫头吓了个半死。 “就算你杀了我,还有谢麻子知情呢!我家人找到谢麻子只是时间问题!而你一个人伢子,是你找人快还是我家找人快?如果你送我去官府我可以说全是谢麻子的责任,如果你不送,到时候非要我被我家里人找出来,就不好说了。”其实陆小辞心里一直在颤抖,只又她自己知道自己说的全是假话,全是她伪造出来的啊!她哪知道告示上是谁,但她只能赌,赌赢就可以回家了,赌输则一败涂地。所以她故作坚强,脸色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那人伢子仔细又看了看陆小辞,浓眉杏眼、樱桃小嘴,就连皮肤也是白白嫩嫩的。心道农户人家确实是养不出陆小辞这样脑子伶俐的闺女,所以,最终人伢子接受了陆小辞的说法,两人一起到了县衙。 县衙门口,两目相对,一看这架势,所有衙役在师爷的带领下纷纷撤退,留出足够的空间给两人消化重逢的喜悦。 “师父!” “小辞!” 盛鬼卿在一旁尴尬的笑了笑,陆小辞根本看不到他让他有点伤心,但是如今找到人了就可以了。至于陆小辞的目光,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是自己没有六顺大夫的本事,怨不得别人看不到自己。 人伢子则是大呼完了,这笔生意亏大了。本来还幻想着也许不是呢!如今可真是四两银子赔进去了! 六顺大夫一把抱住陆小辞,声音都带了些后怕。“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师父了。” “小辞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呢!” “瞎说什么!”六顺大夫把还在眨巴眼卖萌的陆小辞一把抱起来。对着人伢子没好气道:“你是怎么找到我徒弟的。” 人伢子一个结巴。“我……” 陆小辞心中大松了口气,没想到真是师父来找她还贴了告示。所以心情好的遵守诺言帮人伢子说了两句话。“师父,是谢麻子把我拐了的,不管她的事。” “什么!谢麻子!”盛鬼卿气的险些就要出门去找谢麻子把人打一顿,还好六顺及时拽住了他。陆小辞也在一旁说:“什么账都等我回村再算!” 那人伢子一看没她什么事了,脚底抹油赶紧就跑了。 六顺和陆小辞一起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要是想找她麻烦她跑是跑不了的,如今让她跑了只是陆小辞不打算计较,那么六顺自然也不会计较。盛鬼卿还处在愤怒中压根就没注意到,满脑子都是谢麻子那邪恶的嘴脸,听到陆小辞说算账,才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声说:“小辞你放心,我给你作证,这次绝不让乡亲们那样对你。”毕竟那些流言中有他的身影,要是他能平时多注意一些,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六顺叹了口气,对盛鬼卿的想法了如指掌,不得不说这孩子真是太单纯了。将陆小辞的身子放下,牵起陆小辞的小手,六顺言语中保护欲和满足不经意地透漏,也是为了告诉盛鬼卿,告诉他自己。他六顺,不会允许陆小辞在发生那样的事了。 “六顺虽然不才,资助自己徒弟上个私塾还是负担得起的。小辞也不用在意村里那些人的嘴脸了。等你有出息了,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陆小辞用力地点点头,对于自己师父说的话一百二十个赞同,同时还有些愧疚,她利用了师父,师父却依旧待她如初,不由在声音中加了些专属女孩的娇软。 “师父,鬼卿哥哥,我们回家吧!” 听到此话,六顺笑眯了眼睛,“家”是多么温暖的一个字眼啊!不用再看到精美的屋檐下那些尔虞我诈、不用再面对案牍时违心发表言论、不用再对着不理解自己的至亲苦口婆心,从今天起,家代表的是只有小人儿踩着高凳按计量抓药,只有两人温柔的读书声,只有他安心的学习自己的医术。一幕幕的画面像是洗尽铅华的时光,让人忍不住沉沦。以前想起来心尖都疼得事情,现在看来都是温暖的过往。这是他手中这个小人儿给他的感觉,独一无二,世上在没有能替代的感觉。握紧了手中的小手,六顺淡淡道:“对,回家!” 第十章:六顺出资赞辞学 常青村四季分明,秋高气爽的天气,厚重的麦穗在田间飞舞,红似朝霞的树叶飘然降落。陆大的家里冒着阵阵炊烟,烟悄然飘散,围绕着正走过来的两人身边。六顺大夫拽着不想回家的陆小辞直接来到了陆大家里。 陆王氏心中暗骂赶吃饭的点来,但是看着六顺大夫那俊秀的小脸还是好言让他们进来了。 “哟,不是有能耐离家出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刻薄,陆小辞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差点耍小性子就走,无奈六顺大夫的大手牢牢困住了她,撇了撇嘴到底不愿意违背自己师父的意愿全当刚才那话自己没听见。 坐下后,陆大和领着陆志山也从地里回来了,陆大看了陆小辞一眼,扭头喝了一口水坐下了,陆志山看见自己姐姐回来了则是很高兴的想凑上去,结果被看出他念头的陆王氏一掌拍飞了。 “刚从地里回来,洗洗再过来。” 不高兴的低着头,恋恋不舍的看了自己姐姐一眼的陆志山丧气的走了。 等到五人都坐好,六顺大夫率先开口,先发制人道:“小辞以后所有的开销由我来出,就不劳烦陆叔陆婶了。” 陆大一直不认为自己打孩子有什么不对,听着六顺一副拿陆小辞当童养媳的口气,陆大的感觉很是不爽,当时脸就拉下来了。要不是看六顺是常青村唯一的大夫,而且是里长都不敢得罪的人,他早就上手了! “这个嘛,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怕村里人说闲话,不如六顺大夫你把聘礼下了……”陆王氏表示能甩掉一个拖油瓶她简直要乐蹦高了好吗!不过能在赚点聘礼也不错啊!只是没想到这死丫头片子命这么好,能傍上常青村长相又好又有钱的六顺大夫!不过这六顺大夫长这么好还有钱这么大还没娶媳妇估计也是有什么毛病,这么一想心里平衡多了的陆王氏表情更开心了,看得陆大直皱眉头。 “为什么姐姐要跟你住,姐姐为什么不跟我住!”这是陆大家唯一的良心陆志山说的。 陆小辞在一旁脸色铁青,手握在裤边青筋都爆了出来。这就是她的家人!她想要出人投地回报的家人!出了志山弟弟,哪有一个把她当成人看待。一直当她是包袱,是累赘。突然一双温和宽厚的大手悄悄握上了她爆出青筋的手。大手的主人淡定的回答她的舅母。 “小辞是我徒弟,并没有陆夫人说的这般。我想抚养这个孩子也是为了让她去轩墨书院读书。轩墨书院一年的束脩是二两银子,不算吃饭和住宿一类的。如果陆夫人也能替小辞出了这笔钱,六顺也不会多管闲事供养小辞。” 陆王氏一听赶紧撇开关系,一年二两银子那不是要了他们家命了。 “那还是有劳六顺大夫了。” 陆大皱了皱眉头,道:“一个女娃子,上什么学,六顺大夫不资助我家志山去轩墨书院吧!” 陆王氏一听,眼睛都亮了,对啊!轩墨书院可是镇上屈指可数的疏远,里面的学子几乎全是童生和秀才,每次还有那么几个人能考上举人,甚至出过两个进士,一个同进士出身了。志山去哪怎么说也是个秀才啊! “娃他爹说得对……”没等陆王氏说完,六顺直接开口:“小辞是我徒弟,我六顺心甘情愿供她读书,志山兄弟就算了,恕六顺无能无力了。”意思就是除了陆小辞谁他六顺都不可能掏钱供着读书,你们就别想了。 陆王氏张了张嘴,有些不服的闭上了,陆大则是完全接受不了。 “不行,先不说我家的外甥女去你草堂住着什么事啊!以后怎么嫁人,就说一个女娃子读什么书!读书也是浪费!” “爹,不是这样的,姐姐很聪明的。”陆志山默默插了句嘴。 “我读书绝对不可能浪费!”忍受不了的陆小辞连陆志山说话也顾不上,不等六顺开口率先吼了出来。 陆大一听,急了,起身伸手就要打人,突然就看到六顺冷若寒蝉的目光,仿若在说你敢动手试试!伸出的手怎么也拍不下去,默默收了回来。皱着眉头死犟:“女娃子读书就是浪费,我不同意。” “你是不是我亲舅舅!不是我也没必要让师父征求你的意见!是亲舅舅就绝对不会这么说自己外甥女!” “你……”六顺止住陆大还想继续说的话头。“小辞晚上还是回来睡,平日里在我草堂帮我整理草药。一个月我给你们一百文,前提就是你们让她好好念书,让她去轩墨书院。既然是我出钱供她读书,就不用征求你们意见了。”说完这段话,六顺拉起陆小辞就走,不打算再跟那极品的一家子说话。反正陆大介意的不就是小辞去草堂住陆家名声不好听,他让小辞回来住总行了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陆王氏将头转向陆大。“就这么同意了?” 陆大依旧皱着眉头。“里长都不敢惹六顺大夫,反正也不是我们出钱,就这样吧!”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女娃子念书就是浪费。 陆志山看了看自己爹娘,心凉了半截,不明白好好的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姐姐刚来的时候,自己爹娘虽然跟现在差不多。但姐姐脸上还能看见笑容,每次都抱着他甜甜地问:“志山饿不饿?” “志山渴不渴?” “志山是不是想出去玩了?” 可是自从姐姐去了草堂,家里就变了。娘每天就想着要从姐姐那里拿钱,为此不止一次让自己去翻姐姐的东西。他很不想翻得,他觉得这样太不尊重姐姐了。可是他不去娘就打他,所以他只好乖乖的去。不止是娘变了,就连爹也是,他开始无休止的漫骂姐姐,从一个破鞋到姐姐是个废物。如今还当着姐姐的面说女娃子读书没有用。 他听姐姐说过的,六顺大夫待姐姐极好,给姐姐吃好吃的,买漂亮衣服穿。明明自己一家才是姐姐的至亲,为什么对待姐姐反而不如六顺大夫一个外人呢?为什么姐姐本来很温柔很能隐忍的一个很正常的农家女,自从去了草堂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唔,比哥哥还刚强的人呢? 那一天,他呆坐在原地无声的想了很久。 那一天,姐姐离去的背影没有任何犹豫,所有的悲伤和无奈已经浸入骨髓。 那一天,透过饭菜升腾的香气,再也看不见那个女孩明媚的笑脸。 第十一章:轩墨书院老古板 领着陆小辞去拜师是六顺大夫计划的第一件事,从陆大家顺利接走陆小辞,六顺便去里长家借了牛车一路奔向镇上。 等到陆小辞进了成衣铺才发现六顺带她去的不是轩墨书院,不由得轻声喊了句:“师父?” 感受到六顺的大手轻轻地拍在自己脑袋的小重量,陆小辞听到了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感动的话:“既然去上学了,那就不能穿的太寒酸啊!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师父买给你。” 她长这么大,对自己的父母已经没有印象了,而舅舅和舅母是不会给她买新衣服的,所以她才在人伢子处对衣服表达欣喜时表情异常真挚。也可以说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送她衣服。也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 成衣铺里的衣服可以说卖出一件衣服就够整个店铺吃半个月,小孩长得又快,所以很少有人家愿意给孩子买成衣,都是扯块布自己做。这就导致了陆小辞能选的样式很少,但她还是很快看中了一件。 那件衣服尺寸比陆小辞现在的身形大了一些,红色为主要色调,袖口与裙摆处用了大量胭脂色流苏,收腰处几乎看不到线的痕迹,领口处绣了大片的牡丹,色彩搭配极为细腻。还没上身,就能感觉到那种张扬而活泼的气息。 就这么多看了几眼,六顺大夫将那件红色衣裙拿起来。 “小辞去换上。”虽然这种大红色并不讨书院那种地方喜欢,但他希望能把小辞喜欢的衣物都买给她,只为了小辞能够绽放那专属于少女的微笑。因为那是他来常青村之后看过的最美的风景。 看着六顺大夫充满温柔和宠溺的笑,陆小辞接过那件她看了好几眼的红色衣裙,重重地点头。 跑堂的看到两人的气氛在一旁搭话,对着陆小辞说:“看你爹爹多疼你。” 陆小辞脚步顿了顿,回:“我爹已经过世很久了。”随后在没看那个跑堂尴尬的脸色,去了试衣间。 “这个……” 六顺大夫接过跑堂的话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哥这么说也对,都怪劣徒太顽皮。小哥别见怪。” “不怪、不怪。”买成衣的都是大客户,他一个跑堂的哪敢怪罪什么! 时间在此时缓慢的流淌,已经走过了两个买布的妇人。试衣间的帘终于拉开。 总角年龄本应有的活泼朝气终于在早熟的陆小辞身上展露无疑,随着陆小辞走动摇曳的胭脂色流苏织成一张神秘的红纱网,淡成迤逦。大红色衣裙包裹的身躯很是清瘦,却产生了一种在火焰中炽烈燃烧青春的少女悲怆感,美的感人,美的心动。 陆小辞本来长得可以说很可爱的,包子脸,杏眼,樱桃小嘴,所有可爱的五官她都具备。但是陆小辞平日里表现的太过早熟,加上穿的衣服都是灰朴朴的,所以让她的容貌低了很多分。如今让这件红色衣裙一衬,气色好了很多。可爱到精致的笑脸不止六顺看呆了,成衣铺里刚才看着陆小辞进去的人也看呆了。 率先回过神的六顺依旧带着温润的笑,对着陆小辞轻轻道:“小辞真漂亮!” 这抹笑容像是天边射出的阳光,一下照进了陆小辞的心里,让本来紧张的陆小辞突然就有了勇气放开手脚,跑到六顺的身边用软濡的声音撒娇。“师父,小辞喜欢这个。” “买!” 到了轩墨书院的时候,陆小辞都没缓过来,除了那件红色衣裙,六顺还一口气打包了一件水绿色和一件牙白色衣裙。理由是去书院不能穿的那么艳丽。除了衣服,簪子和花一类的六顺也是成盒打包放到了马车上。理由是去书院不能那么寒酸。原来师父你还知道小辞是去书院啊! 六顺拉起还在思考的陆小辞进了书院,说明来意之后,两人被领到了待客的厅堂。叶举人也就在这时,走进了两人的视线。 六顺拉着陆小辞拱手行礼。 “见过叶山长。”陆小辞道。 “叶举人好。”六顺大夫道。 叶举人看也没看陆小辞一眼,赶紧把六顺扶起来,表情和蔼道:“六顺大夫与犬子互称兄弟,老夫就夸大让六顺大夫称我一声叶叔好了。” “那六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叔好。” “好、好、好,贤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此次前来,六顺确有一事相求。”说完这句,六顺看向陆小辞,正好赶上陆小辞也在看他,双目相对。恰好从厅堂未关的门外吹来一抹清风,徐徐拂过,陆小辞前额的发丝微幅摆动,鬓发轻拍发红的双颊,而门外射进的阳光在那一刻与那少女的红衣浑为一体,陆小辞整个人在六顺眼中好像是一个发光体,安静的身躯闪耀着一层流动的金光。仿若梦中,即使最终会幻灭,也如此美好。 六顺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差点停止了跳动,好半天才在叶举人的咳嗽声中缓过来,脸上浮起少见的红晕。有些尴尬的开口道:“此次前来,只为让我这徒弟进轩墨书院。” 听到这句话的叶举人有些意外,虽然猜到了一点,但他觉得六顺这种大家公子应该不会犯这种错才是,没想到六顺竟然就这么说出来! “贤侄啊!虽然如今女帝当道,但是科举千百年来只有男子才可以参加,你让老夫收一个女娃娃不是为难老夫嘛!” 六顺被堵得有些生气,他不觉得自己的徒弟比任何一个男儿差,刚要还口,就听见自己徒弟在一旁先炸了。 “叶举人才名远扬,没想到不过如此,你今日瞧不起女儿身的陆小辞,他日你必定拜服于陆小辞的文采之下。因为只有尊敬别人的人,才配称得上一代大师!” “小辞,不得胡说!” 明明说的是叶举人,可是叶举人听完却没有爱徒心切的六顺那么激动,因为,一个女娃子的评价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即使这个女娃子很聪明,小小年纪,说话头头是道,强过轩墨书院的很多学子。那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劝六顺说:“唉,一个女娃子说的话,老夫还不会放在心上。” “那小辞入学……” “老夫不会同意让一个女娃入轩墨书院!” “叶叔不必说的如此绝对,小辞绝不会输给书院同年龄的任何学子。” “那老夫也不收!老夫就不会收女娃。” “那么叶山长就等着吧!小辞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第十二章:燕州知府步大人 直到出了轩墨书院,陆小辞依旧一声没吭。六顺感觉到陆小辞情绪不对劲,转过头来轻柔地问:“小辞怎么了?” 陆小辞的手攥在一起,低着头闷声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是啊!太冲动了,明明知道是要求着叶山长,自己才能进轩墨书院,结果自己一开口就把叶山长给得罪了。现在想想自己当初有多蠢才会想着离家出走闯出名堂,凭他这没长开的小身板,出门就被人卖了才是。如果没有师父帮忙,她连件新衣服都穿不上,能不能见到叶山长都是个问题。 感觉到眼前的人慢慢蹲下来,陆小辞才抿着嘴抬头。 “师父。”这一声师父,带着讨好,带着愧疚,听得六顺大夫一阵心酸。对于他徒弟冲动之下的言语,不是没有责怪,可是他忍不下心去责怪。他徒弟才不足十岁啊!不到十岁的年纪,难道对于别人说的话都不能反驳吗?何况陆小辞是他的徒弟,就算冲动又怎样,在燕州这一片地界,他还是能罩着的。 “不必担心,交给师父。” “师父要怎么办啊!” “小辞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民不与官斗。” 陆小辞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师父都能让那些衙役乖乖办事,让县衙贴找人公告必定是有后台的!叶山长名声再好也只是个山长,轩墨书院也只是在镇里出名,在整个国家来看就排不上号了。所以只要找个够大的官压住叶山长,她就能进书院了! “师父的意思是……” “走,去燕州城,我们找燕州知府!” 燕州知府!!!陆小辞觉得自己幻听了,没想到她师父这么厉害,可以直接找燕州知府!正五品的知府啊!不怕叶山长不乖乖听话! “好!” 于是六顺雇的小马车,悠悠走上了去燕州的道路。 燕州,是临国十二州之一,地处临国东北部,因为土地肥沃,每年产出的米粮占临国总米粮数的百分之三十一,被誉为“百方米粮州”。燕州知府步年是翰武二十一年的进士出身,原在临都任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前两年外放燕州知府,作为一个寒门子弟,步年可以说是荣升比较快的了。官场风评也不错,都说为人爽朗大方。娶了个全国首富的小女儿,所以也没人怀疑他的钱是来的。 “师父,我们能见到步大人吗?”下了马车的陆小辞看着威武的知府县衙有些不确定的问,同时也怀疑,自己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知府都能随意拜访。 “我们不能找步大人,找他儿子也是一样的。” “步步步……步微尘?就是那个据说十二岁就上,十四岁就逃婚的步微尘?” 六顺大夫有些汗颜,没想到他的好友名声这么大,但陆小辞说的也不错,毕竟民间确实传闻燕州知府的儿子是个形骸、纨绔子弟之辈。 “其实,微尘也只是不羁了一些,并没有传言中那么……那么……” “噗”噗的一声嗤笑,陆小辞和六顺双双回头,只见一男子,穿着和陆小辞一样的大红色衣袍,眉若远山,眼含秋水,不免让人叹一句:“好一个清秀佳人!可惜生得男儿身!”没错,因为步微尘长得实在太美了,如果是女子必定是祸妃,生得男儿身实在是可惜。 “六顺兄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六顺早已习惯自家好友这张脸,倒没陆小辞那么惊讶,淡淡地说:“来让你帮个忙。” “喂!你这态度!让人帮忙就这个口气!”什么呀!让他帮忙还是在临都的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步微尘表示自己很是不爽。 “行了,别扯了,今晚天色太晚了,领我和我徒弟去你家厢房住,顺便拜访一下伯父。” 步微尘听完这话硬是把自己的不爽压了下去,没好气地说:“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说完,看着六顺那张没有起伏的脸,步微尘再次哀叹,他的发小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明明小的时候软萌可欺不说,还身娇体弱易压倒。等等,这话是不是有歧义。 正想着,一看六顺已经领着陆小辞往步府走了,步微尘赶紧撵上去。“唉!你倒是等等我。” “反正也会追上来。” “喂!你求人就是这个态度!” “你要是不帮我办,我就把你的相好的跟伯父数落一遍。” “行了,多大点事儿!兄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耍宝一样的两人,陆小辞压抑的心情也终于缓解,对这富丽堂皇的府邸笑得甜甜的,让侍候的丫鬟小厮都觉得小丫头真是可爱。 三人一行到了步府,因为有步微尘在,通报都省了,直接进了内堂。 步微尘笑得不怀好意道:“我领你徒弟去见见我娘啊!你自己去见我爹吧。” 六顺果断一把拉过陆小辞,回:“不必了,这次来主要也是为了小辞的事,等办完了在拜见伯母不迟。”就步微尘那一脸坏笑,别不是要给他徒弟拐卖了,何况步微尘去的地方哪有一个好地方!徒弟还是放在他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切” 不理这声切,六顺带着陆小辞再次进了待客用的厅堂,只不过这次面对不是叶举人或者叶山长,面对的是步年或者说步知府。 步年长得脸,浓眉大耳,很是富态,见到六顺上去就大劲儿拍了拍肩。“哟!贤侄怎么今天有空来了。” 六顺拉着陆小辞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才回:“不瞒伯父,六顺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步年面色变得有些紧张。以张六顺的身份,有事求她一个知府?这事到底能不能办还真是两说。 “贤侄尽管说。” “六顺想让自己的徒弟进轩墨书院,可是叶山长他……” 步年舒了口气,放心了。他还以为多大事儿,不过是一个在镇上出名的山长。反正国家明文规定女子可以参加科举,收女徒也正常啊!你要是说你歧视女人,好吗!要知道皇帝都是女的,你敢歧视女人,那绝对是不想混了。想必六顺也是怕暴露身份才找他这个伯父出面,那他对于这个送水推舟的大人情自然是不要白不要了。 “这点小事儿,让微尘陪你去一趟,正好你们兄弟俩好久不见了,路上好好唠唠。”说完看向陆小辞,道:“这女娃子长得有灵气,一看就是读书的料。”六顺能为了这么个女娃跑这么远的路还拉下脸还求情,可想而知这个女娃在六顺心中的地位,夸两句六顺舒服了他也不吃亏,还能卖个好,多好啊! 可惜陆小辞就算再聪明也不理解他们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满心以为步知府真的是觉得她有慧根,开心的心情全然表现在脸上。看得六顺心中默默叹气,看来他这个徒弟,聪明是聪明,人情世故方面还得多加锻炼啊! 第十三章:陆家娘俩惹心酸 画面转到常青村,依旧是那个地点,依旧是那个饭桌,依旧是……不怎么好吃的饭菜,不同于去步府享福了的六顺、陆小辞二人组吃的是山珍海味。陆大家晚饭摆的是一盘野菜根和一盆混菜窝窝头。 陆志山由于身体大病初愈,破例有一碗鸡蛋羹。 刚挖起第一勺,只听陆大“咣”地一声把碗砸在了那岌岌可危的木桌上,陆王氏有些心疼桌子,但是对陆大她也不敢发脾气,只能自己默默用手把住桌子。 陆志山则是吓了一跳,有些懵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是,你大病初愈你娘心疼你给你做了个鸡蛋羹,但是你不知道要先问问长辈吃不吃在自己夹筷头子吗?上嘴就吃,你礼节都被狗吃了!” 陆王氏看见儿子被训有点心疼,嘟囔着:“孩子吃一口就吃一口呗!” 结果换来陆大怒目的一瞪,大骂:“你个败家娘们,孩子都是被你教成这样的!整天好吃懒做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陆王氏听完赶紧缩到一边,好像怕陆大下一秒打过来一样。 陆志山一个小孩子,还没陆小辞那么早熟,看到陆大发飙,陆王氏的委屈,眼泪自然控制不住,叭叭就落了下来。“爹,我和娘怎么了?” 陆大举手就要打,看那势头就知道这一掌打下去绝对不轻,吓得陆王氏赶紧把碗撂下去拦着。 “一个孩子,你说说就得了,孩子生病才好呢!”结果当然是胳膊拧不过,陆大被陆志山说的话气的肝疼,推开陆王氏就打在了陆志山身上。 只见陆志山站在那默默挨打,脸被气的通红,陆大越大越气,越气下手越重。陆王氏疯了一般扑过来,替陆志山挡下那些巴掌。 “你要死了,自己孩子病才好,你就要打!” 陆大一看这娘俩还抱团了,更来气,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对的,孩子吃东西你不得先给长辈一份,剩下才能自己吃啊!这孩子不管教以后没个好,都找不着媳妇。 “我怎么养你们两个崩种,你个死娘们你给我让开,我今天非好好教教这个崩种不可。” “我不让!你要打志山,你就先打死我!”天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陆志山眼泪像下雨似得往下掉,小脸憋的通红,让陆王氏看着怎么能不心疼。情急之下对陆大说话口气就没那么好了。 而陆大是不能容忍一向跟自己和颜悦色说话的娘们突然硬起来的,所以陆大眼睛都气红了。大声道:“好你个死老娘们,我今天打死你们两个。” 打闹的声音太大,陆二和陆二媳妇就在陆大拿起要往陆王氏身上砸的时候敲门了。 “!怎么了?!你开门啊!” 陆二媳妇撇撇嘴,还用问,肯定不是打孩子就是打老婆,你可出息了呢!说完,看着陆二不悦的脸色,陆二媳妇赶紧闭嘴不在吱声,不过心里还是觉得陆大真是天天打孩子,不是一个好父亲样,为人还抠,对自己兄弟都抠。本来还恨着的大嫂都突然没敌意了。因为她突然发现,大嫂其实很可怜。 门被嘴角发紫的陆王氏打开,陆王氏身子一直颤颤的,仿佛动一下都疼,想起自己媳妇说的话,陆二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在疼。你说他这,天天好好的日子不过!就知道打孩子!以前陆小辞在还好,打陆小辞也没人管,打累了就不打了,现在开始打陆志山,他那大嫂可不蹦高了咋的。 “,这是咋了?” 话音刚落,就见陆大这才停止打陆志山,坐在一旁直喘气,脸色红里透着青,也不知道是打人累的还是生气气的。听到陆二的问话,陆大用他最大的声音回:“这两个崩种!我怎么养这么两个崩种!气死我了!你看看这个孩子,吃好东西不知道先问问他爸他二叔吃不吃,自己就先造上了。就他以后,以后都得被人打死!” 陆二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完全不明白志山吃个东西咋就能生这么大气,不是他说,还给二叔,就他那么抠,他吃一口都得跟挖他肉一样。 “什么事啊!你快别这么说,我不吃我不吃,给孩子吃,快别气了。” “二弟,这不是你吃不吃的问题,是这孩子他就太欠管教!这死老娘们一天在家好吃懒做的啥活也不干,连个孩子都教不明白。” 陆二媳妇冷哼一声,双眼望天,拉过陆王氏坐在一旁。心中对自己这个极其无语,孩子给你生了,给你带着,累死累活伺候一家老小,还得被骂,简直比大户人家丫鬟还不如!起码人家不随意打人,那提供的生活也是高质量。不过他那短浅的目光,应该是认为他家生活挺好的。 “,你不能这么说,大嫂一年伺候你也没毛病啊!要吃啥给做啥,也生了儿子。喂擦地,哪一样也不是轻快活。” 对于自己弟媳,陆大也不能打,但是他还来气,当即就吼:“弟媳你知道个什么,那算点什么活!” “那不算活有本事你干啊!”陆二媳妇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只手,那是被打出红印的一双手,被岁月侵蚀过的手,手纹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手。 “大嫂。”陆二媳妇轻轻喊了句,成功止住了陆二要提示她收敛点和陆大恼怒的语言。 “弟妹,你和二弟回去吧!” 陆二媳妇听着这淡淡的口气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有些担心道:“大嫂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和二弟放心回去吧。” 陆二本来也不想管这事,要不是声音太大了他也不想过来,如今听到陆王氏的话拉着还要说话的媳妇就走了。“既然这样,那我和我媳妇就先回去了。大嫂你好好跟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没什么事啊!”说完陆二两人就快速消失在了院子了,还顺带关上了门,可能是怕再打起来被人看见。 陆王氏抬头,对着陆大说:“我领孩子回屋,好好教教。” 陆志山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母亲,没想到自己母亲就这么忍下来了!他突然想起以前,都是陆小辞挨打,母亲在一旁看热闹还不让自己上去拦着。如今轮到自己才发现,陆小辞在这个家待下去需要付出多少痛苦! 回到屋子里,陆王氏抱着陆志山就开始悄悄的落泪,陆志山不懂,问:“母亲,你为何要忍下来,还不让我还手!明明就不是我们错!” 陆王氏停住哭泣,擦了擦眼泪,帮陆志山整理了下衣服才道:“是娘没本事,养不起你。娘自己无所谓,回娘家就行了,起码有这双手,不缺一口饭吃。但是你怎么办啊!你还小啊!娘不能跟你爹分开,咱们娘俩就只能忍啊!” 第十四章:小辞如愿进书院 晚上回家的陆小辞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陆志山看她的眼神更心疼,陆王氏针对她更明显了些,具体为:被褥洗了只能在稻草上睡。 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挡陆小辞的好心情,今天白天因为有步微尘的加持,叶山长忍痛收下了陆小辞,没想到还有个消息更快的,镇上首富家立刻把唯一的独女柳木樨也送了过来。柳木樨十二岁,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每次说话都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就心旷神怡。 按照柳家管家的话说:“你都收一个女学生了,凭啥不收第二个?”而且柳家的产业遍布粮食、首饰和布匹不容小觑。可以说是镇里商业龙头,叶山长无奈只得收下了两个女学生。 这也就意味着,陆小辞本来想的尴尬场面没有了。要知道只有她一个女生,压力还是很大,如今来了个柳木樨陪伴,陆小辞的兴奋简直难以言表。 天微微凉,陆小辞背上柳木樨送她的小书包就上学去了,陆王氏自然不会给她做早饭,但是她可以先去草堂做两人份,还能和六顺师父一起吃,所以她也不介意。 “师父我来了!”推开草堂的大门,陆小辞放下书包就直奔厨房去了。大早上起来为了蹭饭的王狗蛋在一旁直打哈欠。 “师妹啊!我为了你做的饭可是头一回起这么早!”要说陆小辞的手艺也不是多出众,主要是舍得放调料,六顺大夫不在乎这些,陆小辞自然就以好吃为主,想想自己娘做饭那个油放的,王狗蛋就觉得胃肠都在抽抽,真是,清汤寡水,肠子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好,做完师父最爱吃的葱油饼就做你爱吃的肉夹馍。” 王狗蛋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有些傻气,看得六顺无奈,不停的摇头。“你啊!” 早饭就在这么安稳的环境中度过,王狗蛋一看陆小辞还背着书包还问:“师妹怎么吃完饭就要走,去哪啊?” “我要去轩墨书院读书啦!” 王狗蛋虽然不那么博闻,但是轩墨书院的名声绝对是听说过的。他甚至比陆小辞还激动。 “真的吗?是轩墨书院!” “对啊!昨天已经去拜过师了。”看着王狗蛋羡慕的眼光,陆小辞无奈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他们师兄妹俩经常会做的动作,王狗蛋为了迁就陆小辞每次都会弯下身子方便陆小辞的身高。 “师兄,你也有机会的,小辞一定会好好读书给你和师父争气的。”孩童稚嫩的语气,让这句誓言感觉不那么容易信服,可是陆小辞坚定的语气却加了几分可信度。 王狗蛋直起身子,露出专属于少年青涩的笑容。“嘛!是小辞的话,我相信你肯定能考个状元回来!”因为,陆小辞从小就是神童,他王狗蛋已经十三岁了,跟着六顺大夫也有三年多了,可是读的书、认得字都没有陆小辞只读了一年认得多。他从十二岁起就相信着,他的师妹不是一般人,常青村根本就留不住他师妹。总有一天,他师妹会带着专属于陆小辞的荣耀荣归故里,让天下都知道常青村。 看着陆小辞渐渐远去的背影,王狗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中落寞一闪而过。他这么废材,怎配当人家的师兄啊!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王狗蛋回头,看到的就是六顺大夫整个人沐在初升的日光中,好似从天边来的仙人一般。 “狗蛋,你确实是在学识方面不如你师妹,可她只是背方子快,看书多。比起细心的照顾的病人,她并不如你。” “师父。”听了这话王狗蛋莫名眼睛有些发酸,其实师父心里一直都是有他王狗蛋的。 虽然自从陆小辞来了之后六顺的重心就全放陆小辞的身上,可是当初他刚来的时候师父何尝不是因为他每天都晚睡好几个时辰,而且他没师妹那么聪明,在认字和读书这方面不知道让师父多操了多少心。 “你们俩都是我的徒弟,我当然希望你们两个人都好,可是狗蛋你不是读书那块料。师父当年在临都的时候有无数同窗,没有一个人像小辞这么聪慧。能用半年时间从一个文盲到通读所有典籍,能再用半年时间,读过我书库一半的书。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她才七岁,可想而知继续这样学下去,她必定能成为一代大儒。” 是啊!未来的一代大儒。 未来的大儒坐着六顺大夫给雇的小马车一路到了轩墨书院,就见门外柳家的轿子停驻,一见她出来,柳木樨就从轿子里优雅地走了出来。 “小辞你来了。” “木樨。” 这天轩墨书院发生了一件大事,向来是男子军的书院来了对儿姐妹花。一个十二岁,长得古典而秀美,说话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温柔如水。一个才七岁,长得粉嫩可爱,说起话来理直而气壮,一看就比较刚硬。 叶山长看了两人一眼,咳了一盛说道:“来了,找个地坐吧。” 陆小辞看第一排边上有个空座,二话不说就走过去,上课怎么能坐后面!她是一个要学习的人。柳木樨一看,柔柔弱弱的跟陆小辞旁边座位的男子说:“我想跟小辞妹妹挨在一块,请问同学能让给我吗?” 那男子看着柳木樨这么大美人,脸色爆红,结结巴巴地答:“可……可以。”说完噼里啪啦地收拾东西。 叶举人看了一眼瞥头,心道:“女人就是麻烦!” “好了,坐好了开始上课。今天我们来讲孔明的出师表。” 底下是一阵翻书声,宣纸与手掌摩擦的声音连绵不绝。听得人耳朵险些起茧子。 叶举人纳闷为什么今天这么不齐,先道:“我先来问问,谁知道孔明此人。” 说完往底下一看,叶举人差点没气个半死,班上半数以上的男子根本没再看书,而是看柳木樨!果然是商家出身,来书院第一天就闹得书院不得安宁。叶举人生气地点了一个平时成绩还不错还在看柳木樨的人。 “宋元,你来说一下。” 您的短评是作者的精神食粮,长评是满汉全席。阿陆不求让所有人满意,但只是读者的提出的问题,阿陆必会虚心接受努力改进的。 第十五章:孔明此人尽忠信 被点到的名字的宋元正痴迷于柳木樨那娇艳的容颜中,年少时期的少年,看见一个好似自己梦中情人的同龄少女,总会很难移开目光。 后面的人不得已拍了拍宋元的肩膀。“先生喊你呢!” 被拍的宋元“猛”地回神,赶紧站起来,手脚发凉,额头生汗。完全不知道先生问题是那个。在座位上站了好一会儿。等的叶举人差点拿戒尺。陆小辞哀怨地看着比自己大的宋元,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为什么这么浪费时间,举手起立,用娇软的专属小女儿声音说出了铿锵之势。 “孔明此人,尽忠信,是忠臣的代表。三国时期蜀汉丞相,青年时耕读于荆州襄阳城郊,地方人称卧龙先生。受刘备三顾茅庐邀请出仕,随刘备转战四方建立蜀汉政权。刘备死后一心扶持刘禅,辞世后追封忠武候。” 宋元被陆小辞抢白,虽然有些感激陆小辞的相救,但对于输给一个小女孩还是心有不甘,脸色红里透着青非常难看。 柳木樨看到宋元的表情冷哼一声,总有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就小辞那水平,她这帮同窗真是累死也赶不上,想到这柳木樨决定继续听课,却发现一向风评甚好,讲课幽默的叶举人愣住了!没错!愣住了! 一段不足百字的话,完完全全改变了叶举人的认知。叶举人重新好好打量了下陆小辞。陆小辞在村里有神童称号,在镇上也不是没听说过。如果是个男孩,叶举人说不定会上门免费收徒。但陆小辞是个女娃儿,而且只是个传闻,叶举人之前从未在意过,觉得不过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孩子罢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长得不惊艳,气质也不显,不足十岁的女娃,彻底改变了叶举人的态度。一个农家教养的孩子,会三字经和千字文就不错了。而陆小辞明显不止会这些。 叶举人来了性质,问:“既如此,你可背的下孔明先生的《出师表》讲的是何故?” “《出师表》是孔明先生在北伐中原后给后主刘禅上书的表文。阐述了北伐的必要性以及对后主刘禅寄予的期望。” “那你可会背诵?”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一刻,陆小辞像是一个发光体,吸引着所有的目光,觉得天地间只剩背诵出师表那自信的声音。叶举人边听边点头,当发现众人看得不在是美貌惊人的柳木樨,而是滔滔不绝的陆小辞时就更满意了。也许收这样一个徒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也不犯法,如果出个女举人或者女进士,他叶举人脸上也有光不是! 叶举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小辞日后的成就何止女举人、女进士,陆小辞的成就完全继承陆小辞的亲爹,可谓前没多少古人,后也没多少来者了。 就在这叶举人满意的目光和同窗郎朗的读书声中,转眼间陆小辞在轩墨书院上了三个月的课了。这天正值大风雪,六顺大夫雇的轿夫已经回家了,陆小辞只好披着斗篷独自走在风雪过后的山中,她相信师父一定有事所以才没来接自己。 推开草堂的大门,少女欢快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 草堂内没人答话,陆小辞走进堂内一看,六顺正在给盛鬼卿的父亲把脉,心中疑问盛大叔怎么又来了。不过还是放轻脚步声。盛鬼卿注意到陆小辞的动作对着她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说,陆小辞点点头,放下书包两人走了先后出去。 “鬼卿哥哥,大叔怎么又来复查了?不是还没到一个月吗?” 看着那张比往常神情更张扬的面容,盛鬼卿深切的感受到自从陆小辞去上了轩墨书院,跟村里的女孩越来越不一样了。以前只是看着比村里的姑娘聪明些,灵动些,如今却是整个人脱胎换骨般与村里的姑娘脱离开了。眉间的那抹自信和有才华的人才有的骄横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也是别人怎么也比不上的。 想到这盛鬼卿突然就不知道怎么也张开口说是因为临近过年家里钱太紧张给他爹急出病了,他觉得这么说就是对陆小辞的一种亵渎。 “没什么事,只是最近天气太冷了。” 刚说完,陆小辞的面容突然整个放大,盛鬼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小辞整个人扑了上来而且垫脚让自己的脸更凑近他。 “鬼卿哥哥说谎,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刚还害羞的想爆红的脸直接变成了惨白,盛鬼卿苦笑一声。“小辞你就不能不那么聪明?” “你们在干什么!”刚把完脉的六顺大夫怒吼道。 他一出来就看见自己徒弟整个人险些没贴盛鬼卿身上!他岂能不怒吼!他不怒吼还要把自己徒弟送上去不成!这两个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大防! 盛鬼卿听见六顺大夫的声音,本来就慌乱的心情就更控制不好了,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陆小辞。 只听“砰”地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的陆小辞被盛鬼卿推得摔倒在地,而且是后脑勺着地。 陆小辞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身体像神经系统传来,嘴一瘪险些哭出来。“啊!疼!” 六顺大夫慌张的跑过来,扶起陆小辞担心地问:“辞儿有没有事?摔哪了,给师父看看。” 说完还不忘瞪盛鬼卿一眼,把陆小辞直接抱进了草堂内。 盛鬼卿望着两人离去的声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因为常年干农活而满是茧子的双手,心中莫名有些发酸。那个比花骨朵活的还鲜艳的人,终究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唉!” 听到耳边的一声叹息,盛鬼卿认出那是自己父亲的声音,他不愿抬头,怕抬头就控制不住自己将要流下的眼泪。 “爹,我不是故意想推小辞的。” 一双比他那充满茧子的手还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在盛鬼卿的后背。 “爹爹知道的!”知道其实你很想靠近那团炽烈的火焰,却因为自身的光芒不够而靠近不了。可是人生无常,孩子你日后会有出息的,只要你别怕时光太漫长。 盛鬼卿没有抬头,也就因此错过了他爹那深沉的表情,那绝对是有故事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如果他抬头,他也许就会知道他爹的病并不是因为急钱财,而是他! 第十六章:舅母又出新花样 草堂内两人包扎好出来的时候,盛家的父子俩已经走了。只留下空落落的院落和漫天的风雪。 “又下雪了。” 六顺大夫自然而然的牵起陆小辞的小手,那双手因为最近养得好,已经变得细白如瓷,只在手指头处有些小小的硬茧,那是专属于握笔的人才会有的硬茧。六顺心情突然就好了,这样优秀的小人儿是他培养出来的呢! “走吧,今天狗蛋因为家里有活没来,师父也没做晚饭,师父送你回家,你在家里吃。” 陆小辞听完脸一塌,她是真的很喜欢在草堂生活不喜欢回舅舅家。在草堂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闹疯,只要不耽误正事六顺师父会无条件宠着她!而舅舅家里,她连坐一会儿都会挨骂。 “好了,师父知道你不爱回去,但是为了你的名声,还是要回去的。这个世道,女子的名声终究是大过天的。” “小辞以前羡慕那些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人,一直想自己也有一天能这样光宗耀祖,让舅舅家过得更好。可是小辞读过书之后发现,小辞如果真的要做官,需要照顾的是百姓,而不是舅舅一家。而且舅舅和舅母对小辞也不好,小辞现在只想一直在草堂里,和师父一直在一起。” 六顺蹲下身子直视陆小辞的眼睛,换来的是陆小辞纯如明镜的眼眸毫无心机的回视。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徒弟可能不适合官场。她所谓的官场是书中描写的美好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官场。 他是从哪个圈里混出来的人,他怎会不知哪个圈子究竟有多黑暗,这种纯粹的愿望在哪里实现有多困难。 “小辞,你还小。” 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世界有多复杂,不懂这个世间到底有多黑暗。 “是啊!我还小,如果我长大了,师父就老了,那我就可以保护师父了。” 六顺笑着摇摇头道:“就算你及笄了,师父也才二十九岁,还不老呢!而立之年都没到。” 陆小辞噘嘴,头一扭,就当没听见自己师父刚才说的话,任由六顺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回舅舅家。 陆大家此时也是刚做好饭,听见敲门声,陆王氏边起身开门边嘴里嘟囔:“谁啊!真会赶吃饭点来!” 打开门,六顺大夫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就完全显露出来,对于金主,陆王氏还是比较客气的。点点头,看也不看陆小辞一眼道:“进来吧!” 六顺牵着颇有些不愿意的陆小辞进了陆家大院,陆大一看陆小辞进来也不打招呼,筷子一放,大声嚷嚷:“进门不知道给长辈打个招呼啊!” 陆志山最近被他爹吓怕了,听到他爹的声音先是一抖赶紧把脸埋起来,连最喜欢的姐姐陆小辞回来了也不看。 “舅舅好!”三个字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的别别扭扭,陆大很是不满意,不过六顺还在,陆大就皱了皱眉头默认了陆小辞的态度,还招呼两人吃饭。 “既然来了,坐下吃饭吧。” 陆小辞撇撇嘴,心道谁爱吃你那清汤寡水要不就肥肉满碗的饭菜啊!六顺到是毫不客气,在一旁找个凳子坐下说:“那六顺就不客气了。” 陆王氏听完这话一噎,要知道这可是多两张嘴吧,磨磨蹭蹭的才又拿出来两幅碗筷。 看着陆王氏那个不愿意的模样,陆小辞来劲儿了,专挑好吃的夹,虽然陆小辞并不觉得那肥肉有多好吃,但她还是不停的夹,直看得陆王氏眉头一直在抽搐,心里在滴血。一个没出息的女娃吃那么多干什么! 想着想着不自觉说出了声。“一个女娃子,吃那些浪费。” 还没等陆小辞说话,陆大先一个大嘴巴子就呼了过去。“孩子吃点东西怎么了!败家娘们不吃滚!” 陆志山再次被吓得一抖,手中的筷子都没拿住,陆大看到又是一顿骂,陆小辞见状赶紧把陆志山抱在怀里哄着。 六顺看到这场景哀叹口气,想不明白这一家子是怎么过下去的。同时也心疼陆小辞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人家里,可是为了陆小辞的名声,他还不能接陆小辞去草堂住。没想到已经来到这乡野山间,他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 看着陆大气的脸红脖子粗就要打人的样,六顺无奈张口道:“陆叔快消消气。” 可是六顺大夫不知道,陆大的性子就是这样,越有人他越来劲儿。也许在六顺这些富家子弟眼中,打媳妇这种事情是不耻的行为,陆大觉得理所当然,并且以此为荣,会觉得这样自己很厉害,你看媳妇他都随便打。 “六顺大夫你别管,今天我就要打死这个败家娘们!” 陆小辞一摔碗筷,道:“你打,你今天打不死舅母你都不信陆!”她看不惯她这个舅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觉得自己成对了,满口孝顺长辈礼义廉耻。可是他是怎么做的?天天一点不顺就打老婆骂孩子!往常护住陆志山之后忍了就忍了,今天当着六顺大夫的面,她舅舅不收敛就算了,还变本加厉!反正她也不靠她舅舅养活了,她自然想怼就怼。 听完这话所有人愣了一会儿,还是六顺大夫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跑回去站在陆小辞前面。陆大也果然不负所望,放开陆王氏就过来骂:“你这个崩种!你说什么!你在给我说一遍。” 陆小辞仗着六顺大夫在前面挡着也不惧自己舅舅,张嘴就是强有力的反击。 “怎么?不敢打了?打死了找不着下家了吧!整天说我是个崩种长大以后能被丈夫打死,谁能把我打死?能有几个男的像你一样整天打媳妇!书没读过几本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成对了!摆不清自己位置!” 陆大顿时被气的浑身都通红,脸色发黑,上手就去扒六顺大夫,结果被六顺大夫牢牢困住挣脱不开。陆大双手拔不出来,又不敢对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夫发火,只得张口骂。 “你放开我!我今天非打死这个崩种!” “刚才还说打死舅母呢!也没见你神气哪儿去!” “你给我出来!” “我出不出去你管得着吗!” 第十七章:小辞陆大终闹掰 眼看着这舅女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六顺大夫不得已再次出声。“陆叔,小辞也不是故意的,她还小,你别生气。” “你听听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还劝我别生气,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给你厉害完了,你打啊!打啊!打完明天全村都知道陆大把自己外甥女活活打死了!” “你……” 六顺大夫在把住陆大的情况下回头训斥陆小辞。“辞儿!怎么跟你舅舅说话呢!快道歉!” 听到六顺大夫的话,陆小辞把头一扭,摆明了就是不想道歉,气的陆大险些蹦起来继续打她。六顺赶紧拦着陆大,为陆小辞树立起一道坚固的防卫墙。 在六顺身后的陆小辞一看如此情形就更肆无忌惮了。 “我什么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就会吼要么就打,在外面逞完英雄回家就继续威风八面。我娘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突然,一声爽快的巴掌声响起在这个只有百平的院落,陆小辞的脸部被那农妇粗糙的手刮的通红,险些刮出血丝。陆王氏则是带着之前被陆大打的满身伤痕缓缓放下手。 六顺大夫脸一下就黑了,慌忙走到陆小辞身边温柔道:“辞儿你有没有事?” 陆小辞捂着脸静静的看着陆王氏,慢慢的笑了。嘴唇轻启:“妙!妙!妙!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戏。” “辞儿。”看着那小人儿如此冷静的说出这些话,六顺大夫不免有些心疼,他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别人就一点也不珍惜!想到此不由生气的看向陆王氏道:“陆婶,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完美的交代!” 此时反应过来的陆大一看这架势,心里乐了,就知道这个娘们他怎么打都不会放弃他的。 “交代什么交代,这个孩子早就该治治了!” “是吗?治治?叶举人到是经常跟我夸赞辞儿天资聪明,学习刻苦。原谅六顺太无知,原来陆叔比叶举人学问还要更胜一筹。” “我……”陆大有些气恼,六顺这明显就是嘲讽他没有文化的意思嘛!他一个庄稼汉,怎么能跟举人老爷比。 就在这沉默之际,陆小辞站到六顺大夫面前,脸上带着恳求。 “师父,你也看到了,这个舅舅家我是待不下去了!师父你今天就去找里长,办理收养我的文书吧!” “你说什么!你在给我说一遍!”陆大一听陆小辞的话,整个人就压抑不住心里的那个火气了。他老陆家人还没死呢,外甥女给别人收养这还不得被村里的人把脊梁骨戳死。 六顺面色纠结,他对于收养陆小辞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是陆小辞两个舅舅都健在,他贸然说要收养陆小辞,肯定会被人说三道四。他到是不在乎了名声了,陆小辞怎么办?现在这是陆小辞还小,不明白名声对她有多重要。可是他是个大人啊!他很清楚。他不能容忍陆小辞犯这种错。 “辞儿,师父不能收养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六顺大夫一说完,明显感觉到站在一旁的陆大松了口气。暗想,收养是不能收养,今天陆小辞把陆大惹成这样,绝对不能在住陆大家了。否则陆小辞什么时候出事了,他都没地哭去。 “为什么?”陆小辞觉不相信她师父会嫌弃她,可是她不明白,她师父为什么就不收养她! 六顺大夫蹲下身子心疼的摸了摸陆小辞脸上的伤口,明显看到陆王氏身子都害怕的抖一抖,才满意的对陆小辞说:“你还小,长大会明白的,走,师父领你去里长哪里。” “师父不收养我还去里长那干嘛?” “把你的抚养权,转给你二舅舅!” “不行!”听完六顺大夫的话陆大身体爆发了惊人的天赋,一个飞奔跑到了门前堵住了出口。在古代,这种赡养的活一般都是老大来做,老大家条件着实困难或者了才会转交给老二以此类推。所以当初给陆家老夫妇俩送终全都是大房出主要份子钱,心疼的陆大都病了好几天。即使这样,陆大都扛下来了,因为陆大好面子怕被人戳脊梁骨。如今陆大这大舅舅一不穷,二没死,陆小辞的抚养权到陆二哪去了。这算怎么回事!所以陆大果断喊出口。 “不行,不行啊!”反应过来的陆王氏也随即发声,跑到陆大旁边一起当门神挡门,只不过陆王氏想的不是陆大那样的面子问题,而是陆小辞在这每个月六顺大夫都会给一百文,这一百文能改善不少伙食呢!往常没肉的饭桌都可以加肉了!而且陆小辞住一点也不花钱。这要是不住了,这每个月一百文不就没了。 “陆叔陆婶,你俩都说不行。是为了什么?今天还当着我的面,我徒弟差点就被打死,我不来的时候呢?相必听到的就是噩耗了吧。” “这个……这个……”陆王氏面罗尴尬,关键这个她控制不了不是,她也不是特意想打的,但是她得向着自己男人不是吗? “我这个大舅还没死呢!轮不到老二来抚养这个崩种!” 六顺大夫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上前在众人还没看清动作之前就架走了陆大。陆大和陆王氏只看见六顺大夫带着陆小辞潇洒离去的背影和一句让两人幻想破灭的话。 “既然都是崩种了,更轮不到陆叔来养活了!” 被架走的陆大听到这句话知道六顺大夫来真的,赶紧也准备跑去里长家,争取让六顺大夫不能成功。为此特别抠的陆大还特意带了只公鸡过去贿赂。暗骂,小兔崽子,老子还得给你花这钱!心里越想越不平衡,这一只鸡够好几十文呢!完全想不到六顺一个月就给他家一百文,而且陆小辞什么钱也不花。 到了里长家的时候,陆大终于明白了六顺大夫的地位,他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因为任何努力都是徒劳无功,里长是恨不得巴上六顺大夫的人,对六顺大夫的要求怎会不答应? 第十八章:陆大家的二三事 “陆大你也来了,正好,快进来,我已经让我家狗子去喊陆二了。一会儿就把文书办一下。” 陆大拎着公鸡,整个人差点傻在里长家门口。“里长……有我这大舅舅在什么怎么就轮到二弟抚养陆小辞了。” 里长淡定的摸了摸道:“人六顺大夫说了,陆二家离草堂离轩墨书院近,你不用抚养陆小辞了不是挺好的吗?家里志山身体不好,给孩子多买点药吃吃。”边说话,里长边亲切边用力的拍着陆大的肩膀头,意思就是这事已经定了,你不要在说其它的了! 里长在一个村里相当于什么!相当于皇帝啊!里长这么说完,陆大纵使万般委屈也咽下了肚。带来的公鸡还在风中吹拂着,陆大的心已经如这寒冬腊月般冰冷。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错!说什么离草堂近,离轩墨书院近,他们老陆家房子都在一起能远哪去!想到这不由得怨恨的看向六顺大夫。正对上六顺温润的面容,只是眸间的寒光让陆大一阵心惊,不敢在造次。 双方静等到陆二来,陆二来了之后也不负众望。先是跟里长和六顺大夫打了招呼,然后也没忽视陆大,在里长说完事情后更是爽快的答应收养陆小辞,关键是不爽快也不行啊!虽然有自己哥哥那生气的目光瞪着,总比里长那笑里藏刀和笑容和六顺那眼眸中的威压强啊!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陆二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爱面子胜过爱生命,但是还抠的不舍得把面子做全。以前陆小辞没人撑腰欺负就欺负了。如今村内地位崇高的六顺大夫是陆小辞师父当然看不惯陆大这种行为,不过这事最为难的估计还是他陆二了吧,两方都得罪不的。 六顺大夫将红肿着脸的陆小辞交到陆二手中,拍了拍陆二的肩膀。 “陆二叔,辞儿我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陆二顶着陆大快要杀人的眼光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六顺大夫放心,小辞是我亲外甥女,我肯定会对她好的。”说完自己愣了下,明显感觉到自己哥哥那杀人的视线平添了几分杀气,明白是自己的话说的有点毛病,好像陆小辞不是陆大亲外甥女一样。但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陆二只是苦笑不在吱声。 六顺大夫跟陆小辞告了别之后就回草堂了,陆家两兄弟也被请出了里长家。 陆二牵着陆小辞和陆大并肩往回走,陆大愤怒地对陆二道:“你怎么能答应收养小辞!”完全不顾及陆小辞也在一旁,陆二被自己哥哥弄得有点尴尬,摸了摸陆小辞的肩膀小声说:“还在还在呢!”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大就找到了出气筒,举手就要打陆小辞。陆小辞冷哼一声,她相信她二舅舅一定会拦着的。 果然陆二不负所望,成功拦截陆大的大手。“你这是干嘛!孩子干啥了就要打孩子。” 陆大一看陆二死命拦着,索性连陆二都打了几下。“你还问我她干啥了!她就是个崩种!现在不好好管教以后出门都得被人打死。” “既然我是崩种你管谁收养我?”整天满口就会骂崩种,一看就是没读过书骂人都只会一个词。 “你……”看着陆大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样,陆二不免有些头大,这个外甥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转身对陆小辞说:“你回二舅舅家去,二舅舅把你大舅送回去。” 陆小辞听完转身就走,连个礼貌都没打,她巴不得看不见陆大呢! 看在陆二眼里没什么,在陆大眼里,就是这孩子又没有礼貌了,就得打,骂好好教育,直愁的陆二头发都要白几根才好容易把陆大送回了家。 陆王氏一看公鸡都带回来了,就知道继续收养陆小辞这个事没希望了,那每个月的一百文的补助都没有了,想到这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可想而知陆大又找到出气筒了,也不顾及陆二在场就骂:“你个败家老娘们,摆出一张死鱼脸给谁看呢!” 一看陆大那要打人的架势,陆二赶紧继续拦着,陆王氏则是被吼的一激灵,呆呆的望着陆大。 不禁开始回想,她这一辈子怎么就跟了陆大这么一个浑人。 结婚以前,两人还只是一个村里的时候,陆大对她真的是没话说。冬天把衣服给她穿;天不管多黑也会送她回家;如果有人她陆大就是拼死打个头破血流也她讨回个公道。就这样,她被感动了,不在意陆大那微薄的聘礼,死活都要嫁到陆家。 结婚以后呢?婆婆的事是真的不多,每天有口吃的,她勤快点干活不懒就可以了。所有人都说她婆婆真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公公还是个不管事的人,陆大对她虽然比不上以前,但是除了她不准给娘家钱以外,其余都很正常。当时年少轻狂的她并不知道这就是婚姻悲哀的开始,她只知道,因为陆家生活条件不算差,她过了好几年比其它人都幸福的生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应该是第三年怀上第一个孩子不久之后开始,夫妻俩在没那么和睦过。不过因为她是孕妇所以陆大举起的手才没放下来而已。 她哺乳期间奶水特别多,所以经常挤奶。第一次挤奶的时候特别痛苦,浑身疼得都没力气起床,就让陆大帮忙带下孩子。结果陆大就把孩子放两边各夹一个硬硬地枕头,大被把孩子一蒙就跑出去唠闲嗑了。要不是她实在放心不下孩子去看了看,她唯一的女儿差点就被自己的亲生爹爹捂死了! 两吵了一架,陆大上手就把她打了浑身青紫,她那时是刚坐月子没几天,被打的疼得说不出话,婆婆还会拉着点,公公是一点也不管。那是她第一次挨打,她觉得这一生都没经历过这么痛苦的时刻!往常那些蜜语甜言呢?曾经的发誓承诺呢?她差点就熬不过去了。要不是看孩子太小,加上对陆大还有期望,觉得陆大还会像以前一样待她好,她就想跟了祖奶奶去。 后来还是过了很久后陆志山都出生之后,在自家稻草堆里,她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和陆大低沉的喘气声,她不是黄花闺女,她知道那代表什么! 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是为什么!她才知道,什么浓情蜜意,全都是骗人的!她不敢迈出脚步掀开那个草垛,陆志山还小,她不能让陆志山没有爹!就这么一忍下来,就是这么多年。可是这么多年,陆志山还是身体不好,陆大还是一如既往的非打即骂,如今那一百文没有了,她该如何养好陆志山的身体,如何攒钱供陆志山读书? 第十九章:谁也不是省油灯 陆小辞率先到了二舅舅家,叫开了门。开门的正是陆小辞二舅母陆宋氏,陆宋氏蹲下身子温和的问:“小辞怎么来了?你二舅舅呢?” 陆小辞此时虽然聪明但还是不懂人情世故,还以为世上还是好人多呢,所以直接的说:“二舅舅还在后面呢,二舅舅收养小辞了,所以小辞过来了啊!” 只见陆宋氏脸色一变,大声道:“你说什么?” 就算是正常的孩子,见到陆宋氏这个脸色也知道事情不好了,何况陆小辞天生神童,又经历过大舅舅家,马上知道了自己二舅母是怎么回事。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收养她?只是因为钱吗?六顺师父就不会因为钱啊!六顺师父给她花的钱不知够收养多少个了;大舅舅家每个月能拿到一百文也不愿意收养她。她和二舅舅家明明是至亲,为什么一谈到收养就会立刻变脸色。变得毫无顾忌,变得根本不顾及,变得根本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二舅母不愿意收养小辞吗?可是事情已成定局了。” 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开心和威压,陆宋氏一下就愣住了,没想到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竟然能有这种语气,这种眼神。眼眸中的寒光能让人如坠入冰窖挣脱不开。 “小辞,你……”张了张嘴,陆宋氏完全不知道要往下接什么,呆呆的让开让陆小辞仰头走进了家里。 就这样,陆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谜之尴尬的气氛,陆宋氏呆呆的坐在一旁,陆小辞慢慢悠悠的在一旁倒水喝。 陆二有些尴尬的问:“这是怎么了?” 丈夫的声音唤回了陆宋氏的思绪,陆宋氏看了眼陆小辞一把拉过陆二进到卧房,准备进行夫妻密语。 陆小辞淡定的看着两人拉扯进屋,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两人讨论的到底是什么内容。无非就是收养她的问题而已。二舅舅碍于里长的命令肯定会支持收养她的,不管他心里是否愿意。二舅母明显不想收养她,估计就是因为钱的问题。相信六顺师父依然会帮她解决。只是没想到,她两个舅舅,最后她还是要六顺师父来解决她的基本生存问题。 两人出来时,陆宋氏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对着陆小辞还是刚才刚开门时温和的表情,映着那张三十多岁的脸满是如阳光般温暖的味道。 “小辞啊!以后就安心在二舅舅家住下吧,二舅母会对你好的。” 陆小辞眼睁睁看着那个变脸成功的人把自己搂进怀中,慢慢的抚摸后背。这种母性温暖的怀抱是陆小辞从小就失去的,一直渴望在拥有的。可是在拥有的这一刻,她迷茫了。 刚才还一脸嫌弃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和蔼,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温暖,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良善。是不是二舅舅说了什么,让二舅母以为她有什么价值。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事值得相信的?六顺师父那温润的笑容下会不会也有其它的阴暗的心思? 就在这小小的陆二家院落,陆小辞第一次对自己的聪明感到了不自信,第一次发现对于这个世界她还是太嫩了! 第二天在草堂吃早饭时,陆小辞盯着六顺大夫的脸连连出神,使得王狗蛋都开口问:“师妹,师父脸上也没长花啊!你老看什么?” 听到王狗蛋的话陆小辞好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赶紧把脸埋在饭里说:“没什么没什么!” 六顺默默放下碗筷,看着如受惊的鸟般的陆小辞对着王狗蛋道:“你去轩墨书院跟叶山长请个假,就说辞儿病了,今天去不了了。” 王狗蛋呆了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答应了声飞奔出去。 陆小辞呆呆的望着六顺大夫,暗道,自己哪里惹到师父了?还是师父发现自己没师父想要的价值要抛弃自己了? “辞儿,你在想什么?” 听到那个如往日一样温润的声音,陆小辞险些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最终只是淡淡的咽下敷衍道:“徒儿什么也没想。” 六顺大夫生气的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如今都学会撒谎了!” 陆小辞到底还小,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回头就吼:“徒儿没有!”却不知这样正入六顺大夫的圈套,否则一向温润如玉的人怎会突然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肯正眼好好看师父了?说,你在想什么?” 陆小辞刚要回答,就发现六顺大夫整张脸瞬间放大在自己眼前,那种高度和体型的施压让陆小辞整个人都看到了不舒服。不得已静看着六顺大夫的脸,刀刻般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加上那双温润如双的桃花眼,这张脸在陆小辞所能接触的空间内绝对是数一无二。 “师……师……父……” “昨天你在你二舅舅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六顺大夫坚毅的眼神看得有些慌张,陆小辞情不自禁的张口:“人性太虚伪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好半天陆小辞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师父眼中那戏谑的目光,陆小辞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就这么说出来了!没有反应的说出来了! “我……我……” “师父大致能猜到了,你那二舅母是个聪明人,看好的是你的才华,是你日后的飞黄腾达。” 陆小辞呆呆的看着六顺大夫,指了指自己,嘴长的好似能塞下一个鸡蛋。 六顺大夫被陆小辞如今的表情逗得直乐,道:“是,你的才智只要不是极大的意外,考上举人是没问题的。所以她现在巴结你情有可原,秀才可以免税贡的三成,举人则是完全免税贡。你想想,每年种地,一半基本都被国家收走了,其余的粮食一家人紧巴巴的吃。如果免了全部的税贡,只供一个小姑娘的住处,岂不是很合适?毕竟你的饭,师父都全包了。” 呆呆的点了点头,六顺大夫说的无懈可击,陆小辞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只是,陆小辞不明白,六顺师父是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六顺大夫不缺钱,不缺粮食,她考个举人对六顺大夫没有任何帮助。 “二舅母对我好是有原因的,那……师父呢?” 第二十章:六顺小辞首交心 空间中有着无言的沉默,六顺大夫听完陆小辞的话先是一愣,因为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对陆小辞到底有多好,可以说当亲生闺女都不为过了!而后六顺大夫脸有些黑,因为陆小辞问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怀疑他也图谋不轨!简直枉费他一片真心!可是问题是,是啊!他为什么对陆小辞这么好? “那师父问你,你觉得师父为什么对你好?” 话题转移,六顺大夫毕竟奔三的人了,对于这种不想回答的问题不留痕迹地就躲过了。反害的问问题者陆小辞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回:“就是因为想不到师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所以……” “所以才今天早上一直偷偷看我,却不敢跟我说话。”既然小辞你那么聪明都想不出原因,为什么不肯相信他六顺并没有什么所图! “我……我……”陆小辞低着头,半天支吾支吾不出声,心里想着也不是不敢说话,只是心里有疙瘩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而已。而且六顺师父早上一凶她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而已。 六顺大夫放下碗筷,冷着张脸道:“既然你这么想,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来草堂了。你的学费和其它钱我会继续提供,你走吧!” 他在赌,陆小辞是个很硬气的女孩子,她不会同意这种无缘无故的施舍,他在赌陆小辞会找他缓和关系,因为目前来看,他六顺是唯一一个能一直抚养她完成科举梦想的人。可惜直到六顺大夫走出房门外,陆小辞也没开口,甚至放下了几乎还满着的饭碗。 六顺大夫心疼的心都在抽抽,早饭不吃多饿啊!而且今天不去学堂,草堂还这么尴尬陆小辞能去哪啊! 尽管心理已经天翻地覆,六顺大夫还是劝自己硬起心肠就这么走了。空落落的草堂饭厅内只剩陆小辞一个人,陆小辞慢慢站起身,将碗筷全都照常收拾起来,只是到最后摆放的时候,终究忍不住湿了眼眶。 想起那天在成衣铺六顺师父温暖的笑意,想起叶举人不收她时六顺疲累的带着她去燕州州府,她从没一刻是这么伤心的,伤心的全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伤心的仿佛要被整个世界遗忘。 如果再选一次,她还会为了认字去故意跟六顺大夫卖惨吗?也许是会的吧,因为她太渴望变强了,因为她不服就因为她没有父母所以干什么都被别人所瞧不起。 如果她能像当年叶甘遂那样考个举人,她也可以衣锦还乡,骑着高头大马,变成所有人心目中的盖世神童。 如果,如今还有什么如果?谁知这个六顺师父什么时候就不想给她花钱了,然后就停止了援助,她必须从现在开始打算。 回到二舅舅家第一时间,她就找到了二舅母。 “舅母,辞儿有话和您说。” 陆宋氏用粗布的衣衫随便擦了擦手道:“小辞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去上学吗?二舅母领你进屋说。” 常年干农活的女子手也是宽厚的,陆小辞就在这种宽厚的手中,慢慢将心沉淀了下来。好好梳理了下将要跟陆宋氏谈论的东西。而且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例如去上学这个事情,陆小辞决定直接跳过,反正她即将要说的事情那么重要,估计陆宋氏也想不起来这个问题了。 进到房间,陆小辞为了缓解身高对自己的压迫形势,率先坐下,装出很随意的样子,说出郑重无比的话:“二舅母,我开门见山。” 陆宋氏被陆小辞这个架势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那做的不好了,或者陆小辞出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是耐心地回答:“小辞你说。” “二舅母也知道,我如今的学费以及各种费用都是我师父上缴的。” 一听这话,陆宋氏立马就慌了,不会让她帮忙把这笔钱垫上吧!这笔钱可不是几百文就能解决的啊!就陆小辞那衣服,就要好几两呢!想到这陆宋氏脸上冷汗都要下来了,结结巴巴道:“是是是,二舅母知道,不知小辞你的意思是?” “辞儿是这么觉得的,我毕竟不是一个亲戚都没有的孩子,老让师父出钱不好,以后如果有什么花销还希望二舅母慷慨解囊。” “不行!轩墨书院的学费……” 早就料到的反应,陆小辞并不惊慌,只是淡定的打断陆宋氏的话说:“二舅母听我说完。目前直到我考童生试,都不需要二舅母掏什么钱财,年礼我会自己想办法给先生。而我考过童生试之后就是秀才了。国家规定,秀才可免三成的税贡!二舅母也清楚,小辞就算是一年四季在家里吃,也吃不完我们陆家地的三成的税贡吧!粮食是农家的根,小辞不才,通过童生试考上秀才有至少八分的把握。而且考上秀才中的禀生小辞也有一定把我,要知道禀生是由公家按月给粮食的。所以这个买卖二舅母不亏!所以,我想跟二舅母说,如果我拿了童生试通过的消息回来,二舅母就供我继续读书。我不会枉顾二舅母家经济条件,绝不多花一分钱。” 一段话,条理清晰,将利益关系说的明明白白,甚至模糊了要供多久,可想而知陆小辞对考上举人也不是那么自信。如果是个聪明人,就能听出其中的漏洞。 可是陆宋氏虽然有陆二一个做过账房的人在旁边提点,见识到底不比真正读过书的人,是真正的背朝天农家妇女。听陆小辞一说完,她将自己想说的什么轩墨书院学费贵全都忘了。 她只听出了陆小辞的自信满满和陆小辞算的账听起来一点都不亏,陆宋氏当时就有心答应下来,不过一想到自己丈夫的见识比自己强,陆宋氏咽下要答应的话道:“等我和你二舅商量一下。” 陆小辞挑了挑眉毛,没想到竟然没忽悠到陆宋氏,不过虽然困难点,但是说服二舅是那种讲理的人,她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多麻烦麻烦叶甘遂给自己补课,争取一次把举人拿下来,相信二舅对尽全力供自己就没任何问题。 故陆小辞就放心的道:“自是要问过二舅舅的意见,小辞还可以当面跟二舅舅商量。” 顺便推荐好朋友的文《军婚厚爱,扑倒中校大人》吟白著O∩_∩O 第二十一章:轩墨书院欢乐多 商量结果喜人,可能是因为陆二从小在陆大的压迫下长大,所以为人性格就比较和善。加上夫妻俩唯一的儿子常年在镇上不回来,陆二对陆小辞这个外甥女还是有些疼爱的。爽快的就答应了陆小辞的要求。 第二天陆小辞就在陆二家吃了个满意的早饭之后直奔轩墨书院。 书院还是往常的模样,柳木樨一个人懒懒地委在桌子上,早来的同窗都不时秒两眼书院最美的女生—柳木樨。虽然是因为只有两个女的,陆小辞太小没什么可比性。 本来呢陆小辞和柳木樨都不是这个班的,但是陆小辞的学问确实高出初学班的人太多,叶举人就把陆小辞调到了考秀才班的,柳木樨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也直接进了这个班。这个班的老师是考了举人回乡的叶甘遂,据说叶甘遂不考进士的原因是怕学问不够考个同进士那就一辈子摆脱不了这个出身了,所以打算沉淀几年。 陆小辞坐下后,柳木樨第一个过来问:“小辞昨天为什么请假啊!话说帮你请假的那个男的是谁啊!不会是你的未婚夫什么的吧?” 少年心性也有很多好八卦的,听到柳木樨开口就这么劲爆的内容个个都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准备听陆小辞的答案。 “木樨姐姐啊!你一口气问那么多,要我先回答那个啦!” “一个一个答,那个也不许跑!” “是是是!” 无奈的看了眼周围装作不在意,其实竖起耳朵准备听得同窗陆小辞答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昨天请假是因为二舅舅家里有事嘛,帮我请假的那个人是我师兄,至于未婚夫,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呢。” 一听这个答案就知道没什么八卦了,同窗把耳朵收了回去,就连柳木樨也是蔫蔫的坐在陆小辞旁边继续趴着。 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传来,叶甘遂赶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踏进了教室。 虽然平日里为人比较欢乐脱线,穿着都是胭脂红、艾青和妃色这类鲜艳的颜色,但是上课这样神圣的事情,叶甘遂还是换上了藏青这种深沉颜色的衣装。 “本来呢,现在还不到讲的时候,但是谁知道那天又下大雪把路埋了,加上年关将近,我想着让你们也多轻松一下,就决定提前讲下童生试考试内容。” 底下欢呼声一片,毕竟叶甘遂这个口气的意思就是要放假了!在现代那种暑假、寒假、国庆、五一都遍布的时候学生听到放假都乐蹦高,更别说古代这个只有喜丧和春节可以不上课的学堂了。 叶甘遂很有威严的摆了摆手,底下学生立刻安静的听讲。 “大家都知道,童生试分县试、府试和院试。县试由知县主持,每年二月举行,连考五场,轩墨书院所有学员都可以参加。我们的知县特别迷恋诗词,所以你们考的人该知道从那方面复习了吧!通过之后参加四月份府试,连考三场。我们步知府是翰武二十一年的进士出身,他的文章我之后会发给大家。步知府在策论方面可以碾压很多当时的考生,所以要考的你们也可以分出些精力看看策论。两场考试全部通过之后轩墨书院会带领大家统一参加由各省学政或者学道主持的院试!” 陆小辞举手。“先生,我有问题。” “说。” “先生考童生试那年大致考了什么内容,先生又是如何答的?” “这……”想他叶甘遂如今也是个举人老爷了,童生试的时候那文章现在看来真的是……也正是因为当年叶甘遂考的实在不出彩所以童生试的典范文章是叶山长和一些优秀学子的。外面也是一直查不到叶甘遂的考试文章。 “小辞对童生试没信心的话下课来找我再说吧,不要浪费这个时间,我先给大家讲院试内容。” 陆小辞撇撇嘴,明显不信这个理由,叶甘遂尴尬的咳了咳继续道:“院试,过了之后就可以被称做秀才了,所以它的考试比童生试前两场要难出很多,我们班有好多考了几次都没过的人了,要好好复习好好听我这次讲的内容。” “院试是童生试最后一场了,决定你到底有木有功名的一场考试,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好准备。出题的学政是当世大儒竹林居士,比较崇尚老子的无为而治,如果有不赞同他的观点的,你就尽量避开这个区域去答题,不要硬碰硬往上撞写个法家、纵横家什么的思想论证。那你不是不想过了吗!” “可是老子的无为而治显然不适合当今的天下……”这是班上唯一一个学问可以比肩陆小辞的男学子—张舒忍不住发表的言论。然后被叶甘遂一句定乾坤。“想过你就不准写无为而治不好!” “我……是,学生知道了。”张舒带着纠结的表情,无奈的坐下了。 陆小辞觉得这货应该跟自己一样,被这个现实的世界给打击到了,不由开口问:“既然崇尚老子的无为而治,想必是位心胸开阔的大儒。如果论点足够好的话,想必就算不崇尚道家的思想也不会被为难。” 叶甘遂特意看了眼陆小辞,不明白这姑娘怎么突然帮张舒说话了!不会看上张舒了吧!天呐!要是让六顺知道他徒弟被书院里的人拐跑了,还不直接把他卸了!想想都觉得人生黯淡无光,叶甘遂瞬间表情有些低迷,继续哀怨的看着陆小辞说了句肯定的话之后继续讲课。 下课之后,陆小辞准时到叶甘遂旁边接替小厮的工作,小小的身子拿着笔墨纸砚看得叶甘遂直乐。道:“行了行了,我给你看,不过我考童生试的时候文章写的特别不好,对你应该没什么帮助的。” “我只是希望看过先生你的文章之后,让我确信我能过童生试。” 叶甘遂瞪眼,早知道就不这么爽快答应给陆小辞看了。“你别猖狂!没我这么好的老师带你,你能进步这么快吗?” “我觉得我最近进步反而慢了。” “喂喂喂!陆小辞!我也算是你先生!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第二十二章:六顺大夫的纠结 过了一天了,不对,是一天多了,陆小辞还是没来找他,六顺大夫倚着门口,心情很是惆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然而就在这心情正不好的时刻,还有人叨叨。“师妹今天怎么这么忙啊!一天都不来草堂了!真是再也不想吃自己做的饭了,猪食啊简直!”说着说着,突然看到自己师父那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的面孔放大在自己眼前,王狗蛋被吓了一跳,结巴道:“师师……师父。” “闭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是……是……”王狗蛋表示,今天一天六顺师父都特别寡言,特别、特别地寡言,说的最多的就是药方。好不容易说了句正常的字多的话,谁想到第一次说这么多字就是骂他。 看着王狗蛋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六顺大夫感觉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他这一天都活在想陆小辞正在干什么当中,搞得他现在要抓狂了!看了看在地上零落的药渣,六顺大夫突然想起那个小人儿蹲在地上捡药渣的和踩着凳子认真的看秤抓药的样子。 想那么多干什么!他六顺也不是贱的,平白无故对个人好还让人猜疑,那他还对人好干什么!陆小辞不用他管更好啊!谁稀罕天天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 “狗蛋!收摊锁门!” “啊!师父天气还早呢!” “让你收就收!”这个狗蛋真是越来越不会看人脸色了都是他教出来的徒弟,怎么思想觉悟就差那么多!不对!他才没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当徒弟!哪有那么当人徒弟的!离家出走也不提前告诉他这个师父一声,说怀疑他的真心就怀疑。正想着就听见外面王狗蛋有些为难的声音。 “唉唉唉!鬼卿,鬼卿!师父说今天关门了!不看诊了。” 叹了口气,六顺无奈走出去,这个王狗蛋的脑袋真是一点都不长进啊!身为医者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每次他关门之后有人来敲门他都是连夜出诊啊!怎么王狗蛋就能把人拦在外面? 一出来,六顺大夫就看到盛鬼卿顶着满头的雪花着急的抓着王狗蛋道:“不行!往常也没这个时间就关门啊!我爹爹病重了!还请六顺大夫出诊啊!” 说完,盛鬼卿把目光往里挪,正好看到走出来的六顺大夫,盛鬼卿眼中升起了希望。但绝不对不会让人忘记盛鬼卿眼中之前的绝望,那样的眼神让人震撼,六顺大夫不敢想象盛大叔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情才会让盛鬼卿露出这样的眼神。当即,六顺大夫背上医箱拿起蓑衣便走。 丝毫不含糊地说:“走,去盛家。”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落在一行三人的肩上,映的人心情更加沉重。 盛鬼卿唠唠叨叨说着自己爹发病的征兆,听得六顺大夫面色异常凝重,就连平日里活泼的王狗蛋在此刻也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预兆不怪乎盛鬼卿在来草堂时口气那么着急,毕竟这种症状他以前是遇到过的,但是没救回来,而且也没把握能够救回来。可是此刻他不能说出来,因为盛鬼卿明显已经很难承受了。 盛家从盛鬼卿爹爹那一代开始就是一脉单传,因为盛老爹的病,盛家的重担本就压在盛鬼卿一个人的身上。如果盛老爹去世,盛鬼卿很有可能承受不住这个亲人去世的心理压力直接崩溃。 “鬼卿你别担心,六顺必会竭尽全力。” 到了盛家的大院内部,六顺大夫终于知道为什么盛鬼卿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定亲。盛家大院除了农耕比用的工具以外没有其它任何装饰。可以说这么多年盛老爹的病把盛家拖得一贫如洗。 回过思绪,六顺大夫刚要进屋,就听见大门猛地被推开的声音,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而陆小辞,披着满身的风雪,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之后先是扶膝喘了喘被小四扶了起来。 “小辞妹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说完,陆小辞看着熟悉的院落一下就怔住了,因为这个熟悉的院落多出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在昨天以前,这个是是供她所有开销,供她上学,教她读书写字的人,比她亲生父母对她都好的人。可是在昨天之后,这个人就跟她断绝了所有关系。这个人虽然说还是会支持她,可她怎么会再用这个人的东西。她陆小辞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自然知道文人最重的是风骨,是不吃嗟来之食。 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知到底是谁推了谁一把,只是一个转身,只是一句话,咫尺天涯。 盛鬼卿看着六顺大夫和陆小辞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还说不出来,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静等这种气氛过去,但是现在他爹的病刻不容缓。所以盛鬼卿毫不犹豫顺应自己的心意出口打断两人的气氛道:“六顺大夫,快去救救我爹爹吧!” 声音一出猛地打破两人的气氛,六顺大夫恢复常态,一言不发,也不跟陆小辞打招呼就这么直接进了屋子。 这下子除了盛鬼卿,小四和王狗蛋也都看出来陆小辞和六顺大夫之间有矛盾了。 王狗蛋暗道,难怪今天他一提起小师妹就被他师父给吼了!原来是两人闹矛盾了!关键是这两人闹矛盾什么时候能好啊!他可不想吃过了陆小辞做的正常饭菜后吃自己每天做的猪食,何况六顺师父每天阴沉着脸低气压遍布草堂,他也不好过啊! 不过王狗蛋还只是在心里想想没说出口,小四则是直接问陆小辞。 “小辞妹妹,你和六顺大夫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问出来了!竟然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而且问的还是当事人!王狗蛋用无比虔诚的目光看着小四,真乃神人也啊!要知道陆小辞和六顺大夫那智商绝对是碾压村庄里的人!人正心情不好,竟然敢直接冲上去问! “没什么。” 回答了!竟然回答了!如果是他问的话,师妹一定会pia飞他的好吗!都是一个村庄的,而且他觉得他和师妹的关系应该明显好过那个小四才对,为什么是这样的差别待遇! “你在发什么愣,外面这么冷,还不进去?” 小四的声音响在耳边,王狗蛋左右瞅瞅发现竟然只剩他和小四两个人了!其它人全都进去了!喂!怎么就没一个人喊一喊他! 第二十三章:一口气的盛老爹 屋内,与外面大雪截然不同,三人脱掉了披在外面的蓑衣,六顺大夫自然而然上前把脉。 只见盛老爹脸色青紫,浑身不时抽搐一下,口中不停地咳嗽,经常会咳出一口鲜血。盛大娘在一旁偷偷抹泪,让看得人不由心酸。人生八大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长久苦、求不得苦。盛大娘面对如今的盛老爹,想必苦处已经积累的快压垮这个老人了。 盛鬼卿是盛老爹和盛大娘老来子,从小就是宠着长大的,想必如今盛鬼卿也同样难受,陆小辞想到这不由想分散下盛鬼卿的注意力,问道:“盛老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爹爹一直瞒着我们,是我今天来送晚饭的时候发现的,因为爹爹枕头下有血,我一翻发现了一条染血的帕子,才知道爹爹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了。” “那这个状况持续几天了?” “我也不知道。” 盛老爹睁开眯起的眼睛,看了看盛鬼卿和陆小辞,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对面色沉重的六顺大夫说:“无妨,我这条老命,本就应该被天收去了,多活了这些时日,已是上天的垂青了。” “爹爹不可乱说!”说话的的声音带着颤抖,盛鬼卿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拉满的弓弦,不敢吐出一口大气。他太怕自己的爹爹下一句说着“就这么去了吧!”、“只要鬼卿过得好就行了。”、“死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是他一直相依为命的爹爹啊!他不敢相信自己爹爹一旦闭上那双眼睛,他会如何选择自己接下来的路。 “老头子啊!”六顺大夫刚把完脉收手,还来不及做其它动作,盛大娘已经飞扑到盛老爹身上悲惨地喊着。这一刻的场景与鹅毛大雪呼应,映得整个天地都被悲凉的气氛所铺满。 六顺大夫尴尬的擦着手,不知该怎么说,脉象太浮了,人只剩一口气了。可是看盛大娘这个场景,让他如何开口? “鬼卿哥哥,你跟着师父回草堂抓药吧!很晚了,小辞先回家了。” 就这么一句话,淡定的接了六顺大夫的尴尬,六顺大夫望着陆小辞离去的背影深思,他们两人即使分别,依旧如此默契,不需任何动作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知道自己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张口便把盛鬼卿吱到草堂里让他和盛鬼卿单独说。想起外面呼啸的大风雪,六顺将眼光放到王狗蛋身上。 两人多年师徒默契在一刻随即显现,王狗蛋大步撵上陆小辞说:“师妹我送你回家!” 屋外,顺应着漫天的风雪,陆小辞看着撵上来的王狗蛋淡淡一笑道:“师兄,你回去陪着师父吧。” “不了,这么大的风雪,你一个小女孩孤身上路也不方便,再说了,不止我担心……师父……也担心啊!”说到最后,边说边跟陆小辞眨巴眨巴眼睛,那调皮的眼光,涵义不言而喻,就是在告诉陆小辞,六顺师父也很替你担心啊!你还犟什么犟啊!师徒哪有隔夜仇啊!快和好吧!和好他也有好日子过。 “担心吗?”说完,陆小辞自嘲的一笑。“是啊!他那么温柔的人,会替别人担心都是正常的。”她又何苦自作多情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玩狗蛋刚反应过来,就只见陆小辞在雪中远去的背影。赶紧拔腿撵上去,边跑边喊:“师妹!师妹你等等我!” 这场追逐,两人渐渐缩近距离,陆小辞听着背后雪被脚掌挤压的声音心中反而有些宁静。在她看见六顺师父那一刻,她也曾幻想,这次她离开,踏着风雪来追她的是六顺师父,就像往常那样她一闹小脾气,六顺师父都会赶紧追上来哄她。 雪越下越大,片片仿佛都落在她心中,从心里往外的发冷,整个人像是被疾病侵蚀一样,全身冰凉。陆小辞裹紧自己的斗篷,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敢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只得在心里反复默念一句她想说的话。“师父,你真的不要徒弟了吗?” 回到草堂的六顺大夫,心中同样纠结,对着还是个半大小子的盛鬼卿,六顺大夫依旧觉得难以启齿,要怎么说?要如何说才能不会太伤害这个努力的孩子。直接告诉他你爹不行了?如果是以前在临都的他,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犹豫了吧?那时的他就比盛鬼卿如今这个年纪大几岁,不同的是他的高堂都活得很好,而且从来不会为钱这种事情发愁。所以处在这种养尊处优的环境中的他,目标都是喝最烈的酒、睡最烈的妞、骑最烈的马。 谁能想到曾经潇洒如他,如今连对一个小男孩开口说病情都张不开嘴,因为这个小男孩已经负担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负担的东西。 “六顺大夫,你就直说吧。我能接受的。”盛鬼卿看出六顺大夫的疑虑,率先开口。只见盛鬼卿说完之后,六顺大夫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重重拍在盛鬼卿肩膀上。 “鬼卿,你爹……他的病……可能是药石无医了。” 药石无医了! 药石无医! 药石无! 药石! 药! 短短几个字,不停地在盛鬼卿脑中盘旋,盛鬼卿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抓住一旁的药柜,表情呆滞。 六顺大夫哀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不过是熬日子,但是估计熬不了几个月了。你们今年领着老人好好过一个年吧,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药材和钱一类的都交给我好了。” 可是盛鬼卿好似根本听不见六顺大夫说话,仅仅能看见六顺大夫嘴唇上下闭合。盛鬼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仅仅抓住六顺大夫的肩膀,青少年的身子还在长,身高只到六顺大夫的肩膀。所以这个动作从远处看难免有些滑稽,可是处在中心的两人都不觉得。 盛鬼卿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浑身青筋突起,握在六顺大夫肩上的手不自觉的紧握,好似要把那肩膀活生生掰下来一般。六顺大夫强忍着痛楚道:“鬼卿,你你捏疼我了!” 这个反应完全在预料之内,所以六顺大夫表情还是丝毫未变,像是一剂让人镇定的药水,使盛鬼卿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盛鬼卿慢慢蹲下身子,掩盖发红的眼眶,用处在变声期的嗓音说:“六顺大夫……” 第二十四章:步微尘的好消息 只说了四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六顺大夫低子慢慢摸着盛鬼卿的头,像长辈在教导晚辈一样透着浓浓的慈爱。 “这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你必须要挺过去。你还有母亲要照顾呢!盛大娘已经是六十高龄了,你不振作起来,指望盛大娘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振作起来照顾你吗?天若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是个好孩子,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我相信你能成功熬过去的,是吗?你会好好照顾你的母亲的,是吗?” 明显带着哭腔响起一声,“我……”就再也不说下去了。也许是没什么想说的,也许只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红了的眼眶。 “鬼卿,起来抓药!”六顺大夫说完,率先站起身,他相信盛鬼卿会坚强的站起来,这样的话多说无益。盛鬼卿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他需要的只是独自伤口的空间。 果然,不久后,盛鬼卿就站起身,脸上没有软弱的泪水,剩下的是跟往常一样的表情坚毅的脸庞,只有发红的眼眶才能证明刚才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知道,爹爹的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严重?”说这话时,盛鬼卿不自觉的上前一步,看得六顺有些心酸,这个孩子啊!明明还是张,明明还没缓过来,就急于站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这样的性格是他今生都渴望却不会拥有的吧。所以他才会格外照顾盛鬼卿。 “天气太冷对病情恶化是有点影响的,但主要还是病人心里有疙瘩没,郁结于心,所以到如今这个情形。”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个声音不属于屋内的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六顺,快跟我走!” 只见步微尘披着红缎狐皮斗篷,踏着黑色缠金丝棉靴快步带人走了进来,拽起六顺大夫就要走! 突发状况弄得盛鬼卿和六顺大夫都是一怔,连悲伤的气氛都缓冲了几分。等到步微尘快把六顺大夫拽到门口时,六顺大夫才缓过劲儿来,一把甩开步微尘的手道:“微尘,你这是干什么!” 步微尘看着被甩开的手,口气老大不爽。“喂!我是为你好,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着多年的好友,六顺大夫突然有点心累,这个人永远就学不会怎么尊重别人。难怪步家老太爷果断外放了宠儿无边的步家二房来燕州。如果继续在京城,凭步家二房那宠着步微尘的态度,迟早有天步微尘得犯事。想到这,六顺大夫不由径直走回屋内。“先看看你自己的态度吧!” 看着六顺大夫先走回来,然后步微尘又撵进来的场景,盛鬼卿有些搞不清状况。 “六顺大夫,这是?” “来,鬼卿,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临都的好朋友,步微尘。” 听到六顺大夫的话,刚想急眼的步微尘马上忍住脾气,整理整理衣服,态度有些傲慢对着盛鬼卿拱手道:“在下正是步微尘。”然后也不理盛鬼卿的反应,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唉?你上次领的小丫头呢?” 刚说完,步微尘就看见六顺大夫脸一下就黑了,心里暗叫不好!不会吧!上次来还亲亲密密,你侬我侬的呢,这次怎么一提脸就黑了?莫非这两人闹矛盾了?看样子这矛盾闹得还挺大啊!没想到那小姑娘长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敢惹临都贵公子三大活阎王之一的夏六顺啊!真是勇气可嘉,胆子不小啊! “整天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收起你那的笑容!” 听完六顺大夫的话,步微尘摸了摸脸,才发现哪里有很,哪里都很正常。明明他长这么帅,做什么动作都应该英俊潇洒倜傥才对。 “像我这么完美的贵公子,你不要把那么低劣的词用在本少爷身上。” 六顺大夫挑眉道:“你睡过的女人,比一个村的人还多?这词在你身上正合适才对。”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就羞愧的无地自容了,起码盛鬼卿就是,他是连自己老爹快都忘了,吃惊地望着步微尘。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人比花娇的贵公子,竟然这么!但是这话是放在步微尘身上,就不可能存在羞愧这种心思,他这人就自诩倜傥,听到之后不觉得是骂人反而觉得是夸赞。 “哈哈哈!本少爷的目标是睡遍天下美女!”说完还看了眼盛鬼卿,大声道:“哎呦,怎么你忘了,你之前的目标可是……” 还未说完,步微尘的嘴就被六顺大夫用手死死捂上了。六顺大夫用溺死人的笑容对着步微尘说:“微尘啊!你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就快说吧。不相干的事情嘴还是闭紧点好。” 虽然是溺死人的笑容,可是眼睛透出的凶光却仿佛要杀人一样!步微尘尽管内心泪流满面,对着六顺大夫还是乖巧的点点头。没办法啊!不敢惹啊! 手一松开,步微尘瞬间跳开,离六顺大夫三丈远,嘟囔一句。“自己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一看六顺大夫脚步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步微尘立马改口:“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六顺大夫这才满意地轻轻掸了掸长袖上看不见的灰尘道:“说吧,你这么跑过来到底是有何事?” “哎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今天雪下得很大你知道吧。”说完,顺着六顺大夫的眼光,步微尘看到了自己斗篷上现在还未融化的雪花,尴尬地一笑,继续道:“就是州府已经收到了好几个村庄房屋倒塌,压死人、冻死人的消息了,我今天来是带你回燕州府的。” “你说什么?”想起外面飘着的大雪,盛鬼卿突然有些担心家里时间久远的老屋,忍不住脱口而出。今年雪下得确实有些大,不过本着瑞雪兆丰年的吉祥兆头,谁也没多想。如今听到步微尘这么一说,盛鬼卿才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隐患! “这个小兄弟,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步微尘虽然不介意,但是盛鬼卿的音量明显惹得他有点不开心,他老爹跟他说话都没这么大声过。 “好了,鬼卿你过来跟我抓药,抓完药回家。微尘你找个地坐下,我们等一会儿慢慢说。”六顺大夫一看这俩人情形有点不对,赶紧安排完,给他们两个分开。 盛鬼卿和步微尘听到后,也是出奇一致的点头。盛鬼卿是因为崇拜六顺大夫一向很听话而且有些担心家里着急回家,对六顺大夫的话自然没有任何异议;步微尘则是因为和六顺大夫是发小,深知六顺大夫那生起气来爹娘都不认的属性,所以很听话。但他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他这次六顺大夫的态度,比起以前,可谓是坏了,也许是因为上次看到六顺大夫对陆小辞温和的态度,所以潜意识里也觉得这个发小不是那么暴躁变态了。 第二十五章:张六顺和步微尘 临都城内,最大的名叫花满楼。传说,花满楼中姑娘一个赛一个伶俐,琴棋书画大多样样精通,就算不是都精通也至少有一样拿得出手;传说,花满楼中姑娘一个比一个像天仙,长得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算在普通的也是肤若凝脂,颜色似雪;传说,每一位到花满楼的客人,必定会心满意足而归。 有着这么多传说,京城贵族少年的小团体自然要集体瞒着家长来探一探。 花满楼的正门口在一个曲径通幽的胡同口。 步微尘看着跟一般人家大门一样的门板只得安慰自己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领着一众狐朋狗友慢慢推开门,步微尘瞬间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楼内只有丝竹声不绝,不见任何美人抛袖引帕,要不是装修风格还能看出有的影子,步微尘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来错地方了。 堆起的帷幔顺着二楼而下,一女子身着同色系水红色长衫,踏着白玉做帮的软底长靴在帷幔上优雅滑落至舞台中央,那眉间一点朱砂配上姣好的面容,看着好似九重天上的凤女缓缓降落到人间。 “仙女啊!” “美!” “这样的美人要是能在,啧啧啧!” …… “花满楼真是名不虚传啊!”步微尘刚感叹完,舒服得恨不得伸两个懒腰,就发现从一旁楼梯缓缓下来的人竟是自己的发小—张六顺!不由惊愣的看着下来的人,嘴张的能塞下一个大鸡蛋。 众人顺着步微尘的目光看去,目光尽头正是最近刚刚中进士,小小年纪就获得榜眼名次的张六顺,众人慌忙地把脸上色眯眯的表情收一收。 毕竟张六顺年少成才,深得皇帝喜爱,破例直接封其为刑部主事,可以说是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众人自己的爹爹看见张六顺都是喜爱到不行,羡慕张家有个好儿子,经常没事就跟张六顺唠唠嗑增进增进关系。 与众人一样,这凤女目光一直看着夏六顺。众人心想,没准两人就是相好的,他们要是多瞅两眼,这万一张六顺别有事没事把自己逛的事情提这么一口,传到自己爹爹哪里事情可就大条了。现在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禁止嫖妓,但是嫖妓还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他们身为官宦子弟,嫖妓还是要悠着点的,尤其是不能往家里传啊! “你们怎么来了?” 夏六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刚下来的凤女立刻弯着自己的水蛇腰缠了过去,看得众人一顿眼馋,暗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美人在怀,天下我有的情形。 “回世兄的话,我们是跟着步兄来的。” 一听这话,步微尘怪叫道:“你们今天给我扣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小心我去你们家吃饭,不吃穷不回来。”说完结果发现没有一个人在看他,所有人眼神上瞅瞅,下瞅瞅就是不看他,还是张六顺看他一直像个跳梁小丑在哪蹦跶才说了句。 “你们挑的时间不错,今天我包了场子,坐吧。” 众人一听,也不管步微尘还处在懵的状态,稀稀拉拉在张六顺周边的桌子坐了整齐的一桌。等到步微尘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坐好了,就剩他一个人傻站着。连凤女都在张六顺怀里,看着他直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步微尘脸都涨成肝色,庆幸还好今天夏六顺包了场。不好意思责怪美人,那就只能责怪兄弟了。 步微尘径直走到夏六顺那张桌子坐下,完全没有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的觉悟,瞪了周围他带来的人两眼才对夏六顺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的地方竟然自己来,也不想着兄弟我。” 张六顺将凤女推起来,露出自己已经被扒了衣服的蜜色胸膛,姿态的举起酒杯道:“你也没想着我啊!我可不知今天你要来花满楼,还是带着这么多兄弟来。”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逗有些尴尬,纷纷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而步微尘则是被完全说蔫了,心道要不是你跟我抢百花楼的花魁,我也不至于另找出路,谁知道百花楼的花魁你睡着,刚开不久的花满楼你也不放过。有些讨好道:“兄弟这不是带他们先来探探路,觉得这地方真的是好以后在带你来嘛……”说着说着,看张六顺那双好似自己看透一样的眼睛,剩下的话自动咽进肚子里。 “好吧好吧,你不是有红娘(百花楼花魁)了吗?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还没等夏六顺答话,步微尘带来的人中便有一个想要跟夏六顺套近乎的先接话道:“必然是这花满楼中有那销魂的姑娘让夏大人流连忘返啊!” “一个妓子,我张六顺还要为他守身如玉不成?”明显看到凤女表情有了一丝龟裂,但很快又恢复的颜色。接话的那个世家子弟表情则更是尴尬,连头都低了下去了,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步微尘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发小,年少成才,身受家族长辈爱戴,也许是过的太顺风顺水了吧,性子难免有些桀骜,不把其它人放在眼里。一个妓子你得罪就得罪了,说话的那位公子名叫唐甄章,虽然是家里势力赶不上张家,但好歹他爹是吏部的人啊!要知道吏部可是有着官员考核生杀大权的。想到这步微尘觉得自己该开口给唐甄章解围,别让唐甄章从心里恨上自己发小才好。 “这偌大的花楼,不会只有凤女这一个姑娘吧,其余的呢,叫出来给我们兄弟玩玩嘛!” “生逢如此安稳的世道,自然是要喝最烈的酒、睡最烈的妞、骑最烈的马。这楼里其它的姑娘我不感兴趣,让她们在房间里呆着了,你们想去耍就去。” 脸色一僵,完了,总有种解围不成反而得罪更多人的感觉了。只说最后七个字就好了,为什么要加前面那些?你张六顺睡着最烈的妞,那他们这些人睡的是什么?残次品?步微尘硬着头皮对众人道:“大家记不记得那个花满楼的传说,别听六顺瞎说啊!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死鸭子嘴硬,请人客也不愿意让别人说他句好。” 众人纷纷附和步微尘说着是是是,毕竟他们不敢得罪张六顺,而且花满楼的传说也太吸引人。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时所有人都表示附和步微尘的话了,只有一个人没发言,唐甄章! 第二十六章:六顺大夫拒进城 盛鬼卿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中,步微尘对着六顺大夫说:“啥时候走啊!” “我并不打算走。”六顺大夫说完便转身离开,打算继续去鼓弄自己的那些药。 “喂!你说笑呢!”步微尘拦张开双手拦在六顺大夫前面,表情有些不悦。 “六顺没有说笑。如果可以,你让轩墨书院办个考前培训什么的吧,别放学子回家了。” 一听这话,步微尘更气了。“你都可以担心你那小徒弟,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呢!离考试还有几个月呢!哪有不放人回家过年的道理,不如这样,你带着你的小徒弟跟我一起回县城。这样她也不会有危险了不是吗?” 六顺大夫正色看着步微尘,叹了口气道:“微尘,你我自小就在一处,为什么你不能懂我的心思呢?如果真的产生房屋倒塌事件,村里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大夫!而我是一个大夫!从我母亲去世那天起,我就只是一个大夫!”越说到后面就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气,说到最后一句,六顺大夫就差没在步微尘耳边吼了。步微尘也是成功被六顺大夫吼的怔了怔,眼睁睁看着六顺大夫从面前走开。 他想他也许能理解一点他发小的心情了,自从张伯母去世后,六顺就离开了临都,当起了专职大夫。所以他应该是希望能不停的治病救人,而不是在一个村庄正需要大夫的时候逃之夭夭。可是他步微尘岂会在乎一个村庄里的人死活吗?他跟这个村庄一点就不熟,他在乎这一群人做什么!他在乎的只是从小陪伴他到大的六顺大夫啊!事到如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劝动六顺大夫了。 “来了,来了,谁呀!”陆宋氏听着大力的拍门声,火急火燎从房间里出来打开门。木质的门板在打开的一瞬间就被风雪吹的大开,呼啦啦地一下雪全飞舞进了这个农家小院,陆宋氏先是抹了把飞扑到脸上的雪才看清敲门的人。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她们村里的人,那张脸美得像是仙人一样,衣服的料子连说都说不出名来。要知道她男人陆二原先也是在镇上大户人家当过账房的,她自认为好料子她见过不少了,可是这人身上的她一个也没见过,不过她知道,这个料子一定比她知道的那些都要贵。 “您……您是?” “请问,陆小辞是住在这里吗?” 陆小辞?她外甥女?跟这男人什么关系?莫非?哎呀,没想到陆小辞小小年纪魅力这么大!这长得又帅又有钱的竟然都想纳陆小辞为妾。不过陆小辞有点小啊,她这么给陆小辞嫁出去了村里应该会说闲话的吧。正想着就听步微尘说。 “这位大婶,陆小辞是住在这里吗?”步微尘的口气已经有些不好了,这大婶一会儿偷摸瞄他一眼,一会儿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简直像个疯子一样,要不是他是个有涵养的人,要不是他找陆小辞有事,像陆宋氏这种人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额,在在在。”说完让开门口的地方。“请进请进。” 步微尘这时脸色才缓和下来,一点做客的感觉都没有,步态自然仿若进自己家一样踏进陆二家的小院子。 “唉,陆小辞搁那个屋?” 陆宋氏一愣,这么着急?她外甥女才七岁吧!现在就做那事是不是有点早? “这位爷,你看,我外甥女她是不是有点小。” “小?”步微尘懵了,他知道陆小辞是个小孩子啊!但这跟小有什么关系?陆小辞那孩子七岁就有一般人十七岁的智商了啊!又不是听不懂他讲话。 “对啊!孩子太小了,做那事,伤身体吧!这有个万一以后咋办啊?”陆宋氏那一脸纠结的表情完美把步微尘的脑子搅成浆糊了。“做什么事啊?” 咦?她这么暗示都没听懂?难道不是做那事?那是怎么回事?陆宋氏有些尴尬的指了指陆小辞的房间。“那间就是我外甥女的房间。” “哦!”步微尘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婶突然不纠结那事了,不过现在劝解张六顺要紧,他也不考虑哪些。迅速走到陆小辞门前,好似还能听见那大婶说:“这挺急的啊!到底是不是做那事?” 推开门,就见陆小辞安稳的坐在简陋的床上看书,好像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要不是陆小辞身体因为冷,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都怀疑陆小辞根本不知道自己进来了。 “陆姑娘,既然知道在下来了,不起身相迎有些说不过去吧。” 听到步微尘一如既往的傲娇声音,陆小辞慢慢放下书本,用黑如葡萄的眼珠子紧紧地看着步微尘,用一副我不想搭理你的冷淡口气道:“然后呢?找我什么事?” 步微尘被陆小辞一噎,刚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咽了回去。“怎么一点也不可爱了?上次去我家也没这么冷淡啊!” 想到自己能进轩墨书院还是这个人出的力,陆小辞站起身,口气也有些缓和。 “什么事来找我?” “州府已经接到好多被暴雪压塌房屋,被压死被冻死的案例了。谁也难保你们村子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我怕六顺在你们这村里有什么危险,所以我希望接你们去州府。” “恐怕不是接我们去州府,是接师父自己去州府,只是师父不去,所以来找我做说客,然后改口说的吧。”说完,陆小辞继续用自己那黑葡萄一样明亮的眼珠看着步微尘。看得步微尘心中一慌,这真的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吗?七岁?竟然能将他的心理分析的丝毫不差!这也太……太天才了吧! “你真的只有七岁吗?” “师父也会常问小辞这个问题。” “其实你是武侠里的那种天山童姥什么的,实际活了好几百岁,只是身体依旧是个小孩。”步微尘说完之后,自己都被自己逗乐了!不过哪有七岁的孩子这么厉害的啊?六顺自己是个天才,收了个徒弟也这么天才。这么想着,抬起头,就见陆小辞用一副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是白痴吗?这种故事情节骗小孩,小孩都不信了。” “难道不是吗?那你才七岁,怎么会能把一个大人的心理分析的这么透彻。” “只有傻子才会分析不出来。” 被陆小辞又噎了一口的步微尘,表情稍稍有了一丝僵硬,陆小辞开口:“别忘了你来的正事。” 第二十七章:陆小辞的计谋(上) 听这话,步微尘的表情恢复如常。“对!走,跟我劝你师父去。”说着话,步微尘便很自然的上前牵起陆小辞的小手。 换来的是陆小辞一把甩开,想他步微尘,好歹也是临都四公子之一,虽然不是世家,不死勋贵,也是官宦家庭啊!陆小辞不过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通过科举考试的人呢,竟然甩开他的手!刚想发火,转头,只见陆小辞低着头,语气低沉。 “师父,早就已经不要我了,这件事你找错人了。” 不知为何,看见这么低沉的陆小辞,步微尘的气一下子就没了。陆小辞不该是这样,明明是在阳光下可以笑得肆意飞扬的人,是可以在任何地方把别人辩的还不上嘴的人。如今却在这十几平米的小地方里,低着头,黯然神伤。这样的原因是因为张六顺吗? “你师父怎么可能不要你,他之前自己不去州府,还跟我说要让轩墨书院把你们召回镇上读书;还跟我说要让轩墨书院把你们召回镇上读书;让轩墨书院把你们召回镇上读书。就没听说过过年不让回家被书院召回读书的先例。” 师父他真的那么说?那师父对她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些师徒情谊在?想到这,陆小辞突然就想顺从自己的心走一次,想要保护自己师父一次。送他走,即使他后来会生气,她也要送他走。 村庄里的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一旦出现大范围生命危险就会容易产生暴动和慌乱。知道自己师父整天满脑子治病救人,如果村庄出了什么事她师父一定是不会走的。所以她根本不打算去劝,那只是白费力气,何况现在两人关系还是有些冰冻。所以只有用计逼走她师父才是上上策。 “你过来,我和你说。” 步微尘走了,而且是带着陆小辞走了,常青村又有了新话题。陆二回来的时候知道陆宋氏就这么让陆小辞被一个富家子弟带走了第一次差点和陆宋氏动手,最后虽然没下去手,到底也是和陆宋氏分床睡了。委屈的陆宋氏抱着步微尘给的五十两给陆二也没换陆二一个正眼。 陆大则是带着陆王氏来陆二家好好教训了陆二一顿,说什么卖外甥女一类的话,直气的陆二肝疼。陆王氏则是羡慕陆二家羡慕的不行,要知道步微尘来的那天她也打开门看了两眼,那气派,绝对不是一般小资家庭的公子爷,还不知道给了陆二家多少钱呢! 全村里最淡定的应该就是六顺大夫了,这让很多人都诧异,六顺大夫平常拿这徒弟跟命根子一样护着,怎么就突然放任这徒弟去做别人家的小妾了呢?虽然说着做小妾已经是这种庄户人家的大造化了,可是陆小辞才七岁啊!现在送去别人家里那还不被糟蹋死。 盛鬼卿一脚踹开草堂的大门,红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六顺大夫。吓得正在草堂看病的宋大娘一激灵,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了? 六顺大夫淡淡收回手,对于盛鬼卿来所为何事心里有数,对着宋大娘道:“大娘您先回去,一会儿我亲去宋家帮你把脉。” “唉,好好好!”宋大娘起身,本来还想劝劝盛鬼卿六顺大夫是全村公认的大好人不能放肆,但是看着盛鬼卿赤红的双眼和快要竖起的头发,还是缩了缩一句话没说的走了。 等到宋大娘的身影一消失,盛鬼卿再也控制不住怒气。“为什么小辞被一个纨绔子弟带走了?” “首先,那个纨绔子弟你见过,就是那天来找我的朋友。;其二,陆小辞的事情为什么都要我来管呢?;其三,你又是为什么这么生气呢?被传言嫁去别人家里做妾的又不是你们盛家的人。” 盛鬼卿一愣,对啊!他怎么会这么生气,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陆小辞不是盛家的人不管他的事,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就跑来了草堂,对自己父亲的救命大夫发泄怒气。 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面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突然就迷茫了。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发生的来不及反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六顺大夫点醒了。 他想要的是救陆小辞于水火,不想让陆小辞被一个纨绔子弟糟蹋。可是他做了什么?第一时间来找六顺大夫发脾气?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难道遇到事情就要找别人帮忙吗?可是他又能如何?面对强权,他根本救不了自己的小伙伴,唯一寄托了希望的六顺大夫却是冷漠的让人心寒。 六顺大夫的语气充满了公式化,对陆小辞这三个字好似没有感情。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记得陆小辞第一次离家出走失踪的时候,六顺大夫急的嘴角直起泡,那几天都没睡好觉。可是这次陆小辞被纨绔子弟带走回去做小妾,六顺大夫的反应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盛鬼卿此时方知,在这个善恶共存的世界,没有人会一直帮助你,也没有人会在你感到危难时便拉你一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有自己有能力去做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这一生所能依靠的人,无非是自己而已。 “此次前来,是我欠考虑了,六顺大夫莫怪。” 看着那个小人瞬间冷静下来,说话都带着几分疏离,六顺大夫叹了口气,道:“你仔细回想一下,那天微尘到底是为何来的。” “六顺有猜到你会来,但是六顺还是期望你不会来,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情六顺以为你会想明白的。” “六顺是辞儿师父,对辞儿到底什么态度,村庄里其它人不知道难道鬼卿你也不知吗?” “何况你与辞儿非亲非故,日后还是要保持距离为妙,像今天这样,对你们两个名声都有碍。” 说完这些话,六顺大夫看着盛鬼卿呆愣住的表情,知道多说无益,打算独自留盛鬼卿在草堂让他好好顺一下自己的脑袋。喊上在后院打扫卫生的王狗蛋,背起医药箱就准备去宋大娘家给宋大娘看病。 第二十八章:陆小辞的计谋(下) 宋大娘家与常青村其它人家一样,是经久未修的砖瓦房,红砖有的都突了出来,有的已经开始裂缝,宋大娘一家十三口人在屋里也得穿着大棉袄,因为今年的雪大到,这个屋子的保暖起的作用不大了。 听到敲门声,宋大娘赶紧穿鞋,边跑边说:“哎呦,可能是六顺大夫来了。我得出去看看。” 门一推开,六顺大夫那张村庄里公认的最好看的脸就笑眯眯地展现在宋大娘眼前。语气温和道:“宋大娘,我来给你把脉了。” 宋大娘看见六顺大夫这副做派心中暗惊,真不愧是大地方来的,瞧这脸蛋、瞧这做派、瞧这气度,要是自己姑娘长大能嫁个六顺大夫这样的人她真是做梦也能笑醒了。 “哎呦,没想到六顺大夫你真的这么快就过来了,那个盛家的儿子没为难你吧我看那孩子怎么怒气冲冲的样子,一会儿留下吃个午饭吧。” 还未待六顺大夫回答,宋大娘的男人宋大叔也探出屋内道:“是啊!这么冷的天,辛苦六顺大夫为我婆娘跑这一趟了。吃顿饭再走吧。” 六顺大夫无奈,之前去别人家看病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有王狗蛋在的时候他一般都是不用说话的。 “我师父还有好多病例要看呢,而且草堂已经焖上饭了,就不打扰宋大叔和宋大娘了。” “这样啊!”宋大娘的口气有着明显的失望,不过六顺大夫虽然在医治人这一方面是善人善意,对待这种处事方面,风格还是和以前在临都有着相似之处,绝不会难为自己去迎合别人。说白了,如果处事这方面他改了,他也不会被逼到常青村这个小地方来。 “大娘是不是小日子总是碰凉水?” “是啊!庄户人家洗衣服都得去小河边嘛,我们家上上下下十三口人,那衣服一天一洗我想不洗也不行啊!” 听完两人对话,宋大叔脸色有些发红,他知道,平日里操持家事自己的两个弟妹是不干什么的,喂猪、、洗衣这些重活都需要宋大娘来,可是他一直觉得兄弟几人,没道理为了娘们的事还要碎嘴子几句,所以对这种不公平待遇置之不理,没想到演化成宋大娘的恶疾。 “这病真是得慢慢调理,而且以后小日子绝对不能碰凉水一类的事情,否则以后次次都会来至少半个月,而且肚子疼痛难忍。” 还不等宋大娘吱声,宋大叔先在一旁说:“俺知道了,俺知道了。谢谢六顺大夫。” “不必客气,这是身为医者的本分。” 来乡下这几年,这样的病他看过不少了,乡下女子没临都那些大家闺秀那么讲究,小日子这不能干,那不能做。地照下、衣照洗,就是疼了也不会太当回事,非到有病了才来找他诊脉看病。而且就算是想好好调养,多半家里婆婆也会说闲话,什么娶个不下蛋母亲还不能干活一类的,粗俗的他一开始听完之后饭都吃不好。但是如今在对于那些他都已经习惯了。 刚走出门,就听见宋大叔的小儿子跑进来欢声道:“爹、娘我听人说,陆家那个吃闲饭的去城里之后被……被……”由于跑的太急,宋大叔的小儿子说到一半就开始喘气。急的六顺大夫都已经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回来了。 “辞儿怎么了!”六顺大夫面色冷若冰蚕,王狗蛋站在一旁同样一脸担心。 宋大叔的小儿子被六顺大夫的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赶紧把之后的话说了。“听说刚进城里就被那个纨绔子弟的大老婆打死了。” “什么?打死了?纨绔子弟的大老婆?”步微尘什么时候结亲了他怎么不知道!亏他这么放心的把陆小辞交给步微尘照顾,这才第一天就传回这种消息。这消息先不管真假!有着传言之后陆小辞以后还怎么嫁人!不对,介意这种传言的男人不要也罢! 六顺大夫赶紧把医药箱塞给王狗蛋,交代了一句“你先回草堂。”便飞奔出了宋家大院。 而让六顺大夫这么着急的始作俑者悠闲地躺在步家园子的秋千上,晒着阳光,吃着糕点,步微尘焦急地坐在一旁笑着道:“你的这个方法确实是妙啊!不过消息放出去这么久了,六顺怎么还没来。” 你的消息昨晚才放出去,传到常青村就得快中午了,六顺师父赶过来还要半天时间呢好吧!陆小辞果断朝着步微尘翻了一个快要上天的白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 一看陆小辞不理他,步微尘“陆小辞!” “以你的智商,跟你解释也是听不懂的。” “陆小辞,你别忘了!你现在头顶谁的天!脚踩谁的地。” “然后呢?怎么我出完主意你要给我赶出去?过河拆桥?不对,河都没过完呢!就先想着拆桥了?” “我……我哪有说这话?” “那谁刚才还提醒我,头顶谁的天!脚踩谁的地!” “额,自然是我爹的,我爹的。” “照你这么说,是伯父要赶我走了?那我得去问问了。” “站住!”天呐!要知道步家二老也不知抽那门子风,考完陆小辞的功课后对陆小辞那叫一个赞不绝口!恨不得让陆小辞当他们亲闺女了。至于他这个亲儿子,完全就像领养的一样。这不好,那不好的,他完全是不想好好考好吧!不对,现在重要的问题是,要是真让陆小辞就这么去跟步大人说了,步大人回头说不定能把他这个亲儿子打死。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屁大点的小女孩,怎么就高冷如张六顺也喜欢,溺爱他的步家二房夫妇也喜欢,就连他们府上的仆人,提起陆小辞都是,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啊!都瞎了!都瞎了啊!这是一个值得人喜欢的可爱的小孩子吗?这是一个又毒舌又聪明的恶魔啊! “既然不可能,步公子为何要说出这种话?来证明你的蠢又到新高峰了吗?” 步微尘一耷拉脑袋,形势在前,不得不低头啊!闷声道:“我错了!陆姐!” “乖!”陆小辞说完就用像是看大型犬一样的眼神看着步微尘,就差在哪柔顺乌黑的发丝上摸两把了。 “你放心,今晚师父就能到。” 第二十九章:六顺观察有破绽 夜晚时分,寒风呼啸地响在各个街巷,一人骑着一匹快马以快得只剩身影的速度跑向了那个燕州最高等级的燕州知府府邸—步府。 一到步府,六顺大夫一把扔掉在镇上能买到的最好的马,上前开始的砸门,两个小厮被这声音惊醒,忽响起少爷的吩咐。赶紧把眼睛戳红,摸了两把口水在眼下,一个去内府,一个去开门。 谁知,门一打开,六顺大夫看也不看那小厮一眼,就急冲冲的往里走,那小厮只好开始憋着声音,用好似带着哭腔的嗓音道:“唉唉唉!你谁啊!竟敢乱闯燕州知府的府邸。” 六顺大夫听到那声音,顿住了脚步,作为一个大夫,这种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他在清楚不过了。不过一个小厮为什么要装哭呢?回头,只见那小厮脸上在月光的反射下还有几乎干涸的了晶莹的泪水。 那关于大夫的常识直接抛在脑后了,心在这一瞬间疼了一下,难道那个消息是真的?所以步府才要求下人哭?想起那个在雪地里娴静的小身影,想起那个在盛大叔家开口替他解围的清脆声音,六顺大夫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疼。 “你……为什么哭?” 那小厮愣了下,道:“原来是六顺大夫,请您节哀,我们哭是因为陆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 “她快。”走过来的步微尘沉着脸开口,免了那小厮的尴尬。然后挥手让那小厮继续去看大门。 六顺大夫一把拽起步微尘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没错啊!她病了,突然就发病了!你知道燕州最有名的神医,医术都赶不上你的,所以你快去给她看看啊!” 听到陆小辞还活着的消息,六顺大夫突然就觉得松了口气,一天赶路的劳累让他在这一刻在难支撑,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喂!六顺你怎么了!” 顺着步微尘手的力道,六顺大夫艰难的站起来,道:“领我去辞儿那。” “好好好,你别急。” 只可惜,现在无论步微尘怎么说,六顺大夫的心也冷静不下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步府的内院,期盼那个小人儿不会有事才好。 透过内院,陆小辞住的房间内,人的心情也很是紧张。步夫人看着那粒药好似要要把那粒药看成个别的物件一样,好半天才说:“姑娘啊!真要吃吗?大夫可说了,这药能乱了经脉,但是也乱了你身体啊!” 面对步夫人的担心,陆小辞笑了笑回:“师父医术高明,不吃光凭我伪装出来的脸色一类的肯定会被识破的,而且,师父知道我身体有毛病必定会把脉。所以这药还真是非吃不可。” 一篇话下来,有理有据,说的步夫人心服口服,如果这是个及笄的小姑娘她也许不会觉得很惊奇,但陆小辞只有七岁,考虑问题就这么全面。而且不会因为伤害自己的原因而想要去寻找一些捷径,真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想到这,步夫人把陆小辞白嫩的小手撰到手里说:“苦了你了啊!孩子!”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哪有苦不苦这一说。再说了,六顺师父带我如亲生闺女一般,为师父做些事情,是我的荣幸呢。夫人,把水拿过来吧,再不喝师父要过来了。” 步夫人拿起丫鬟端的一碗水递给陆小辞,就见陆小辞豪爽的把药一吃开始灌水。步夫人赶紧转头,心想真是造孽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万一被弄坏身体……哎呀! 正想着,门被一把推开,六顺看见步夫人之后简单的行个礼就直直地向瞅去。的小人儿安详的躺着,整个人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误入凡间一样,现在该回到精灵的那个世界了。六顺大夫来不及多想,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走了过去,轻柔地拿出陆小辞的手腕。 脉象紊乱,没来由的紊乱。“到底是为什么?” 脸上一直是心疼表情的步夫人说:“六顺啊!你可来了!小辞这孩子本来玩秋千玩的好好地,谁知有个丫鬟不张眼睛,撞上了,然后小辞就晕过去了。要不是微尘在旁边接了下来,现在还不知道得伤成啥样呢!” 六顺大夫紧皱着眉头,双眸眯起,这个脉象虽然紊乱,但提到生命危险,还算不上。仔细看了下每个人,六顺大夫突然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步夫人和步夫人贴身丫鬟的表情都很到位,心疼和焦急。可是步微尘呢?没有任何表情,以步微尘跟他好的程度,他在乎的人受了如此重的伤,步微尘应该跟他一样焦急才对,步微尘在别人面前装是装,在他面前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表里不一的人,心里和脸上总能达到高度一致,所以步微尘的没有表情才有些不对劲儿。 再看了眼在躺的安详的陆小辞,六顺大夫起身。“我先去睡觉养好身体,过两天再来看我徒弟吧!” ???什么?步微尘最沉不住气,忍不住就往的陆小辞看去,可惜陆小辞正扮着昏迷的病人没法给他解答。 “六顺……你……你,你不管她了?”不是疼爱这个徒弟疼爱得跟闺女一样吗? “她的脉象是查探不出来的,那不如先睡觉啊!” “是……是吗?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六顺大夫一走,步微尘迫不及待上前就把陆小辞拍了起来。“喂喂喂!你听到了吧!” “你别吓着小辞。”步夫人一掌拍开步微尘道:“小辞你没事吧。” “我没事,到是师父,好像是看出来我们在骗他了。” “不会吧,有什么破绽?” 刚说完,步微尘收货陆小辞白眼一枚。“你就是最大的破绽。”熟不知这句玩笑话真的是事实。步夫人还悠悠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小辞你先休息,那药还不知道有什么后作用呢。” 就这样,一众人纷纷退出了这个精致华美的屋子。陆小辞长舒一口气,刚准备躺下,就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谁?” “长本事了啊!师父都敢骗!” “师父!”陆小辞喊完,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黑暗一片的地方慢慢走向月光照来的地方。那俊朗的轮廓就这么完全出现在了陆小辞眼中。 “师父,你怎么会?” 第三十章:副作用初现弊端 “师父带你有一年了,你伸个手师父就知道你要什么,看出这是一场局还难吗?”说完,六顺大夫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神情颇有些得意。 “……” “不必多说,如果你真为了师父好,便跟我来一个计中计。”他不能抛弃他为医的基本品德,也不想惹得刚和好的徒弟不开心,既如此就只能从根本解决问题。根本问题就是常青村的房子,常青村虽然在众多村庄中不算贫穷,也绝不算富,按照步微尘说的架势,估计过不了两天,常青村就应该出现房屋倒塌事件。 但,如果没有房屋倒塌呢?他从临都带出来的钱和给人看病的钱对付生活是绰绰有余,整顿一个村庄却是力不从心,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但……他没有,步家有啊! “计中计?” “你知道步家的势力吗?” “不知道。”陆小辞很实诚的摇摇头,完全没注意到她现在和六顺大夫的相处方式已经又回到了之前师徒和睦的时候。两人会彼此看着对方的目光,充满温暖,充满。虽然被六顺大夫识破诡计,但能让师徒两人和好如初,这场计谋就赢得漂亮。 “步家是翰武年间兴起的寒门子弟,在朝中毫无依仗,但是步家三兄弟协力,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经商供两位哥哥官场打点,在朝的有钱开路,挣钱的有官护着,没过几年三人都混的风生水起。加上步家二房也就是你现在脚踏的这个庭院的老爷,娶得是燕州首富的独女,所以步家的实力、财力都不可小觑。” “师父的意思是?” “步家这么有钱,奉献一下好了。反正那么有势力,也可以在挣回来。” “额额额?”她师父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步家出家帮忙重建常青村吧! “既然敢耍我,那就要付出代价嘛!来吧,我看看你来步家这段时间在步家人心里分量如何?到底是值多少两银子。” “值……值多少两银子?师父你的意思是?” “我会安排人,连夜把你送到轩墨书院。”潜意思就是,不告诉步家人,也就是在步家人眼里,她陆小辞是个失踪的人,是一个被绑票,绑匪要赎金的人。 “师父……我……我觉得步家未必会花钱赎我。我跟步家也……也不熟。”陆小辞边说,边用讨好的眼神紧盯着六顺大夫。六顺大夫心里乐开了花能和陆小辞就这么没有芥蒂的和好,但面上依旧不为所动,道:“你在这装病多累啊!师父送你回去读书。步家不赎你,你师父我会同意吗?有了这笔钱你也不用担心常青村会出什么事,你师父我也不会身陷那些麻烦事中,如你意了,还有什么不乐意?” 看着六顺大夫说话时平顺厚实的眉毛挑了挑,相处多年,陆小辞知道六顺大夫一旦以这种态度做某件事情,这事没法更改了,当即假笑着答应下来。 “乐意,乐意,乐意至极。” 马车轿夫是六顺大夫临时去雇的,给的封口费那的银子看得陆小辞直眼馋,这可比她学徒工资多多了。她师父什么时候才能给她涨涨工资啊!这车夫只是个运输的,她可是直接扮演被抢劫的人啊!咋就不能也给一些。 结果车一开动,她就不是眼馋的问题了开始她还只是胃有些不舒服,后来她直接胃里就开始翻滚沸腾了,心脏“砰砰砰”跳的比平常快了将近三倍。 她明显感觉到慌了,她可能不是一般的身体出状况,想起那大夫说改变筋络的药副作用极大,她还没怎么当回事,没想到刚出了门不久就出现这么大问题。 陆小辞狼狈的爬出车,想要大喊赶紧停下来,结果发现她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胃已经开始抽搐和痉挛了,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赶车的听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下自然是听不见的。陆小辞无奈,只能继续顶着风往前爬。夜间寒冷的晚风吹散了陆小辞心中的燥意,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一个呼吸间就能跳七八次。 不能急,越急,心脏越疼,陆小辞努力告诉自己冷静、平静、镇静下来。 累出了满头大汗,终于拽到了那车夫的衣角,那车夫此时也终于有了些感觉,一回头,吓得直接叫了起来。 拽着他的是一个像鬼一样的女孩,如白玉瓷般的皮肤在月下反光,铁青的脸色暴露无疑。而且陆小辞这一路爬过来,狼狈得头上的头结有些松动,从上往下看披头散发的。那车夫第一眼觉得自己遇到鬼了。 后来看人还有微弱的喘气,身形和衣服跟他车上的乘客一模一样。他停下马车,大着胆子朝那个他以为是“女鬼”的人一看,长舒了口气,这应该是乘车有些不舒服昏倒了,只要不是女鬼就行。驾车这么多年,晕车的人不少见,当即就掏出自己怀中备的晕车药给陆小辞服下去。 可是他不知道,陆小辞的症状不是简简单单的晕车,所以他喂陆小辞服之后陆小辞还是好长时间都没醒,他知道事情大条了。这种事情他也经历过,不过大多数乘客都是结伴搭车的,有大毛病的人更是有人照顾,所以他都是询问结伴搭车的那个,是继续走还是送回去。现在这种没人帮忙选择的情况,真是苦了他一个小小的车夫了。 最后看那孩子实在是快,他心一狠,这里离轩墨书院近了,就送到轩墨书院让人救治吧,想到这他在不迟疑,迅速上马,将陆小辞绑在身后,一路将马的抽的噼啪作响用了两个时辰赶到了轩墨书院。 “大早上的!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轩墨书院放假了,看门的人自然每天过的都是很滋润,谁知道今天突然就有早上就框框砸门,这不是扰人清梦吗! 一开门,就见一个焦急的中年汉子,指着马车上的人说:“我是受六顺大夫嘱托,把人送到这的,说让我亲手交给叶山长。” 那看门的一听六顺大夫四个字立马就清醒了,六顺大夫是自家少爷的客人啊!哪里能得罪,听完这车夫的话就要奔向叶府宅院。结果刚迈出第一步就被拉住了,只见那中年汉子一拍自己脑袋,从怀中拿出书信一封,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叶山长亲启”。 第三十一章:叶山长无计可施 收到来信的叶山长看完之后啧啧两声,真不知道这六顺大夫背后有多大后台,步家这样的人家都能开这种玩笑。不过一想,发现这人自己还真惹不起,所以这事情还得乖乖给人照办。 “陆小辞呢?” “额?不是那个神童女学生吗?小的没见到啊!” 听完自家小厮的回答,直气得叶山长差点吹瞪眼,没看到?怎么可能看不到,六顺大夫特意写信让他隐蔽照顾。 “真是个瞎子,走,我跟你亲自去看。” 叶府离轩墨书院其实不远,但是因为陆小辞身体缘故,那车夫急的来来回回渡步,只觉得时间已经过了许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厮离去的方向,期望能看见人,当看见那小厮随着人的时候,那车夫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快快快!这个客人出事了。” 出事了?叶山长左眼皮一跳,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然后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被抱出来的陆小辞脸色铁青,呼吸微弱,好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世间。 “天呐!小辞!” 叶山长赶紧拽起抱着陆小辞的车夫,往叶府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那小厮。“快快快!快去找大夫来!记得要最好的大夫!” 走的同时,叶山长想,陆小辞是什么人啊!是轩墨书院目前最好的学苗!是六顺大夫放在心尖子上的徒弟!要是在他这出了点事,真是悔也悔死了。虽然实在不行只能拿这个车夫当垫背,但是失去的学苗和失去的信任到底弥补不回来。用比来时快了三倍的速度,叶山长把陆小辞抱进了客房。 叶甘遂闻风赶来,就见自己爹爹抱着一个小娃娃,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样,轻柔地放在,当即大脑空白了一瞬间。想起那小厮回的话说老爷收到了一封信就风风火火跑出去了!如今竟然还抱回来一个孩子!不会是……不会是他爹爹在外面有人了,偷偷生的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他爹这么多年就自己娘亲和两个通房丫鬟,镇上卖肉的大户都能纳上好几个妾呢,他爹馋了出去也很正常!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又整回来一个啊!他都这么大了,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对于他爹那点钱也不在意。可是他娘不行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要面临这种刺激。想到这,叶甘遂觉得,自己应该跟他爹好好谈一谈,他出钱在外面包个房子养他弟弟妹妹都行,就是不能放家里,就是不能让他娘知道。 “爹啊!” 刚喊完,就见叶山长一个激动的转身,拍着他的肩膀差点没哭出来。 “爹……”不着急啊!别上火!要是不想伤害娘亲的话。他有办法的!他可以送他弟弟妹妹去外面住,绝对不会亏待了就是。 “儿啊!你来的刚好!小辞出事了啊!” “什么?!”叶甘遂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合着他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工作都白费了,弄半天不是他老爹。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想办法啊!小辞这孩子呼吸都快没了。” “什么?!”合着这事比他刚才想的那事还严重!是陆小辞要出人命了!这陆小辞要是在他们叶家有什么事,六顺大夫那还能有好?还不撕了他们叶家。“爹!怎么回事啊?” 说起来都是一把泪啊!叶举人表示他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刚明白事情的经过,人就晕到在轩墨书院门口了,看那脸色真的是悬了啊! “这人刚送过来就这样了,现在也只能等大夫来了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吧。” 看着一脸苦色的老爹,叶甘遂叹了口气,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六顺是个大夫,这人肯定是路上出的事,他家想不承担这个责任也。 “我马上写信给六顺送过去,然后让丫鬟去烧热水,准备药材,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就在叶甘遂出去不久后,看门的小厮拉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大夫进来了。留着把雪白的山羊,眉目端正,据说是这个镇上除了六顺以外最好的大夫。 “老朽见过叶山长。” “别见过了,快来看我这学生是怎么了!” “是是是。”就这样一口气也没能歇上,开始给陆小辞把脉。看着这大夫像个靠谱样,叶山长也就松了口气,结果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大夫哪有越把脉汗冒越多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瞬时油然而生。 “不知我这学生……” 那大夫摸了把额头冒的虚汗,道:“这个……这孩子的心脏已经不堪负重了,叶山长还得另请高明才好,不然恐怕撑不过这几天了。” 叶山长只觉得眼前一黑,虽然说看到陆小辞的脸色就想出了这种可能,可是人毕竟还是抱着期望的。现听大夫这么一说,叶山长只恨不得时光倒流宁愿自己没听见这话。 “大夫,你得救救这孩子啊!她可是我们轩墨书院目前资质最好的学生啊!日后前途无量啊!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 那大夫一听,也是替陆小辞可怜,轩墨书院可是镇上出名的书院,能得叶山长说这话,这孩子肯定是真的很有潜质了。没想到遭到这种劫难,可是他真的是无能为力啊!那脉象显示心脏已经超负荷跳动一段时间了,七岁的孩子,心脏都没长成,这么超负荷运动,现在还没死都是这孩子的意志凭撑着的。他如果真的能救,又怎么会不救呢? “叶山长还是另请高明吧。老朽真是无能为力啊!老朽如果真的能治,还会放任病人在这里躺着不成?” 说完,那大夫提起小包,头也不回就走了,叶山长急得自己身份也不顾了,赶紧追着跑上去拽着那大夫道:“大夫,大夫!好歹你缓解下孩子的病情,我从燕州给这孩子继续请大夫。” 那大夫一看叶山长一代大儒,当众奔跑不说,连汗都来不及擦。不禁感叹,不怪乎是燕州这一片的大儒啊!要是每个老师都这么紧张自己学生,何愁那些学生不成才。这么想着,也是真心期望能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出现,把屋内那个孩子治好。 “既如此,老朽尽力。” 听完大夫的话,叶山长松了口气。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现如今,也只能等六顺收到消息从燕州赶回来了,这孩子的生死,他是决定不了了。 第三十二章:六顺后悔加痛心 燕州,步府。 大早晨正是丫鬟打算房间的时候,全府上下只听一声女高音的尖叫。惊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原来是到府上做客生病了的陆小姐被人抓走了,丫鬟去的时候只留下一个凌乱的床铺。 在步夫人下了封口令以后,步家三为主子与六顺大夫分坐两边商讨这个陆小辞失踪的事件。 六顺大夫佯装恼怒道:“你说什么!我徒弟丢了!她病着呢!你们就把人看丢了?” 步家三位主人看着冒着杀气的六顺,个个缩成一团,如果六顺不在,陆小辞丢了他们可能会有担心的情绪在,但是有六顺在,担心就被恐惧灭的渣都不剩了。六顺在临都时期霸王称号不是白叫的,作为和六顺一个朝堂呆过的步知府就更知道了,那可是连皇子都不给面子的主!。 要说六顺有多疼爱陆小辞,是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如今这人在他们步府里丢了!也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这不是不带盾就往矛口上撞吗! 但是他们就纳闷了,步府虽然不是高门大户那样的严格守卫,也是一州之府的代表啊!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一个大活人从步府带走悄无声息。有这本事的人怎么可能盯上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想归想,面对六顺大夫的质问,还是要有人出来回答的,步老爷作为一家的顶梁柱,此时被另两个人用眼神送上去回答。站起身,踏着冬天时期那冰冷的木板,好似六顺大夫那表情带给他的严酷冷风,说:“这个……这个我一定会令手下彻查。” “步伯父,等你彻查清楚,小辞会如何?”六顺大夫不给喘气的机会,继续发问。联合陆小辞给他耍的团团转的时候,他都急成什么样了,对于目前计划的进行,六顺大夫表示非常满意。 “这个……这个应该不会如何的,贤侄你不要担心,毕竟还昏迷着。”昏迷者啊!也不能虐待,也不能性侵。也不能出什么危险吧,吧。 “就是因为还昏迷者啊!辞儿的病连我都没办法!那贼人把她带走了还能好好给她治病不成。那脉象这么乱,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会出生命危险的!”说到最后,还故意说出了鼻腔音,给人一种要哭了的感觉。让步家三主子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着急! “这个……”这个就不知道怎么圆了,难道告诉六顺那脉象是她们故意弄出来的,说出来之后恐怕后果更严重。当即步知府退散,一把将自己儿子推了上去。就在步微尘大骂自己爹简直不是亲爹的时候,就看见六顺大夫已经黑了的脸在眼前放大,想起刚才最后那个鼻腔音。步微尘就觉得自己可能生还无望了。他六顺啥时候哭过啊!在临都被人诬赖成那样,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这个陆小辞到底是有多大魅力啊!能让六顺大夫这样的人差点落泪。 想想自己以陆小辞作为砝码把六顺大夫从村庄里抓出来,心下有些不忍。如果他知道会惹得六顺这么伤心,也许当初他不会同意陆小辞做这个决定。 “那个……这个……小辞吉人自有天相嘛!你也不必太担心。” “你说的倒是简单!” 这边步家三口和六顺大夫对峙,那边步知府派出去一批又一批的人寻找都是失败而归。就在太阳当头照下,步家三人都快绝望的时候,门外突然闪进一个小厮。 “见过老爷,夫人,微尘少爷、六顺少爷。” “不必多礼,你快起来,是派出去寻人的有信了吗?”步微尘站起来发问,他真的是等的不行了,这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别真的是出什么事了。那他可是真的罪过了!而且以六顺大夫那个疼陆小辞的样儿,陆小辞真出什么事,燕州只怕要翻天了。 “回微尘少爷,不是。是轩墨书院的紧急信件,吩咐给六顺少爷的。” 六顺大夫听完,眉毛一挑,右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说不上来,自己能确定这不是自己安排的那个绑架勒索的信,因为他安排的那封信不是轩墨书院送的,送的人也不是他六顺,而是步家三口。面对着怎么压不住的预感,六顺大夫一把抢过那封信拆开。 然后,就在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六顺大夫已经像风一样冲了出去。快到人已不见,残影犹存。 “是不是,小辞有消息了?” 父子两点点头,是吧,不然这人怎么能这么激动,什么都不顾就跑出去了。 “人应该是在轩墨书院,我们也一起过去吧!”步家老爷一甩刚才的忧郁道。 “哎呀,人找到了就好,六顺这孩子也太心急了,等等我们一起啊!” 看着已经雨过天晴的夫妻俩,步微尘有点欲哭无泪,六顺大夫出去时候的表情可不是狂喜啊!而是惊愣和后悔啊!他怎么就觉得传来的不是好消息呢?唉,六顺真是的,也不把那消息留下来给他看一眼。看一眼他好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嘛! “我看,我们就别去凑热闹了。陆小辞自会拉住她师父不让六顺回乡村的。而且六顺大夫刚才出去时的表情不太对,不是收到人找到了消息的那种喜悦,我觉得我们现在跟过去,我怕会撞枪口上。” 步家夫妻两仔细回想了下六顺大夫走的时候的表情,确实是有点不对劲儿,那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好处捞不捞得着无所谓,别因为好心跑去一趟还惹来一身腥。 “儿啊!还是你说得对,那小辞那孩子就交给六顺去管了吧!” 六顺大夫自然是会管的,陆小辞的任何事情,六顺大夫都不会不管,当他跑死了一匹马到达轩墨书院的时候,陆小辞的呼吸已经微弱到看不见肚皮的起落了。 那大夫和叶山长两人守在陆小辞的床前,都快看不到希望了。六顺大夫方破门而入! 第三十三章:陆小辞危在旦夕 看见那安静躺着的小人儿,六顺大夫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肚皮没有任何起伏,脸色煞白到与外面阳光照耀下的雪同色。 “辞儿……” 听到声音,叶山长回头,一瞬间眼睛就放光一样。“六顺大夫,你可来了,你快来看看。” 六顺大夫此时眼神有些放空,声音有些微弱。“怎么会这样?辞儿为什么躺在那不起来?” 想起昨天,陆小辞还在好好的躺着,跟他畅聊怎么反击步家。就在计划都进行的很好时,陆小辞竟然真的躺在起不来了! 他的眼前一片空白,仿佛处于混沌世界,挣脱不开,逃不出去。如果他的反击换来的是他徒弟冰冷的尸体,他宁愿,承受住那些攻击,绝不还手。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在临都的时候就该知道了不是吗?这世间所有事,不是他都能掌控的不是吗?母亲因为他的刚愎自用,痛苦地离开了人世,四弟因为他的错事,被逼加入了二弟的。如今他离开临都,好容易才有了一个想真心对待的徒弟,却再次因为他的不甘躺在昏迷不醒。 好半天,六顺才从自己的思想空间中出来,马上就反应过来叶山长一直在拽着他。而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床边了。 “六顺大夫,你怎么了?你快去看看小辞啊!她快。” 她快五个大字狠狠地砸在六顺大夫心中,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大夫,不用再床前等待。他赶紧替陆小辞把脉,心中一震。陆小辞如今的身体就是吃那个改变经络的药的副作用产生的,不禁痛恨自己明明知道她吃了不好的药还让她在路上奔波,落得个心脏衰弱的下场。这病现在用药已经是不可能了,唯一还能救的法子,就是针灸。 “取银针来。” “早就准备好了。”叶甘遂拿着一包不知道属于那个大夫的银针,递给六顺大夫,语气中都带着些轻快。 因为听六顺的口气,应该是还能救,他和他爹请了多少个大夫了,都是摇摇头就走了。他们父子俩看着陆小辞那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都快要绝望了。六顺这一句“取银针来。”简直就是给人陆小辞还能生还的希望。 只见六顺大夫用火将银针消毒后,用娴熟的手法和瞬间的时间扎入陆小辞的体内,从陆小辞的手脚到脑袋最后到胸前,小小的身子落了无数根银针,看着都有些麻人。 直至收完最后一针,六顺大夫身子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叶山长和叶甘遂赶紧上前将六顺大夫扶起来。 可能针灸真的很累人,叶家父子俩眼中的六顺大夫,额头全是虚汗,厚厚的棉衣甚至能感觉到里面的湿潮,唇色发白,眼前发黑,脸色更是差到像好些天没睡过觉一样。 “六顺大夫,你?” 摆摆手,六顺大夫离开叶家父子俩的潜质,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道:“我没事,去拿些参片来我含着就可以了。我要在这里守着,看看我徒弟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可是……”虽然知道六顺宠这个徒弟宠没边了,当闺女一样,可是出于为好友考虑,叶甘遂还是继续说:“可是陆小辞到底什么时候醒啊!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辞儿还没脱离危险期,我要等她睁开眼睛才放心。” “什么?!还没脱离危险期?”吼完发现六顺那想吃了他一样的眼光,叶甘遂条件反射的把嘴一捂。觉得自己确实大惊小怪,那么多大夫都说没救了,六顺就算是在神也不可能扎完针陆小辞就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派人去准备参片。”说完叶甘遂又扶起叶山长。“爹,你也先回去休息吧!这一天都没歇过,这有我看着呢。” 叶山长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陆小辞,说:“好,那爹先回房了。你……好好照顾六顺大夫和小辞那孩子。” 其实还有很多,比如陆小辞脱离不了危险,你一定要劝着六顺大夫一点,爹虽然不太清楚六顺大夫到底是出自临都那家的高官子弟,但是能轻而易举请动步家的人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样的人愤怒起来不是一个轩墨书院承受得起的。陆小辞这孩子本来有福分,天资聪颖不说,还可以得六顺大夫青眼,只是她的身份太低,也许需要历经磨难脱胎换骨之后才能承受得住这种恩泽。 比如爹也知道你很喜欢陆小辞那个孩子,这么长时间的授课,经常能听到陆小辞在课上跟你夸夸其谈你都认真的听着。上完课之后还会很兴奋的记下笔记。你平日里讲课最烦那些跟你顶嘴的学生了,可是对陆小辞你却有着极大的耐心。也许你跟爹一样,知道陆小辞的天分简直是世间少有,不经意间就多了些怜惜。希望陆小辞不要压抑自己的天分,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一些。 如今看着人就这么快毫无声息的躺在,谁的心里都也不好受。 本来轩墨书院几位老师在一起都商量好了,针对陆小辞个人,打算在单独分出一个班专门应对乡试考试,争取让陆小辞成为这个朝代史上最年轻的举人。可是寄托了轩墨书院所有老师期望的孩子,就在这个冬天,连院试都还没考的冬天,很有可能逝去。 比如,逝去都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按照之前几位大夫说的,这身体也是熬坏了。陆小辞就算是通过明年的考试,在考乡试和会试也是一大难关。因为每个学子进考场都是九死一生,考试要求学子吃喝拉撒睡都在小屋子,食物只能带干巴巴的糕点还得经过掰开检查的。像你这么活蹦乱跳,身体倍儿棒的孩子出来的时候都脸色铁青站不稳。吓得你娘差点以为你生什么大病了。何况是心脏受损的陆小辞了,可能连考试都承受不住。如果你没有那个才华也就算了。可是明明戳手可得的东西,与自己失之交臂。这种情况想想都会觉得心酸。 想了这么多,叶山长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怕叶甘遂担忧,怕躺在的陆小辞会听见,消磨生还的意志。 第三十四章:亲见为母则刚强 陆小辞也许真的是意志大强大的那一类人。她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看不清周围的世界,因为她能清楚的听到初雪落在屋檐上的声音,闻到百花在空中绽放的芳香,感到周围有热闹且欢快的人群。她呆呆的站起身,使劲儿自己的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见周围,那模糊的空间五彩斑斓,让人心神向往。 突然,模糊的尽头透出一个清晰的人影那人的眉眼与自己有几分相像,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青年俊杰。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说着恭喜、恭喜。 陆小辞突然想跑过去,不为什么,只是想靠近那个人多一点,那个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而且她也相信,她不会被那个人拒绝。 当她终于跑过去,却发现自己像是书中描写的鬼魂一样,所有人都看不见她,感觉不到她,她的身体轻松可以横冲直撞穿越所有人群。 “难道,我死了吗?” 怎么会这样,她还说好要和六顺师父一起坑步家一笔,她还没来得及见常青村小伙伴的最后一面。她还连县试都没有参加呢!她怎么能救这么死了! 再回头,那高头大马上的人好像跟她有心灵感应一样,也同时回头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陆小辞突然就想起柳木樨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我的梦中人,会骑着高头大马,伴着世间最耀眼的阳光来到我身边。”以前她不懂这个含义,如今方知,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一生陪伴在身边,应该是这世间所有女子最大的幸福。连天才如她陆小辞,都不例外。 情不自禁的,陆小辞跟着那人一直走,那人身着胭脂红色喜庆的衣袍,走过了陆小辞从未路过的大小巷口;见过了陆小辞从未经过的亭台阁楼。一路恭喜声不断,就像人最美好的那段记忆时光,繁花千树。 陆小辞记得,自己跟这个人跟了好久好久,久到当陆小辞看到那个人跪在金銮殿的一瞬间,陆小辞筋疲力尽的再次失去知觉。 在醒来时,眼前画面突转。没有那个高头大马的红袍青年,没有热闹繁华的人流景象,没有巍峨伫立的豪华宫殿。 有的只是在风雪交加下伫立的山脉,树杈上落满了洁白的雪花,地上铺了一层银白色的地毯。在山脚下,有一个简陋的茅草屋,莫名的给陆小辞一种温馨的感觉。 虽然这个茅草屋没有草堂舒服,没有步府华丽,但是依旧给了陆小辞在那也没有的归属感。这时风雪越加,吹得茅草屋上的稻草都要飞走一般,两个人影从山边走过来。 陆小辞认得这两个人,一个是陆大,一个是陆二,她的两位舅舅。随着两人走过去,两人停在了茅草屋门前并不进门。陆二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心,陆大表情到是有些无所谓,嘴里还骂着:“就算是考上状元又能怎样?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自己媳妇都得在这破地方生孩子。” “,你少说两句,让三妹听见不好。” 三妹?莫非里面躺着的是……想到这陆小辞再也控制不住,穿墙进了茅草屋,记忆中很模糊的自己娘亲就这么显露出了真实模样。生孩子的痛苦让她的脸上布满汗水,脸色铁青,下唇被自己咬的全是血,就这么凄凄惨惨地躺在只铺了一条白布的稻草炕上。一个婆子在一旁急的大冷天汗流满面,不停的说:“娘子,就快了!马上就能看到头了。” “娘子,用力啊!使劲儿!使劲儿!就快出来了!” 稳婆的声音在这狭窄的茅草屋里显得格外洪亮,可是看着自己娘亲那越来越惨白的脸色,陆小辞对于那洪亮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发出内心喊了句。“娘!”她确定这就是她娘!尽管她二岁就被抱到了舅舅家,可是她很确定,这就是她娘。那个生她之后恶病缠身,两年就去世了的娘。 原来从一个女人到一个母亲的过程,是这般痛苦不堪又只能拼尽全力。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强。她的出生需要她娘付出的代价,不止是病痛的折磨,还有身体这种痛苦。 陆小辞忍不住上前想要摸摸自己的娘亲,当她的手从她娘亲身体穿过的时刻,她的眼中突然就开始酸涩。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自己主动触碰自己娘亲的经历,为什么她都死了!她都变成鬼了都不肯给她这个感觉。 娘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舅舅的声音也就毫无阻碍的传进屋内,传进陆小辞耳中。 “爹都死了!这孩子生下来不是算谁的!生下来就摁河里淹死算了。” 原来,她大舅舅从她还没出生就没有欢迎过她。 “这还是得看三妹的意见,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她傻你也跟着傻不成!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的话这辈子都不用改嫁了!这孩子扔了她也能找个后半生的依靠,也不用辛辛苦苦养个没有爹的孩子。” “这……我看三妹是宁愿养这个孩子的,而且经过三妹夫之后,三妹哪能看上我们找的那个黄土朝天的庄稼汉啊!” “怎么?我们陆家从祖宗那辈起就是农民,嫁个死了的状元郎还娇贵起来不成?还瞧不上庄稼汉,可别整那些没有用的死出。一个状元郎能怎的,不就是比我们庄稼汉多认识两个字?” 自己那混不讲理的样,陆二不是第一次见,当下也不在还口。因为在还口也没有什么用了。陆大就是那种认准自己对的人,窝里横来精神头。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三妹不同意的话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把孩子扔河里就是了。 可是陆二没想到的是,陆小辞娘亲到底还是听见了,而且一激动宫口又缩回去了。陆小辞在屋内干着急,看着那稳婆有点想放弃的神色气得想去打她! “娘,别放弃啊!” 也许是母子连心,也许是陆小辞的娘亲真的对这胎执念很深,好似回光返照一样,她开始拼命的使劲儿,终于在陆小辞发现自己再次消失的一刻将陆小辞生了出来。 第三十五章:叶甘遂得知病情 就在陆小辞从恍恍惚惚的梦中醒来时,第一眼便看见已经倒在床边的六顺大夫。 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临都的缘故,六顺大夫一直都是很整洁的。衣服无折痕、头发不杂乱。见其它人的时候总要保持整齐干净的状态。甚至于在陆小辞没去草堂之前,在草堂只有两个大男人的情况下。每天各类药材分类整齐;地面洁净无尘。 可是陆小辞醒来时看到的六顺大夫,黑眼圈明显的凹在眼上,下巴处有一层青涩的胡茬。几根调皮的发丝脱离发髻搭落在六顺大夫耳边,衣服上的折痕清晰可见。 “师……师父?”陆小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自己那个爱干净的师父吗?说出的话没有任何回答,六顺大夫在陆小辞的床前整整守了三天三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铁人也会受不了而昏睡,何况六顺大夫只是肉体凡胎。 六顺大夫醒不过来,陆小辞只好考虑其它问题。例如,自己饿了,很饿很饿那种。并且渴的要命,嘴唇已经干的起皮。 陆小辞试着起身,可是已经躺了三天并且病情刚控制好的她没有任何力气。反而是这个轻微的起身惊醒了六顺大夫。 “辞儿,你醒了?” 这一声柔肠百转的“辞儿”直接就让陆小辞忘记了肚子问题,再也控制不住张开双手狠狠地抱住六顺大夫,仿佛这一生也只剩下这些力气。 “师父。” 一句简单的只有两个字的回答,同样让六顺大夫激动的差点飙出泪花。他等这一声,虽然只等了三天,可是这三天难熬的像是三辈子那么长。他想,他这一生也许再不回有时光走的这么慢的三天。 只有三天,仅仅三天,年少时期的鲜衣怒马,青年时期的人生得意,悲愤时期的远离故土,还有陆小辞的一颦一笑,就这么静止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水墨画,无法被涂改的置于眼前。 在这三天里,他想通了太多事情。比如陆小辞是个孩子,即使她在聪明,她只是个孩子,采用惯性思维思考是很正常的,而他自己想让陆小辞自己想清楚的想法才是真的愚不可及,快而立之年的人了,竟然还跟小孩子计较这些事情; 比如当年的事情,根本不怪自己父亲,他上有朝堂关系压制,下有家庭矛盾尖锐。他为了夏家,他必须忍气吞声,他自己的媳妇被人活活折磨死,他难道会不难受吗?自己母亲跟着他走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又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比如步家这事虽然是欺骗他在先,但是说白了还是为了他的安慰考虑,他回击的方式却还是那么极端。从来不站在别人方面考虑。他应该庆幸她有步微尘脾气这么好的发小,不然他混到现在可能一个谈心的朋友都没有。 六顺大夫忍不住用手轻拍了拍陆小辞的后背,柔声道:“师父在。” “师父……师父,小辞再也不想和师父闹脾气了。师父,小辞相信师父对小辞好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就算是有,小辞也认了。” “傻孩子。”师父怎么会跟你要什么回报,师父只是想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平顺地走完你这一生。 好消息传播的速度也不比坏消息差多少,所以当陆小辞吃上第一口饭的时候,叶府上下就全都知道了。叶山长险些老泪纵横,满口道:“醒了好,醒了就好。”叶夫人不以为然,自己丈夫和儿子最近天天围着那个叫陆小辞的学生转,她自然是看那学生很不顺眼。但是陆小辞过了年才八岁,又是六顺大夫看在心尖上的人,对她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她该如何做才能皆大欢喜。所以她大方的让叶甘遂带了很多补品去给那个她并不喜欢的学生。 叶甘遂送了补品来,就好像听见六顺大夫和陆小辞在细说病情,想起之前六顺大夫明明说过陆小辞没有任何事情了,为什么还要避着人跟陆小辞说病情?叶甘遂放轻脚步,偷偷将耳朵贴在门边。 “那个药的副作用太大了,我没有及时救治,现在都留下后遗症了你知道吗?你现在还告诉我你不后悔?” “小辞醒来的第一天就问了常青村里的事情,已经塌了两处房子了。压死了两个人。只要师父好好的,我就不后悔!” “陆!小!辞!你知道这个药的副作用是什么吗?师父教过你,血液都是从心脏流出来的,你这次服的药直接就把你先天不好的心脏打击的千疮百孔。你以后不能做激烈的运动,情绪不能受刺激。甚至会试那九天八夜你根本就撑不住!你知道科举考试第一个要求就是身体健全!” “我……我没缺胳膊没瘸腿,身体自然是健全。九天八夜是考试,又不是虐待我,我有什么坚持不住的!” “陆小辞!你在国家律法这玩文字游戏吗?你拿你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不为重?” 屋内的声音就停在这一句,叶甘遂突然觉得这雪后的阳光都没那么温暖了。他明白了六顺大夫为什么不跟他们说陆小辞的病情了。因为他确实也不确定如果他知道陆小辞的身体状况还会不会让陆小辞以轩墨书院的名义参加考试。 让一个有着疾病的残破之身去参加考试会影响整个轩墨书院的名声,可是偏偏他知道了。他到底该怎么办?装没听见不知道还是废掉陆小辞的名额?他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爹陆小辞的身体情况?而且听六顺大夫口中的意思,是不同意陆小辞去科举的。可是六顺大夫和他一样明白,陆小辞对科举的执着。他见过陆小辞一提起科举考试就满眼亮晶晶的样子,听陆小辞说起过必定要高中之后打马从常青村路过。那话语中的坚定,对梦想的憧憬是能让人一想起就会情不自禁微笑的。 既然明白,他不确定六顺大夫是否会和他一样狠心折断陆小辞的梦想。六顺的势力他确实不清楚,但是他进京赶考时,六顺大夫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交给主考官,那个主考官就把他当成座上宾的事情他是记得的。六顺不同意的话,轩墨书院想废掉陆小辞考试名额,他怕六顺大夫能直接废了他们书院。 第三十六章:小年夜的小温馨 陆小辞在养病期间,时间过得很快,中间步微尘还代表步府两老过来探望过一次。陆小辞心中六顺大夫的算盘被步家人知道了,想到自己是个帮凶所以第一次对步微尘微笑的和风细雨,弄得步微尘以为她生病没治好坏了脑子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年夜,六顺大夫拿着一件红彤彤的新衣服进来,柔声道:“辞儿,你是想回家过年还是在叶府过?” 上次的争吵虽然是不欢而散,但是陆小辞有后悔的情绪,六顺大夫作为一个深知陆小辞病情的人也怕刺激陆小辞的情绪所以两人反而相处的比以前还好。 “唔!我想在草堂过,我想狗蛋师兄和鬼卿哥哥了。” “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多想想师父。” “师父天天在眼前嘛!”说着话的时间,陆小辞还朝六顺大夫讨好的笑了笑。让六顺大夫好气又好笑。无奈道:“说不过你,走了。” “干嘛去?” “小年了!外面有烟花和大集,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出去走走对病情也有帮助。” 刚说完,从门外闪进来一人。“对啊对啊!走吧小辞,先生带你出去玩去!” 进来的人正是之前纠结的叶甘遂,想了那么多,他最终还是决定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六顺大夫惹不起,陆小辞那孩子他也是真心喜欢,如果陆小辞真的能在考场上撑下来,也是她的福气,撑不下来,也是她的命。 小年夜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拖家带口的老夫老妻、彼此见面都会互相脸红的有意青年男女、想要牵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新婚小夫妻。还有兄妹、姐弟、叔侄等组合一起填满这个原本荒芜的地方,成为一个热闹的集市。 身边的人喜气洋洋的擦肩而过,陆小辞突然就有了想要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的冲动。 “师父,你说,家的定义是什么?” 家?这个问题突然就让六顺大夫支吾起来,作为一个还没成过亲的大龄男青年,父亲还有一大堆孩子的六顺大夫,对家的定义还是很模糊。但是在徒弟面前,自然是不能说自己不行的。所以六顺咳了咳道:“家就是一个地方嘛!” “噗”叶甘遂嗤笑一声,笑得六顺大夫脸皮都开始涨红。叶甘遂是一个打算考上进士之后打算娶个临都官家之后的人,同样没结婚。但是叶举人夫妻恩爱,一家三口过的异常幸福,所以叶甘遂给陆小辞的答案是。 “家啊!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你累了可以歇息,你苦闷有人劝解。” 直到多年以后,陆小辞真正自己理解家的含义的时候才知道,家的含义真的很简单。就好比一盏灯光,那盏灯光后,是一个等自己的人,一个温暖的港湾,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小辞,叶先生。”柳木樨身着嫩黄色的衣裙,站在池塘边大力地挥着手。直接打断了三人对家这个含义的看法。 “木樨?”随着陆小辞回的一声,叶甘遂才知道,喊他们三人的是轩墨书院今年和陆小辞一起进门的新生—柳木樨。因为在课堂上柳木樨的成绩并没有像陆小辞那么突出,所以他还一直没注意过柳木樨,今日一见,终于明白他老爹为什么说不该让柳木樨入轩墨书院了。这么娇艳的女孩子扔进男生堆里,也不怪那些男生每天只研究怎样才能离柳木樨近一点了。 柳木樨领着人朝三人的方向来,刚过来就对着陆小辞动手动脚,捏捏脸,掐掐道:“自从放假好久不见了,小辞你有没有想我啊!” 被捏大的脸吐字不清晰,看得六顺大夫直皱眉头,又不好直接说人家小姑娘,只能拿眼神不停地看叶甘遂,希望叶甘遂能给力的,毕竟,那小姑娘是你学生是吧。 可惜叶甘遂对着柳木樨长的这么娇艳的女孩子同样也不好意思说,只能避过六顺大夫的眼神当看不见,气得六顺大夫也不在乎是不是大街上了,直接踹了他小腿一脚。 也不知柳木樨是感受到六顺大夫的想法还是良心发现,终于放下祸害陆小辞的小手。 “你怎么来镇里的大集了?还是叶先生带着出来的。你舅舅舅母呢?” “你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啊!” “少扯皮都得说。” “是是是!柳大小姐,我最近一直住在叶先生家啊!今天是我师父领我来的。” 说到我最近一直住在叶先生家时,陆小辞就见柳木樨脸色变了一下,马上又恢复笑语盈盈的模样回着:“这样啊!”陆小辞突然有点不舒服,因为刚才柳木樨突然变了的脸色,自小父母就不在身边的孩子,对自己的保护总是很强烈的。并且很敏感,尽管陆小辞并不懂为什么柳木樨会变了脸色,但她下意识地往六顺大夫这边偏了偏。 而沉浸在自己思想里的柳木樨是注意不到这个细节的。她只能想到,同样是一起入学的女学生,陆小辞得到了所有先生对她独一份的宠爱,而她柳木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被压的头都抬不起来。没有人知道她进入轩墨书院,不是像陆小辞一样有豪情壮志要去考科举,只是因为她十三岁那天,杏花雨下,叶甘遂英俊的脸庞从青石板街上传来,带走一片芬芳。 “陆小辞!”一声怒吼,唤回了柳木樨的思想,让陆小辞三人停下来脚步。 陆王氏牵着陆志山,两人穿着半旧不新的衣服走过来。看着陆小辞那脸蛋红润和长胖的身体,想起之前村里说陆小辞被人带走当小妾的流言,陆王氏莫名就不舒服,六顺大夫在旁边,那个流言就肯定是假的,凭什么她家这次为了修房子都快没积蓄了。陆小辞一个没爹娘要的小过这么好的日子? “大过年的,不知道家里一堆活吗?整天我和你二舅母都要累死了,你个小兔崽子每天逛街穿着新衣服这么享受?” 陆王氏的话,粗鄙的让一直生活在诗教礼仪世家的叶甘遂有点难接受,而且骂的还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叶甘遂就有想回嘴的冲动。 “这位大婶,你是谁啊?” 第三十七章:陆王氏的小算计 “我是谁?我是这个小兔崽子的大舅母!”刚说完,陆王氏就感觉陆志山拽了拽自己的袖子。直接脱口而出。“你这孩子,拽我干嘛。” “呵!看来,一个孩子都比你懂事!” 如今陆小辞的身体受不得一点刺激,所以六顺大夫这次索性连温和的面具也不带了,直接就说:“上次的事情您不是忘了吧。陆小辞已经归她二舅舅家管了,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大舅母说话插手!” “六顺大夫,这是我们老陆家的事,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是不是隔壁村刘寡妇明天出嫁你也要管管啊!” “第一,陆小辞是我徒弟,第二,我管不管的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年收税让谁干活我可以去里长哪里说一嘴。” 一提起里长,陆王氏的气焰立马熄了一半,陆小辞扭头,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丢人的舅母。而叶甘遂和柳木樨两人从没在村庄那种地方呆过,第一次看见陆王氏这种人新鲜感十足。在一旁看戏看得那叫一个滋滋有味。 “总之,陆小辞你回家干活!每天那么悠闲好吃懒做,就你这样还是个读书人?孝敬长辈都不知道吗?” 听完这话,陆小辞不怒反笑,拦住了想要继续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六顺大夫,自己打算亲自上阵,刚要开口,就见陆王氏牵着的陆志山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子天天黏在自己身边喊“姐姐”的日子,陆小辞的心突地就柔软了下来。 “我会回家的,说完你就走吧。” 叶甘遂和柳木樨互望一眼,不是吧,陆小辞那个眦睚必报的小性子被人这么骂竟然都没还嘴?血缘关系果然是强大啊!自己的亲戚到底下不去狠嘴。 被陆王氏一打岔,陆小辞到底失去了继续逛的兴致,就这么回了叶府。六顺大夫自然跟着陆小辞走,叶甘遂待想走被柳木樨拽着要求陪同,他也不好表现的太偏心只好同意。 小年夜过后,六顺大夫为了陆小辞女孩儿家的名誉想,还是决定把陆小辞送回陆二家。只不过不是他去送,而是贴着轩墨书院大标签的马车去送。好让村里人知道陆小辞只是被书院接走学习去了,并没有做任何人的小妾。 对于轩墨书院这种村里可望不可及的书院,村里人自然是相信万分。就连亲眼看见步微尘把陆小辞带走的陆宋氏,都怀疑是步微尘是不是学院的先生。 而回到陆二家的陆小辞,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陆王氏敢那么叫嚣。原来是陆二家儿子陆志阳从镇上回来的,当初分家时陆二家分到的房子就是这么一套小到不行的房子。刚够一家三口住,根本没了她住的地方。六顺大夫是不肯做出留她过夜的举动的,就怕给陆小辞清誉带来什么影响,所以陆小辞还是得住陆大家。 陆二搓着手掌,一脸的抱歉。“外甥女啊!要不,让你哥哥去住大舅舅家,把屋子腾出来给你。” 说这话的陆二下意识带了些紧张,陆小辞看得一清二楚,不过想想陆二这个舅舅一直对自己不错,陆小辞也不忍心让他为难,只好假意拒绝。 “二舅舅不必多心,小辞也就是去住几天。” 陆大和陆二住的很近,所以陆小辞抬脚就进了陆大家。陆大骂骂咧咧刚要起身,陆王氏第一次在陆大耳边说了些话,而陆大竟然真的也乖乖坐下了,简直让陆小辞不可思议。陆王氏会替她求情?陆大那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呢竟然也忍住之前的羞辱没找她麻烦。陆小辞觉得自己生病这段时间可能世界都变了。 她哪里知道,塌了一个之后村里有条件的都买材料修房子,陆家也不例外。积蓄花了小一半,想起以前每个月白白得来的六顺大夫一百文,陆王氏一心希望陆小辞留下,陆大也因此忍着不找陆小辞的麻烦。 可是人生哪里容得一帆风顺这四个字,陆大和陆王氏不找麻烦了,还有个他们两人的闺女,陆花花。 陆花花常年住自己大姨家是个客人,所以村庄女孩子那些勤快干活这些优点一类的是一点没有,就算是陆王氏给她指派的任务也不爱干。于是就听陆大家院子里经常有这种声音。 “小辞啊!帮姐把衣服洗了吧。” “小辞,帮我把板凳拿过来吧。” “小辞,你来喂志山吧,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忙!” 陆小辞知道自己别无其它选择的地方住了,所以也不愿意惹事,对陆花花的要求一般都是强忍着怨气帮忙干了。而且盛鬼卿有一次碰见陆小辞抬水的时候直接每天帮陆家运两桶水过来以分担陆小辞的活。 “小辞啊!你过来帮姐把窗花剪了。” 听到喊声,陆小辞放下正在扫地的扫把,先把陆志山抱进屋然后进了陆花花的房间。也不跟陆花花多废话,拿起剪纸就咔咔剪。 “小辞啊!剪个花好月圆之后再剪个大鲤鱼吧。” 陆小辞一听,放下手中的剪纸道:“我只会剪喜字,其余的姐姐来吧。” 陆花花此人是完全看不出来陆小辞的脸色已经不好了,这么长时间的使唤陆花花已经习惯了,一听陆小辞不会剪也不管。 “那怎么行,我一堆活呢!让你剪个窗纸都干不好你还能干什么?”说这话的时候陆花花的表情充满了鄙视,看着陆小辞好像就是个废物一样。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何况陆小辞被六顺大夫一手惯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脾气,这几天帮陆花花干活她已经很不爽了,如今她还是喊一声就来帮陆花花的忙,陆花花还没事找事她自然是不能忍。 “我还能干什么?这几天你的所有活几乎都是我干的吧。现在是要过年了,村庄里也没死人,你天天穿着一身孝服一样的衣服满村嘚瑟什么?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我还能干什么,我就是什么都不能干也比你整天好似诅咒别人家早死一样。” “你懂什么!没出过村里的土包子,今年镇上最流行的就是穿白色的衣裙,什么都不懂在这里显示你见识浅薄吗?听说你还去轩墨书院念书呢,呵!一个女人家好好的窗纸都不会剪,去跟一群大男生混在一起,谁知道你到底是想读书还是想干什么?” 第三十八章:怎么不说住皇宫 这明显就是在说陆小辞是去跟一帮大男生厮混,水性杨花没干好事。陆小辞突然就想起之前她和盛鬼卿一起回家被陆王氏说的场景,村子里人的七嘴八舌的声音又嗡嗡地响在陆小辞耳边,她虽然不明白这话到底对她的影响有多大,但是六顺大夫不肯让她住在草堂的经历让她无比痛恨,所以陆小辞直接抄起剪窗纸的剪刀,眼中冒着狠光,大声吼道:“你在给我说一遍。” 此时的陆小辞,小小的手中紧握着剪刀,连手指发白都注意不到;眼中紧紧地盯着陆花花,冒着凶光,好似陆花花再说一句话,陆小辞就能马上冲过来。虽然陆花花比陆小辞高了一个半脑袋,但是陆花花还是被此时的陆小辞吓的腿有点软。忍不住喊:“娘!娘!娘救命啊!” “大舅去砍柴了,舅母去菜地里翻萝卜了,你现在喊谁也不好使,你有胆,你就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没错,再说一遍!她陆花花敢再说一遍,她陆小辞就敢拿剪刀在陆花花身上插两个窟窿眼! “你……你别过来!你敢对我做什么!你得住在我家呢!” “住你家?你以为我稀罕住在你家不成?大的为老不尊,夫妻矛盾太多,小的整天好吃懒做,什么都不知道干,这样不和睦的家庭你以为我想住?” 这句好吃懒做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在骂谁,陆花花看着手拿剪刀的陆小辞,既不敢惹她也不想服软。无奈之下,只好大喊:“陆志山!陆志山你快过来!你亲姐要被你这个后姐扎死了。” “呵!”陆小辞嗤笑一声,听见屋外的脚步声,顿了顿,到底是把剪刀扔回了针线篮。 陆花花一看,一把抱过针线篮。再看陆小辞那边确实没什么尖锐物品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根本不顾及快到了的陆志山,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哼!我就是再说一遍又能怎么样!敢自己混大男人堆里还不让人说吗?一个女娃连剪窗花都不会还读书?你会什么?四书五经啊!笑死人了。” 陆志山本来是听见自己亲姐的喊叫声来的,结果来了之后就发现是自己亲姐在为难一直照顾自己的表姐,一时站在门口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陆小辞本就因为陆志山的到来忍了口气,如今看陆志山根本就没有帮自己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了怨念。平日里带陆志山玩,吃,睡那样不是她干?到头来到底还是比不过整天都不管他的亲姐。她拿陆志山当亲弟弟,人家也没见拿她当亲姐姐,她还何苦那么照顾他? 想到这也不看陆志山,气急败坏的跟陆花花再次吵起来。 “四书五经,我早就倒背如流了,倒是某些人,自以为去过镇里就以为见识过天地,说是井底之蛙也不为过。” 井底之蛙是什么意思陆花花当然听不懂,但是前一句没有引用任何文化常识的话足够陆花花理解陆小辞这句话的意思了。 “呵!镇里那么繁华,这天地还有几个地方富贵得过镇里?大姨到是说过州府比镇里更繁华,只不过我好歹还听过,有些土包子,听都没听过呢。” 小孩子的气性总是莫名其妙,吵着吵着就脱离了原本的理由,聪明如陆小辞也不例外,就像同现在的陆小辞和陆花花,两人早已忘记是为了窗纸才吵起来的,现在两人只想告诉对方我过的有多好,我见识你比多多了。 “州府算什么!我住在州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旮旯呢!” “你还住过州府,你怎么不说你住过皇宫得了,人啊!要有那个觉悟,没本事就别吹牛。” “你又没去过州府你怎么知道我没住过?” “就你?你要是能住在州府里,我都能当娘娘了。” “可惜现在皇帝是个女的。” “你……” 第一回合陆花花和陆小辞吵架,陆小辞完胜。 除夕夜,陆王氏和陆大两人早已回到家准备年夜饭,陆志山再次举手想让陆小辞抱他去忙,被陆小辞无视掉,陆志山撇了撇嘴,大哭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好姐姐突然就不理他了。 听到哭声,陆小辞有一瞬间差点就伸手想要抱起陆志山,可是想起陆志山中午爬在门口不进去,在吵完之后还去安慰自己亲姐的经历,陆小辞将手默默握拳,打定主意再也不哄陆志山。 陆王氏从忙碌的灶台中抬头,看陆志山哭成那样心疼得抗不了,大喊:“陆小辞,你弟弟哭了你也不管管。” “就是,一点当姐姐的样儿都没有,整天白吃白住在家里,志山都哭成这样了也不见你搭把手。” 陆小辞一听,立马站起身。“你不是姐姐吗?你看不见还是听不见?你一个亲姐姐都不管我一个吃白饭的管什么!” “你……” 听到争吵声,陆大从房间里走出来道:“都吵吵什么?长本事了。”说完看向陆志山 “你哭什么哭,就会哭。” 本来陆志山就很怕陆大,听完这句话就更害怕了。立马就把眼泪憋了回去不敢在哭。 陆王氏看到这场景叹了口气,不明白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看着陆志山小小的身影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袄站在院子中间擦眼泪,明明是喜庆的节日,心里却酸涩得直冒酸水。她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选择忍下来到底是对还是错,有陆大这样一个爹,到底对孩子是好还是不好?陆花花一个女孩儿,从生下来就公婆不喜,丈夫也不喜,所以才从小就扔在她大姐哪里养,她早就跟她大姐说过,以后嫁个聘礼厚的就行,两人各拿一半,算是她大姐这么多年养陆花花的报酬。 可是看陆花花一点不跟家里亲近的样子,陆王氏依旧觉得难过,陆花花是她肚子上掉下来的肉,刚送走的时候她也心疼的整夜睡不着觉,可是她不送走陆花花整天就被自己的祖父祖母,甚至是父亲埋汰的不像个样。她也是没有办法啊! 第三十九章:六顺大夫来做客 终于到了吃年夜饭的时间,陆王氏看着陆小辞道:“小辞啊!你去吧六顺大夫请来一起吃吧。” “哈?”陆小辞纳闷了,陆家这么抠还能多请一个人来吃饭?要说六顺大夫在村里是德高望重,是经常有人请他去吃饭,但这里面绝对不能包括抠到衣服都不舍得打补丁的陆家。 “是啊!去把六顺大夫请来吃饭吧,人家照顾你那么长时间,请人吃顿饭是应该的。” 要说陆王氏开口已经让陆小辞惊讶了,那么陆大开口就让陆小辞以为天都塌下来了。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她面前的到底是不是自己那个大舅和大舅母。 “那……那我现在去请?” “去吧去吧!”夫妻俩异口同声,语气中都带着欢快,陆小辞就在自己的不解与疑惑中冒着寒冷的天气赶往草堂。 相反,六顺大夫听到这个消息异常淡定,进了一趟里屋之后就说:“走吧!” “师父……师父,你就不怕有诈啊!我大舅和舅母那么抠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请你吃饭。” 自己刚说完,就听见自己师父哈哈大笑,然后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你还小,不懂。放心,师父有分寸,只要他们能对你好点,这点亏师父愿意吃了。” “吃亏?那可不行,凭什么让师父你吃亏?” 看着陆小辞一副要炸毛的公鸡一样表情,六顺大夫不厚道的笑眯了眼,笑弯了腰。一个伸手把已经八岁的陆小辞抱起来。点了点陆小辞的鼻尖说:“放心吧,他们喊我去无非就是想着我之前每个月给他们的一百文钱,想把你要回去重新养。” 一听六顺大夫的话,陆小辞赶紧死死抱紧六顺大夫的脖子。“我不要回大舅家,就这几天我就要被陆花花欺负死了,要是常年在哪住师父你看见的徒弟就不是你活生生的徒弟了!说不定就是一座孤坟。” 刚说完,屁股上传来“啪”地一声响,六顺大夫带着满脸的不高兴道:“瞎说什么呢?师父还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不成,你不用操心那些事情。” 吐了吐舌头,陆小辞挪了挪在六顺大夫胳膊上的屁股,将脑袋整个埋在六顺大夫宽厚的肩膀上,感受着寒风中的温暖港湾。 “师父,为什么我就不能住草堂呢?跟师父住在一起小辞就永远都不会受欺负的。” 等了好久,陆小辞才听见六顺大夫一声叹息。“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人言可畏这个词,不是你靠字面意思就能理解的。” “人言?小辞实在是不明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想管也管不了啊!何苦还要理那些人呢!何况!君子才不会背后道人是非呢!”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没有人会是真正的君子,触碰到利益关系,就算是血亲,也会变成小人。” “那……师父,如果小辞和您触碰到利益关系……” “不会有那一天。” “万一有呢?” “……你那么多废话?” “……” 就这样,六顺大夫抱着陆小辞,一路安静地走到陆大家。这一次,陆王氏和陆大显示出了无比的热情,打开门之后先是用两张笑得像花骨朵般的笑脸相迎,接着搬了个崭新的凳子,还用皂粉刷了一个白得发光的碗摆在正中间。 “六顺大夫,快请坐快请坐,这么长时间我们家小辞多亏你的照顾了。” 六顺大夫闻言只是笑笑,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地坐在崭新的板凳上,顺便把抱在怀中的陆小辞也放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师徒两共用那把崭新的椅子,徒留陆花花旁边那最破的沾满灰尘的小板凳孤零零地在饭桌旁。 陆大夫妻俩尴尬笑了笑,忘了把陆小辞的东西伪装一下了,要知道这个爱管闲事的六顺大夫最疼陆小辞了,拿村里人话说,那是养媳妇,养闺女也没这么精细过。如今他们夫妻俩这么堂而皇之的陆小辞在他们家的生活摆出来,恐怕六顺大夫不可能会把陆小辞再交给他们照顾。 “这个……这个吃饭吃饭。”说完陆王氏赶紧夹了一只鸡腿进六顺大夫碗里,虽然陆王氏面上笑着,其实心也是疼得滴血!那可是鸡腿啊!她们家一年能有几次吃鸡的时候!还是鸡腿肉这么鲜美的地方。要知道就算是过年,她们家也只舍得炖半只鸡,只有一个腿,就这么给了一个外人!可是想想每个月的一百文,陆王氏就能收回夹筷子的手! 随着陆王氏收回的筷头,还有两双未收回的眼睛,陆花花、陆志山。陆志山看着那鸡腿差点就眼泪巴巴的了,这一年就吃过一回鸡肉,那回鸡肉的鸡腿被陆王氏留给陆志山了,所以陆志山知道这个东西有多么好吃,不是自己天天吃的草味青菜,不是自己回回啃得带石子的馍馍,是鸡腿啊!是肉啊!要不是陆大在旁边这孩子说不定能为了只鸡腿激发身体无限潜能。 相比于陆志山,陆花花的原因更高大上一些,她是从六顺大夫进门,眼光就在没离开过六顺大夫,而她的父母光顾着招待六顺大夫也没注意罢了。陆花花原本以为她是村里唯一一个常年住在镇上的姑娘,眼光好,会打扮,村里的男子没有一个配得上自己,可是她没想到,她村里竟然能有这么好看的人,这么有气质的人。她之前两年回来的时候也听过六顺大夫的大名,可她觉得一个大夫,能有什么出息?她错了,这样的男人,是从九天下凡的仙人,就算是镇上也没有过这么出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陆花花! “陆花花,你眼睛快粘我师父身上了。”陆小辞说完,就拿起筷子把鸡腿夹给了陆志山。虽然是埋怨自己这个弟弟,可是看着那个快要泛泪花的眼睛,陆小辞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反正六顺大夫的东西她都是随便动的,一个鸡腿,在草堂天天吃都吃腻了的东西师父也够呛会喜欢。 事情确实跟陆小辞预料的一样,六顺大夫只是摸着她的脑袋温和地笑了笑,一点都不介意。可是其它人炸了。 为了调动大家评论的积极性,我决定!如果大家评论,我就加更! 第四十章:一个鸡腿的战争 陆花花率先蹦起来。“陆小辞你干嘛把六顺的鸡腿给陆志山,那是给客人吃的你给别人吃什么。再说了,我们家里来客人我看看不正常吗?你小小年纪满肚子花花肠子。”自己女孩儿家的心思就这么被捅破,陆花花多少有点恼羞成怒,加上她现在就想着怎么对六顺大夫好,怎么样能让六顺大夫看上自己,所以对陆小辞未经过六顺大夫允许私自就给了陆志山很不满。 陆大紧跟其后,一撂筷子怒吼。“你这是干什么呢!还不快给六顺大夫夹回去。”要不是碍着六顺大夫在,陆大简直想一巴掌打死陆小辞这个熊孩子,就这么乱动六顺大夫的东西,要不是六顺大夫修养好早就生气了。这熊孩子也不知道三妹是怎么教的,整天一点礼貌不懂还读书,也没看读出个什么来。 “夹什么啊!师父也不爱吃。” “怎么可能有人不爱吃鸡腿,陆小辞你别任性,快给六顺夹回去。” 此话一出,把陆大想要训斥的话都憋回去了,陆大呆愣的看着自己闺女,不明白平日里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闺女怎么有这么大爆发力。女人家的心思自然是女人家懂,当陆王氏注意到陆花花的表情的时,陆王氏心里就盘算开了,六顺大夫看着不像缺钱的人,聘礼肯定给得起,这么一想陆王氏觉得自己必须得推自己闺女一把,这样六顺大夫对岳家还能每个月只给一百文?给两百文都不是问题! “是啊!六顺大夫是客人,看看你姐姐,多懂礼貌,多会照顾人。” 话刚一说完,六顺大夫明显感觉到身旁人的僵硬,赶紧接口道:“六顺确实不爱吃鸡腿,志山身子不好,吃点补补是应该的。” 有一段时间,陆志山在一旁,拿着手中的鸡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听六顺大夫说完险些哭出来,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家人,到底是怎样对他的,尤其是他的亲姐姐,是宁可给抢走他小辞姐姐的外人吃,也不给自己吃。 陆王氏看着陆志山的表情,有些心疼,这孩子在这家里连块肉都吃不上,这件事情也更坚定了陆王氏要撮合六顺大夫和陆花花的心。有钱了就能给陆志山买肉了。 “哎呦,六顺大夫就是会心疼人,现在就知道心疼我们家志山了。”说完还特意瞅了瞅还在盯着六顺大夫看的陆花花。言下之意,我们家是不是有谁得你心意才会让你心疼陆志山啊!至于这个得心意的人,也是明摆着了,因为陆大家就一个适龄的闺女嘛。 六顺大夫是个很敏感的人,听完陆王氏的话岂会不知道陆王氏打什么算盘,他唇角下垂,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听了陆王氏的话很不舒服。 “心疼志山怎么了?我师父心疼每一位病人。”陆小辞心疼自己师父,听着陆王氏阴阳怪气的话,看到自己师父明显不对的表情,忍不住就驳了陆王氏一句,引得陆大差点忘了今天主要的目的。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舅母说话的”。 刚说完,底下的脚立刻被陆王氏踩了一下,那重力可以帮助陆王氏把陆大的脚趾头直接踩肿,导致陆大差点叫出声,瞪了一眼陆王氏,终于反应过来今天事为了讨好六顺大夫,赶紧改口。“额,没事,吃饭,吃饭。” “对对对。吃饭吃饭,小辞你也吃。”说着,陆王氏忍着心痛给陆小辞夹了块肉,那忍痛的表情让陆小辞看着直想笑,尽管她并不怎么爱吃肉,而且也很嫌弃陆王氏的筷头,但是为了能刺激刺激陆王氏,陆小辞就成为这个饭桌上第一个吃肉的人。 按理说来客人了,必定要客人先动筷子其它人再吃的,这也就是陆志山现在也没吃上鸡腿的缘故。这规矩在陆家是每个人必须遵守的,因为有陆大那个勤劳的监工。但是今天,陆小辞仗着有六顺大夫撑腰还想气气陆王氏那个老妖婆,果断的顶风作案。 屋子外面寒风吹过,吹落一地的雪花,清透如歌,屋内只有开始动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训斥。原来,在严格的教条禁不过一个月仅仅一百文的银子。陆小辞突然觉得没了兴致,神情都变得蔫蔫的。六顺大夫就坐在陆小辞旁边,对陆小辞的变化心如明镜。 面对着一桌子丰富的农家菜肴,他也突然没了胃口,他也是自从来了山村之后才发现一个道理,没有绝对好的地方。 临都城里,锦衣玉食,美酒佳肴,王公贵族可以随意歌咏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但是朝堂之上暗涌不断,家宅内斗从不停歇;常青村内,粗茶淡饭,鸟语花香,墙角街头随处可见热闹的议论。但是往往议论中心的人都被流言所伤,鸟语花香也说明蚊虫许多。就拿今年冬天房屋倒塌死人这事说,村里人虽悲哀,却也习以为常,这事如果放在一个搬砖砸下来十个人九个都是当官的,要么是当官亲戚的临都,死一个人、塌一个房子,说不定都能引起轩然大波。 也许是因为自小衣食不缺,而且读书颇多的原因,相比于生活上的享受,六顺大夫更在意精神上的纯净,所以他选择留在常青村。可是如今常青村的人也开始跟他耍些小心眼了,让他突然有些不太适应。否则如此拙劣的计谋,六顺大夫会让它连发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陆家的人看着六顺大夫放下碗筷,心里有些慌,最后还是陆王氏出头说:“可是饭菜有哪里不合胃口?” “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只是六顺在来之前吃过饭了,如今看着这些好饭好菜吃不下去,六顺也是心有遗憾的,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有什么遗憾,那就吃呗。” 陆大的话让陆小辞直接翻了个白眼,索性也放下碗筷,反正在她大舅舅家,再好吃的菜她都吃不下去,何况陆王氏做菜水平只是一般。 第四十一章:六顺终下定决心 “师父,既然吃不下了不如回草堂小辞给你泡茶歇息会儿吧。” “辞儿说的是。” 一听六顺大夫要走,陆大和陆王氏慌了,赶紧笑着拦下两人。 “多坐会儿,多坐会儿,陆小辞你怎么回事,六顺大夫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不多坐会儿!” “是啊是啊!六顺你多坐会儿,我去给你泡茶。”陆花花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羞红着脸跑了出去。 “哎呦,你看着这孩子,就是心好。”陆花花的技能显然不适用于六顺大夫,因为六顺大夫的脸色已经沉得可以滴出水了,陆王氏看在眼里只好开口干巴巴地打着圆场。 陆小辞“嗤笑”一声,这叫什么心好,六顺师父早就告诉她打的什么算盘了,不过是泡杯茶而已,陆大家的茶那能十文就不错了,那能比得上六顺师父月月一百文供着他们!陆花花这次的帐算的到是精明。 “我师父喜欢喝大红袍的,不知道舅舅家里有没有。” “什么大红袍?那不是衣服吗?你这孩子整天嘴里说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词。” “咳咳咳……”基于陆大的阐述实在是有些让人发笑,而良好的教养又不允许六顺大夫笑出来,所以只好以咳嗽来掩饰这种尴尬。 陆小辞摸摸盛了碗汤放到六顺大夫面前,暗道,自己师父原来也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看来自己大舅还真是一个威力巨大的杀伤力武器,能让有完美形象的六顺师父破功。看看自己多淡定,当然主要原因是听多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六顺大夫你这是怎么了?”陆大犹不知六顺大夫为何突然咳嗽,只是突然觉得六顺大夫这神医是不是吹出来的,自己是个大夫竟然连咳嗽都治不好。 “没事,我没事。”刚说完,桌子上多了一碗茶,是那种粗瓷做的碗,经过了寒风的洗礼上面还能隐约看到冰碴,零星几个颜色非常深的茶叶沉在碗底,目测茶叶应该是发霉了,让人看着就失去了喝的欲望。 抬头,六顺大夫就看到陆花花冻得红扑扑的脸,不比京城那些闺女娇嫩,但是比起常青村土生土长的女娃确实有几分姿色。可是并不足以让他有什么想法,尤其是陆花花之前话语间有着明显针对陆小辞的字句。 到是陆大,一看那茶放了那么多叶,还是他买的最贵的茶瞪了好几眼陆花花,眼中的心疼几乎掩饰不住,只有想起昨晚陆王氏不断的提每个月一百文陆大才能控制自己淡定的坐在椅子上。 “六顺大夫,您尝尝,我和花花她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花花泡的茶呢。” 这话说的,先不说陆花花就没怎么在家里养过,其次一个大姑娘泡茶给外人喝这司马昭之心可是路人皆知了。这让陆小辞心里极不舒服,还没等六顺大夫回答什么,抬头就把茶碗拿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震醒了一桌的人,所有人被吓的站了起来,陆志山在大哭,陆大想要伸手无奈六顺大夫挡在了陆小辞的身前。只有陆王氏的声音在这清脆的响声之后没有旁骛的传入众人的耳朵。 “啊!陆小辞你这个倒霉孩子!你要死了不成?” 陆花花也是呆愣了一瞬间之后,气得脸色发黑,顾不得六顺大夫在一旁要保持形象,举手就扇了陆小辞一个嘴巴子。 继瓷碗破碎的声音和陆王氏的喊声后,有一皮肤相互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小屋子里响起,六顺大夫回过头,一把抱过陆小辞,心疼的看着脸上那红得有些发紫的印子,转过身举起手就要还陆花花一巴掌,可是多年的礼教提醒着他,不能打女孩子,不能打人。这一掌下去还不知陆小辞以后怎么在陆大家呆呢,陆二家没地方,草堂又没法收留她,他只能忍着,和平的解决这件事情。 他手上青筋爆出,脸色发黑,整个人像是暴怒中的狮子,准备随时咬人一口。陆小辞就像那狮子最柔软的腹部下的小狮子,受着父母的保护,生活在父母撑起的蓝天下。 这样的小狮子无疑是最幸运的,不用自己去拼杀,不用自己去找食,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长大,直到大狮子老去那一天。 “辞儿,疼不疼?”六顺大夫回身心疼得摸着陆小辞的脸,柔情满满的溢出来,他后悔了,他心疼了!他怎么会想着为了流言这种事情把辞儿放在这样的家里!流言又怎样?被人指点又怎样?临都那么艰苦的时间他都过来了!怎么会怕这些人的冷言冷语! 那双在草堂只碰过草药的水,这段时间洗洗刷刷长出了薄薄的茧子;那张嫩白的笑脸平日在草堂里都有他亲自调配的养颜霜,如今却多了一个红得发紫的印子;在草堂只能听见笑声的嗓音,在这里完全被压抑住了。 感受到六顺大夫的疼惜,陆小辞突然也不那么生陆花花的气了,一个巴掌换来师父毫不掩饰的柔情,她觉得太值了。 她忍了太久了。陆大一家的生活习惯她根本适应不了,不只是饭菜的不合口,还有每天无数的指责和指使。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让她住在草堂,就这么两步的距离,师父却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如今她终于确定,师父还是心疼她所承受的,只是师父有他的打算,有他的无奈。 “辞儿不疼。” 六顺大夫抱起陆小辞,看着陆大家的人道:“我现在就去找里长,师父从今天开始就收养你。你不用在住在你这毫无善意的舅舅家。” 一听六顺大夫的话,陆大和陆王氏急了。 “六顺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小辞是我们陆家的人!” “是吗?小辞的父母可是双双亡故,当初跟你们说好,好好收养辞儿,我每个月给你们一百文,可是结果呢?逼我把辞儿送到了陆二家。如今只不过是暂住几天,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在我六顺草堂金贵的样子了?相信里长会做出正确的决断,今日,有劳你们招待了。” 第四十二章:姐妹反目为那般 说完六顺大夫抱着陆小辞就要出门,惹得陆大急了,他今天让陆王氏准备了一堆好酒好菜,还让陆花花泡了他那发霉的茶叶,要知道这可都是钱啊!本来是指望六顺大夫能继续一个月给一百文,谁知惹急了六顺大夫直接打算抱陆小辞回去养!这他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也顾及不了瓷碗被摔碎的事情了,陆大现在只希望六顺大夫能改变主意,拉着还处在呆愣中的陆花花,陆大道:“六顺大夫你不能走!我知道是陆花花这孩子的错,我让她给陆小辞赔礼道歉。你还是继续把陆小辞放在家里养着,我保证不让陆小辞在干活了。” 六顺大夫看了眼陆小辞,陆小辞果断把脑袋埋在六顺大夫肩膀上,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就是不要在这住了。 陆大一看,急了,看陆花花满脸的不甘,一巴掌就打了上去。“张嘴!给你妹妹道歉。” 挨了一巴掌的陆花花懵了,陆大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也不知道女孩儿家脸珍贵,用的就是平日里犁地的劲儿道,直接刮得陆花花娇嫩的小脸出了血丝,牙齿碰在唇上压出了鲜红的血。 到底还是不忍心看一个小姑娘被打,六顺大夫开口。 “不必为难陆姑娘,六顺心意已决,收养辞儿。” 怎料这话说完陆大完全不懂六顺大夫的意思,还以为是因为陆花花没吱声的原因,又一个嘴巴子打上去,把陆花花扇到了一旁,棉袄被覆盖在地上的雪花渗透,有些调皮的雪花被陆花花下降的身子砸得飞起,陆王氏心疼的过来拉起陆花花。 “花花,花花。” 陆志山也跑过来,愤怒的看着六顺大夫,就是这个人!抢走小辞姐姐,引得陆大打自己亲姐姐!待他长大那一天,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被这一家子的闹剧闹的有些无奈,有些心累,可是这么走了,不知道陆大怎么发作他们这一家老小,六顺大夫清秀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看得陆小辞有些心疼,用小小的,软嫩的手掌,轻轻抚开那纠结的皱纹。 “师父,如果保证以后不为难小辞的话,小辞愿意继续住在舅舅家。”她妥协了,她没办法了。她知道师父之前不同意有师父自己的原因,如今同意也只是心疼她的遭遇。可是她也心疼自己师父啊!她将自己师父迈不动腿、怕自己走了陆花花会遭殃的事情看在眼里。她不想让师父这么难过,不想让师父承受本不该承受的心情。陆花花挨的两巴掌明显比自己严重,今天她还吃到肉,还敢打碎瓷碗而挨打,她知足了,认命了。 血缘关系是世间最让人无能无力的事情,它好的时候可以让你如虎添翼,不好也能拽你跌入深渊,而你却改变不了它,因为它从你出生就伴着你。 八岁的陆小辞第一次明白,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努力就收到回报的,她可以考科举改变自己的身份,但她没法切断她与陆家的血缘联系,既然如此,她就妥协吧! “辞儿。”他相信,他徒弟一定是看出来了,没错,一时冲动,想不顾流言将陆小辞带回草堂,可是到底他还是有些畏惧流言,临都的风言风语,他过怕了。他不忍心陆小辞也过这样的生活。看着陆大毫不顾忌打自己的儿女,妻子,他身为一个医者,他确实迈不动腿,如果他走了,这两个孩子和陆王氏会被陆大打成什么样? 一个月一百文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出一次富人的门诊就是上百两,一百文对于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可是他没想到,最先妥协的是陆小辞!陆小辞作为他最宠爱的徒弟,他太了解了,虽然聪明,但有些刚愎自用,顽固不化,虽有爱心,但是更多的比较自私。可是她退让了,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紧紧看着他,有不舍,有心疼。他知道,她是心疼他。 这样的徒弟,怎么会不想让人好好抱在怀里疼惜着,他摸了摸陆小辞的头。 “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师父绝对不会让你在受欺负的。”这句话,包含了他的承诺,包含了他的歉意。他看到,她用力的点点头,他走上前,掏出了带好的一百文。 “过年这几天,有劳了,之后还是让辞儿回他二舅舅家住。” 看着面前摊出的一堆钱,陆大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别介啊!六顺大夫,我是大舅舅,理应我一直养着……” 不等陆大说完,六顺接口。“如果不愿意,我可以现在就抱辞儿离开。” 然后……钱就被陆大一把划拉走了,他心想,人,果然是贱的,非要给个选择才能下定决心,不然心中总是会贪婪得想要更多。 与此同时,陆花花在陆王氏的搀扶下站起身,她不敢还手,因为每年回来一次的短短时间,足够让她认清自己的爹爹是个怎样的人,可是她连挨了两巴掌,她怎么可能会不生气。为什么陆小辞那么好命?六顺大夫千宠万宠地护着,养着。她陆花花差什么?她长得不必陆小辞难看,论起干活和满足男人的需要,她十二岁,陆小辞才八岁。她相信,六顺大夫只是没看到她的好,如果能让他看见,她也可以脱离陆家,她也可以嫁六顺大夫这样丰神俊朗的如意郎君。 但是现在,她要忍,她之前是没料到六顺大夫长得这么好看,是不知道陆小辞认了六顺大夫做师傅,而且六顺大夫这么!宠着她!不过没关系,如今她知道了,她之前还只是不爱干活所以才欺负她,如今,她是必须得欺负她了。因为六顺大夫这么好的男子,能收的女徒弟,只有她陆花花一个,而不是她陆小辞! 她在镇上这么多年,跟自己大姨别的没学会,想要的东西就要用尽办法去争取可是学的举一反三、如火纯情。反正陆小辞自己已经同意住下了,离陆志阳去镇上开工还有好多天呢,她就不信她折磨不死这个深受六顺大夫宠爱的小妹妹! “小辞,以前都是姐姐的不是,还请小辞妹妹原谅,姐姐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第四十三章:盛大叔病情危急 除夕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过去了,这天陆小辞轻手轻脚的摆弄着药架上的草药,突然听到王狗蛋自己回来的声音。 “唉,师兄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师父呢?” 只听王狗蛋一声叹气,道:“别提了,路上遇见个女的,看见师父就像狗看见肉骨头一样扑上来了,把师父身上背的草药筐扔给我就让我赶紧走。想想你师兄我就觉得憋气,虽然我王狗蛋不是像师父那样英俊潇洒,倜傥,可是好歹我也算常青村一枝花啊!” “噗!”本来听见有女的往师父身上扑还不舒服,结果王狗蛋下一句就成功把陆小辞逗笑了。 “唉,师妹你别笑,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常青村一枝花,英俊潇洒倜傥,师兄,师父教你那么多成语,你也就这两个用的比较流利。” 听完陆小辞的话,王狗蛋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没办法,师兄我也没有你那超凡的记忆力啊!学不了那些词。” “你只是没把心思放在这而已。”陆小辞边说边把草药归类放好。就在这时,草堂中突然冲进来一个少年,这个少年陆小辞和王狗蛋都熟悉。 “鬼卿哥哥,你怎么来了?” 盛鬼卿听到这娇软如黄莺的声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焦急地问:“六顺大夫呢?” 此时的盛鬼卿,是一路跑过来的,来时还摔了一跤,所以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并且盛鬼卿还用那看到救星一样的眼睛紧紧盯住陆小辞,把陆小辞盯的心里都有些发麻。 “我……我也不知道,师兄说师父被人缠住了,所以还没回来。” 盛鬼卿一听,转过头,拉起王狗蛋就往门外冲。“快带我去!” 王狗蛋被盛鬼卿这架势吓了一跳,边走边劝着说:“唉,你别急,鬼卿你轻点,你拽得哥哥我胳膊疼。” 王狗蛋的声音渐行渐远,留下陆小辞继续看着那堆草药,可是想起盛鬼卿那好似绝望的眼神,陆小辞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关了门去追两人。远远地只见盛鬼卿拉着王狗蛋走向六顺大夫的方向。而六顺大夫双手背后,身姿卓立,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六顺大夫对面的,俨然是陆小辞刚回家不久的堂姐陆花花。 “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陆小辞?她能进草堂凭什么我不能?” 还没听见六顺大夫的答话,因为盛鬼卿到了六顺大夫旁边,大口喘着气说:“六顺大夫,快救救我爹,他……他快。” 此话一出,除了陆花花,王狗蛋、陆小辞还有六顺大夫脸上都是布满了惊愣,六顺大夫更是拔腿就准备跟盛鬼卿去盛家。岂料就在那一瞬间,伸出了一只手,牢牢地拽住了六顺大夫。 陆花花白嫩的小手在这一刻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拽得六顺大夫丝毫动不了。 “你别走!我还没说完!我喜欢你啊!为什么我不能进草堂!”那声音,凄楚,娇蛮,惹人怜爱,是个正常的男人也许都抵御不了。可是这种时刻,谁还会管陆花花说话的声音。 “陆姑娘,人命关天,你快放开我。” “我不!除非你答应让我进草堂。” 陆小辞还没来得及从盛大叔有生命危险中脱离出来,就听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下意识就用手捂住因为惊讶而合不拢的小嘴。 发生这种情况就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盛鬼卿想着家里躺在都要起不了身的老爹,上前大力拉开陆花花,对着六顺大夫喊:“快去救我爹!” 没有人能想到,一向对女生谦让有加,温和有礼的盛鬼卿会做出如此粗鲁对待女生的事情。待六顺大夫反应过来之后,飞一样的往盛家跑,期望能赶得及救盛老爹一命。 而此时陆花花也反应过来了,一看心上人跑了,将气全发在盛鬼卿身上,那绣花拳头不停地砸在盛鬼卿身上。盛鬼卿自认理亏,也一动不动任由陆花花。 王狗蛋有些看不下去自己的兄弟被打成这样,上前想要拦一下,结果就受到了和盛鬼卿一样的对待。 “唉唉唉,别打!” 陆小辞尚没从刚才的事情反应过来,就看见这三人好似演话本一样的场景。心里有些无奈,不过自己青梅竹马和师兄一直被打也不是个事,只好上前对着陆花花说:“别打了。” 听到声音,陆花花抬头,发现真的是陆小辞,本来被心上人拒绝陆花花就有些心里不平衡,看到被心上人宠得像闺女一样的陆小辞心里就更不平衡了。而且陆小辞能在这说明刚才她对六顺大夫说的陆小辞都知道了,一种被情敌撞破的尴尬在陆花花心中升起,陆花花下意识反驳:“我打不打关你什么事?他坏我好事,我打他又怎么了?” 听到陆花花强作镇定的话语陆小辞嗤笑一声。 “坏你好事?坏你什么好事了?就算鬼卿哥哥不推开你,我师父就能答应你了不成?” “你……”陆花花指着陆小辞,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 “我怎么了?说的不是事实吗?” “陆小辞你别得意,你说的是事实又怎样,六顺大夫迟早都要结婚,你一个大姑娘不明不白的天天赖在草堂,到时候就不知道你师母怎么想了。你师母在吹吹枕头风,六顺大夫会怎么对你这个爱徒呢呢?” 陆花花情急之下的话语虽鲁莽但极具备杀伤力,直接打了陆小辞一个措手不及,想了想陆花花说的可能性,陆小辞不禁陷入深思。没错啊!她师父终有一天会娶妻生子,会有另外一个女人陪师父相伴终老,而她算什么呢?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如果六顺师父放弃她,恐怕这个世界上在没人会如此怜惜她。六顺师父的音容面貌如一张张泼墨画卷般在眼前滑过,陆小辞不明白,之前明明也因为小事跟六顺师父隔离过,为什么这次听完陆花花的话心这么疼,疼得像是有刀在不停地挖她的心一样。为什么她正站在阳光下却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为什么她的身子好像不停地深渊?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看不见周围人的面貌。 不!她不能就这么陷入沉思,鬼卿哥哥和狗蛋师兄一个善良过头,一个机灵有余聪慧不足,对上在镇上呆过的陆花花,没有任何胜算。 第四十四章:打探六顺的婚事 “陆花花,你不用说别的,你快放开鬼卿哥哥!盛大叔病了!你连人家回去看看看自己爹都要拦着吗?你这么做也不怕被村里人戳你脊梁骨吗?” 陆小辞就是陆小辞,天才的大脑里个人情感永远是影响最小的因素,所以陆小辞大脑反应过来之后的反击,陆花花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如果她不放手,明天必成全村人议论的话题。女孩子,名声最为重要,陆花花在镇上这么多年,对于那些名声有碍的女子凄惨遭遇见过不少,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事情,爽快放了手。 一得到自由,盛鬼卿颇有些担心,又感激地看了眼陆小辞,最后终于是对自己亲爹的担忧占了上风急匆匆走了。 远去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看不见,陆花花冷哼一声。 “陆小辞,今日你耍嘴皮子赢了也改变不了我说的事实,六顺还能一辈子当疼你疼成闺女儿一样的师父不成?” …… “当然能,小辞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六顺大夫歪着头看向陆小辞,不明白自己徒弟怎么又会问会不会当他一辈子师父的问题。转头,看到盛鬼卿挺拔的身姿坚毅地跪在父母坟前,加上四周飞舞的纸钱,好似一副孝子图缓缓展开。六顺大夫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明白了。 看到盛大叔在短短时间内离世,陆小辞的脑袋里想了想她师父的生死问题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大他爱徒近二十岁,自然是要比他爱徒先一步离开人世。 想想自己爱徒,从小就被那抠搜独裁的大舅抱养,自从到了草堂才有几天好日子过,怕离开草堂也是正常的,可是她还是要知道人的一生不能只靠别人,永远都是靠自己最靠得住。刚想开口,看看陆小辞那只有八岁的小身子,脸上布满泪痕,六顺大夫这么也说不出教育的话,他还只有八岁,又何苦要求那许多啊! 想到这六顺大夫低下身子,轻柔地摸了摸陆小辞柔软的头发。 “小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不必为了这种无法更改的事情而烦恼,还是好好复习功课吧,开春要回书院上学了。” 此话一出,参加盛大叔葬礼的乡邻都看向两人,不由心中感慨,人这才叫有命啊!没爹娘又怎样?有个抠搜的大舅又怎样?哪有拜在六顺大夫手底下好!又给钱又供着上学。上的学还是镇上最有名的轩墨书院!那可是出过进士的书院啊!可不一般,就算亲爹亲娘都不一定能做到六顺大夫这样呢! 而且六顺大夫长得仙人一般,医术非凡,跟着这样的人身边,多有出息啊! 因为是葬礼,就算心里想着,羡慕着,也不能叽叽喳喳说起来,毕竟你得尊重死者。这也就导致了以后陆小辞违逆六顺大夫一点,全村都觉得不孝,只是此时的陆小辞是不可能知道的,她满脑子都是陆花花最后的那句话! 听到六顺大夫的安慰也就含糊地点了几下头,陆小辞听见那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明白自己师父是想歪了,但是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也不好直接问师父你啥时候娶妻,只能应付过去。对于自己师父到底会不会娶妻这件事,还是得另寻其它方法打探。 例如,这天王狗蛋边捣着药边偷偷靠近六顺大夫,想起陆小辞当时交代事情的神情那真是泪一把,汗一把。 “这件事就交给师兄你了。” “这个……这个,小辞啊!这事你让师兄我怎么开口啊?” “这就不是我管的范围了,我只要结果。” “这个……这个,我不行啊!” “听说师兄正在议亲,王姑娘家好是好,就是不如镇上的姑娘来的爽利,我让我姐姐陆花花去教导她一番吧。” “这!多大事!师兄我保管帮你办好。” 想想自己当时因为害怕陆花花马上答应下来的时刻,真是怂啊!陆小辞那得意的笑容,真是小人!小人!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坏成这样了,算计起自己师兄没有任何愧疚感啊! 要不是陆花花堵住六顺师父那天的表现太突出,他也不至于怕陆花花到这种地步,说起来都是泪啊! 回归正题,待到靠近的距离差不多了,王狗蛋在心里纠结了无数遍终于颤颤悠悠问出口。 “那个……师父啊!您看您也老大不小了,要不要……要不要那个结个亲……啥的。” 越说头越低,直看的六顺大夫发笑。自己徒弟长大了,知道关心师父的婚事了。想想在临都那几年娶得妻子,嚣张跋扈,在自己落魄后更是卷着嫁妆走人,六顺大夫叹了口气。 “师父的婚事就不用狗蛋你操心了。” 语气颇多无奈,关键王狗蛋觉得自己更无奈,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师父已经伤心落魄的心情。他被陆小辞逼得正不爽呢!那还顾得上看自己师父的心情。 嘟囔了几句惹得六顺大夫频频看向王狗蛋。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 革命完美失败,同志还需继续努力,鉴于盛大叔去世,盛鬼卿心情正不好,陆小辞果断放弃了这个人选,那么这个重任就交到了陆花花身上。 可能是因为这次见到六顺大夫的原因,往年应该回大姨家的陆花花也不回去了,就天天在村里村外偶遇六顺大夫。 陆小辞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添把火,都对不起自己! “唉,昨天草堂来了位大娘,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也不是来看病也不是来抓药就把师父拉走了,也不让我听,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然后,陆小辞满意地看到陆花花脸黑了,只是面上还要忍着笑,一脸恳诚求知的表情看着陆花花。 “为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没人要的小贱人。”说完陆花花就跑出去了,花里胡哨,也不看病,也不抓药,那还能是干什么的!媒婆呗,陆小辞这个傻子! 气的陆小辞心脏直疼,不行,师父说过的,她不能生气,一生气血供不上会有性命危险的,她要消消气,一个整天扒着她师父不放不知廉耻的人,跟她生气是浪费精力。反正激怒陆花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着,陆小辞捂着发疼的心脏,悄无声息地跟在陆花花的身后一路到了草堂。 第四十五章:盛鬼卿突然失踪 陆花花一路跑到了草堂,惊呆了路上村里的年轻小伙。平日里陆花花自持是镇上的人,仪态仪表堪称完美。加上常年在镇上长大,打扮起来跟村里的姑娘差了何止一个档次,一直是村里大部分小伙儿的暗恋对象。可称“村花”。村里人那见过陆花花这慌慌张张跑起来的模样。 陆小辞在陆花花身后狠咬着舌根,还说六顺师父结婚的话刺激她呢!自己好到哪去了?她还没把全部的词说完呢,就火急火燎地自己跑到草堂去了。要不是为了打探出六顺师父到底对结婚是个怎样的看法,她现在就能出面在村里人面前好好说说她这个姐姐。 草堂的大门被无情的推开,陆花花进来先是四处瞅了瞅,没发现媒婆的踪迹,才安下心看向六顺大夫。可是陆花花安心了,六顺大夫不安心了。 先不提陆花花老是喜欢欺负他的爱徒陆小辞,就说陆花花总是在他必经之路上搔首弄姿,没错,搔首弄姿,就足够六顺大夫不待见她了。要不是世家的家庭教育良好,不能打女人,陆花花早就可以回家养伤了。 “陆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这话说的,一方面表达了自己有礼貌,一方面也就是你赶紧走吧,不欢迎你。然而陆花花只听懂了第一个意思,心中感叹,不愧是她看好的人,说话这叫一个彬彬有礼!长得又好看,有媒婆上门说亲也正常,还好陆小辞那个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问她了,要是让那媒婆说成了,她还不丢了一个完美的相公!要是六顺大夫知道陆花花是这么想的,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也不是什么事情,就是听小辞说,有位大娘来了草堂……”六顺大夫那么聪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吧! 等了好久,六顺大夫才发现,没有下一句了,来了位大娘?草堂每天人来人往看病的人多了,大娘也不少,他那知道陆花花说的那位啊!不过,他是位有教养的世家子弟,他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也许人家陆花花只是来问病情的不好意思说,正好昨天有位外地来的生不出孩子的大娘来看病,估计是这个。 “是,那位大娘说的这个问题啊!六顺已经回答过了,是没问题的。陆姑娘不要担心。” 没问题!没问题!三个大字好似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陆花花心理防线,怎么可能没问题!都答应了还没问题? “这么说,六顺大夫不久就要出……出……出村子?”去新娘家过六礼了 出村子?那位大娘是外地的,确实要出诊。想到这六顺大夫点点头。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答应!” 看着陆花花那激动的神情,六顺大夫愣了,答应下来不正常吗? “陆姑娘你先别这么激动。”莫非那大娘跟你有什么仇,帮人治个病你也不同意,你不同意,他也得治啊!医者怎么可以枉顾病人的病情。 “什么不激动!你能娶的人只是我!你怎么可以答应那个媒婆?” “什……什么?”娶?媒婆?六顺大夫仔细回想了下陆花花的话,发现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原来两人说的话一直都在驴唇不对马嘴。 “你不能娶别人,你只能娶我!” 看着陆花花快要贴上来的样子,六顺大夫终于顾不上世家教养了,一把扒拉开陆花花扑上来的手,大喊道:“我谁也不娶!” 陆花花愣了,门外的陆小辞笑了。谁都不娶,完美了!她就是她师父永远的爱徒了,不用担心有师娘来分宠了。 “人生在世上,怎么可能不结亲,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六顺你难道也不为了你家的传承着想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已经十三岁了,可以结亲的年纪了,要是六顺大夫一直不想结婚!她何去何从啊! 即使知道陆花花对自己有意思,六顺大夫也没想到陆花花一个女孩子今天能说出这么多彪悍的话,说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 “家中兄弟姊妹众多,我早已有了子侄辈,就不劳陆姑娘操心了,狗蛋,送客!” 趴在另一扇门后的王狗蛋听到六顺大夫的喊声,满脸苦色的出来,拽住一脸激动不打算放弃的陆花花出了草堂。只剩下气急败坏的声音草堂外淡成了迤逦。 “王狗蛋,你放开我,你这么拽着我,小心我告诉王家姑娘,你非礼我。” “嘿!”真不愧是一家的,都用这一个理由。 “你去告诉吧!随便说。” “你放开我!” “出了草堂你别回来我就放开你了,别吵吵了!再吵吵我打你了!” “……” “陆小辞,听够了没有?” 六顺大夫有些怒气的声音响在耳边,陆小辞吐了吐舌头,悄悄站了出来。 “师父……”边说,手上手指边绕着圈圈。这个小动作是下意识的,却也让六顺大夫生气的心情一下子软了下来。 “陆花花今天来是你挑唆的吧。” “辞儿……辞儿也没多说什么,说的都是实话。” “哦?”实话? “辞儿只是说昨天草堂来了位大娘,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也不是来看病也不是来抓药就把师父拉走了。是实话啊!” 听完陆小辞这诡辩,六顺大夫真是好气又好笑,这话说得明明就是故意惹人误会。那大娘好意不想让陆小辞一个姑娘家听到这种事情才拉他走,结果转头就被陆小辞利用了。他就不信陆小辞那么聪明不知道那大娘的好意。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是,为了掩人耳目,头上多带了块布,可不是花里胡哨的嘛! “这么说,还是那大娘和为师的错了?” “不……不是,是辞儿没弄明白是非,胡乱说话。” “这次饶你一次,下次不可在这般算计师父。” “辞儿知道了。” 讨论完毕,两人重新恢复师徒相处模式,这时有人跑进来了。 “不好了!六顺大夫!盛家那孩子失踪了。” 这个消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六顺大夫与陆小辞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你说什么?” “鬼卿哥哥失踪了?” 第四十六章:轩墨书院开学了 盛鬼卿失踪的事情因为无人知道到底去哪了,就这么消声遗迹下来。盛家二老已经去世,盛鬼卿不想继续在这个伤心地呆着也是人之常情。 陆小辞呆呆的坐在草堂门前,面色忧愁,旁边的王狗蛋亦然。 看着自己徒弟两个这样,六顺大夫摇了摇头,心中为盛鬼卿可惜,那孩子性情坚毅肯吃苦本来是个可塑之才的,谁曾想,就这么失踪了。看来父母对孩子的影响真的是很大,这么一想六顺大夫看陆小辞的目光更慈爱了。 “你们两个,不要发呆了。今天是书院开学,再不吃早饭辞儿要迟到了,被先生打板子可不要回来哭。” 只见陆小辞噌地一声跳起来,蹬蹬蹬跑屋里吃早饭去了,六顺大夫脸上挂起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和煦的微笑。 他这个徒弟,真的是即使学习再好也相信学无止境,生怕落下一节课。一听开学了也想不起来哀伤盛鬼卿那码事了,生怕迟到了。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轩墨书院开学第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地上的积雪融化成雪水浸湿学子们的长棉靴。“辞儿啊!好久没见了,有木有想木樨姐姐我啊!” “有啊!”啊字音上挑,配上陆小辞的包子脸,直接萌化了柳木樨一颗少女心。捧起陆小辞的脸就揉搓。 “哎呀,真是太可爱了,小辞你怎么能长这么可爱?”为什么!为什么!好像用指甲刮花这张貌美的脸,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那么受先生看重,我们觉得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木……木樨姐姐快放手!我脸疼!”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力气。 闻言,柳木樨尴尬地笑了笑松手。“今天第一节课讲什么?” “明经吧。” “唉,又是最难的课。” “为国求贤,明经取士。木樨姐姐该好好学习才是。” ……柳木樨看着那张粉嫩的娃娃脸摆上严肃的表情,默默转过头拿起书本。唉,输给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按理是不服气的,但是陆小辞就有着让班上所有人都服气的本事,有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说,还特别刻苦。讲课认真听从不分神,作业也都是完美的完成,平日里下课还会多看些其它的课本。这样一个人,即使比你小,比你学得好你也不会不服气。可是服不服气是一回事,叶先生对她们两个人两个态度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叶先生能够对她跟对陆小辞是一样的态度,该多好啊! 正想着,叶甘遂带走一股早间的清风缓缓步入教室。教室里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 “先生好。” “坐下吧,上课。” 先生殷勤的教诲声、学子郎朗的读书声响彻在这个四五十平米的教室,为开春添上一笔浓重的色彩。 二月,县试开考,陆小辞跟着书院的大部队进了由知县主持的考场。 水知县是个寒门子弟,对于有才之士是真心爱慕,看着一个个检查进场的考生不由想起自己当年考童生试的场景。彼时少年,怀着懵懂而激动的心情,一心要通过科举证明自己。可是朝廷被世家把持的现象严重,寒门子弟最高只能做到正四品,这现象让无数从考试中杀出重围的人心寒,也让人无奈。 “水知县。” 听到声音,水知县回头,正对上叶山长含着笑意的目光。 “先生。” 没错,水知县就是轩墨书院考出去的进士,也正是因为水知县这个进士,轩墨书院才名声大震,一举成为镇上第一书院。对此叶山长对他这位昔年的学子也是非常自豪。只是这个学子有一问题,那就是学习太专研学得有些傻了,自从做官后才有些变通。当初他都不愿意收陆小辞只因为她是女孩儿的身份,他怕他这个学子一看陆小辞是女孩儿,直接就把她给刷下去了。因为自从皇帝允许女子参加考试后,考卷上就多了一项写性别的也是让人很苦恼。 “今年有个好苗子,比你当初还好呢。” 闻言,水知县笑了笑,再好的苗子到朝堂上也是给人当狗用,做京官,就是上司不办事你办事,地方官就是你的业绩被那些世家子弟用来镀金用。不过这样的现象他自然不能和自己的先生说,只能配合道:“那感情好,是哪位学子有幸能得先生你如此夸赞。” “是个女娃,叫陆小辞。”对,女娃娃,你可不能看都不看把人扔下来了。 “女娃?”水知县先是惊奇,自己先生竟然会如此夸奖一位女娃然后又想起报考时的名单。陆小辞确实是在轩墨书院中排首位。虽然觉得女娃读书是浪费名额,不过自己先生看好的人水知县还是不会说出口反对,估计自己先生这次来特意说这个问题就是怕自己会在性别上把她这个徒弟卡掉吧。别说,如果是个女生的试卷,他还真有可能直接卡掉。 “没错,这个女娃跟你当初一样肯下苦功夫还有天赋,假以时日,必能登上大殿。” 登上大殿就代表过了会试了,可以参加殿试了。多少学子终其一生才考上秀才、举人、会试都没去过,自己师父就是如此,竟然能如此肯定的说这个学子可以上殿试!这至少也要考上同进士啊!第一次听自己先生如此高度赞赏一个人,水知县不免对陆小辞生出几分兴趣。 “那这位陆姑娘平日里可有写得好的文章。”拿出来给我看看,先生你不是吹的吧。 “自然是有,我全都带来了。” 叶山长从袖筒中掏出几张卷好的宣纸,在水知县面前打开。 楷书的字稍有偏差,不过不影响识别,水知县细看下来,发现文章内容一气呵成,简直就是行云流水、笔下生花。 有些感叹道:“这文章写的与我考乡试时写的都差不多了。就是这字应该在好好练练。” “孩子才八岁,下笔无力也情有可原。” 水知县险些被自己吐沫噎死,八……八岁?她以为都是要嫁人的年龄了,谁能想到竟然才八岁! “先生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八岁的女娃,哪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有理有据,韵脚齐整。” “是八岁,而且是今年才八岁,这回你知道为什么跟你说对她有信心了吧。” 虽然是不敢相信的事情,但是自己先生说得煞有其事,表情真挚水知县还是不得不承认可能是真有这样的天才。这样的天才简直想都不敢想,除了……除了跟她一届考试的那位,三元及第,多少学子的梦想啊!只是可怜那位终是没有这个福分,刚得到这么大的荣耀就去世了。 “既然先生都如此说了,我可要好好看看这位小姑娘的考卷。” “应该的,应该的。” 第四十七章:陆王氏又出新招 连考五场后,就要等成绩了,考过可以继续府试,没考过只能明年再说了。陆小辞就又恢复了,在陆二家睡觉,在草堂生活,在书院上课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 这天,陆小辞刚起床要去上课,就听见陆王氏的大嗓门。 “弟弟,弟妹啊!你们是不是得带着陆小辞那个死孩崽子去地里干活了,当初公公婆婆也说了,家分是分了,活还是得一起干!” 陆二面带尴尬点点头,知道插秧自己和自己媳妇是起晚了也不多说,只应下来。陆宋氏则是翻个白眼,陆花花隔家闲的都冒油了,也不见去地里干点活,竟然来找陆小辞,让陆小辞去,人陆小辞那孩子还要上学呢! “大嫂啊!小辞还要上学呢,花花不是挺大了嘛,让花花去替一下就行了。” 一听,陆王氏险些炸起来,那怎么行?她家花花一直娇里娇气地养着,怎么能去地里干这样的农活。“我们家花花还要在家里带志山呢!一个女娃上什么学?有什么用?也就是六顺大夫好心,要是我们家花花蹦高要上去,看我不打死她说她不守妇道!”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陆小辞不守妇道上学没有用吗?陆宋氏撇撇嘴懒得再跟陆王氏辩论,探后陆小辞从房间里杀出来了,继续战斗。 “我在不守妇道也干不出天天村里村外堵我师父那样的事情。” 对于自己闺女做的事情,陆王氏多多少少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她觉得自己闺女天生丽质又是镇上出来的优大家风范,迟早六顺大夫得上家里来提亲她也不是很在意,谁知道今天被陆小辞这么没有遮挡的说出来了。 “你这孩子,你简直坏得直淌水!哪有你这样污蔑自己姐姐清白的,就你这样的死孩崽子真是谁养你谁倒霉,一点好捞不着。” “我说她怎么了?她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不敢让别人说吗!你大早上就跑到二舅舅家里坏我名节怎么不说了?不都是一样的性质吗?” 陆宋氏听陆小辞越说越没边,没等陆王氏出口反击,先是训斥了陆小辞一番。 “怎么跟你大舅母说话呢?小辞快跟你大舅母道歉。” 一句话,把陆王氏要发的牢骚憋回去了。现在村里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她也不能在陆小辞认错的情况下这么不给陆小辞面子,要不然说出去丢的就是整个陆家的脸了,那陆花花还怎么嫁到一个好人家。 可惜陆小辞就算在聪慧也只有八岁,对于这种事情她的处理能力甚至没有字都不认识的陆王氏多,只见陆小辞一甩门。拿起书包就要往出走。 “她没资格接受我的道歉。” 围观的人立刻议论开了,这孩子长辈管教不听,也不尊重长辈,不行啊不行啊!听到那些声音,陆王氏笑了,陆小辞摸摸摁住心脏,她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对她自己身体有害。陆宋氏则是不干了,好心好意帮这孩子一把还不领情!如今被人说了吧,要她说陆小辞这孩子真是不好养,主意正,说话也不听。只认为自己见到的最直观的就是善恶。这样的性子考上科举又能怎样呢? “小辞,听到没有,快跟你大舅母道歉。” “她说我读书浪费,败坏我名声,我凭什么要跟她道歉!”陆小辞血红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陆宋氏,把陆宋氏看得都忍不住后退几步。陆二赶紧上前把陆宋氏拽到身后,村里人又开始议论了。 “说得对啊!一个女娃上什么学,不够浪费那钱的。” “这也就是六顺大夫心善,一个女娃还上学。” “这么多年我们村也就这么一个女娃上学的吧,人家陆大嫂说的也没错。” …… 村里人这么鼎力支持,陆王氏果断坐地上开始叫唤。 “这缺良心的孩子,败坏她姐姐名声不说还说什么要上学不能帮助家里插秧。可怜我的志山哦!这么小,身体也不好,花花在家照顾他也要被人说两句嘴。公公婆婆在世的时候就说了,家照分,地得一起种免得受欺负。如今我来找还有人支支吾吾不去干,这不就是欺负我们陆家兄弟老实吗?” 一把泪一把辛酸的说着,听得村里人都觉得陆小辞这孩子真是太过分了。种地才是大事,一个女娃上学有什么出息。还败坏自己姐姐名声,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孩子。 这一顿撒泼把本来就对陆小辞不好的风向转的更不好了。陆二和陆宋氏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想要拉陆王氏起来,可是陆王氏是什么人?在陆大那样的人手底下生活,什么活都得干,尤其是这一屁股坐下去的劲儿,那是原先在镇上当账房的陆二夫妻俩能拉动的。只能任由陆王氏坐在地上嚎哭。 “陆王氏!你欺人太甚!”说完,陆小辞脸色铁青捂着心脏就晕了过去,吓坏了陆二夫妻俩不说,陆王氏也被这情况吓得不嚎了。村里更是有抱着孩子来直接吓哭的。 “快!快去找六顺大夫来啊!”陆二喊完,有几个人跑得快的小伙伴赶紧往草堂奔去。陆小辞那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感觉如果不跑快点,可能陆家三妹最后留在世上的孩子就要没了。 六顺大夫听到村里人说完立马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在心里暗骂陆王氏一通带着药疯了一样的奔向陆二家,那速度真是只能看见残影。 躺在床上的陆小辞,脸色虽有缓和,依旧难看,气息已经变得非常微弱,六顺大夫喘着气,把药丸兑水喂给陆小辞喝。自从陆小辞上次大病之后,他就做了无数能及时缓解病情的药丸放在草堂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等到陆小辞脉象稳定了,六顺大夫整了整仪表走出房门。听着陆二和陆宋氏一人一句的阐述事情经过,六顺大夫禁不住揉了揉脑袋。陆小辞这个孩子,这方面真的是太愁人了。她不懂这个世上对女子有多不公平,不懂这个世上对晚辈有多不公平。她只是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衡量这个世间所有的人,可是,这个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呢? 为欧阳紫亲的评论加更,阿陆说话算话!如果还想让作者加更的,可以提出文的不足或者是长评哦▽ 第四十八章:陆小辞通过府试 “我花钱雇短工帮陆家插秧抵辞儿该干的活,还是得让她继续去上学,不然这孩子会崩溃的。上学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治标不治本,陆二支吾了两句,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之前年节的活,是盛鬼卿来陆家帮忙干抵小辞的,如今又是六顺大夫花钱抵小辞。不是我这个舅舅非要让外甥女干活,实在是这么惯着她,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您说的我理解,活在世上,怎能不为世上的黑暗所累。不过童生试已经开考了。如果小辞成功考下来了秀才,流言应该会少很多,如今就坚持一下吧。” “六顺大夫说的是,不过小辞真能考上吗?”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女娃,真能学会之乎者也那些东西? “这个您放心,以小辞的水平,过童生试没有问题。” 六顺大夫说得是否全对,陆二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就有轩墨书院的人来通知说陆小辞已经通过县试了,要准备府试了,也就是说步知府担任主考官的考试。 陆二惊讶了,他见过自己外甥女学习的劲头儿,对自己外甥女能考过童生试也有信心,但他从来没想过,才八岁!八岁就考过了县试!想想之前六顺大夫说的过童生试没问题,要知道八岁过童生试,这放眼整个天朝都是天才啊! 平复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陆二想着,等自己外甥女上学回来得好好唠唠。 于是,这一天陆小辞在草堂吃过晚饭,看过路上众多村里人白眼之后就见到自己二舅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己。 “二舅,你这是怎么了?” 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表情有点吓着孩子了,陆二换了个温和的笑容。 “小辞啊!听说你县试已经过了?” 点点头道:“恩。” “你对童生试有多大把握?” “九成以上。” “那二舅明白了。”九成以上,跟十成有什么区别? ……陆小辞一脸懵,她二舅明白什么了? “你好好看书,二舅让你舅母给你蒸个蛋羹吃。”多吃点补点好好学习,为我们陆家争光啊! “不用了,师父说我最近得早些睡觉。” “那不看书府试也能过?”外甥女啊!你也太神了吧! “九成以上是可以的。” ……“那你好好睡吧,舅舅等你四月份的好消息。” 四月份好消息果然是十拿九稳,九成以上,先不说步知府不可能会卡陆小辞可能还会照顾些,就说陆小辞的文才确实是这届考生中出众的。就连步知府自己都没想到,陆小辞真的这么天才。一篇史论,有理有据根本让人挑不出毛病,怎么看也不像是八岁孩子写出来的! 考过的消息自然是要报给常青村的,而报喜讯的人也是步知府挑选出来的,一路给陆小辞挣了不少面子。说什么你们常青村真是天降才子啊!八岁就考过府试了,把陆小辞在常青村的名声从忤逆长辈读书没有用的女娃变成了虽然忤逆长辈却是个小天才的女娃。 看到其中巨大利益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就差一个院试,陆小辞就考过了。就能成为秀才了!国家规定秀才可以免税贡的三成,举人以上完全免税贡。每年种地,一半的粮食都被国家收走了,其余的粮食一家人紧巴巴的吃。如果现在套近乎能在陆小辞考上秀才时把东西挂在陆小辞名下,那就不用交那么多税了。只是拿点鸡蛋腌菜什么的东西,能换来每年免三成税贡,谁不会算这么简单的帐啊! 所以陆二家就此沦陷,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门想送点东西,夸夸陆小辞套近乎。弄得陆小辞烦不胜烦,每天躲在草堂里。而陆二就惨了,六顺大夫没人敢惹,那草堂哪有人敢没事进去溜达啊!可是陆二家不一样,村里住着,都是一起种地的,来串串门你还能拦着不成?说说话就拐到陆小辞马上要考秀才这码事了,他一个做二舅的,哪有这权利替外甥女答应下来啊!每天费脑子糊弄着乡亲过,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圈。看得陆宋氏心疼的不行每天换着花样做也没把肉补回来。 陆二觉得哭的事情,陆大可不觉得。相反他看每天都有人往陆二家去没人往自己家去还生了好一顿气。 “都怨你这个败家娘们!给我外甥女得罪了。大伙都知道我们家跟我外甥女不好,那些好东西都送去陆二家了!” 陆王氏委屈的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她也想不到陆小辞真能考上,还高中前几名呢!再说了还没考院试呢!就这么多人巴结,万一考不上看陆小辞上哪哭去。心里狠狠地想着,面上表情逗不自觉的露出来。 看得陆大更来气了,站起身一巴掌就打在陆王氏脸上。 “你个败家娘们你跟谁俩摆出这副要死的表情!你是不想好了!” “啊!整天就知道苛待我外甥女你苛待出什么了?除了给我丢人啥你都不会干。” “陆大你说话别昧着良心,不是你同意的吗?” 这句顶嘴是陆王氏实在委屈之下控制不住的发言,但是完全激怒了陆大,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肯定都是别人错,只见陆大气得脸红脖子粗,满那找东西。 后来看见地上以前陆小辞坐的板凳眼睛一亮,拿起地上的板凳就往陆王氏身上砸去。 板凳砸在骨头上的声音,听到别人耳朵里清脆而疼痛。陆花花一看这个情况吓得不行,但也不能干站着看陆王氏挨打,上前象征下的拦一下,到底还是不敢上去替陆王氏挨板凳也不敢惹怒陆大。陆志山在一旁嗷嗷大哭,可是这种情况下哪有人顾得上管他。 没一会儿,陆王氏就已经被打得起不来了,头上砸开了个血口子,耳边像是一群苍蝇蚊子不散一样嗡嗡作响。全身上下都打的发紫淤青,动一下就疼得不行,还能听到骨头响的声音。 陆大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往常一吵架就来拦着的陆二竟然没来,所以他才控制不住把人打成这样。不由心想,果然是去家里的人多了,都飘了,自己兄长家的事情都不管了。越想越来气,看着地上死猪一样趴着的陆王氏。陆大再次吼出声。 “还死这干嘛?还不滚回去!” 听到这一点良心都没有的话,陆花花心凉了半截,难怪陆王氏从小就跟她说不要找村里人,要找温和的人。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以后为了一个家劳心劳力还要被人打成这样。 “娘,我扶您回屋。” 这场家暴在陆志山的抽噎声中落幕,陆二始终没有踏足一步。 发现时间贴错了,想补偿欧阳紫亲评论的那张就今天发吧! 第四十九章:陆大渣出新高度 不是陆二不想过来,她在吵架的第一声就劝退了来的乡亲想要过去,只是被陆宋氏拉住了而已。 “你大哥那个人你还不清楚,拦着又能怎样,越拦打的时间越长。而且大嫂这个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想想之前她坐家门口撒泼毁小辞那孩子名声的时候。毕竟是两口子,我觉得大哥也不能下多大狠手,那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你去一趟还得挨点骂挨点打。” 陆二哀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媳妇说的也对,终于还是坐下了。 陆王氏嗷嗷喊疼的声音透过木板墙清晰地传过来。陆二有点慌了,看了陆宋氏,发现陆宋氏坐的四平八稳,拿着个衣服绣得正起劲儿,心才慢慢镇定下来。 紧接着陆花花劝架的声音也越来越多,陆二再次慌了,不会真打出什么毛病吧。又看了眼陆宋氏,发现陆宋氏把手里正绣着的衣服放下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陆二起身就要往陆大屋里去,结果被陆宋氏死死拽住。 “这是干什么?我得去看看。别真打出什么好歹。” “你去了挨打挨骂的就是你了,真打出什么好歹这会儿也打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草堂把六顺大夫请来,这样也不用听你大哥那呜嗷骂人的嗓子。” 点点头,陆二觉得自己媳妇说的有理,起身往草堂去了。陆宋氏撇撇嘴要说这门婚事啊!自己这个相公真是没得挑,会算账识字,也听媳妇话,有什么好的也想着家里。无非就是烂好人了一点,陆小辞一个外甥女也管,他大哥家出点啥事业管。 要说陆小辞就算了,一个小女孩儿,大不了长大说门好亲事就结了,别说陆小辞现在还能考上秀才帮家里减轻负担。 这个他大哥家,就不行了,陆大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自我感觉良好真是满镇上都找不出来一个跟他媲美的。觉得自己家过得生活可好了,其实连块肉都舍不得吃,她大嫂这么多年连件新衣服都没做过;觉得自己打媳妇是男人的表现,殊不知被别人笑话成什么样了。;觉得自己整天呜嗷骂人显得特别厉害,都快被别人吐沫星子淹死了。 而且养孩子是最能看出差别的,陆花花在镇上长大的,陆志山在身边长大的。陆花花行事做人表面看来是什么都比陆志山那个胆小怕事窝里横的人强。 而且陆大还抠,是真抠,过年过节送点年礼你都不能赶饭点去,不然嘴上不说,总能给你找点事让你吃不下去。 有这样的亲兄弟,陆宋氏都替自己男人抱不平,真是整个常青村都找不出这么奇葩的大哥。也就庆幸陆小辞没在陆大那养多长时间,让六顺大夫带着,不然那么好苗子的孩子还不被陆大带成个傻子。 被自己二舅母认为是好苗子的陆小辞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原因无他,因为六顺大夫去陆大家给陆王氏治病了。 把完脉的一瞬间,六顺大夫青筋都要崩出来了!陆二早就说过事情发现的情况,六顺大夫本以为最多也就有点小擦伤,小淤青,他这种世家子弟能想出把媳妇打成那样就不容易了,没想到陆王氏是直接被打的脑震荡、部分地方粉碎性骨折和身体浮肿。 陆大还在哪里义正言辞地说:“你真是被人送两天礼你就飘了,那个败家娘们还用请大夫,养两天就好了,还得下地干活呢。” 不用请大夫?下地干活?这还是人说的话吗!六顺大夫怒了!特别地愤怒! “病的太严重了,得转移到草堂看着治疗。” 陆大愣了,陆二吓到了,这么严重?都得转到草堂?要知道当初盛大叔病的快入膏肓了,六顺大夫也只在草堂治过一瞬间,其余时间都让盛鬼卿去抓药。如今把陆王氏转到草堂,那这病得是多严重! “六顺大夫,我大嫂她这是……” “全身的骨头几乎都得重新结一遍,脑部出血太多也需要随时观察。” 陆二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二也被惊讶到了,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错。当即道:“败家娘们,身子骨都不中用了!陆志山就是遗传这破身子骨,把老子儿子生得病恹恹的要来何用!打两下都禁不住,去别人家不得是被别人打死的货色。” “大哥!”陆二听不下去了,这说的……说的简直不像是人话了!陆王氏替这个家辛苦操劳,生儿育女,你打她都打了,打完还赖她,这……这简直畜生都不如啊! 被自己弟弟哈呼了一声,陆大不乐意了,刚要开口反击。就见六顺大夫铁青着脸色大喊:“狗蛋、陆二伯,麻烦你们把人抬到草堂!” 王狗蛋应了一声,麻溜进来给人抬走了,陆大张了张嘴,在六顺大夫已经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才说出口。“这个诊费……” 陆二悲愤了!六顺大夫气笑了。“我不收了!” 一个女子,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陪你走过风风雨雨,陪你浪费她的青春,最后得到了什么?心情不好了,打你撒气。打完了,打坏了,还嫌你身子骨不够争气。陆志山那病一看就是在娘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营养跟不上,还能怨到陆王氏身上!人被打得都昏迷了!这丧良心的男人竟然还只想着医药费贵不贵! 六顺大夫突然想起自己的前妻,在他落魄的时候,前妻果断卷嫁妆走人,自己虽然恨前妻不顾情谊,到底还是念她日后不好出嫁赔了当初他能拿出的些许财物。两人相处期间,前妻的娇蛮任性惹得自己多次甩袖而去,自己也没说骂过一句嘴,打过前妻一点。 想到这六顺大夫决定,必须让陆小辞成功考过科举,再让步家周转一下,争取嫁入世家,不,是一定要嫁入世家。世家虽然规矩严苛,耐不住教养好啊!要是嫁到寒门,寒门!寒门真的是能让人寒心的一个门第。他觉得如果是陆小辞嫁到她舅舅这样的家里,也许陆小辞能来个两败俱伤,你不让我好过我就把你毒死这样。 第五十章:院试的最后一名 之前悲愤的心情如龙卷风过境般刮地丝毫不剩,对于爱徒的性格分析反而让他笑了出来。 “师父想什么呢?竟然还莫名笑起来了。”是不是看陆王氏倒霉,开心都笑起来了?也不对啊!刚才还一脸气愤说她大舅不是人呢。而且她也觉得这次她大舅舅实在是太过了,就算是……就算是再大错,就算是偷汉子了,你浸个猪笼就得了呗,你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呢!这真的是看过那么多书却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好。 “啊!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陆王氏也没那么可怜了。”因为是她自己不争取嘛!怪不了别人。 “啊!为什么啊?”刚才不是一副她大舅把媳妇打成这样,根本就不是人的表情吗?怎么变卦这么快。什么时候六顺师父的思想境界不是慈悲为怀了。 “因为啊!这要是换了某些人,恐怕就直接下毒给陆大伯毒死了,你不想让我好过,我能让你好过吗?”说完嘴角都咧开了笑,用眼睛调侃地看着陆小辞,让人想装傻不知道她指的是谁都不行。 陆小辞一爪拍在六顺大夫身上,红着脸跑回草堂里屋看书去了。 王狗蛋在一旁淡定插一句嘴。“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 然后果断,头上挨了某男一爪。别人打了他一下,他能还到别人身上也是好的。 “赶紧捣你的药!” 平白挨了一下,还不能打回去,也不能打到别人身上,王狗蛋憋屈的摸了摸头,唉,什么时候他能像他师妹那么神童就好了,欺负他师父都没问题! 可是神童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陆小辞府试时步知府将她破例列为第一名很碍了院试主考官也就是燕州名士韩山孙的人。 所谓名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就是在文人圈里非常有名的人,而他们都是从寒门读书上来的,尽管他们文章可以说是在整个天朝传颂,也不被授予官职。平日里就喜欢摆出一副浊酒一杯,写篇狂草;穿着草鞋,骑牛看天,一副自在洒脱,天下舍我其谁的样子。 韩山孙是燕州名士领头人物,因为出身世家韩门,还被皇帝赏了个虚职儒学教授,所以多年来燕州的院试由他全权打理。他自认为是名士中两袖清风的人物,所以对于陆小辞神童名声也不甚在意。 看到府试试卷发现陆小辞写的不是最好的却是第一名,韩山孙不开心了。这不是糊弄傻子一样吗!而且陆小辞还是个女的! 韩山孙决定仔细看看陆小辞的院试试卷,发现陆小辞的文采还真不是盖的,通过院试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偏偏跟步知府勾结串通一气,还是个女的,韩山孙饮了口浊酒,蹙着眉头大笔一挥把陆小辞放到了最后一名。 院试揭榜的时候,来观看的人比前两次榜单多多了,因为有一些童生就是前两场过了只考院试的,还有就是前两场没过也来凑热闹的。院试过了身份就变了,就代表这名学子可以被称为秀才了,所以轩墨书院也很积极,组织了参加考试的学子一起来看榜。 前两次放榜,陆小辞每次都名列前茅,就连陆小辞自己也是有些飘,直接从第一名开始找起。没有!没有!不是!不是!陆小辞慌了,鼻尖和额头都开始冒出冷汗。她没有发挥失常啊!怎么可能没有她的名字。 正当陆小辞想着,就听见柳木樨在一旁说:“小辞你过了,你在最后一名过了,太幸运了!” 柳木樨前两次都是低空飞过,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从后往前找,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陆小辞的名字。她没有立刻出声,往前找了找发现没有自己的名字,也就放弃了。反正她家送她去念书也不是为了考秀才,只是不想让她完全背着从商世家女儿出嫁而已。能考上童生她老爹都要放鞭炮了,秀才,她家从一开始就没指望! 同时,柳木樨看陆小辞急的脸上都出汗了,好心的指了一下,还着重说了下最后一名。 看着陆小辞有些铁青的脸色,柳木樨感到一瞬间的快意。叶先生那样的人,在学堂里对陆小辞多加照顾是凭什么?不就是陆小辞学得好吗?一个姑娘家学得好又能怎样,长大还不是嫁人生子。如今可好,考了最后一名学习顶尖也不占了。刚才轩墨书院可是有好多人欢呼了,说自己中了第几第几名。这多人排在陆小辞前面,看叶先生还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完全忘了陆小辞八岁秀才已经是天朝独一份,前无古人了。 “小辞,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病了吗?” “木樨姐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村里了,麻烦姐姐帮我跟叶先生说一声儿。” “真的没关系吗?”面上做着一脸担心的表情,心想,你快走吧!不要出现在叶先生面前! “没关系。” 就这样,陆小辞提前退场了。轩墨书院集合回去上课时,叶甘遂查人数查懵了,为什么少了一个?而且……而且他好像没见到某个人,不会就是那个他最担心的人吧!真是的话会要了命的! “大家看看周围,看看自己的小伙伴有没有还没回来的。” 刚喊完,就见柳木樨弱弱地举手,用专属于少女娇嫩的声音对叶甘遂说:“先生,小辞不见了。” “什么?”正如所想一般的事情发生,叶甘遂感觉天塌了一瞬间!陆小辞!真的是陆小辞!那是六顺大夫命根子啊!要是在这大街上弄丢了六顺大夫还不把他撕了。 “集体人,去找,务必要把陆小辞找回来。” 落榜的人本就有些郁闷,如今还要找人,闲言碎语自然再次飞了起来。 “真是个麻烦精,为了她我们得调班,如今看个榜还能把人都没了。还要我们在这找。” “是啊!她也没有多厉害嘛!不就是最后一名,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成?” “……” 听到这些话,柳木樨僵了一瞬间,要说她本来就是故意这么做的,有这样的结果也是计算好的,可是为什么,有些难过呢? 想起初见时陆小辞站在六顺大夫身旁高贵清冷的模样,柳木樨摇摇头,将难过感驱逐。是你自己非要那么优秀,非要让叶先生那么喜欢你的,不怪我!不怪我! 第五十一章:人心能有多虚伪 第二天,陆小辞照常上学,却被叶甘遂血红的双眼吓了一跳。 “先生你这是?” 看见陆小辞的一瞬间,叶甘遂的情绪也处在了崩溃边缘,人没丢,可是人安然无恙他领着学子找了那么久! “你昨天去哪了?” 陆小辞怔了怔,想起昨天回家的遭遇。 因为名次不好,她也不想在草堂多待就回了二舅舅家歇着。 可是门外敲锣打鼓的,陆小辞硬生生被吵醒了。打开门就见陆大买了个鞭炮站在二舅舅家里,旁边陆二与陆宋氏一脸无奈。 “小辞啊!你看你都中状元了,大舅给你买了挂鞭,放了让村里人都感染下喜庆啊!我们陆家也有大才子啊!” 本来就考得不好,陆大的话更让她烦不胜烦,而且陆王氏现在还在草堂的诊室里躺着呢,这个人竟然还有心情放鞭炮?想想就觉得这个人品真是渣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故陆小辞理都懒的理,摆摆手拒绝了就打算继续回屋睡觉。 “唉!你这孩子,你对大舅什么态度啊你!大舅养你这么些年,如今你出息大舅还想着放个鞭炮帮你庆祝下。你就这么样?有没有点家教了?你这样以后嫁到别人家里还不被打死!” 说完,陆大愣了愣,今天来的目的是来缓和关系的啊!怎么就没管住嘴呢? 陆小辞脸色已经黑了,大喊:“就你这样的才被人打死呢!就打媳妇来能耐了!我说不放,带着你的鞭炮给我滚!” 可怜陆大那被人这么说过,冲过去举起手就要打。陆大长了八尺的身高,破陆小辞连个绰绰有余,在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陆小辞都失去了思考能力,站在地上反应不过来。陆二和陆宋氏则是愣住了,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把陆大拉开。 “大哥你别激动,你别冲动。小辞这孩子就是嘴巴不好。” “啊!这个败家玩意儿!敢这么说我!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你跟一孩子计较什么?” “啊!计较?我养这个崩种这么长时间,她敢这么跟我说话?她敢这个态度?就是遗传他爹那个破根了!她就嘎嘣一下就死了得了。” 挨了两巴掌的陆小辞呆呆的站在自己屋门前,看着眼前这场闹剧。陆二和陆宋氏齐心协力挟持住陆大不让他靠近自己,陆大则是口中说着荤素不禁的话要过来打自己。 陆小辞突然就笑了,自己为了活成人上人,利用六顺大夫的善心进了草堂认字;为了有个人一起回村里跟盛鬼卿套近乎;为了陆志山忍过多次陆花花的刁难。可是得到的都是什么?院试榜最后一名,盛鬼卿的离开,陆志山的冷眼相看。 都说她是神童,都说她聪明,都说她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可是现实呢?她把这么神童的自己过的像滩烂泥一样扶不上墙!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一个笑话。 “说得对!我怎么不嘎嘣一下死了呢!我像我爹,我都没见我爹您竟然见过!” 三人停下动作,看向站在那里的陆小辞,正迎上夕阳西落,金黄色的碎光密密麻麻洒在陆小辞的身上,折射出小身影的光彩。陆小辞的眸子像是承载了星河在这个小土砖屋中脉脉得语。 “小辞,你怎么能这么咒自己。”陆二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同。 听到自己丈夫开口说的话,陆宋氏点点头。古代人是很信誓言这种东西的,所以对于自己怎么不死了这样的话时很难得到亲人赞同的。除了陆大这样的奇葩。 “死了才好!要不然你以后也是被人打死的货!” 说完,发现陆二和陆宋氏脸上神情都不太好,陆小辞更是,一直是那副清冷的神情站在土砖屋门前,给陆大一种极大的心理压力。陆大嘟囔了两句,自己回家去了。 想完之后,陆小辞慢慢道:“我回家了。”语气平和,没有起伏,好似再说天气真好,刚吃完饭一类的事情一样。 听到这个答案,叶甘遂笑了,笑得毫无悬念,毫无往常优雅的形象,像一个乞丐得到好吃的,咬下去才发现其实是毒药那种绝望的笑一样。 “先生,你……” 叶甘遂停下了笑声。“你好,你很好!你回家了。很好。很好!” 三个很好,一次比一次语音更重,陆小辞知道,这是反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还有脸问我?你回家了你不能跟我说一声再走吗?你知不知道昨天我领着那些学子找了你一天!” “什么?我不是跟……” “小辞,还不快跟叶先生道歉?”柳木樨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直接打断了陆小辞将要说出口的话。 陆小辞愣了下,看着柳木樨扶上叶甘遂的手,想想以前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陆小辞突然有些明白了。 柳木樨平日里跟她互称姐妹,千好万好,也比不过叶甘遂因为六顺大夫的原因格外照顾她所带来的嫉妒。这样的思路一打开,所有事情都变得有迹可循了。无论是之前使劲捏脸还是昨日不相告她回家的事情,一目了然。柳木樨对她嫉妒心太重!重到可以当着她面撒谎,重到可以没有怜悯之心让她身败名裂。 但是柳木樨,她陆小辞怎么可能让自己替别人背黑锅?就算是跟她很好的朋友,都已经陷害到明面上来了,还指望她瞒下这件事情吗?怎么可能?“木樨姐姐,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回村里了,让你跟叶先生说一下的。为什么叶先生今天会这样质问我?”这下,看你还如何维持你那善良的面具呢?柳木樨! 可是柳木樨不是傻子,没想好应对之策怎么可能就这么把事情做出来,也不管叶甘遂怀疑的目光朝她看来。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呜咽着说:“小辞,你怎么能这样?知道自己办错事,就把错推到我身上,我好心告诉你,你院试过了你就甩脸子走了,我哪里知道你是回村里了啊!” 美人楚楚,款款落泪,娇嫩声音配上呜咽太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望,何况柳木樨虽是呜咽着说,吐字可是一个比一个清晰。叶甘遂怒了。这事实多么显而易见! “陆小辞!你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承认就算了!还推到别人身上!” 第五十二章:陆小辞情商升级 指责来的太快,陆小辞都来不及反应,就见叶甘遂失望得哄着柳木樨走了。早间的晨风微凉,刮在陆小辞轻薄的春衫上,她突然觉得没有那个春天是这么冷的。本以为把事实说出来,自己就赢定了,谁知,两滴眼泪就完全扭转了局势。这个世界啊!人心到底能虚伪到何种地步? 学上不了了,你说怎么上?叶甘遂这个从小在父母和气家庭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看出柳木樨这种从小深得母亲教导宅斗技能的孩子的招数。一心地认为是陆小辞为了抵赖冤枉给柳木樨,美人一落泪这种男人的保护欲真是所有会宅斗的女人比用的利器,也是所有狗血冤枉剧情展开的必然。 所以被冤枉的陆小辞只能自己苦哈哈地顶着晨风往草堂走去。一路走,一路想,发现叶甘遂真的是平日里照顾她良多,虽然是因为六顺师父的原因,但也不能否认叶甘遂对她这个弟子是极其不错的。陆小辞叹了口气,那就不记恨叶先生了吧,毕竟他也不容易,估计都是被柳木樨这一手打得蒙头转向的人。 草堂内,六顺大夫带着王狗蛋捣药,陆小辞进门时正好碰到宋大娘出门。 “哎呦,这不是我们文曲星下凡的陆小秀才吗?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宋大娘是村里妇女中的战斗机人物,一开嗓子就把六顺大夫和王狗蛋都炸出来了。六顺大夫看陆小辞脸色不对,笑着对宋大娘说:“小辞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回来了吧。宋大娘您慢走。” “唉唉,好!”宋大娘也不是那不知事的小人,也能看出陆小辞脸色不对,六顺大夫给个台阶下自然顺着就走了。 外人一走,陆小辞的情绪爆发了!眼泪毫无征兆就这么淌了下来。带着哭腔委屈地喊道:“师父!” 两个汉子被吓了一跳,陆小辞可不是那种遇事就爱哭的女孩子,今天这么突如其来,这么没有征兆的哭还是头一次。 尤其是六顺大夫,看着陆小辞脸上掉的那金豆子,心都疼得抽抽了。他徒弟养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哭过,谁知道今天就突然大哭起来了。 “不哭不哭,告诉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哭了好一会儿,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陆小辞缓和过来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六顺大夫汇报完毕。六顺大夫脸色有些不高兴,到是不怎么惊讶,毕竟在临都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王狗蛋则是跟陆小辞一样惊讶,这世上还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真是……真是跟陆大差不多了。 “本来当初没拦着柳家那姑娘入学是想你上学有个伴儿,一个教室里全是男子也怕你不自在。如今看来,柳家这姑娘是留不得她在学堂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杀气十足,直接震杀了陆小辞和王狗蛋师兄妹俩,齐齐感叹道:师父真是霸气侧漏!陆小辞心想,什么时候她才能到师父这个样子呢?人人憧憬,人人尊敬,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木樨姐姐原待我很好,我也是今天看见木樨姐姐把手放进叶先生臂弯的一瞬间脸上笑开了花才发现真正的原因。” “哦?什么原因?”本来原因可以自己调查的,但是听听自己爱徒对世事的分解,也是不错的,说不定还能教导一番。 “是啊!是啊!什么原因?”他要好奇死了,而且师妹竟然这么聪明,就一个小动作就能分析出这恬不知耻人的脑回路,真是难为他家师妹了。 “柳木樨之前很忧愁地跟我说过,她年纪大了,想嫁人,我当时因为年龄还小就没当回事儿,但是叶先生其后的到来,柳木樨的脸上既羞又乐的表情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要说对所有人都这样就也算了,可是除了叶先生,就连叶山长和其它年轻的老师,柳木樨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在叶先生在场的时候更是尤其严重。现在想来,柳木樨把手放进叶先生臂弯怀中,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跟我宣示主权。” “辞儿真是长大了。”没错,说得一点都没错,而且理据完全让人信服。六顺大夫作为世家子弟,也就是大家族长大的人对于女子之间的争斗那是从小看到大。看到最后都已经习惯性无视的地步。柳木樨这种小伎俩,也就蒙蒙叶甘遂和他两徒弟这样心灵纯净的人,真要放到临都去,炮灰都不够格! “柳木樨跟师妹你宣示主权?叶先生和她订婚了吗?所以见不得叶先生身边有其它人。唉!二丫就是这样,每天都烦死我了。”王狗蛋自认为自己看得很透彻了,说到最后还不忘吹嘘一把,男人嘛,总是想让别人都觉得这个女人有多么爱我,多么离不开我。 结果呢?结果……陆小辞和六顺大夫听完这段话不停地憋笑,到后来陆小辞更是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师兄唉,那么烦的话,把师嫂踹了吧。让师父再给你出面说门好亲。” 本来看见两人都在笑的王狗蛋心里都有点小情绪了,结果一听陆小辞的话,尴尬的笑了笑。 “不用不用,我要给她踹了,那丫头还不伤心死。”说完找个借口就跑了。 身后再度传来两人无良的大笑。 “这孩子,死鸭子嘴硬,喜欢他小未婚妻喜欢得都不行了,前两天都把药名念错了,还敢吹嘘呢!” 陆小辞给面子的笑了笑,心思一动,想起来之前她让人两探六顺大夫的亲事了。 “师父为何不结婚呢?学堂里的人都说,这是人伦之乐,天作之合。是天经地义每个人都要结的。” “咳咳……”自己这个徒弟每天去学堂里都学些什么东西!轩墨书院真是,也不管管! “你还小,有些事不方便知道,在学堂里不要跟人随便讨论这种事情知道了吗?”说到最后,口气都变得有些严厉。自己这徒弟长得娇小玲珑,娇憨可爱,可别被学堂里某些心术不正的人带坏了,本来名声就是考上秀才才压下来的,要是传出点什么有毁闺誉的事情,那真是怎么弥补都不赶趟了!要是做出点什么有毁……不行!得好好教育了! 可怜的陆小辞,完全不知道自己就因为一时好奇,而且还没问出来什么来的情况下,多了一门课,每天从学堂回来后必须要上的课,由六顺大夫亲自讲解,关于七岁男女大防的课。 第五十三章:六顺大夫找场子 六顺大夫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直接领着陆小辞杀进了轩墨书院,跟叶山长充分表明自己的观点。 具体就是你收的那个柳木樨那女娃人品不行,小小年纪跟老师勾勾搭搭不知检点,还因为嫉妒心陷害同学。留她就是对轩墨书院有着莫大的危害,对我徒弟有着相当大的危害。你要是不把她赶走,也行!我把我徒弟送到州府里的书院,到时候传出什么排挤学生、师德有亏一类的流言蜚语可就不管我们的事情了。 可怜叶山长一大把年纪,被六顺大夫一顿含沙射影的话说的那是面如土色,神情萎靡。这位爷势力那么大,硬杠不行,软的吧,也不吃。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你得按照人的说法办事。 要说这件事情,也就因为处理事情的是他那笨儿子叶甘遂,陆小辞这孩子这么长时间看着长大,什么性情他不说一清二楚,但也有个大致了解。陆小辞干出那未禀告先离开的事情,多半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上了岁数了,柳木樨那些装可怜白莲花的招数用在叶甘遂这位青壮年身上还行,遇到他威力至少要夭折一半。要是他在场,绝对不会像叶甘遂判的那么冤的。 两个孩子,平日里表现他都是看得一清二楚,陆小辞是真正的刻苦用功学习的孩子,难得是有天赋通人情,就是这个性子太刚,比大多男子还要强;柳木樨这孩子他也不能说差,脑子灵活,在学堂里交际一类的事情可以破陆小辞十个。把学堂里每个老师都哄得像是柳家亲戚一样。关键是正经精神头不长!学习赖赖巴巴的跟学堂里大多数人一样,还把择婿目标放在他儿子身上了!这他能让吗!叶家已经两代单传了,他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商家女做媳妇! “这件事情,老朽心里有数,必定不会让小辞在轩墨书院感到为难的。” 说完,没有人搭话,叶山长尴尬地看了看六顺大夫,只见人脸色正差,摆明就是不信任他说的话。也是,送来的时候还有步知府儿子亲自压场子呢!都能把陆小辞这么肯学的孩子刺激得课都不上,一句保证的话哪里会有什么效用? 气氛一度陷入冰点,六顺大夫才懒洋洋地说:“我需要看到这件事情的解决,不然我不放心把我徒弟留在这。别哪天在受了委屈跑回去哭,有理都没处说去。” “师父,叶山长一直对我很好的。你看我们今天一说这件事情,叶山长就相信我们了。” “说的是事实,凭什么不相信,不相信的那都是脑袋跟某些木质动物形状的家居用品一样了。”(古代有马桶是动物形状的,中间抠个洞,下面放恭桶。所以,你们懂得。) “噗!”骂人不带脏字真是最高境界了有没有!看看她师父,这句话说得,你也不能上赶着承认,还很轻松地就能听明白了,简直憋屈死。 一脸憋屈的叶山长摸了摸头上的冷汗,终于痛快道:“还请六顺大夫随我去课堂,我必须好好管管我那不孝子,把那德行有亏的学生都一起踢出轩墨书院。” 这就是要行动了,六顺大夫满意了。三个人麻溜地就赶去了课堂。 课堂上朗朗的读书声不绝,六顺大夫看着轩墨书院这照常上课的模样,想想昨天自己徒弟哭得那个惨样,在门口都忍不住酸一句。 “不愧是轩墨书院,老师和学子都聪慧过人。” …… “过奖了,过奖了。”谁能告诉他又发生了什么?六顺大夫这样临都过来的人多大的书院、贡院没见过啊!这夸奖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呢? 到了陆小辞应该上课的学堂,叶山长带着两人推门而入。作为一个轩墨书院的创始人,叶山长还是很有威信的,淡淡地说了句。 “今天你的课暂停,把我那个逆子给我找来。” 那老师五十岁上下的样子,姓蒋名酉之,号黎原,是轩墨书院最刚正不阿的老师。听到吩咐一丝犹豫都没有,收拾东西就离开了课堂。在蒋黎原走出门的那一刻,柳木樨也看到了站在六顺大夫身后的陆小辞,不由得额头鼻尖就开始冒冷汗。尤其是发现叶山长投射过来的目光,有鄙夷,有坚定,更是让她如坐针灸。 这样情况下,人是很难保持冷静地思考的,所以柳木樨没控制住自己,出面质疑叶山长的话。 “我们交着学费学习东西,以备修身养性回报社会。蒋老师的课讲得正精彩。为何要突然离开?还有,小辞回来了,昨天姐姐还怕姐姐说了实话你会怪我不想见我呢!如今回来了,还不快过来跟姐姐一起坐。” 一个书院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书院的学子,大家议论的声音再次奋起,不过是完全一面倒向柳木樨的情况罢了。这让柳木樨很得意,这以退为进,以宽度人的方法,让她在同年龄的人争斗中百战百胜,运用地非常成熟。今天看来也是效果显著。 只是今天来的并不是阅历还不够的陆小辞,是在临都各方面冲杀过的六顺大夫! “柳小姐说自己昨天说的都是实话是吧?”六顺大夫款步而入,学堂里瞬间鸦雀无声,这是学堂中全部的人第一次感到由气场这种东西。 伴随的就是柳木樨有些站不稳,后背开始冒冷汗。 “是啊!” “那么就是说你跟我徒弟是特别好的朋友,整天黏在一起,而且柳小姐还特别为我徒弟好是吧。” “当……当然了。” 六顺大夫故作苦恼的表情,招手把陆小辞唤进来。 “昨天你是何时回家的?” “刚放榜就回家了。” “那你们又是何时回来的呢?离放榜有很长时间吧。” 底下学子有一个大胆地道:“离了有半个时辰左右。” 六顺大夫点点头,看向脸色已经发白的柳木樨。 “这么说,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我徒弟都不在,你从来都没担心,都没想着找一找,都没想着告诉叶甘遂?就这样,你还跟我家徒弟关系最好?柳木樨,你把别人当傻子吗?” 第五十四章:柳木樨的大告白 是啊!张六顺直接将所有人的想法都引到了这个方向,陆小辞平日里只跟柳木樨一起行动,按理说放榜那天也是一样,如果陆小辞这么早就走了,柳木樨肯定是知道的,那柳木樨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呢?这么一想,所有人看向柳木樨的眼光都变了。 而这种眼光是柳木樨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的,也是她承受不住的。从小她母亲就教她这些浅薄的争斗技巧,在这样的争斗中她百战百胜;从她上学那天开始,就因为陆小辞太小,书院她一枝独秀,书院里所有学子拿她当团宠。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我……我找了,我一直再找!直到回去的时候,叶先生问起来,我才不得不说了。” “不得不说了?谁堵住你嘴不让你张嘴了?你想说随时可以!柳木樨,你到现在还死不承认!我明明告诉你让你帮我跟叶先生说一声我回家了。你不说就算了,我也可以去找叶先生说。结果呢?这边答应得好好的,那面就说我自己跑了!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虚伪至极的人!我呸!”陆小辞炸了,她没想到柳木樨到现在还死不承认,不过无所谓,他师父总会击败这个虚伪的人的。 这一口吐了出来,六顺大夫脸黑了,淑女啊!形象啊!跟一个小人计较什么! “辞儿,胡闹!还不退下!”不得不说,虽然形象没了,但是受委屈却还一副女王范的样子是深入人心了。只能说陆小辞耍柳木樨白莲花那一套不好使,但是咄咄逼人还是挺擅长的。 “哼!”陆小辞撇撇嘴退下了,六顺大夫心中泪崩了,形象啊!形象! 叶甘遂来的时候就是情况已经基本确定明了了,只是柳木樨以为昨天她一番温言软语叶甘遂会向着她而已。娇滴滴地喊了声“叶先生”麻的叶甘遂都起了鸡皮疙瘩。看着场中的事情叶甘遂有点小小的不理解。 “爹,你找我来是干嘛啊!” 话刚说完,叶山长冷哼一声,让大家给你解释解释吧! 于是叶甘遂找了个平日里一个老实的学子讲述事情的经过。那学子边讲边看柳木樨,柳木樨也是被越看脸越白。同样,叶甘遂也是越听脸越白,因为他冤枉人了,还不是好惹的! “叶先生,叶先生。”柳木樨的声音更加娇嫩了,听得学堂里有些学子都心有不忍。可惜真正被叫的人已经傻了!听到事情的真相,叶甘遂有那么一点想转头就跑的冲动,尤其是陆小辞就站在一旁用那清冷的目光盯着他时就更想跑了。对柳木樨的求救声音那真是充耳不闻。 最终,还是得有魄力的六顺大夫来打破僵局。“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柳木樨要怎么处置?我徒弟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在轩墨书院读书?”说完还用带着深意的眼光看了下叶山长。 “读读读,当然要读!”陆小辞那天分,考上进士小事一桩,还能牵着六顺大夫一条大鱼,轩墨书院可谓是双赢啊!至于柳家,多花点钱就多花点钱吧!总比办不下去了要强。毕竟六顺大夫刚来的时候就说了,不在轩墨书院读了,轩墨书院也别想好好开了,排挤学生,师德有亏那对一个书院真是要命的传言啊! 叶山长说完之后,怼了怼叶甘遂,意思是,你说话啊!你老子我都在披荆斩棘,你在一旁装死?不行! 被怼的叶甘遂有些尴尬,他老爹那口型明明白白说着,柳木樨得走!走!咽了咽吐沫方结结巴巴道:“这个,柳木樨,我们就禁止她以后来书院上学,小辞还是照常照常哈” 六顺大夫满意了,叶山长放心了,陆小辞不屑的“哼”了一声。叶甘遂撇过脸不敢看柳木樨的眼睛。 柳木樨则是炸了,她这次眼中是真的含泪,是真的不敢置信。她家送她来读书本就是打着柳木樨能成为一个有学识的女子而不是纯粹一身铜臭味的商家女出嫁。可是她被轩墨书院赶出去了!赶出去了!不是正常毕业!镇上所有有闲钱喝官宦人家的子弟都在轩墨书院念书,今天她被赶出去,明天全镇的富人圈子就没有人不知道柳家女儿德行有亏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还怎么活在这个镇子上。 “叶先生!”这句话中的不敢置信,悲痛、绝望就这么铺展在众人眼前,所有人情不自禁跟柳木樨一样看向叶甘遂,等着叶甘遂的答复。 从叶甘遂一进门,所有人都能感到柳木樨好似很依靠叶甘遂,可是叶甘遂连看一眼柳木樨的勇气都没有。 “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正好现在回家绣嫁妆,准备待嫁吧。” “哈哈哈……”听完叶甘遂的话,柳木樨突然就笑了,那笑声凄凉得让所有人都动了些恻隐之心。 “你今日把我赶出轩墨书院,明天我柳木樨德行有亏富人圈那个不知?哪个不晓?叶甘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陷害陆小辞吗?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我却陷害她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不为别的,就因为你对她太好了!我嫉妒!我发疯!所以我要陷害她!我希望她走!这样你就能看到我了。如今好,我走了。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我服输,我走!他日!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柳木樨撕下衣袍下的一块,就在众人的视线中离开了学堂。 叶甘遂怔怔得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拐角处,心中泛起涟漪。今天以前,他还以为是陆小辞的错。一心觉得自己那么钟爱的学生竟然溜了这么多人一圈就感到这么长时间悉心教导都喂了狗。然而得知真相后,就觉得对不起陆小辞,觉得柳木樨实在心机深沉。可是他从未想过,柳木樨是因为他!他已经快到弱冠的年纪,怎会不懂男女之间这种情事?柳木樨最后的一番话,他怎么会听不到。师生恋,这本是忌讳的事情,柳木樨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五十五章:秦玉琅被虐记(上) 是对是错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陆小辞就此恢复了之前陆二家、草堂、轩墨书院三点一线的生活。 “小辞啊!明天是七夕,镇上有灯会集市的,用不用二舅舅二舅妈等你放学去轩墨书院接你咱们一起去看灯会集市啊!” 陆小辞放下书本,打了个哈欠道:“不必了,七夕州府对所有秀才以上的文人发出了帖子,去参加赏园会。到时候我坐书院的车回来。” 陆宋氏点点头,表示没什么意见。陆二是个尊重女性决定的人,他媳妇没意见,他也没有什么意见,陆小辞明天七夕的行程就定下了。 赏园会地点定在知府大宅也就是步家居住的场所。说白了,马上乡试了,领导人也是想看看自己这块的学苗到底怎么样了。能成事的有多少?能考上的有多少?每年女皇在让吏部评定官员等级的时候,总会加上学子数量,以看这个地方的学习氛围。 多少年来,除了临都之外,鲁州的成绩一直居高不下,稳压其它八大洲。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陆小辞一个人的分量就够压好几个秀才了,因为她才八岁!想想院试成绩步知府就有点不开心,他是后来调过试卷的人,发现陆小辞虽然排不到前三,前十的行列,但是排在榜前是没有问题的。这给人扔到最后一名就有点不厚道了啊!他曾亲自去韩名士草屋慰问,然后得到了他必定和陆小辞勾结在一起的答案。 义正言辞地说陆小辞小小年纪趋炎附势,给最后一名都是看在她文章的份上了。你说这气不气人,这件事导致步知府现在看见陆小辞还深感愧疚。 赏园会邀请的宾客络绎不绝地到来,除了轩墨书院的人,每个人看到陆小辞都会报以惊讶的目光,因为今年有个八岁女童考上了秀才是整个镇上都知道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女秀才今天也被邀请了,而且长得还挺好看…… 正想着,步知府带着步微尘亮相了,一顿冠冕堂皇的官腔打的这些没经过事的学子一顿懵棒,心想,步知府是好人啊!好官啊!替我们着想啊! “大家都是我燕州有名有才之士,不如我们今日就来曲水流觞以配得上各位的雅兴。” 此话一出,众学子纷纷叫好,不过有人不服了。 “慢着!” 说此话的人姓秦名玉琅,人送外号白面君子。是这次院试第一名。 “曲水流觞风雅至极,如果今天所有人都参加,恐污了“风雅”二字。” 这话说的极有针对性,众学子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了。步知府也是尴尬,毕竟是他的提议被否,但是他是个好官,是个好人,他不会生气。 “那么秦秀才是觉得谁污了风雅二字?” “自然是……”这个拖长了音,吊足了胃口,秦玉琅才将食指指向在一旁独自安然坐着的陆小辞。“这个女人!” 陆小辞一下成了众人的焦点,不过她清冷的眸色清楚地说着她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起身用那软濡的声音反驳。 “无凭无据,何以论吾污了“风雅”两字?” “对啊!陆秀才是我天朝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秀才,怎会污了“风雅”两字?”步知府不乐意了,非常不乐意。陆小辞在步府呆的那段时间,品性如何他都看在眼里。而且只有一个步微尘那样上蹿下跳的儿子的步知府对这种乖乖的小女生就没有抵抗力了,恨不得是自己拙劣生的捧回家养着呢!如今被这个秦玉琅说陆小辞污了“风雅”两字他要不是为了形象绝对让人拉下去就打秦玉琅几十个板子。 “一个女人,读书就是污辱书本,还参加科举考试!能让她考上,可见我们燕州真是没有人了。” 所以说秦玉琅,你这情商出来完全是给自己招黑啊!你骂一个人需要把这么多人都带进去也是不容易啊!三个主考官,燕州所有学子统统被骂了进去。 “噗!”陆小辞笑了,这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这么骂完之后还有谁会向着他说话?熟不知,八岁的小女娃捂嘴偷笑,就如那青涩的果子里泛着红更是诱人。 “你如此瞧不起女子,你是因何来到这世上的?照你这么说,难道当今天子也读书不得?” 秦玉琅有些恼羞成怒道:“你如何能跟当今天子比?天子那是普通女人?普通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考科举又能怎样?考完不还是回家带孩子!” 这个秦玉琅的迂腐指数真是刷新人的三观,听得步知府就想上前反驳一句,不带孩子你是怎么长大的?还瞧不起女人! “我当然是跟当今天子比不了,但我愿与兄台比试一番,看看是我这“普通女子”厉害还是兄台更博闻强记。”陆小辞的解决方法可谓是快刀斩乱麻,你不服是吧,我也不劝你,就比吧,用结果说话。 此言一出,引起众学子轰动,陆小辞是轩墨书院的学子,秦玉琅是青山贡院的学子。两个学院都出过进士,都出过举人,是燕州最著名的两大学院。只不过青山贡院历史比轩墨书院要长。所以有些地方略胜轩墨书院一筹。而且今年院试第一又是青山贡院的人,这使得轩墨书院的人总觉得自己被压了一头。 所以如今两个人的比赛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比赛,也代表轩墨书院和青山贡院到底哪个学院能教出更好的学子。 “竖子大言不惭!好!你一个八岁小儿,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你说比什么?” “今天到此而来的都是燕州有才之士,必是读书万卷之人。不如这样,兄台和我就比谁记住的书多,互相提问书中内容,多次答不上来的人输。这样对我们都公平。” “好!”一个八岁娃娃,看不碾压你! 众人也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人就是这样,平日里说说没什么,真刀真枪的那种比试一类的,尤其是可能事关自己学院咖位问题,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激动。 “那么兄台先问。” 第五十六章:秦玉琅被虐记(下) “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下一句是?”说完秦玉琅头一扭,扇一开,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他已经他已经必胜了!就不信八岁的女娃娃,《孙子兵法》都看过。 “出自《孙子兵法虚实篇》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好!”回答非常完美,完美到连青山贡院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鼓掌,轩墨书院则是鼓的更欢了!本来因为陆小辞把轩墨书院唯一一个大美人逼走了大家还有点别扭!但架不住陆小辞争气啊!不止对己战斗力强大,对外战斗力也爆表啊! 对于鼓掌声,陆小辞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轻声道:“下一题该我了。” 听着陆小辞霸气侧漏的话语,秦玉琅脸黑了一半,谁能想到孙子兵法陆小辞都看过啊! “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出自哪里呢?” 这句话意思是现在的人就不是这样了,把酒当水浆,滥饮无度,使反常的生活成为习惯,醉酒行房,因恣情纵欲而使陰精竭绝,因满足嗜好而使真气耗散,不知谨慎地保持精气的充满,不善于统驭精神,而专求心志的一时之快,违逆人生乐趣,起居作息,毫无规律,所以到半百之年就衰老了。这话里话外不止是考验秦玉琅到底读过几何了,更是咒秦玉琅半百而衰。秦玉琅一个院试得了第一的秀才,怎么会听不出此话的意思,另一半脸也黑了。 “我……我不知此句出处。” “《黄帝内经》素问篇。” 秦玉琅心道,我一个秀才,你考我养生类书籍,谁能知道,分明就是钻空子!直接忽略了刚才他出孙子兵法就是因为他以为女生才不会看这样的书籍。 “你别得意!我且问你,官府发行的百家姓书册,第七页,第七列,第七个字是什么?”百家姓是他可以从头背到尾,在倒着背回来的唯一一册书籍!他就不信了,一个八岁的女娃儿!能把这样一本启蒙书背的字在哪个位置都知道? 众人又开始嘀咕了,觉得秦玉琅有些强人所难,这都精确到字了,就是要求答题的人连字在书上那个位置都要很明确,谁能知道啊! 只见陆小辞轻轻闭上双眼,思虑了一会儿道:“从。”说完睁开双眼,一如既往地清冷的表情,也表示出了她对答案的肯定。众人心生佩服后再次将眼光看向秦玉琅。此时秦玉琅脸色真是黑中透着青了。 “算你狠!” 三个字,说明陆小辞的答案没有错误,众人情不自禁的拍手,这一刻,他们是由衷地佩服陆小辞这个小娃娃。虽是女儿身,但是这学识绝对不逊色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的文章也许还因经历不能尽善尽美,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日后的才华不可限量! 青山贡院的人更是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学院赢得希望渺茫了。这都能答上来,还玩什么啊! “过奖,过奖。现在到我了吧!” “官府发行版三国志,第三十一页,第一十一列,第一个字是那个?” 再次精确到字,秦玉琅险些被自己挖的坑气的口吐白沫,他不想在继续在这里呆着了,继续呆着除了出丑恐怕没别的用处,他就邪了门了!一个才八岁的女娃娃,怎么就能什么都知道,还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吗?这……这简直神了好吗! “我……不知。” “也字。” “好!”轩墨书院的人奋起鼓掌,把手都拍得通红也不在乎,毕竟这可是为自己学院争脸的时候啊! 步知府也是很满意,笑呵呵地摸了摸胡须,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娃子,看看这气度,人淡如菊;看看这才学,学富五车;看看这长相,额……妹子还小,以后再说。步知府可谓是越看陆小辞越满意,正想着要不收个干闺女,那边秦玉琅出招了。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你可知,这是出自哪里啊!”淫词艳曲配上秦玉琅那狗屎一样的表情,轩墨书院的人怒了。这是害陆小辞啊!男子看看这词可以说是风流才子,女子看这些跟yin娃dang妇有什么分别?这题别说陆小辞没听过,就是听过她也不能说出来啊! 轩墨书院的人第一次展现了极大的凝聚力,一人一句直把秦玉琅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众舞弄风月,斯文扫地!” “对女娃教唆这艳词,实非君子所为!” “男子汉大丈夫,敢输就要敢认,弄些歪门邪道,真乃败类也!” …… 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秦玉琅直接被骂懵了,他本以为说出了这句陆小辞肯定就输一局,谁曾想陆小辞还没吱声,轩墨书院的人先群情激奋了。而青山贡院的人,面对秦玉琅投过来的眼光视而不见,因秦玉琅这事干的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只好在一旁默默站着降低存在感。气得秦玉琅心中大骂,当初说人是女的不应读书推他出来的时候那个有精神头啊!现在怎么蔫了! 一转头,步知府对于一群学子在府里公然骂人也不管管,陆小辞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捶胸,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一个女娃,能稳稳压在他头上。 等步知府估摸着轩墨书院的学子应该是没有词了,淡淡的咳嗽两声。常年当官的人,身上自有一种气场,轩墨书院的众学子静了下来。 “今日这以文对战,输赢已经很明显了,我也就不多宣布了。接下来拙劣为大家准备了粗茶淡饭,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众人一听,心里有数了,就是说轩墨书院陆小辞赢了呗,为了给秦玉琅个面子咱不公开说呗!一起表示。好好好,不嫌弃,不嫌弃! 两个人例外,一个是秦玉琅,他那还有脸继续呆下去,果断告辞了。另一个是陆小辞,步知府特别照顾,陆小辞进里屋跟步夫人一起用膳。 所以陆小辞到目前为止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觉得很圆满,但是她永远也想不到,她会如何悔恨今天不早些回草堂。 第五十七章:六顺大夫回临都 “大少爷,你必须得跟老奴回家了。” 往日静谧祥和的草堂,今日迎来了许多表情冷漠,气质庄严,一看就是世家养得护院的客人。领头的是一个七旬老人,见人就是三分笑,这也是王狗蛋顺利就给人开门的原因。如今听到那老头说的,王狗蛋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竟然放了六顺师父一直闭口不谈的家里人进草堂。 “师父……” “你回后堂好生捣药,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七旬老人笑了笑,道:“大少爷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回去,在这里的人我们一个都不动。” 老者的本意是希望这样能让自家大少爷配合,也是让自家少爷放心,毕竟自家少爷为人比较仁慈,实是……不像张家的孩子。谁知六顺大夫听了之后一把拽起那老人的衣领,怒吼:“你敢动一个试试,我杀不了你主子,我还杀不了你吗?” 这一变故直接把王狗蛋吓得呆着原地不敢动弹,而那老人好似并不在这样被拎起来,语气还依旧沉稳地说:“大少爷是张家未来的主人,想要张家那条人命自然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话如果是以前听到了,六顺大夫也许是兴奋得难以自持,但是现在听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为了争夺权力他娘亲被陷害致死,他的名声被陷害到媳妇都跑了的地步时,怎么不说?现在来说,不觉得太晚了吗? 六顺大夫嗤笑一声,道:“现在来说这句话,不是太晚了吗!怎么?你们家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都不行了?” 那老者依旧让人看不出情绪波动,仿佛他就是个只会笑着答话的人而已。 “大少爷是嫡长子,大少爷尚在,哪里轮得到其它少爷。”老者说话时面上表情没有一丝不对,能轻而易举就让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六顺大夫听完突兀地就笑起来了,笑得声音在整个草堂回荡,那笑声中布满了凄凉与愤恨。 “嫡长子,我这个嫡长子当得比一个庶子还不如!起码那些姨娘每一个都活得花枝招展,起码那个庶子的媳妇没有一个带着嫁妆回家的。” 那老者知道,这是他家大少爷的心结,今天如果解不开还没有其它强有力的外力,他家大少爷肯定不会配合他回去。而张太老爷交给他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带回大少爷。想到这,他叹了口气。 “大少爷,你身为张家嫡长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想着替你母亲报仇,整天如蝼蚁一样活在这不知名的草堂中自怨自艾,这心结何时才能解开啊!” 解开?说得好听!当初张家上下三位少爷加上身后的母族联起手对付他和他娘亲,张家人管都没管,如今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让他回去,可以让他干掉三位少爷。张家人真是要多虚伪有多虚伪。要多势力有多势力,当初为了不得罪那三位少爷母系背后的三个家族,任由他和他娘被欺负,如今为了让他回去,可以把三位少爷的性命都交付出去。这样的张家太让人心寒了!张家的子弟,难道注定就是张家权利的牺牲品吗? “这么大筹码,看来京里发生的事情不小啊!” 那老者气一短,能不小吗!这个女皇帝先是弄了个科举,把世家可以推荐子孙做官的权利封了。如今为了减少国家开销竟然下召说本家庶子没有继承爵位的资格,没有嫡子,爵位就收回。要不是为了这个,说什么张家也不愿意请张六顺这个思想是真正的名士的人回张家。 世家延续了数百年,谁家能没有点龌龊啊!偏偏张六顺自己心思太正,争不过别人还怪家族内部太过污秽。张老爷也无奈了,想着,就不该给张六顺请了个名气那么大的名士师父,导致张六顺也是一身的名士脾气。没有办法了那就走吧,反正无论哪个地方的官员,知道张六顺的身份后也没人敢惹他,他既然在家族待不下去,那么回归田野也是好的。 “大少爷,你走这么些年,老爷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你就当为了他老人家回一趟临都也不行吗?”利益不行,那就打亲情牌。 “茂叔,你不必转移话题,你我都清楚,没出大事,家族是不会让我回去,如今肯点头让我回去,必有原因,你连这个原因都不透露,你让六顺如何放心跟你回临都呢?”何况他如今还收了个小徒弟,没长大呢!什么大事他也不会在回临都跟家族抗战了。 看着六顺大夫那油盐不进的模样,茂叔也是无奈了,耗了凭多的时间终于道:“女皇下令,世家爵位,本家庶子没有继承资格,如果没有嫡子,爵位收回。” 六顺大夫笑了。“既如此,那就收回吧。”反正他从来就没对那个爵位感过兴趣。别人稀罕,他还不稀罕呢! “大少爷!” “茂叔请回吧。” “大少爷,你这样是把祖辈流淌的鲜血付诸东流啊!” 六顺大夫脚步顿了顿,茂叔一看有戏,摸着眼泪就上去了。 “大少爷,张家当年的先辈,多少个死在了战场上,才挣来侯爵这么一个爵位。如今要是为了大少爷一时之气不回家族,丢了爵位,你让老爷,太老爷,张家上下这么多口人如何去见老祖宗?” “当日是张家逼我走的!是张家逼我走的!如今又拿祖宗来压我是何道理?” “大少爷不可如此说,不是拿祖宗来压你,而是你从生下来那一刻就被赋予这个命运!大少爷你想想,你离开了张家,被人为难过吗?从没有吧!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大少爷你天生霸气让所有人都能服你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你是张家嫡长子!你背后是张家!你怨恨老爷也罢,怨恨太老爷也罢,都没法否认,你从出生起就带着张家的荣耀,你离开了家族,也依旧在依靠张家。如今女王新诏,只有大少爷你才能保住张家的爵位!你凭什么不回张家!” 第五十八章:叶氏父子出奇招 “师兄你说什么?”陆小辞目光呆滞,怔怔地问着王狗蛋。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他刚从赏园会开开心心地回来准备告诉他师父步知府还想认她做干女儿呢,结果听见六顺师父已经离开了的噩耗,不是简单的离开,是回到离常青村千里之外的临都。这常青村里的人这辈子都没去过的地方。听别人说哪里繁花似锦,哪里高楼耸立,哪里美不胜收,哪里让人流连忘返。她的六顺师父终于回家了吗?终于离开她了吗? “师父回临都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师父将这些钱留给了师妹你,说足够你上临都赶考了。如果师妹你足够努力,你们会在临都再次见面的。”王狗蛋将那一包袱的钱打开,扒拉扒拉足有上百两,想想陆小辞家里的情况,王狗蛋决定把钱存在草堂。这边打算得好好的,耐不住陆小辞突然发疯。用八岁的小身子拽着王狗蛋的衣领发泄自己的不安。怒吼着:“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师妹,你够了!你醒醒!你比我强多了!你还能上临都赶考,还能见到师父!我呢?我可能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师父了!” 王狗蛋的话好似一剂镇定剂,直接打入陆小辞身体的镇定剂,陆小辞神情呆滞地慢慢蹲下,用手捂着双眼,开始呜呜啕哭。哭得王狗蛋也有些愧疚,他不该吼的,师父临走前说了,要他好好照顾他师妹的。他怎么能吼自己师妹呢?要知道师父在时,对师妹那真是,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多少次让他这个很随和的人都嫉妒不已。 于是他也慢慢蹲下,把住陆小辞肩膀,慢慢劝道:“师妹你听我说,师父只是暂时离开你了,你要好好学习,再过三年,你就可以考乡试了。到时候你就可以上临都了!你就能见到师父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师父!” 这是王狗蛋第一次看见这么不冷静的陆小辞,从他认识陆小辞起,陆小辞就一直是那么冷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对她都不是问题。和六顺师父闹脾气的时候,即使自己在悲伤,都能把自己所有的退路想好。被朋友背叛欺骗,回草堂趴师父怀里哭一场就可以忘记那种伤心的感觉,继续保持她在书院人淡如菊的形象。 他被师父拍着肩膀下达好好照顾师妹的命令时,他觉得这是很简单的任务。可是他错了,他忘记了,陆小辞在天才,她也只是个八岁的女娃娃,她没有成年人那对人情世故沧桑的心。她接受不了,正常人都可以忍受的离别之苦。她会害怕,她会颤抖。她需要他好好照顾! “师妹,师妹,你听话。你这样,师父走得都不安心。你要好好学习,考上举人,考上进士给师父看啊!” “师父走得不安心就让师父回来啊!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师父!我就要师父!”陆小辞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他看着也心疼,但是他实在不擅长于哄陆小辞,只能吼道:“陆小辞,你别这么自私,师父走了我不难过吗?可是师父必须得走!师父也是为人子女的人,师父有他的父母要孝敬,有他的家族要尽义务。怎么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现在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现在该做的,是努力学习,是准备三年后的乡试,是一举考上举人的壮举你懂不懂啊!” 从那以后,陆小辞变了,以前的陆小辞尽管已经很有天分了,但她还是会非常努力地学习,而自从六顺大夫走后,她就不是努力,是拼命地学了。 每天一睁眼,拿起书本,写写看看,吃完早饭,去学堂的路上,在轿子里也是手不离书。到了学堂,也不跟别人多接触,每天就是请教学问和读书,也就是因为陆小辞的这种态度,叶甘遂见到陆小辞都没那么尴尬了。 “你还以为这是好事?”叶山长一个砚台砸在叶甘遂脑袋上。他心爱的学子变成这样他心疼啊!学习可以,谁也没反对,但你不能这么学啊!废寝忘食的。 “儿子哪能这么以为啊!其实儿子觉得,这事对陆小辞没什么坏处。” 恩?没什么坏处?叶山长哼唧两声问:“怎么说?” “爹您看,陆小辞现在离了六顺大夫,这都发愤图强,不像个人。如果六顺大夫在她身边时间更长呢。儿子怀疑,那时候离都离不开啊!人总是自己的时候多嘛!谁可能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叶山长仔细想了一想,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啊!” 此时叶甘遂特别想翻个白眼,但是左边脑袋还疼着的感觉告诉他,他爹这个战斗力不是闹着玩的,只能忍下。他要是把这个白眼翻了,他右边脑袋肯定也是躲不过了。 “爹爹觉得是就是。” “那这么说,你觉得陆小辞迟早会缓过来的?”叶山长边说边笑着摸了摸胡须,看来他这个儿子还不算太笨。陆小辞的现象很明显,就是因为六顺大夫离去刺激过大,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以便转移她痛苦的思绪。当年水知县也这么干过,母亲死了,遗愿是让他好好学习,结果他从来轩墨书院第一个进士。 “没错,只需要给她一个冲击。她一定能缓过来。”叶甘遂表示,他还是很相信陆小辞的,绝对有这个面对挫折的勇气。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给这个挫折?” “儿觉得,她现在还活在六顺大夫的保护中,我们需要让她知道,她现在已经是自己一个人的觉悟。” 听完叶甘遂的坚毅,叶山长叹了口气,他不是没这么想过啊!就是怕自己下手太狠把孩子吓着了而已。 “你有什么好办法?” “儿子不才,最近查了查,发现小辞她们家有些亲戚挺难缠的。” 第五十九章:密谋算计陆小辞 就这样,陆王氏上街时就听说,家里人考上秀才了,今年秋收能少多少税贡啊!家里有个秀才好啊!今年秋收都有劲儿啦!陆王氏控制不住了,心动了。他们家地足足有五亩,这要是少了三成的税收这得是多少粮食啊!而且陆二家那三亩地还不知道挂没挂陆小辞名下呢! 回家陆王氏就把陆大喊进屋里开始和陆大合计,陆大一听,这事他早就想干了,就是磨不开面子而已,加上上次是把陆王氏打的是有些严重,有些愧疚心里的陆大虽然不说出来,最近在家里的表现倒是消停很多,对陆王氏的要求自然没有不应的。 “这事我觉得没问题。你去放心大胆的做吧。” 说实在话,自从上次被陆大打完,陆王氏现在看见陆大是有点打怵的,但是她还要在这个家里照顾她的孩子,她只能忍下自己害怕的心理。听到陆大说让她去做的话也没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男人成天不知道干活。反而是庆幸,没陆大掺和她做起来也能随性一点。 “我觉得陆小辞这死孩子,跟我们不亲,我们直接跟她说她不会同意让我们挂名的。而且谁能知道她会不会贪污我们那五亩地啊!六顺大夫走了,她那书院学费可不便宜!” “她敢!看我打不死她!”陆大的声音一下就高昂起来了,院门外刚进门听到声音的陆花花,也就没按住好奇的心里偷偷爬到屋檐窗户下偷听。 “她现在是秀才了,据说官老爷都不能随意打呢!” “什么官老爷不官老爷,我打我外甥女他还能管不成?” 陆大的自以为是让陆王氏很是无奈,但她不能反驳,因为陆大是不会接受她的反驳的,反而会把她打一顿。 “你打她这个事情先放后说,现在是如何能让她接受我们家这五亩地寄在她名下啊!剩下来的粮食能卖一二两银子呢!” 然后,屋内寂静无声,在门外偷听的陆花花低咒,这两人也太笨了。 “唰”地一声推开门,踏进屋内道:“我们不能让陆小辞收,里正家呢?在这个村子活着谁不是要看里正家的脸色?”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夫妻俩互相瞅一眼,这个办法好。里正家里有二十亩地呢!要是能减税收那粮食更多,所以里正家肯定不存在不乐意那种情况。况且里正家的地陆小辞要是敢不收,里正想在村里找你麻烦真是太轻松了。陆大也因为想到好办法开心得不计较陆花花那踹门的行为了。 “唉!要我说这小辞妹妹也太抠了,收几亩地也不碍她什么事,她怎么就不肯收几亩呢?我们让她一成的收成都可以啊!” “什么让一成收成,不让!我是她舅舅,她就得收我的地!” ……陆氏母女不在说话,出门准备找里正去了。去里正家自然不好空手去,陆王氏和陆花花就去鸡棚里抓了只,带了点自家腌的咸菜去,看着这母女俩出门,陆大心疼得不行,一只鸡最便宜也得十五文啊!何况自家的鸡养得透肥,咋的不得二十文! 就在陆大的这种哀怨声中,陆王氏和陆花花到了里正家。 里正和里正媳妇是个非常会做人的人,不然也就不会在当年六顺大夫身份还不明的情况下,看六顺大夫身上的料子和举止的气度,就把他奉为村里的上宾。 看着村里有名的抠到掉渣的陆大家拎了只鸡,里正媳妇就知道这肯定是有事求着办了,而且事情还不小。不过……陆家这鸡养得真是透肥啊!事情要是不为难的话也可以考虑考虑。 “陆大姐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今天地里活少,得了空来看看你,你最近在家里做什么呢?” 里正媳妇笑了笑,并不接话。什么来看我,分明是有事求我,想套我话?没门! “哎呦,花花都长这么大了。大姑娘了,真是漂亮。” 每个女人都喜欢别人评价自己长得好看,陆花花也不例外,当即羞红了一张脸。陆王氏也因为自己闺女被夸好看,心里美滋滋的,根本没注意里正媳妇没接自己的话。 笑谈了一会儿,还是陆花花最先反应过来,这么半天根本一句正事没事,不免咳嗽了两声怼了怼陆王氏。 里正媳妇全当没看见,笑眯眯地问:“花花是不是着凉了?可要注意身体啊!” “谢谢婶子挂念。” 陆王氏回过味了,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这个咱们村也有秀才了哈。”陆王氏还在想着下一句,里正媳妇心里已经寻摸开了,这是算计陆小辞呢!要说如今六顺大夫走了,里正也动过这心思,可是里正媳妇觉得一是自家外甥和陆小辞是师兄妹她不好逼迫,二是六顺大夫走了谁知道啥时候回来,逼迫她徒弟别以后出大事。不过,如今顶缸的来了。 “是啊!要说你们陆家就是厉害,我们村都多少年了,才出一个秀才,小辞才八岁呢!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真是太抬举她了,一个小孩子而已。”陆王氏听到别人这么赞美陆小辞心里才不舒服呢!结果刚说完,就被自家闺女怼了一下。 “是啊!我妹妹以后一定能中状元呢!”看中不上的时候陆小辞你丢不丢面子! 里正媳妇笑了笑,陆花花不愧是从镇上回来的,这个战斗系数绝对高出她娘两个台阶啊!你现在贬低陆小辞不止会让别人觉得你不行还会让人觉得陆小辞肯定会有出息。但是你现在抬高陆小辞呢,陆小辞说不定自己也飘,等到她真正做出成绩了别人也会觉得不过如此嘛! “花花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陆花花继续羞涩的笑,怼陆王氏。 “啊!那个我昨天上镇上集市听人说。别的村那中秀才的人,把村里大部分地都收了呢!这得少多少税收啊!”说得这么明白你应该懂了吧! “啊!人家那都是给那秀才一成甚至两成的税贡,人秀才才收的。” 闻言陆王氏怔了怔,是这样吗?陆花花一看她娘这个战斗力,决定还是自己上。 “婶子,别人家放在手里的地,自然是要收点利息,那自己家人,像我们和姨家这样的那还用收税贡啊!” 这话真是一语双调,不但把自己家不用收利息撇出去了,还表示里正家也不应该收,都是一家人嘛!就不信里正媳妇不动心。 这章是为支持阿陆的朋友们加更,么么哒 第六十章:迫于压力始收地 “哟,花花就是会说话。”里正媳妇确实是动心的,要知道他们家二十亩地,差这三成税收能差不少呢!一年攒的钱都出来了。而且她也确实不喜欢陆小辞那孩子,太清高太独立了。想想反正也不是她们里正家去逼迫,是人陆小辞自己亲舅舅家去的啊!里正媳妇决定干一票。能减三成税收诱惑可是太大了。 “这样的话,婶子你看……” “既然这样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成,有这句话,母女俩哪还有不明白的,扯皮了两句就笑着告辞了。自然鸡和咸菜是给人里正媳妇留下了。 第二天,陆王氏和陆花花早早起床就为了赶在陆小辞去学堂前,在陆二家抓着陆小辞。 “外甥女这是要去上学了?”陆王氏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灿烂得陆小辞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来做什么?” 一句话把陆王氏的笑容终结了,莫非这是上来就要奔主题而来吗? 关键时刻,陆花花再次体现自己彪悍的战斗力,替母上阵道:“小辞妹妹啊!娘亲好好跟你打招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可都是一家人。”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家人。” “嘿!你这孩子,你从三岁爹娘就都死了,你长这么大还不是吃我们家饭长大的!如今刚考上秀才你就要跟我们脱离关系,你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可怜我们陆家,辛辛苦苦供出来这么一个秀才,结果是个白眼狼!” 陆王氏一顿声情并茂的表演,声音不小,惹得正在吃饭的村里人家都出来围观。陆小辞对此情况烦不胜烦,本来她师父走了她心情就不好,结果这些人总是愿意给人别人添麻烦。 “我学堂的钱一直在师父给的,在你家时也不比一个奴才干得少,还抵不过什么好的都不让吃的饭菜吗?” “……”陆王氏再次卡壳,陆花花扶额,你跟陆小辞讨论这些没有用的能干嘛!得不得说正事啊! “好,既然你这么没良心,觉得自己亲舅舅虐待自己,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多说什么。那你考上了秀才,总得为全村的人出点力吧!你看看其它村,那个村里出了秀才不是把村里的地都收了给村里人免些税贡,减些负担。你呢?你连养大你的陆家都不顾。” 村里人本来就是跟陆二接触过的,想把自家地寄在陆小辞名下,无奈陆二和陆宋氏夫妻俩一个嘴比一个紧,陆小辞平日里还挂着张死人脸让人实在青睐不起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今日陆花花一说,大伙一看,这机会来了啊! “是啊!乡里乡亲的,也不知道顾念一下。” “我们也可以给她一成税贡嘛!这双利的事情也没见她给个声响。” “就是就是!那个村考上秀才的不收地啊!陆小辞现在是不是陆二家的地也没收啊!” 众人一起拿眼光看向陆宋氏,被盯着的陆宋氏面有苦色,这怎么说,实话实说对陆小辞这孩子名声实在不好,可是不实话实说呢?他家就能让村里人眼刀子给刀死。 “也没收,也没收,这孩子天天只顾着学习,估计是忘了。” 村里人被陆花花挑起了怒火,哪能听陆宋氏一句话就过去了,纷纷表示不屑。 “学习学习,我见也没耽误吃饭。怎么就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何止没耽误吃饭啊!白白胖胖的睡觉也没耽误吧!” “就是不想着我们,还说什么啊!” 偶有一个帮陆小辞说话的,道:“陆小辞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也不跟人多接触,也不能怪她吧。”可惜刚说完就被村里你一句我一句炮轰下去了。 “王大娘你不知道,什么呀,就是这孩子品德不好。” “是啊!你看我们村里人聚这么齐的时候少吧,几乎次次都是因为陆小辞。” “我真是可怜陆家三妹哟!生出这么个崩种!” 村里人把陆小辞出门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堵住了嘴还不闲着。眼看快要到时间了,陆小辞怒道:“说够了没有!让开!” “唉,你这死孩子,你跟谁说话呢?” “早就说过这孩子品德不好了,一点也不尊重长辈,王大娘你看到没有。” “这……” “你们在这堵着我又能怎样?把我堵急眼了我一个都不收,先离开的三家一会儿上我二舅舅家报名,一成税贡,我收了。”陆小辞此时才知道,今天她要是不收,这帮人绝对不会让她走,她现在没有六顺师父做后台了,她需要缓和邻里关系才能好好地在常青村生活下去。所以她妥协了,她会按照村里的意愿来,但是!她会记住这个委屈,待到她踏入临都之时,就是她回来结算之日! 此话一出,人群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大部队还是迅速撤离。陆小辞高喊着:“宋晖家、王二家、常家,另外王大娘家的地,我收了。”说完,村里有人欢喜有人忧。王大娘也没想到能有这福气,村里人不禁开始酸。“毕竟王大娘你儿子是陆小辞师兄啊!哪能不收。”陆小辞可不在乎那些事情,拔腿就走,结果自己的胳膊被牢牢把住。伸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花花。 “小辞妹妹,这么多人家都收了,没理由自己亲舅舅家的都不收吧。” 陆小辞怒极反笑,道:“想让我收你们家的地,做梦!” “话不能这么说,里正媳妇可是说了,秀才哪有不收自己家亲戚的地的,要知道里正可是有着村里服役的生杀大权的。你是秀才不用服役,那么二舅舅家呢?” 在一旁听着的陆宋氏怒了!陆花花这死孩子!就这么当着她面给她家下绊子,真是坏的心都烂掉了。 “陆花花,你别在哪里耸人听闻!里正媳妇还会管这种事情?”刚说完,她就收到了陆小辞安抚的眼神。只见陆小辞突然笑了起来。“哟,花花姐姐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里正家的地自然是要收的。二舅母,一会儿去把里正家的地收了,不用她给税贡。” 第六十一章:陆小辞回归正常 陆花花愣住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陆小辞不是一直都是那种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竹竿气节吗?要不是因为陆小辞的这种脾气,她也不会寻思拿里正来压陆小辞。但今天陆小辞不止是迫于形势收了村里的,还收了里正的。里正要知道自己家的地被收了那还会管她家!想到这陆花花抓着陆小辞的手更严了。 偏偏陆宋氏还在一边笑着答:“好嘞!”直气的陆花花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陆小辞,今天你倒是变样了啊!怎么什么都能答应?莫不是知道六顺大夫抛弃你了,在没人给你撑腰了?所以开始妥协了啊!”边说,陆花花的手边用力,把陆小辞刚长出点肉的胳膊把得生疼。但陆小辞好像没有知觉一样,淡定的反驳道:“往年不是早就回你大姨家了吗?今年怎么还不走?我告诉你啊!六顺师父是去了临都。他不会回来娶你的。” “你!”陆花花目光如炬,狠狠地盯着陆小辞。 “唉,姐姐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收这么多的原因是,我就不想收你家的。你看这个理由,可够好?” 两人的声音都故意压低了,所以陆王氏和陆宋氏在一旁根本听不见,但是陆宋氏看陆小辞的胳膊都要被把断了,赶紧上前拉开两人。 “都红成这样了,要不二舅母领你上点药再去书院吧!” “不赶趟了,现在就得走。”说完,陆小辞转身就走了。身后传来陆王氏问陆花花的声音,“怎么样?收了吗?” 被陆小辞刺激的陆花花正不爽,不耐烦地回:“没有。” “什么?没有?那你爹……” 下一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就连陆宋氏都报以同情的眼光看着陆王氏。既然抬出里正来压陆小辞,里正那肯定是打点过了。以陆大那抠搜的性子,东西拿出来了没有回本,还不打死拿东西的那个人。陆花花担忧地看了陆王氏一眼,道:“娘,要不你走吧!去哪个姨家躲一下。” “那志山怎么办啊!陆小辞这个死孩子,怎么就不能收一下呢!她从三岁就在家里养着,也没把她养死啊!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 “那你说怎么办?陆小辞说了,谁家的地她都可以收,唯独咱家的地。” 陆宋氏被陆王氏这神一般的脑回路给噎住了,这事情不怪陆大竟然怪在陆小辞头上。人陆小辞是从三岁就到你家了。可是陆志山是陆小辞一手带大的,陆大家什么活陆小辞没沾过手?吃饭也不让人孩子多吃两口。人孩子怎么可能跟你亲啊! 最后还是陆花花想出办法说:“咱们把地放到里正家里不就行了?陆小辞不是说了,收里正家的地,还不拿分文。” “这……行吗?” 陆花花无语了,拽着陆王氏就走。“怎么不行!还不快走,你想回家挨打吗?” 想起上次被打的经历,陆王氏真的是心有余悸,在不废话,两人匆匆又去了趟里正家打算就这样让陆小辞不知不觉收了自己家的地。 这一切陆小辞自是不知道,因为今天在村里被人堵了那么长时间,陆小辞来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半刻钟了。 “叶先生……我……” 奇怪的是叶甘遂不但一点怪罪的意思没有,反而笑眯眯地说:“来了啊!快坐下吧!今日讲的是八股格式。” 陆小辞二丈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点头称是。完全想不到,她今日之所以有这一难就是因为她这正笑眯眯讲课的无良先生。 无良先生还下课就跑了,跑去跟叶山长汇报战绩。 “爹爹爹!” “叫魂呢!什么事?”叶山长听到声音,赶紧把正在欣赏的钟爱的澄酒藏到桌子下,摸着胡须等叶甘遂进来。 “嘿!”叶甘遂先是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继续用欢快的语气道:“我们的计划成功了。”成功了,陆小辞今早来的状态在不像往日那么阴沉沉的,而且还晚来了,肯定是计划好使了! 计划?什么计划?“儿啊!你说的是……” “就是拯救小辞的那个!”就是那个咱们一起商量好的那个啊!你那天不是还拿砚台爆我头嘛! “啊!那个!有计划吗?” ……叶甘遂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老爹,他不是在搞笑吧!当初明明说的很好的!他哪里知道,叶山长是心心念念自己的澄酒,哪有闲工夫听他叨叨。 “爹,就是说我们刺激小辞一下,让陆小辞能不修仙,重回正常的那个计划。”这个计划您都不记得?那拿砚台爆我头也该记得啊! “啊!小辞已经好了吗?” “好了好了,完全好了。今天迟到了半刻钟,但是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了!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样啊!现在跟第一天来书院的时候一样了,感觉充满了斗志。” “这不是挺好的嘛!行了行了,爹还有事忙,你先回去上课吧。”快走吧!我还要欣赏我心心念念的澄酒呢! ……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他爹怎么能赶他走呢!“爹!我之后没课了。你一个书院总把子,也不用备案上课,杂事也有我舅舅管着,你能有啥事啊?” 由此可见,叶甘遂天天挨打,被陆小辞不当先生看也是有原因的。这话一出,叶山长都忘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澄酒还在脚旁边,站起身就要打叶甘遂,结果“啪”地一声,陶瓷瓶身碎裂的声音响在叶山长这个办公室。 父子俩往下一看,叶甘遂愣了愣,道:“爹!你竟然私藏澄酒,娘不是说了澄酒度数高不让你喝吗?”叶山长则是立刻蹲下身子,颤抖着双手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拯救自己心心念念的澄酒,听完叶甘遂的话更怒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都怨你!” 靠!这怎么能怨他!然而,叶甘遂根本来不及伸冤,因为他嘴还没张开呢!就见他爹那上了岁数的身体走位异常灵活地就扑了过来。嘴欠啊!不应该说接下来没课了!他爹肯定一点顾忌都没有了。接下来就是一顿惨无人道的家暴情景,表演人:叶举人、叶甘遂。 叶家父子此时并不知道,看见陆小辞好了的人可不止是他们。轩墨书院里更有看不惯陆小辞好了的人。 第六十二章:陆小辞结盟步家 陆小辞自己对自己的状态也是清楚的,从好了之后,便把去步府的拜访就提上了日程。上次步知府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得抽个时间去步府拜他为义父。以前状态确实差劲儿,所以这个事情也就抛在脑后了,步知府一家其实对她多有照顾,她也不能一直耗着人家。 跟被打得至今腰酸腿疼的叶甘遂研究了下这几天的课表,陆小辞挑了一天上基础课的时间打算去步知府家拜访。 叶甘遂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步家的实力虽然抵不上世家大族,但是在朝堂上还是有一席之地的。陆小辞能有这样的干爹干妈,也是陆小辞的造化。 “你放心去吧,那天我帮你跟爹说。” “恩,反正是我的话,山长一定会同意的。” 喂喂喂!这个意思不就是他叶甘遂就请不下来这个假吗!好歹他也是叶山长亲生儿子好吧!亲生的。 知府的大门一如往日见的那般雄伟大气,守门的人一看是陆小辞,直接迎上来说:“陆姑娘来了,主子交代了,您来了直接进去就行。” 门口的小厮对陆小辞这一穷二白的学子很尊敬,陆小辞知道,这是因为步知府或者步夫人特意交代过了。她不能把这份尊敬当成理所当然,因为这不是她自己挣来的。是别人给的。就像六顺师父在时,她根本不用担心被里正压住,但是前些天她没收任何税贡就收了里正的地,怕的就是里正在村里给她使绊子。她也是从那天起才发现,人只有自己手里挣出来的,才是最实际的!靠别人给的,期限永远都不是永远。 “多谢小哥。” “陆姑娘您客气了,这边请。” 应该是有人提前进了内堂报信,步夫人在陆小辞走到三进院落的时候就迎了出来。 “盼了这么多天,可算把你这个好孩子盼来了。”看见陆小辞的那一刻,步夫人不得不承认,六顺真的是有眼光,一个八岁的女娃,一个一直把六顺看成父亲的角色的女娃,一个心理是敏感又脆弱的女娃,对于六顺的离去,即使她迷茫过,颓废过,但她都挺过来了。她的状态比以前更好,她的人品性情肯定也跟以前相比得到了升华。这样的人,绝不是庸才;这样的人值得步家去帮助。 “见过步夫人。”还未行完礼,陆小辞就被步夫人拉了起来。“你这孩子,几日不见还生分了。” “哪能呢!只是小辞长大了,自然要做个懂礼的好孩子,才能让步伯母喜欢。” 那软濡的小声音,配上陆小辞粉白的婴儿肥小脸把步夫人萌得,粉红指数都上了几个度。掐了掐陆小辞的小脸笑着说:“喜欢!喜欢!比我家那个皮猴儿强!” “微尘哥哥说了,他是临都四公子之一,在临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我以后去临都考试罩着我呢!” “他呀!吹牛皮这种事情到是一个顶俩。” “我的娘嘞,你怎么能在我的小辞妹妹面前说我坏话!我这个当哥哥都要没形象了。” 步夫人一脸嫌弃地把凑上来的步微尘扒拍飞,口气也不温柔了。 “去去去,你个皮猴,你这会儿来形象了。”说完,抓起陆小辞粉嫩粉嫩的小手道:“走,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你步伯父了,他把手头的活干完就能回来。到时候小辞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是啊!”步微尘私心里还是挺喜欢陆小辞这个妹妹的,长得粉嘟嘟的可爱死了,还一副冷冰冰的高冷样子,一看就是个傲娇小美眉!而且陆小辞是神童啊!神童是他妹妹,说出去多有面子! “此事是小辞的荣幸呢!小辞今天跟书院请了一天的假呢,步伯父如有事情做还是先以公事为主。” “什么公事为主!他不回来我就先收你做我的宝贝干女儿,看那老货回来不悔死!我可等不及呢!” “是啊!是啊!”步微尘继续插话。 然后继续被步夫人一把拍飞,“去去去,怎么哪都有你!” 被拍走的步微尘低咒,祈祷他爹快回来吧!她娘根本就是兴奋得都没人能镇住了! 其实他爹听说这个消息,也是兴奋得经历、典史和知事三个人都没镇住。 “大人啊!韩儒史(韩儒学教授简称)求见!” 本来爽快把今天事情做完都要回家的步知府一听,不开心了,之前就是这货给陆小辞那么好的文章排最后一名去了,今天是他收陆小辞当干女儿的好日子!谁稀罕见这个老学究。 “不见不见,让他改日再来。” “大人,不可啊!韩儒史是临都韩家旁支的嫡长子,不可如此不敬啊!” 不提还好,一提步知府更来气了,国家是实行了科举制度了,但还是世家把控着大部分的三公九卿职位!这么些年连皇帝都要治不了世家了,八九年前那个三元及第的年轻人就是因为太出彩了直接便被各大世家齐心协力炮轰下台!凭什么! “不见,让她改日再来!”他一个知府,见不见一个儒学教授都受掌控了,他还做什么知府!他就不信韩家那家大业大的,这么点小事也管?反正步家和张家关系也不错!韩家管了又能怎样?他今天还就不见了! 于是人性的步知府就这么回去了,所以说,步微尘养成今天这性子,步知府简直功不可没。 因为夫妻俩就得了步微尘那么一个男丁,所以步知府同步夫人一样,比较喜欢小女娃。而陆小辞的长相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绝对让人看不出她是个人淡如菊,绝世聪明的女娃,只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娃真是可爱,真是粉嫩,真是想生一个这样的女娃养。 刚一回家,就在步知府和他夫人的共同努力下,步府全家上下开始忙碌起来。摆祭神的东西,换衣服,等等一套程序下来陆小辞已经是晕头转向。稀里糊涂被人割了手指头放血后,就听见一声绵长的宣告。“礼成!” 这一刻,陆小辞抬头虔诚的望着天空,师父,我离去临都又进了一步。您,一定要等我! 第六十三章:西山大营的对话 临都西山大营 一个脸上带道疤的人走到一个十几岁的新兵蛋子旁边,那道疤从额头到有脸,足有两寸那么长,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他用手使劲拍了拍新兵蛋子的肩。 “你一天天是怎么回事啊!哭丧着一张脸?你是因为在边城立了小功被调到临都里来的吧。怎么?你还不乐意啊!” 他是实在受不了了,每回练兵布阵完事之后,这位仁兄就冷着一张脸,吃酒也不去,吃肉还不去!他也是奇怪了,这位仁兄明明每回练兵布阵的时候挺有气势的啊! 那新兵蛋子看了一眼脸上带道疤的人道:“步校尉,我……我觉得临都的兵,太安逸了。我想回边城,哪里能建功立业,哪里能听塞外卧马。” 步校尉乐了,原来是这样,他拿起腰带上的酒壶坐在新兵蛋子旁边。 “你是以为在临都没有功劳可供你立?边城有的是?” 新兵蛋子脸上泛起潮红,摸了摸脑袋,小声说:“有一点。” 结果,结果换来步校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个傻子,你以为在边城抵抗蛮夷进攻,你就有功劳立了?我告诉你,在边城才是最立不了功的地方。” 新兵蛋子显然不相信步校尉说的话,小声反驳:“怎么可能?” 但是常年练武的步校尉,怎么可能听不见,听到反驳,也不生气。因为没一个来军营的穷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想的,他们那里会知道这天朝水到底有多深。 “我看你也像是个好孩子,我今天就跟你说几句实话,你知道我这个校尉是怎么来的吗?”果不其然,就看见新兵蛋子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脸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然后,就见新兵蛋子说:“应该是杀外敌的时候留下来的吧!” 步校尉哈哈大笑,一把搂过新兵蛋子的肩膀。“小子!就你这样,在边城绝对会让人玩死的!” 新兵蛋子不高兴的拉开步校尉的手,毕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喜欢别人这么说自己吧! “我来告诉你吧,脸上这道疤,是我违抗家里的意愿被我亲爷爷砍得,我身上挂着得校尉一职,就是用你们这些从边城上来的大头兵砍人的功劳得来的。” 那新兵蛋子瞪着一双眼睛看向步校尉,那眼神中充满了吃惊和愤怒。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想用你们的功劳,也不稀罕!我大好男儿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去挣?可是我家里不行,我爹为此罚我跪祠堂,我不听话,最后我爷爷亲自拿他的刀砍了我一脸血。最后说如果我不接受家里的安排,就把我逐出家门。我妥协了,所以你们见到了我这样一个校尉。” “怎么……怎么会这样?”新兵蛋子显然接受不了自己所听到的事实,他的眼睛变得血红,站起身一把拽住步校尉的衣领。“凭什么我们的功劳为什么你们可以说顶就顶了?而且你家里为什么一定要逼你做这个校尉。”仿佛步校尉不给一个好的答复,他就能在这把步校尉活生生宰了!他愤怒!他是多么的想出人头地,他和他边城的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军功,结果呢!被人说顶就顶了! “说顶就顶了?就算是顶完了给你们杀了,都无所谓!现在的朝政,大部分还是世家把控,我们步家臣服在世家的裙摆下得以喘息生存,那么我们就需要听从世家的命令。女皇的儿子渐渐大了,女儿也渐渐大了,这些人为了能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已经开始拉拢世家中的人了。临都西山大营校尉的位置,可以往上调到临都兵马司,掌控临都城里的动态。所以我被家族派来了。说白了,我也不过是个牺牲品。” 步校尉在说这话时,神情不像刚才那么激昂,反而带着抹淡淡的忧伤,新兵蛋子被这情绪镇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他仇恨这人顶了他的功劳,因为他一路摸爬滚打吃苦走到现在,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谁也不愿意自己拿命拼搏立下的功劳就这么被别人占了啊!可是,他要如何对眼前这个也不愿顶替功劳,能坦诚告诉他事实的步校尉下手呢? “所以,你才说我去边城其实是没法立功的。” “对,说是给你记上了多少个人头,赏你些钱,就不错了。到皇帝面前,摆上明面的功劳,都被记在我们这些人名下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真的非常想出人头地,而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来军营里混饭吃的人。” 虽然是世家把持着朝政,但不得不说,女皇还是有魄力,也是能镇住世家的,所以这么多年来还是国泰民安,各个地区没有饥荒瘟疫,也没有大涝大旱。来军营投兵的,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来的。可是这个新兵蛋子不是,步校尉对自己这点眼光还是相信的。这个新兵蛋子,眼中有火,身体有箭,是一个真真正正能够建功立业的人。 “步校尉,看人很准。” 他爽朗地笑了笑,道:“那是当然,你也不用摆出这么沮丧的脸,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让人放弃你体内的拼劲儿。” “可是我……” “跟着我,哥哥带你闯出一片天,一片属于你们寒门子弟的天!”没错!寒门子弟的天,他受够了,从一出生他们都不用去多学习什么,他们的职位就被定好了。他堂堂正正男子汉!就应该靠自己去挣军功! 新兵蛋子看着步校尉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情不自禁点了点头,他想,这是他看见的第二双这么明亮的眼睛,第一双是在草堂,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每次用软嫩的小手抓着药,把药包递给他时,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珠,是这个世上最美的眼睛。 “科举考试有这么大的黑幕吗?”新兵蛋子急了,他心上那人,可是心心念念用科举考试出头呢。 “科举啊!这个女皇查的太严,世家不敢下手,不过就算考得再好,想要出头也得依附世家,否则……” “否则怎样啊?”她那性子,可不像是会依附别人的人 “否则就算是三元及第,也会被世家的人直接害死。” 第六十四章:硬拉陆小辞秋收 时间转眼来到秋天,陆小辞也被迫开始大清早起来在家里算账,因为她现在毕竟也算是一个小包租婆了。得算四家土地的分成。看着里正的二十五亩地,陆小辞叹了口气,她现在都是步知府干女儿了,如果不免费给里正家减税贡可不可以!二十五亩啊!不算不知道,一算发现每年都是不少钱啊! 看了看在院子摘野菜的陆二和陆宋氏,陆小辞放弃了这个想法,就当是想让里正多照顾下她这个二舅舅和二舅妈吧!两人对她虽然不是掏心掏肺那么好,但是有大舅舅和大舅妈做对比,高低立现了。 屋内轩墨纸香,屋外鸡鸣猪叫,就在这样寂静安详的环境里,陆二家的门突然被人砸得哐哐响。陆宋氏啃着黄瓜一路吃一路念叨。“谁啊!大清早的就来砸门。” 一开门,就是许久未见的陆王氏,陆宋氏现在是一看见陆王氏就觉得大事不好,轻声细语地问:“大嫂啊!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啊!”她对天发誓,跟陆二说话都没这么温柔过。 要说死性不改呢!陆大和陆王氏已经是可堪经典。没错!陆王氏今天又是来找茬的。呸呸呸!找人来干活的。 “马上要秋收了,你们家怎么还这么悠闲,还有那陆小辞,身为陆家的,地里秋收了怎么能不去干活?到时候粮食收不上来,看你们不得饿死。” 陆二是面人脾气,听到自己大嫂这么说也没想着不对,还心疼自己媳妇和外甥女,便道:“天还早呢,让她们倆先吃两口饭,大嫂我先跟你去。” 无奈陆王氏最看不惯的就是陆二这个样,同样是嫁进陆家做媳妇,陆宋氏那小日子过得,之前在镇里,陆二给人做账房时陆宋氏就跟着在镇上享了不少清福。终于人家裁员给陆二弄回来了,陆王氏想这次你得跟我一样了吧!谁知陆二竟是个老婆奴,陆宋氏硬是被宠的像做姑娘一样。凭什么!她比陆宋氏差在那了? “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你大嫂我活该连口早饭都没吃早起干活呗!” “哪能啊!哪能呢!” 看见自家男人被训成这个样,陆宋氏哪能让?妯娌不好惹,那是在你没乖到我的情况下,让着你点就让着你点了,如今陆王氏就差骑陆二头上撒尿了,陆宋氏的战斗力就显现出来了。“大嫂,你别蛮不讲理。我家男人就是心疼我,就是想让我休息一会儿怎么了?你委屈啊!你不服气啊!那你找大哥去啊!别在我家相公面前发你那个骚气!不吃这一套!” “嘿!你这个泼妇,长嫂如母你懂不懂,我连管教自己二弟的权利都没有了?我们陆家怎么娶回来你这么个泼妇。” “我泼妇?我能有你会撒泼?可怜见的,小辞那孩子才八岁啊!整天被你逼迫干这个干那个的!到我们家好不容易享两天清福,还能上两天学,这给你能耐的,天天敲门找人去干活。别来什么长嫂如母那一套!无论是分家还是平常过节。那次不是我们家陆二让着你们家。瞅瞅你们家给的那点磕碜的礼吧!也就你这个长嫂拿得出手!” 吵架、吵架,吵着吵着就会演变成打架。陆王氏嘴实在是跟不上陆宋氏那比机关枪还能突突的嘴,只好上手,陆宋氏自然也不是那吃亏的人,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心疼媳妇的陆二,二打一陆王氏到是没讨下来什么好。 但是动静这么大,把陆大招来的到是真的。陆大一进门就朝着陆二喊:“你长本事了啊!还能打你嫂子!” 陆二委屈地把手放下,他只是拦着陆王氏往陆宋氏身上抓的那个手啊!哪敢碰陆王氏一点啊! “哥,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陆二你现在能耐大了,你嫂子管不了你,你哥也管不了你了!” 这陆大的咄咄逼人是直接把陆二整的直接憋成了闷葫芦,这个时候,陆宋氏上了。“大哥,咱说话得凭良心,明明是大嫂先比量的,我家相公帮我挡两下都不行了?非得让嫂子把弟妹打个鼻青脸肿出去见人吗?” 显然,陆大也被陆宋氏彪悍的战斗力镇住了,指着陆宋氏除了“你你……你”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二作为一个老好人看不下去了,拽了拽陆宋氏的衣袖。对着陆大说:“大哥,大早上的,也没那么不愉快,地里的活我马上就去干,至于我媳妇,让她吃口饭再去,小辞那孩子还要上学呢!也没时间干地里的活。” “你在这装什么老好人,一个丫头上什么学,让她去干活就痛快点得了。”陆小辞那丫头从进草堂开始,就没给过他脸,他不把那丫头打死就好不错了,还不用她干活!怎么可能! 至于陆宋氏,他也是不满陆二这个决定,多个人,多干一会儿就能早收下来不少庄稼。但陆宋氏不像陆王氏他随便打随便骂,自己媳妇自己随便管。陆宋氏是他的弟妹,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他这二弟整天像个媳妇奴。两个媳妇都管不明白。 “大哥……”孩子天天上学挺累的,哪能去干活。 “你喊我干什么!去把那个崩种叫出来,让她给我们老陆家干活。一个女娃整天正事不知道干,还上学上学,考上秀才都是她的福分了,还打算考个举人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那块料吗?” 陆小辞本来是打算当听不见的,等她们吵吵完了自然会散,本来因为陆王氏比较事,陆大比较爱占便宜,陆宋氏还不是个吃亏性子两家就总干架,要不是因为是亲戚估计早就不联系了。陆小辞也是习惯了这种吵架的环境,但是今天陆大和陆王氏摆明了就是要她出去跟着秋收,她要是一直不出去,估计这事就没玩没了了。 陆小辞收拾开门,第一句话就是。“想让我去秋收,想耽误我上学。行啊!咱们里正哪里走一趟,看看咱们村到底是缺一个种地的庄稼汉还是缺一个考科举的才子。” 第六十五章:陆小辞才华初显 因为自家的田地还放在里正那呢!陆小辞一去万一给说露馅了就不好了。陆王氏当即堵在门口。道:“你不用给我说去里正那一套,里正管我们村大小事务还能管我们收庄稼怎么分工啊!以前公公婆婆定好的,我们陆家要一起齐心协力收庄稼。陆小辞!难道你不姓陆吗?” 是啊!她姓陆,她娘姓陆,她也跟着姓,如果可以,她也想跟着自己爹姓啊!有这样姓陆的大舅舅,谁还会想姓陆吗? “我今天,一定要去上学!” “唉!你这孩子!”陆大怎么可能会愿意听见别人说着违抗他意思的话,死性不改的陆大又要继续伸手,被一旁的陆二眼疾手快的拦下。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不能打孩子大哥!” “你松开我!我就不信了!我今天就打她了!” 陆小辞突然眼睛一转,嘴角牵起一抹坏笑,掩藏好自己的表情后后蹬蹬蹬跑到陆大面前,大喊着:“二舅你松手!你让他打!我看他是不是打算把我也打骨折!” “你个小兔崽子你以为我不敢!”就在陆二听完陆小辞的话愣神了一瞬间,陆大迅猛地逃脱出来,拿着那粗糙的大手就朝陆小辞拍了过去。陆宋氏在一旁看到尖叫着跑过去。“唉唉唉!大哥你快别打了!” 反应过来的陆二也是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一瞬间,赶紧上前抱住陆大。“大哥!大哥!不能打!小辞才多大啊!你跟她好好说。” 相比起陆二和陆宋氏的着急忙慌,陆小辞就显得尤为淡定,她其实也是有点后悔的,但是想想以后说不定能完全脱离常青村这个地方,她就觉得现在浑身疼也值得了。陆小辞淡淡地擦去了嘴角的血,也不看在一旁死命拦着陆大的陆二,对陆宋氏说:“二舅母,我房间被褥里有二两银子,你帮我去王大娘家把那辆牛车雇来,我要去州府一趟。” 陆二、陆宋氏:要去州府?干嘛呀? 陆大、陆王氏:竟然有二两银子的藏钱! 两方人,不一样的想法,陆宋氏虽然有些疑问,还是本着自己外甥女比她有出息那么自己外甥女说的肯定有道理,就果断进屋去拿钱。陆王氏咽了咽吐沫,心疼那二两银子!肯定是在草堂这么长时间攒的!藏得那么深!她把陆小辞住那仓库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那二两银子! 陆大被那二两银子镇住了,挪不动脚步,这让陆二狠狠舒展了一大口气,他大哥这大肚鼓鼓的,也就是他胳膊长,要不然抱起来都有难度。 正想着,自己媳妇拿钱出门去找王大娘了,听见门的响动,陆王氏跑去天际的思绪又回来了。 “陆小辞,你还要去州府,你挺能耐啊!把地里的活干完再给我去!” “地里的活本就不用我负责,看我不爽,你可以找里正来治我啊!” 两人的对话瞬间激怒了陆大,陆大和陆二再次活动起来,陆大举手要打,陆二死命得拦。面对怎么也挣不开的手,陆大被陆二钳制地的有些火了,大吼道:“你到底向着谁!这熊孩子在不好好教育就要成被人打死的货色了!” 陆二心想,除了你哪有人打孩子,不过面上还是说着:“大哥你别跟她一个小女孩儿一般见识,我们在好好教就是了。” 这边的情况僵持不下,那边陆宋氏倒是很顺利,王大娘一听是陆小辞要牛车,还给了钱,爽快的就让王狗蛋驾着牛车去陆家接陆小辞了,还嘱咐了好几声别让你师妹吃亏。 等陆宋氏和王狗蛋来的时候,陆宋氏把住了陆王氏,还有王狗蛋保驾护航,陆小辞就这样很轻松地被接走了!陆大和陆王氏傻眼了,这这这……什么路数?武力解决?那他们早上岂不是白折腾一趟?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一个信息,你就算去州府又能怎样呢?你还能不回来呢? 熟不知,这次陆小辞打的就是不回来的主意! 王狗蛋心疼得拿怀中自己未婚妻刚绣好送他的白帕子擦了擦陆小辞嘴边的血,动作温柔的,快赶上第一次拥抱他未婚妻的时候了。 “你咋不知道躲呢?看这小脸被打的,让人看着都心疼。” 陆小辞将头一偏,躲过王狗蛋的擦拭。“这帕子是师嫂新绣的吧,你好好留着。我这是故意让他打的。” “什么?你故意!”王狗蛋吃惊地两个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怎么也想不明白干嘛要故意让别人打自己。 “没错,最近在常青村,我发现了很多事情。我需要妥协很多我不能接受的事情,不然就会有很多麻烦接踵而来。我受够了,所以我要去州府。” 说这话的陆小辞,目光眺望着远方,眼睛里满是淡淡的向往,带血的嘴角牵起,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容。就这样让他停止了质疑,只是询问“你去州府,要能找谁啊?” “步家。步知府。” “什么?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 “师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已经拜步知府为义父了。所以州府哪里是我义父家。虽然也是寄人篱下。可是想比总有陆王氏来找麻烦,我觉得哪里更适合我读书。” 这条信息量过大,他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师妹是知府的义女!知府啊!正五品啊!像他这样的市井小民平日里见到正七品知县就算是个不错的了,谁能想到他竟然在不知名的情况下就有了个知府的义女当师妹。 “师……师妹啊!你这太神了。” “师父才是真正的神了。” “咦?师父?上次他家来人接他,他家应该是大户人家,但是没听说官职啥的啊!” 陆小辞有些无奈地看着王狗蛋,自己师兄还是个市井小民的眼光啊!看人厉不厉害只看官品够不够高,唉!就让她来普及下吧。 “我没料错的话,师父应该是张家人。” 王狗蛋迷糊地点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个老头子说过了!师父是张家的。” 第六十六章:六顺大夫的身世 说完,王狗蛋才反应过来,他都没说什么他师妹就猜出来是张家了!“师妹你怎么猜出来的?”师父走的时候你明明也没在场啊! “我不需要在场!” 啊啊啊!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霸气侧漏!王狗蛋觉得自己师妹那嘴角流着血,嫩脸肿起来老高一块的形象在此时都完爆了他一颗少男心。 “又一次师父跟我说过步家的事情,我就很好奇,为什么步家这不俗的势力还要对师父恭敬三分。我回草堂后就查了下师父收藏的《氏族志》,结果我发现不止没有步家,连皇帝的姓氏都没有。” “什……什么?”他师父不会是谋反人士吧! “你不用想着师父是不是谋反一类的人,这个皇帝是知道的。” “哦,不对,师妹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思维,我看表情就能猜出是什么了。” “……”师妹你如今都已经这么厉害了是吗! “我左思右想觉得事情不对,我就反复看了很多遍《氏族志》,发现了修订日期。是开国皇帝的年号。也就是说,是从开国皇帝那个朝代修订的这本《氏族志》。我就又去查开国皇帝时期的史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想不通事情的关键了。因为我们平民百姓,脑袋里没有世家这个概念。” “世家?” “没错,世家是要在朝堂传承上百年甚至以上的家族,家族里的人至少要出过三位三公级别的官员或者五位九卿级别以上的官员。基本都是从晋朝开始到如今的大元,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才会被称为世家,所以新起的步家没有资格,皇帝也没有资格。” “天,那也太厉害了。唉,师妹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每家都查过资料推算出来的。” “你这也……”太厉害了! “他们非常厉害,虽然从开国皇帝开始就实行了科举考试,其实考上的基本都去做小官了。世家牢牢把控中央的所有朝政。并且世家子教养基本都好,学识也非常之广泛,家里还有势力。就导致世家变成求亲的首选,连皇家的人也都是跟世家相配。要不是前朝皇帝,看出自己简直跟傀儡一样之后采取了措施。硬是力压众意在殿试上留下了寒门子弟,并且亲自给他们赐婚世家的女儿,也许到现在寒门子弟还不能进入朝堂。” “那这么说,寒门子弟已经有机会了?” “也不能全这么说,先帝正是因为从三十三岁继位就跟世家斗智斗勇,五十多岁就疲劳地挂掉了。如今的女皇帝,魄力到底不如先帝,守成先帝留下的规模可以,大刀阔斧起来改革实不如先帝。所以寒门子弟最高的一位才坐到工部侍郎。也就是正三品,中心朝政依旧是世家把控。而且那位寒门子弟也是投奔在世家门下。如步家是依附在张家之下一样。” “哦,所以你通过步家猜测是师父是张家人。” “有着一点,更重要的一点是师父一手医术在整个燕州都数一数二。” “张家莫非是最擅长医术的不成。” “没错,世家中,张家属于励志家族,祖祖辈辈曾经都是太医,只是晋朝时期得了一位贵人的眼,提拔了上来。张家子弟争气,文韬武略皆不输当时的世家子,张家从此走上世家的道路。” 看着王狗蛋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陆小辞继续解释:“世家学的东西很杂,各种能提升气质和高雅的玩乐都需要学,甚至医术也都要通一点。而张家就属于医术是最通的一个世家了。” “师父有一手好医术,加上步家的原因,你推测除了师父是张家人?” “没错,但是这些都不是实锤,我曾经在师父的怀中摸到过师父的私印,当时只是感觉那个字是张但不敢确定,后来经过推测发现我的感觉是正确的。师父一定是张家人。” “那这个张家在世家中很厉害吗?” “算是二等世家,师父的祖父是正一品兵部尚书身上有定北侯的爵位,是师父的祖辈上了战场死伤无数换回来的。师父的父亲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兼正五品刑部员外郎。其它叔伯也各有职位。哥哥有三位亲弟弟。一位是庶吉士,一位是御前带刀侍卫,一位是中书舍人。当年师父离临都,这位中书舍人应该是出了不少力。” “我的天,师妹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都是师父离开临都时带在身上的资料。如今的临都应该大变样了。所以我说的有一些应该是对不上的。” “那也很厉害啊!你确定你说的那些书都在草堂里吗?” “确定啊!” “……”为什么觉得他和他师妹所处的不是一个草堂。 “对了师兄,快些赶路,牛车没有马车快,要是赶上州府关城门了我们就得在郊外过夜了。” “好!”八卦也听完了,也不用分神了,王狗蛋使出全身的力气去赶车,把牛车赶得在道路是尘土飞扬、蹄声不绝。 就这样,两人总算在城门关之前进入了州府的城门。此时的天不像夏日里那么长了,阳光越来越少,王狗蛋索性把牛车放到一家客栈看管,下车跟他师妹一起走到了步府。 这是王狗蛋第一次来步府,那威严的建筑深深地震撼住了他的心灵。不禁再次佩服起她师妹,竟然能拜这样的人为义父。 “唉,师妹,步家的人官职高吗?” “不高,基本都是世家挑剩下的。” “那一州之府……还不高?” “世家外放是镀金,其它人外放,就是外放了。” …… 两人都知道是在步府门口,所以说话声音都放到最小,只要对方能听见就行了,便不知不觉贴得近了些。 等到步微尘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刚收不久的妹妹跟一个长得也不是很好看的男子贴那么近说着悄悄话,要不是走进了看还以为是咬耳朵呢!步微尘那火气“蹭”地一声就上去了。大步走上去,一把拽开王狗蛋。 “唉唉唉!你起开,离我小辞妹妹那么近干什么!” 第六十七章:陆小辞留在步府 ……王狗蛋默念,我冤枉啊!他也是被推开之后才发现两人离得有些近了嘛!天知道,他真的是对他师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的非分之想,全想他未婚妻去了。 陆小辞拉过步微尘,道:“微尘哥哥,这是我师父的大徒弟。” 得知了两人是师兄妹身份的步微尘也有那么一瞬间尴尬,但他很快就用大笑来化解。说道:“原来是这样!进来坐,进来坐。” 陆小辞给王狗蛋使一个眼神,走啊!进你心心念念的州府。 只见王狗蛋咽了咽口水,擦了擦手心中的汗,估计是在庆幸还好没把牛车赶来。看得陆小辞暗笑不已。 步府虽不像世家那么大规模,但是丫鬟和小厮是够够的,早有人把陆小辞来了报告给步夫人。步夫人赶紧就穿戴好,花枝招展地出去了,一路走一路说:“我干女儿来看我了!唉!小辞这孩子,真是孝顺。” 身旁的侍女都是步夫人使用多年的,对自己主子的心思怎么也能摸个几分透的。自然是在一旁说着陆小辞的好话。 “可不是,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八岁的小秀才呢!” “是啊!陆姑娘一看就是有灵气的人。可不是那些小家小户的能比了的。” 步夫人一路乐乐呵呵听着周围人对陆小辞的奉承,然后见到了陆小辞,见到了,浑身上下以及脸上的伤一点都没收拾的陆小辞。 “哎呦!你这孩子脸是怎么了?快让干娘看看。”说着赶紧跑过去,捧起陆小辞那原本粉嫩,如今被打得肿老高还带了一丝血的小脸。向下摸一摸,结果发现陆小辞总是不经意地躲闪,嘴里还发出小声地“嘶”音,步夫人在临都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打人的事情她都是老油条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中一抹狠厉的青光闪过,心想把她干女儿打成这样的人真是不想好了。临都是不行,燕州这地方,谁欺负她干女儿,就掐死!直接掐死! 步微尘赶紧把他那活泼的老娘拉开。“知道您疼闺女儿,你先让人给你闺女上个药啊!” “臭小子!轮得到你教训我!”步夫人一巴掌罩着步微尘头上。然后对着陆小辞就是一脸疼惜地说:“快,跟干娘进屋,干娘给你上药。” 等到步夫人心疼地把陆小辞领走了,步微尘上前拍了拍全程都在被无视的王狗蛋。 “走吧兄弟,今天我招待你。” 可怜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大官的王狗蛋,对着步微尘这样一个正五品知府的公子,嘴巴都不像在常青村里那么灵活了。 “不……不用,小的自己去外面找个客栈睡下即可。”这要是在知府家睡一晚,阳寿会不会减十年啊! 步微尘到是一点都在意,道:“这么晚了找什么客栈,六顺的徒弟那就是我徒弟,走走走!我领你去客房。” “不……不用了。”嘴上说着不用了,身体很听话地跟着步微尘走了。 另一边,陆小辞被步夫人温柔地上完药之后,在逼问之下,“为难”地说了她大舅舅干的。 “今早本来还想早些去学校的,可是大舅舅和大舅母过来非说让我跟他们一起下地干活,因为家里要收粮食了,我不去粮食收不上来。我说我要去上学,大舅舅就过来打我,二舅舅拦不住,后来还是师兄来了把我从家里救出来的。” “什么?还让你下地干活?”天呐!陆小辞才八岁吧!还是个女孩子,这都让下地干活。还不去干活粮食就收不上来,那要他们大人是干嘛用的! “你的舅舅太过分了!” “大舅舅也是着急粮食,怕秋收时间过了,到时候粮食还没收上来。”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你一个小女孩儿去下地啊!这样的家你也别回去了。就在干娘家住,学习给你找老师,也不让你下地干活,好不好?” 陆小辞睁着她那双墨如星辰地的眼珠,怯怯地问:“真的吗?什么活都不用干?可以安心读书?” 步夫人一看那小眼神,心都要化了,一看有门,赶紧挺住火力道:“当然了!你微尘哥哥也是有三年后要考乡试的,让他跟你一起去。怎么样?” 然后很欣慰地看到陆小辞重重地点了点头,步夫人满意了,让人好生安排陆小辞歇息就回屋找自己相公汇报辉煌战绩去了。 谁知,步知府听完眉头反而皱的很紧。只是赞同地说:“她这个大舅舅,确实不是个东西,我之前查过,他这个大舅舅没少打媳妇,小辞在那样的坏境下没被养歪,也算是性情坚韧。” 步夫人推了步知府一把,口中嘟囔着:“装腔作势!我们干女儿真可怜,我已经很聪明地把她留在我们家住了怎么样?” “夫人开心就好。”步知府敷衍说一句,转头就想睡了,然后……硬是被步夫人给推醒了。 “嘿!你这什么态度啊!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欢咱干女的吗?我让她住在咱家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没……只是突然觉得,咱们这个干女儿,不简单啊!” 这句话说完,步夫人更不能让他睡了。“快说快说!怎么了?” “首先,你说打的不轻是吧,脸上还挂着血。” “对啊!” “你想啊!她是六顺的徒弟,她的医术会差吗?可是她的伤口一点都没处理就过来了。为了什么?” 步夫人感到心惊,她从未想过她这么大人竟然会被陆小辞那八岁小丫头算计了。没错,她看到陆小辞脸上那血丝的时候她就心疼了。而陆小辞要的就是她的心疼才不会把她送回常青村舅舅家。 “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她是故意的。她的目的就是不想继续在她舅舅家住了。不过也正常,她舅舅家啥都没有就算了,还一天净找事,是个人都不能乐意在哪住。” …… “你也不用多想,她也没什么坏心眼,夫人不是也一直挺喜欢她的。” “可……可那是……”以为她是个萌娃吗!谁知道是个心机小女娃! “没什么可是了,为着六顺,也得好好照顾她不是?她虽然八岁心机就这么重了,但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好子,没事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陆小辞有心机说出来! 第六十八章:陆小辞再次病发 陆小辞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小计谋已经被识破,看着眼前与常青村截然不同的房间,有些呆滞,她从今以后就要住这了,她终于可以安心学习了。可是为什么突然有些不舍?不舍那间承载了六顺师父和她欢笑的草堂;不舍拿师兄每次逗她的欢笑;不舍虽然死利益当先,但是心里还是向着她的二舅、二舅母。 其实人活着世上,那有一个环境是事事都能如你意的呢?就拿她来说,在大舅家,大舅和舅母夫妻混合双双虐待;在二舅家,总是亲近不起来却不不会太疏远,若即若离的感觉非常没有安全感;在草堂,她可以随意妄为一点了,可是她时刻都在观察她和她师父的差距。想要通过努力来弥补;在步家,即使步家三口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她依旧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而且步府是有妾侍的,只是她从来没见过而已。 那都有那都不如意,只是看你需要什么东西罢了,她现在没想过其它,就一心要去临都,一心要靠科举证明给六顺师父看,证明给所有人看,她陆小辞,不是寄人篱下的废物,不是一无是处的女娃,她有才华,她有能力。她要实现她出现在这世上的价值,她要凭自己的努力站在高处,不用再仰视别人。 她受够了第一次去陆大家时,陆大和陆王氏那嫌弃的目光,受够了在她没考上秀才前村里对她一个女生天天上学鄙视的目光!你们瞧不起女子是吧!可是天下都是女皇的!都是女人!哪有理由女皇可以继位,她连当官都不行! 这是属于陆小辞宏愿,励志又值得人敬仰。可是也太天真。 一路有六顺大夫顺风顺水的护着,有遗传基因在的天才大脑加持,陆小辞的科举之路到目为止,走得太过顺利。女子上不了的学堂,六顺找人给上;钱财解决不了的文房四宝,学院束脩,六顺大夫出;在学院里被人排挤了,护短的六顺大夫再次出马,一句话就搞定对手。 而且村里人逼她收租,她只要摆摆小手,说几句话,困难轻松解决。这样的顺利任何人都抵挡不住诱惑,包括陆小辞,她的飘飘然,让她自作聪明设下了今天的计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破绽百出,被步知府一眼就能看穿,被步微尘……看穿没说穿。只剩步夫人被一颗红彤彤地母爱之心迷惑得根本没看出来还遭到了自己相公的提醒。并且因此跟陆小辞再难做到同心同德,再难拿陆小辞当软萌的姑娘养! 因为在步府,步家整个家族都依附在张家手里,所以对于六顺大夫的徒弟,步家三口根本生不出其它心思。但谁也不会知道,陆小辞的顺利太碍某些人的眼了。碍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你没把柄他都要造一些出来,何况陆小辞就把现成的,热乎乎地把柄亲手给人送上去了。 而且某些人呐!他一出手就是直击重点,打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措手不及,陆小辞更是转都转不过来,如非张六顺在临都倾力周旋,差点永远失去科举考试资格。 距离陆小辞住进步家,已经过了好几天,秋收都要结束了,陆大和陆王氏一看陆小辞真的在没回来过,气的半死,跟王狗蛋一打探,陆小辞是住义父家!这个义父家还是步知府家!知府啊!那是多大的官啊!两人只好缩起了那找陆小辞麻烦的心。 要说都是一个姓,本来陆大和陆王氏也没多想找陆小辞麻烦,就是让她干干活,干错了打骂一番罢了。说白了,不忿陆小辞她一个小孩天天上学,看着比他们有文化,考上秀才成就比他们都高就是了。 这些虽能让人气得一佛升天,恨得牙痒痒,但到底不会损害其它问题,别人出手就不一定了。一夜之间,整个燕州府都在传,陆小辞是靠关系考上的秀才。原因是燕州有人上临都上诉了。 同样是查案,其它事情的查案有些猫腻都是正常的,但是科举就不同了,皇帝看得严啊!而且为了杜绝作弊这种现象,科举查案,那是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这就导致才开考两朝的科举制度,学子一旦被人参了抄袭,抓到点风声基本是毁了。 告状的人也很聪明,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针对步知府判的那场考试,也就是府试。还抓住了陆小辞住在步知府家的把柄,这回,即使六顺那嘴皮子在这,都不一定能赖掉这个罪责。 国家规定,任何科举考试不法行为,罚款百两,永久取消考试资格;官员罚款百两,鞭责十鞭,打回原籍,三代以内永不录用。 听到这个消息的步家,三口都想打人,谁啊!抽风一样!他们步家是新兴起世家,一旦被这件事情拖下水,就没有反击的能力了!陆小辞更是脸色铁青的难看,她知道,这件事情不处理好,她的科举之路就算完了。 “小辞你也不用急,我们先看看临都里到底有什么消息。”步夫人先是出马安慰陆小辞,看着那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那,脸色铁青,她也是有点心疼了。虽然步家是被陆小辞连累了,可是哪有孩子整天造这么多罪的啊!父母双亡,亲戚不恭,好不容易挂上了个六顺大夫,结果人跑了。跑吧跑吧,本来咱就是自身有实力的人,偏偏还造人嫉妒被告抄袭了!你看看!这……气不气死个人了! “是啊!妹妹你别担心。”步微尘紧跟其后安慰陆小辞,他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赖陆小辞,人啥也没干不是?而且陆小辞对科举的执着,肯定是比他对当官要强多了。 步微尘话音刚落,步家三口人都在等陆小辞的反应,结果就见陆小辞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场面静止了三秒,什么情况?!还是步微尘率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把陆小辞扶起来,陆小辞此时脸已经明显白的不是正常人脸色了,呼吸还特别微弱。 步微尘吓坏了,不停地拍着陆小辞煞白的小脸。“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第六十九章:张家六吉奴役记 这声音唤回了步知府和步夫人的思绪,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去吩咐人准备起来,把陆小辞带回房间,一个找人去请大夫。步府就在这严峻的时刻,按部就班地忙碌起来。 “大人,贵府姑娘天生心脏有些缺陷,后天又服用过极大副作用的药物,心脏不堪其重,这次应是情绪激动所导致的供血不足,大脑昏厥,还好老夫来的及时,不然恐就此……” 就此如何?谁都懂这个大夫接下来的话要表达的含义。步家三口都陷入沉思,那极大副作用的药物,可不就是为了六顺大夫那次服下的。他们当日虽然知道有副作用,但是心底里还是偏向陆小辞能喝下去的,毕竟救六顺大夫要紧,但谁能想到,陆小辞会天生心律不齐呢?还因此造成了终生的伤害。六顺大夫是神医,想必对陆小辞的身体早有分辨,可是他却从未透露过,想必,就是为了科举考试把!这样的身体,如何熬得过科举考试?这是在拿命赌啊! 科举考试,童生试三场都是考一科,基本对考生身体素质没什么要求。乡试也是可以一天就答完,只要不是药罐子,都可以熬过。可会试不同,会试要在一个小屋子里考七天六夜,不准出屋,吃喝拉撒睡全都在屋里! 先帝时期有活活熏死在考场里的考生,还有活活饿死的考生,各种死法不比一个县衙死的人花样少,对考生身体素质要求非常高。男子尚且熬不过,一个心律不齐的女娃,要如何挨过那科举考试? “那就请老大夫开药吧!”步知府说完,自然有步夫人身边的丫鬟将老大夫请下去。步微尘看了看自己父母,在看看床上的陆小辞,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被他爹打断了。 “六顺大夫已经回到张家了,而且按照新出的条例来看,张家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正好这次事情我们家也被卷进去了,说不准要张家出面。就给本家和张家都各写一封信吧。本家就写陆小辞和张家有渊源,而且是腹有诗书的人,我们没有暗箱操作。给张家的就写,被污抄袭,旧疾复发,以待下一步的指示。” 步微尘泄气了,他爹这样处理确实非常完美,他们家现在自己都要自身难保了,也管不了陆小辞许多。 飞鸽从燕州一路飞到临都,六顺大夫看完信坐不住了。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之前还活蹦乱跳能去参加赏园会的小人儿,就时隔不到一年,心悸复发,差点丧命。即使从小就和步微尘玩得来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步微尘!你就是这么照顾老子徒弟的!照顾得病都复发了,他在燕州的时候,陆小辞可是可以活蹦乱跳的人啊! 关键是,他回了临都。回临都后,他就被迫忙起来了,尽管之前对家族的意见特别大,非常大。可是世家子弟就是这样,他们从出生就在这种教养坏境下长大。他们懂得以家族为主,懂得舍弃个人利益。 这也是张家现在的当家人,六顺大夫的亲爹肯舍弃自己还有感情的原配的缘故,他不得不舍弃,当时的六顺,少年得意,心高气傲。引得三位庶子联起手来对付他,临都城里也散播着六顺骄横任性,忤逆长辈,不配做世家子弟的传言。 还好这次六顺回来,已经淡了不少了。因为散播谣言的人已经知道,张六顺才是保住张家爵位的关键,所以就算是恨不得弄死张六顺,他们也不能下手。 这次回来,张六顺得到了张家两代领导人的力捧,又是纯正世家子弟,所以他很轻松恢复了官职,直接踹掉了在吏部的寒门子弟,做了吏部郎中。 吏部是专门管官员考核的地方,所以步知府的档案被核查张六顺心里有数。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涉及到的是陆小辞,说的还是陆小辞勾结步知府,科举考试作弊!作为陆小辞的师父,张六顺深深觉得这简直是耍笑一样!陆小辞那本事还需要作弊!她要是知道什么题,她都可以把答案背下来,时间都不超过半刻钟。何况院试成绩陆小辞可是垫底啊!垫底!他看韩家有些人是活得太滋润了。他不在官场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断没有让别人这么欺负自己徒弟的道理。 接到信的一瞬间,张六顺心中就做了决定,吩咐道:“去吧四弟喊来,我有事找他。” 要知道现在张六顺在张家那地位真是,说一不二!所以张六吉即使是睡眼朦胧的,也得跑过来,何况,之前张六顺离开临都有他不小的功劳啊!所以他还是挺怕看见现在这个大哥的,心想,这大晚上的,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不至于吧!当初我也只是把你赶出去了啊!也没做其它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嫡母那事可不是他下的手啊!就这么害怕一路,睡意也没了。 到了六顺大夫书房时,恭恭敬敬地行礼。“不知大哥找小弟来所为何事?”等了好半天,没声,张六吉浑身开始冒冷汗,不会真要杀人灭口吧!可是亲兄弟啊大哥! “四弟在中书舍人这个位置上,呆了多少年了。” 张六吉长舒一口气,不是杀人灭口就行,回道:“回大哥,呆了五年了。”他容易吗他,一直做着皇帝机要秘书,为张家输送最新消息,他很有用的,能不能留他一命! “最近有一个举报科举舞弊事件的人你知道吗?” 恩?今天刚上来的折子,他刚整理过的,女皇还没看呢!他大哥怎么知道了?不对,这人是燕州的!他大哥离开那几年一直呆着燕州,莫非,熟人? “自是知道的,大哥……你不知吗?” 张六顺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不知吗?要是知道他就砍死那个人好吗!竟然敢污蔑他徒弟!简直是不想好了! “四弟我也不跟你兜弯子了,那人污蔑步家和我徒弟。” 恩?徒弟?不对!徒弟! 最近得到了亲们的评论鼓励和打赏鼓励,阿陆开心的多吃两碗饭呢,欢迎大家对于文提出任何问题,阿陆绝对会一一耐心解答的! 第七十章:终定君华赴燕州 他大哥竟然收了个徒弟!天呐!即使张六顺这次回来表现得很温顺,但不代表六顺大夫之前那狂霸酷炫拽的性子不存在啊!他大哥之前那简直是,各种勋贵,各种世家啥都不放在眼里。 知道你少年奇才,十九岁就考上了进士,还是传说中的榜眼,但你也不能这么狂暴不是!号称不收任何不学无术子弟做徒弟啊!知道你一肚子墨水!知道你才学超名士,可你也不能这么公开的放话鄙视人吧!当时可是有几家放出风声想让子孙为师呢!如今你跑去燕州收了个徒弟,你这……你这……你这不是欺负有钱有势的人吗! “敢问,大哥徒弟姓甚名谁,是那家贤才啊?”应该是个庶族子弟吧! “陆小辞。” “可是河阳乡绅陆家?”陆家,只听说过河阳有庶族陆家还算不错,可是河阳在贵州,离燕州是不是有一些远。 “不是,她父母双亡了。” ……大哥唉!我的大哥!那么多世家、勋贵子弟你都不收,你收个父母双亡的,有什么好处啊! “那……这位陆小辞必是才思敏捷,智慧过人啊!” “这点到不假,比我还要聪明。” ……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刚从听到了什么?他大哥竟然说有人比他聪明!这么多年来,他大哥除了那位三元及第的人可从未觉得任何人在学识这方面能比他聪明啊!这个陆小辞何方神圣!简直……简直太酷了,快收了他大哥这妖孽吧! “能得大哥如此夸赞的人,哪里会抄袭,明天女皇看到奏折时,小弟自会明白该如何说话。” “这样就好,不怕派个公正廉洁的下去查案,就怕……”就怕派下去个跟告状那人一伙的!这不就有冤都没地诉呢吗! “是是是!上折子的人是燕州庶族大户秦家的人,之前在中枢有担任过鸿胪寺少卿的人,跟王相很是投缘。”话说到这,张六吉那里还能不懂,张六顺不就是怕朝中有下黑手的吗?他直接就把到底那方人能下黑手,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结果,张六顺脑袋大了,王相那一派系,人可不少!而且不止不少,牵扯还非常大!王相可是大皇子老丈人!如果得罪了狠了,未来万一是大皇子继位,他们可就惨了。 但,头再大,也要上朝,果不其然,朝上有人发难,而且此人还是他上级,吏部左侍郎陈元年。先是洋洋洒洒、滔滔不绝说了无数科举的用处,听到有人都困了,女皇都显露出不耐烦了,重点才出来,有人勾结官府,光天化日之下就舞弊,现在都住知府家里去了,多嚣张啊!不把国家制度放在眼里,实应严惩巴拉巴拉。 女皇一听,拍椅而起啊!这还了得!科举制度可谓壮举,她一心用这个来成就伟业呢,哪里容得那些舞弊的小人来破坏。听说都住知府家里那还用想!肯定是一伙的! “来人!” “女皇陛下,不可!”张六顺站出来了。 朝堂唰一下,所有的眼光朝着张六顺过去了。这种科举舞弊的事情,国家是严抓的,尤其是有本事把事捅到中央的,基本就定型了。就算最后有实证证明你没作弊,人也得脱层皮了。所以对于这事情基本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沾手了,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呢吗!所以谁也没想到张六顺怎么就抽风的站出来了! 张家两代掌权人也看到步家捎来的信了,他们想的是,把步家捞出来就行,就是步家二房,实在拽不出来,保条命也行,至于那个说她舞弊的考生,怎样都无所谓了。张六顺对于这种事情怎么会不清楚?而且要保住步家很容易,官官相护,排查的人怎么也会给点面子,可是保住步家之后呢?恐怕就在没人能帮他管陆小辞了。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表示这件事情,张家肯定是插手了。 “臣以为,可遣使去燕州,宣步家父子和那被说成舞弊的考生入临都觐见。诚如陈长官所言,也应该令他们入临都定罪,定罪之前,步家二老爷也是朝廷命官,刑不上大夫,不可鲁莽。” 于是,本来可以直接定案的案件,被张六顺这么一插嘴,女皇坐下思考了。她可是一直分外欣赏张六顺这个人,出身世家却强力支持科举,在官场这种地方本来能混得挺好的,偏偏想要两袖清风一身正气,这可是极得女皇的心啊!所以对于张六顺的建议,女皇总是有那么些回护的心思,当即下令:“准奏!” 随着女皇“准奏”两字落下,张六顺大松了一口气,当然,也迎来了上司那不善的目光。唉!不是不想尊重你啊!主要是你挑我徒弟下手啊!说起来陈家只是个三等世家,依附王家生存罢了,他已经做出态度了,张家肯定得站在这边了,如果陈家要很强硬地跟张家不对付的话,那么相信这个位置陈元年也呆不了多久了,反正他要不是资历不够,哪里轮得到陈元年啊! 就算是怨恨又能怎样啊!拜拜了您嘞! 接下来便是讨论派谁去的问题,各方各持己见。如今已经成为大理寺正卿的张家当代掌权人,张六顺的爹,迫不得已,加入这场战争。举荐的人也很有水平,是去年恩科刚考上来的。皇帝钦点的探花。 在女皇面前留下印象的人不多,他可以算其中一个,所以竞争力还是很大的。 “臣以为,君华在大理寺帮下官断案多年,有些许经验,足以胜任审查这次科举舞弊的事情。” 至于王相派,举荐的是云家一个才出政的青年小伙,同样也是考了科举上来的,正儿八经二甲进士。 都知道女皇喜欢科举考上来的人才,都知道女皇更喜欢年轻的力量,所以两方推荐的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君华更好一点。为什么呢? 第一,人大理寺卿都说了,在大理寺干得不错,可以判案审查;第二,君华的学历高,你推荐的是谁,哦!进士,我们君华可是探花!探花你懂吗?第三名,比你们取一百多人的进士吃香多了。 于是,在张家这边人的力推下,女皇的喜爱下,这件事情就这么由女皇拍板了。王相一党气得脸都要绿了,他们上的折子,结果审查被别人抢了!说不定一下朝,王相一党派的就要去王相家里串串门唠唠嗑了,说白了,开会。 研究一下,这张家是不是张六顺一回来要造反了! 第七十一章:父子关系有和解 至于王相党派研究的结果如何,尚不可知,君华是先得到上级的儿子的召唤了。 作为一个暴发户,也就是土鳖的孩子,君华这孩子从小不是不崇尚世家的,但是世家子弟都太能装x了,可以说已经是到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地步,还愁得特别有水平。就是说人不屑跟你们土鳖来往,但还总喜欢在土鳖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礼仪风采。一度让君华小朋友很是蛋疼。 今天见了张六顺他终于知道了,世家子弟还是有根正苗红办实事可以亲近他们土鳖的好人的!所以说,君华是一个多么单纯的孩子!真是想太多了!他找你来只是因为他有个心心念念的小徒弟即将要被你掐在手里啊! “君华来了,坐。”张六顺先表示出了自己的友好态度,这让君华很是受用,目带感动回道:“谢郎君。” “马上要启程去燕州了是吧!” 郎君真是个好人啊!连他的工作都这么清楚!“是的,今天刚发下来的诏令,在下准备明天就启程。” 张六顺起身拍了拍君华的肩膀,觉得客套拳什么的真是打得差不多了,想他小徒弟软软嫩嫩的可不能受点苦啊!受苦了,他直接把这个土鳖子弟从中央拍到边远地方去! “你有前途,所以此事一定要秉公办理。像那个学子,如真有才学,需好好对待,女皇执政虽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手里的人还是不够,最需要的就是这个国家的才子。” 一大通道貌岸然吧的话说下来,忽悠君华那叫一个顺利、那叫一个容易、那叫一个痛快。直让君华觉得张六顺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官啊!当即保证道:“郎君放心,如那学子真有才学,我亲自带回临都来,她不嫌弃的话,我可带回府中教导。” “咳咳……”你带回府中教导!老子亲生徒弟你带回去教导算怎么回事啊!不过这件事情先不用这么激动,相信陆小辞要是来临都,还不得先来找她亲师父我! “郎君怎么了?郎君是国家栋梁人才,可要保重身体啊!” “咳咳……”张六顺觉得听完这话嗓子又痒了。“我没事,你回去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启程去燕州呢!” “是!多谢郎君关心。”说完,脸上还带着感动。惹得张六顺都想一脚给他踹出去,你快滚吧!这表情简直恶心死他了!终于知道父亲怎么会看上君华这个人了。 他轴啊!你只要顺着国家大义他就会特别好忽悠。而且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按理暴发户养出来的孩子都是以利为重,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稀里糊涂就长“歪”了。不对,是长正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有自己的聪明劲儿,刚说完女皇需要这样的人才,他就能想到把人带回府中教导。这种人处理起刑事案件来,肯定是遵从法律,还会考虑到人情,不说处理得面面俱到,但也很少能挑出毛病,是完美的刑事案件判案人选。 终于,君华走了,张六顺松了一口气,跟这样一个人交流,脑子废得倒是不多,但是他那感激你的表情,能让你良心造到谴责,并且想让你把他踹走。 正想着,突然有一个年长的声音冒出来。“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为官也不是第一年了,步微尘他们家肯定是能捞出来的,你今天还要在大殿上求道圣旨,晚上还要召见君华。这让为父百思不得其解啊!” 张六顺先是被吓了一跳,道:“父亲为何进我书房不通报!” “怎么!你有什么秘密?为父都要瞒着?你别忘了,今天在朝堂上,你用的还是我张家的人脉,是我和你爷爷打下来的基础。” “如果这你都不让我用,你也不应该召我回来。” “你……”张父觉得,如果自己快要死了的话,一定是被他儿子气死的,这说的叫什么话?何着他不是找了个儿子回来,是找了个祖宗供起来啊!哪有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刚想扭头就走不管这烂摊子事,就发现张六顺那和他发妻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永远那么清澈透亮,将自己已经沧桑的容颜清清楚楚印在其中。 他,对不起他的发妻,面对其他家族联合起来的攻势,他任由自己发妻被他的庶子残害致死,任由自己的嫡子被逼远走。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如果他不是二等世家,而是一等世家,也许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联姻;如果他不是二等世家,而是贫苦人家,他也许能跟他的发妻相守到老。 想到这,张父心软了,他的年纪大了,只想好好弥补自己愧疚的孩子,叹了口气道:“那你总要告诉为父是为什么吧!一旦有什么事情,也让为父提前知道些,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口叹气,让张六顺直视了自己父亲一眼,他发现,自己父亲真的老了,鬓角生了华发,眼角多了皱纹。自己父亲的语气满是无奈,满是心酸,让他许久都在怨恨的心里都有了些松动。 “我……收了个徒弟。” “是哪位被举报舞弊的学子?” 张六顺点点头,赶紧继续道:“她是孩儿在燕州收的徒弟,孩儿知道她的品行,绝对不会抄袭的。” 这回轮到张父点头了,道:“既然你在朝堂上敢保他,那么他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了,被冤枉的才子,说不定日后殿试还有好处呢!” 张六顺知道,既然说到了殿试了,就代表他父亲也是要保陆小辞了。不然,一个舞弊的学子,怎么可能还会参加科举。这一刻,张六顺弯下了腰,真诚地说:“谢谢!”爹! 父子之间的感情,血浓于水,即使之前有什么阻碍,也不影响他们彼此的依赖、信任与帮助。血缘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关系,它无论你如何去攻击它,总是会有一丝余地,总是会存在于每个人心底里的善心。 人之初,性本善。也许就是在说,人类对于血缘关系的这种天生的亲近和执着。 张父听到这声真诚的感谢,眼眶有些发酸,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张六顺的肩膀,伴着月光,离开了张六顺的书房。 第七十二章:舞弊事情始明了 因为相信陆小辞的才华,所以觉得陆小辞并没有作弊。但之前说了,告状的人很聪明啊!他抓着府试那一场告!这就让君华率先看了府试的试卷与名次。没想到啊!府试试卷,陆小辞过是肯定过了,但确实算不上是第一名。 这下君华懵了,原本以为张六顺那么说,就觉得陆小辞一定是被污蔑的了,没想到不是啊!然后他只好将步家当家人和陆小辞一起抓起来了。 然后……然后他就更惊奇了!陆小辞竟然只是个八岁的女娃娃!八岁的女娃娃!尼玛他八岁的时候刚开始学四书五经,人已经考上秀才了!而且他爹还是个暴发户呢!陆小辞她家只是贫民!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陆小辞这气质风范跟世家都差不多呢!这吐血三升的差距啊!狗血啊!把君华那颗赤子之心的小心脏打击得七零八碎的。 “你……你……你怎么是个女的!还是个八岁的女的。” 陆小辞在张六顺身边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没有点世家风范,只是她自己感觉不到而已。面对君华的问题,不卑不亢地回答:“国家规定了女子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可以做官!我为什么不能是个女的?” 君华觉得事情更不对了,就这气度的人,怎么看也看不出是抄袭的人好吧!可是为什么试卷不是第一却被判成了第一呢!君华把视线转到步知府身上。步知府多大岁数的人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他吃的盐比君华吃的饭还多呢。跟陆小辞一样不卑不亢淡定回答:“下官会如此判是觉得,以八岁的年龄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实在难得,故给的特例。” 是啊!实在难得,给个特例也不是不可以,殿试的时候皇帝经常因为好看给往前挪几名,中个探花什么的都是常事!没犯法啊!然后君华犯难了!想了好久还是决定一挥手,拉回临都等皇帝判决吧! 这个时刻,步微尘来了。君华的防备心那是一点点地被消磨啊!不为什么!步微尘美啊!太美了!步微尘的这种美简直男女通杀啊!而且说话谈吐优雅无比,哄得君华那是一愣一愣的。步知府和张六顺都说过一句话,步微尘要是想哄谁!准能把人哄得找不着北! “说了这么多,不知兄台要把这两个人押去哪里啊!”指了指轿子里坐得一老一少,口气颇为漫不经心。 君华虽然是呆了些,但是他是有聪明劲儿的,而且朝廷命官也不是只做了一天两天,这种事情不能告诉外人他也是懂得,当即就高深莫测起来了。 “没什么没什么。贤弟要往何处走啊!” 步微尘心想,哎呦!呆是呆,还挺谨慎,不过他步微尘是什么人,套路一个小菜鸟还不容易? “要往临都去呢!” 临都?君华懵了,莫非是官宦人家子弟?世家还是勋贵? “不知贤弟去临都有何要事啊?” “没什么,去看位老朋友,住在金朝街。” “咳咳……”金朝街?金朝街的人全都特别凶残好吗!最次也得是二等世家的人才能住在哪好吗!不对!好办!既然有这样的朋友证明这位贤弟身份也不能低,正好可以问问这事到底该咋办! “兄台你怎么咳嗽了,可是天冷了患了风寒?”步微尘看着猎物上钩还假意地询问。 “无事无事,贤弟啊!我问你个事。” “您说您说。”就等你问呢! “你说,你觉得这个人才华配不上年纪,所以在科举考试时给了高位次是怎么回事呢?” “哦您说的是燕州学子那事吧!” “您也知道?”知道就好办了! “那当然,燕州城谁不知道啊!” “什么?”谁都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是传开也应该是在文人圈里传开,怎么能说谁都知道? “您还不知道啊!一夜之间啊!燕州城没人不知道,陆小辞科举舞弊!说是有人去临都上诉了。” 一夜之间?全都知道?多年的刑事案件处理让君华一瞬间就想出了关键,这事一定有猫腻。不然怎么会在一夜间传遍燕州城?这肯定是背后有人暗箱操作。 “来人,松绑,即刻回临都。” 步微尘笑了,道:“兄台不在坐一会儿?” “不坐了,贤弟去临都,也可上兄长家坐上一会儿,不说山珍海味,粗茶淡饭总是有的。兄长家不才,住在柳树街,找君府便是。” “有空一定是拜访。”步微尘说完,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是回家报告好消息,一个是上临都准备报告上级,此事重大,没准是有人故意诬陷,必须严查! 作为一个赤子之心保持完整的官员,眼睛里是容不得这些不法分子的! 回临都的君华,将所有事情整理成一份奏折,一份给了上级,一份直接给了皇帝。 于是当晚,张六吉偷摸跑到他大哥书房里来。毕竟他是中书舍人嘛!皇帝机要秘书,这奏折什么的,皇帝还没看,他就可以打开瞅瞅。这不!发现大秘密了! “今天有份奏折,是关于大哥你徒弟的。” 张六顺眉头一挑,眼睛一抬,张六吉抖了抖身子,缓解下张六顺施加给自己的压力道:“是关于那个案件的,说的事情特别复杂。” 恩?能有多复杂,他徒弟那用得着照抄! “据说,名次确实是被步知府给高了,但是肯定是有人背后搞鬼!” 张六顺眼中一抹青光闪过,背后搞鬼的人还用想!肯定就是那个什么庶族出身的那个秦家的那个!区区一个秦家!还真是嫌日子太消停,活的不耐烦了!还有那个君华!名次定高点怎么了?他徒弟!府试第一都配不上都!还值得回来上奏!这事情还用想吗!根本就不存在舞弊,舞弊分明就是说那些没才华考不上的人的吗!怎么能是说自己徒弟的! 张六吉被他大哥的眼神吓了一跳,低头不敢在开口了。过了好久,终于听到他大哥说:“有劳四弟了!我心中有数了,时间不早,回去歇着吧!” “是”答应完,赶紧就走了,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撵他一样。看得张六顺因为徒弟还是没完全洗刷冤情的郁闷心情都好了几分。 回家来没事调理调理他这个总是随大流的四弟,也是不错的! 第七十三章:御前辩舞弊事件 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君华上的奏折对陆小辞舞弊的案情还是有利的,起码他说了,只是名次给高了些,其实每个地方考官都有自己的偏好,给高名次这种事情是可以谅解的。而且陆小辞也不是被押送回京的,是住在驿站的!所以对陆小辞的声誉影响还不大。张家的人也都以为这次的事情要十拿九稳了。 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得罪了王相啊!王相作为一等世家的纯正嫡系,还有一个大皇子做女婿,杀伤力那叫一个巨大。这件事情他一直派人看着呢,同样对事情了解的也差不多了。王相派系这边普遍认为,这件事情拿不下步家没关系,陆小辞还拿不下来的话那不就是再说他们还不如二等世家的张家吗?这怎么能行?就像在山中,老虎还在呢,你猴子就要称霸王!你岂不是反了天你。 第二天早朝,王相党派先是假意询问舞弊事件近况,得知派去的君华已经回来了。那就说,召上来谈论谈论吧!女皇也觉得这件事情,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点头了。 于是本来没资格上早朝的君华童鞋只能放下抱老婆的大事情,去面见皇帝去了。 对于陆小辞舞弊这个事情,把事情如实得说了一遍。王相党派起来了,叫嚣了。 “名次关乎文人傲气,只有傲气才能让文人的才华得到了更好的发挥,步知府爱才之心有可以理解,但是必定是这学子百般讨好于步知府,才会有此一事。” “没错,此学子阴险狡诈,步知府都着了他的道!” “陛下圣明,还请严惩这学子以正国法。” “……”巴拉巴拉一堆,很明显,王相党派的主要目标就是陆小辞!步知府他们都帮忙捞出来,这下你张家不能说我们不厚道了吧!毕竟他们日后还想拉拢张家做大皇子党派呢!不好给人得罪狠了。可是他们不会料到的是张家是一定要保陆小辞的。 不过还没等张六顺说话呢,君华这个孩子先蹦出来了。 像已经轴到君华这个地步的人,他的思维我们已经不能理解了,你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本来可以消停领功劳的,偏要说上两句话,害的自己直接就被王相党派嫌弃个彻底! “陛下,被举报舞弊的学子,是一个八岁的女娃娃,说她阴险狡诈,百般讨好于步知府,下官是不信的。” 王相一党派的人喷了!什……什么?八岁?女娃?这不是在逗吧!你家八岁女娃能考上秀才吗?目前为止,天朝是没有。不对,有!就这个被她们党派的人举报舞弊的这个! 可是,这也太玄幻了吧!这得是多天才啊!而且女娃啊!女娃啊!要不是君华亲口说出来的,要不是晾君华不敢说瞎话,他们都要怀疑自己耳朵了!女生竟然参加科举了。虽然女皇颁布了纲要广告天下了,但是他们一直以为参加科举还是男人专属呢!毕竟女生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不是笑话吗? 本来呢,只是个女的他们还可以说勾引步知府,关键人才八岁啊!身子骨都没长成!你说坑不坑爹!连个造谣,或者说反击的机会都不给。 万事都有两面性,有利有弊,所以其它人就不这么想了,例如张父和张六吉,虽然听张六顺说过了,他的徒弟聪明啊!好啊!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是以八岁的年纪,考上了秀才,还是个女娃! 这么天才的人,女皇怎么可能会放过,还是个跟自己性别一样的,女皇瞬间有种找到自己同类的感觉,直接宣人入殿。 “来人,宣那个被诬陷舞弊的秀才上殿。” 一听女皇话里的意思,就是不追究陆小辞舞弊的事情了,张家松了口气,都没用自己战斗!躺赢啊!爽啊!这个君华真是太给力了!王相党派脸色则不好看了!因为女皇都不追究了你还抓着不放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女皇有意见?女皇登基有九年了,朝堂什么,稳稳的。 再说了重点不是这个,是秦家告状的时候不是说就一个庄稼汉家里的人吗?怎么先是张家保她后来还发现这是个神童啊!你要早说是个八岁的女娃,说什么……说什么这人才自己党派也得好好培养啊!就算不能入朝为官,这么天才的人放在家里教个族里的女孩儿家不是妥妥的吗!这年头家师人才稀缺啊!侯家,对于王家来说,侯家算个什么!只是面子问题罢了! 女皇是个女权主义者,只是在大社会都是男权主义的情况下,不好施展。但不代表她同意了男权,就像女皇总共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对那公主的教育是一点不比皇子差啊!甚至隐约高出一个层次,就差把公主封为太子了啊!可想而知,女皇得多喜欢陆小辞这样的女神童! 如果这样的人是自己派系的,能在女皇面前多说几句话啊!多赞美赞美大皇子啊!多么划算的事情!结果呢!结果就这么得罪了?不对,得罪的是秦家,跟他们王相派没有任何关系! 陆小辞就这样迎着三方好奇的眼光,踏进了金銮殿。一方王相派,一方女皇派,一方张家的人,除了张六顺。 陆小辞缓缓踏进金銮殿,小小的身子映着朝阳,好似为整个金銮殿迸发了一丝光芒。她的眼神坚定,穿着并不高级的衣料,动作标准的行礼下跪。 “拜见,女皇陛下。”腰肢挺拔如松,弯腰像是在对折,女皇还没看清样貌先是叹了句。“好风骨!” 王相党派亦然,好有礼节,就这还庄稼汉里出来的,你骗鬼呢吧!这简直就是他们世家大少爷!张父和张六吉也是惊呆了,他们好像看到了少年时期的张六顺,少年得意,意气风发,谁也不能让他折了那尊贵的腰。 “抬起头来,让本皇看看。” 陆小辞听话的抬头,这一刻,朝堂上的人脸都龟裂了,出现违和感了。少女萌萌的,粉嫩的脸蛋能掐出水一样,任谁都忍不住摸一把。女皇作为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就更是了,唉,不过在大殿上呢!要庄重!还是要说正事滴。 “你是何人?” “陆氏小辞。” “关于舞弊事件,你可知道?” “知道。” ……没下文了?这画风不对啊!看着是个软萌软萌的妹子,怎么……怎么就这么高冷捏?女皇很明显也是没想到这妹子这么高冷,毕竟骄傲如张六顺,也不敢对女皇这么高冷啊! “没什么其它要说的了?” “都说女皇陛下严于律己、宽政爱民,是难得的好皇帝,想必不会让民女身陷冤屈,所以没什么必要的话说。” 这一顶高帽带的,你这不是拍马屁呢吗!关键是,八岁的小女娃啊!谁能说她心机深沉?王相党派痛心疾首啊!人才啊!人才啊!现在都有这么大杀伤力了,这要是长大以后得啥样啊!说不定能搅得朝堂天翻地覆。女皇得此马屁也是很高兴,不在计较陆小辞高冷的事情。 只是按照正常程序问:“但是,君卿说你府试的名次确实有问题,你如何解释啊?” 第七十四章:金銮殿上师生情 “民女院试是最后一名,同样与民女才华不符!童生试考试,本就是在有才华的基础上,按照各级考官爱好取士。而且民女也有信心,文章过府试没有任何问题,何来舞弊一说?” 君华在一旁听完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道:“臣有本上奏。” “讲!” “臣这里有她在轩墨书院读书时写得作业手稿,是臣临出燕州时,轩墨书院山长交给臣的。可请陛下查阅。” “呈上来!” 朝中大多数都是在国子监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用作业来评判一个人真正的才华是最标准的。所以也都好奇的看着內监手中的宣纸。 对于臣下脸上各种疑惑,抓耳挠腮的表情,女皇是当作看不到的,她只知道陆小辞的作业,完美得简直不像是作业!每一篇都是堪称精华,每一篇都是完美。无论是从字迹工整程度来看还是文章内容,都不逊色于在国子监快要毕业的学生水平。要知道毕业那些学生年纪都在十五岁以上! 其实也正常,陆小辞的时论、史论、八股骈文一类的课一直都是上临都考过试的叶甘遂亲手带的,还有在临都生活多年的张六顺指导。所以陆小辞一点都不像是地方的大才子,反而像是临都实干官员家中培养出来的孩子。 女皇可以说是越看越满意,这个状态考举人是没有问题的,何况小小秀才。想必步知府那场考的应该是其它人都摸清了套路之后的考卷,而陆小辞是第一次,所以才不是很完美才落至下乘。想想这人的才气,想想这人是个女的,女皇便笑眯眯道:“如此看来是没有舞弊这一说法的,朕可以破例推荐你去国子监读书,你可愿意否?” 国子监,是从前朝开始建立的,保管了科举考试会试、殿试事宜和教导官宦人家子弟读书的事情。分天学、地学和人学。天学用来教导皇子公主,皇勋贵族。地学用来教导世家、高官子弟。当然高管目前寒门子弟太少,基本都是世家子弟。人学就是用来招收全国各地优秀学子的了。当然,你还是得有人推荐,或者皇商富豪家里有孩子,砸钱上,用来提供整个国子监的经费,这样省钱的事情,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止如此,国子监的每一位优秀的学子,都有机会被国家有名的名士收做徒弟。无论是日后官途进益还是在名声上都会大燥!可以说是好处多多。 总之,国子监是每位学子的梦想,如今这机会摆在陆小辞眼前,去还是不去?好像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天才,总是有点自己的小性格的。“民女谢过陛下好意,可是民女不能接受。”她知道她说出这句话可能会招到女皇的不喜,可是她还是要说。她不想拜第二个师父,无论第二个师父是国子监多大的名士,还是有多庞大的家族力量,她只能有一个师父,她也只认一个师父。 众人全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陆小辞,这女娃是不是疯了?进国子监这种好事也拒绝,而且是拒绝女皇,是不是不想好了?尤其是王相党派,刚想好好拉拢这女娃,没想到这女娃她不止有女神童这名头的好处,还有脑子缺弦这坏处。她是不是不知道入国子监有多少好处啊! 对于其它人的想法,陆小辞丝毫不关心,但是想想殿试考试还是女皇亲自来呢!陆小辞又解释了一句。 “不是民女不识好歹,实是民女早已拜了一位师父。所以不能入国子监。” 这个回答让女皇找回了一些被拒绝的面子,还添加了一丝好奇。“何人如此好眼光,竟然能慧眼识金挖到你这块宝?” “回女皇陛下,民女师父乃张氏六顺。” 女皇看了看腰板依旧挺拔如松的陆小辞,心想,张六顺!就是之前那个世家子弟啊!考上了榜眼,就不可一世的那个!一点也不会做人不懂人情世故的那个?难怪这妹子这么高冷,师从张六顺啊! 张家党派就不这么觉得了,这女娃有前途啊!张家下一代有人才啊!没办法,张家嫡系那一脉,只生了张六顺这么一个嫡子。张家那三个庶子,好似都跟张六顺的关系一般,如果不能拧成一股绳,还不如抛弃那三个庶子。那么就是说张六顺是张家这辈嫡系唯一的一个,还没人帮,这样下去,爬不到高位,后来的人也没法借光。 人才的断条对于一个世家是最致命的!什么是世家!就是你要一直把控着中央的权柄。一旦出现人才断条,很有可能位置就被其它人挤掉,在想回去就不容易了。你光有名没有权,不出几年就会被人忘记,被踹出世家这个行列。 不过,女皇可不知道她的臣子已经想了多少了,从拉拢陆小辞到世家的名声的维持。那真是生命不息,脑洞不止。女皇只是觉得陆小辞这个性格是不错,但是有些轴,恐怕以后为官会得罪人,还是得多历练。关键她拜这个师父,性格也是一样的轴啊!人才是人才,不懂得收敛光芒啊!她确实很喜欢张六顺,有才华,也为国家着想。但她架不住别人一起攻击他啊!今天一个御史骂他,明天有官员说他名声不好。要不是她这次颁布了关于嫡庶的法令,他张六顺还在外面回不来呢! 想想还是得想个办法,这两个人才都得磨炼磨炼。好成为她的一把刀,一把锋利到能斩杀世家大族的刀。 “原来是张卿!张卿才华横溢,难怪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张六顺出列,哽咽道:“多谢女皇夸赞。” 这个哽咽,不是为其它,是为陆小辞。他的徒弟啊!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在自己可以为官的梦想面前,选择了自己。而且他的徒弟啊!才八岁!就长大了!可以来到这金銮殿上毫不慌张,可以面对女皇问话稳稳答辩。他张六顺,为有这样的徒弟骄傲!自豪!为有这样的徒弟感到荣幸。 第七十五章:父子关系再裂缝 女皇最后的决定,步知府三年期满回京述职;陆小辞舞弊纯属秦家人诬陷,抄了秦家全家,至于陆小辞,准其考上乡试后进入国子监读书,至于是打算回燕州备考或者在临都备考由陆小辞自己决定。 这场以舞弊为战火的无声战役,以张家、陆小辞完胜结尾。 不过完胜的陆小辞也不是所有时刻都能坚持住自己的,就在刚才,就在走在回驿站的途中,陆小辞被张家世仆也就是之前去请张六顺回家的老头,成功请回了张家。笑话!他老头子连张六顺都能劝回张家,一个小丫头有什么难的? “我不去。” “喂!你是个考科举的人!我是张家世仆临都城可没有不知道的。你连自己师父相请都不去?” ……所以说,明明是你个猥琐老头威胁陆小辞去的! 张家传承有上百年,庭院什么的都是经过一扩再扩,一修再修造出来的,可以说是精美绝伦。不过陆小辞此时哪有心情欣赏美景啊!看身边这个老头,怎么看怎么碍眼!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师父书房啊!快让这老头滚吧! 张六顺从回来就是标准嫡长子待遇,书房也是得天独厚,周围假山绿竹环绕,环境静谧优雅。 听到脚步声,张六顺墨汁洒身上了都没注意,直接跑出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辞儿。” 陆小辞脸色有些发僵,抬头,正好对上六顺大夫看过来的眼光,立刻转身就走。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只知道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师父之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只想逃。逃开这个让她心神混乱的人,逃开这个化作她信仰的人。 突然,背后伸出一只带着药香的手牢牢拽住了她的衣服,不让她在动一步。画面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那老仆很长眼色早就下去了。于是陆小辞脸红了,想要掰开那个拽住自己的手。 结果,她注意到张六顺手的那只袖子上一团漆黑,显然是刚沾上的墨汁,不知怎的,莫名就站住了脚步。 陆小辞知道,她的六顺师父永远是整洁的,只有两次露出了瑕疵,一次是她躺在步家时,一次是刚才跑出来时。这样的师父,让她如何狠下心去怪罪。 “辞儿,你听我解释!” “好。” 这回轮到张六顺愣住了,这么好哄?不会是被掉包了吧!以前那个一生气就噘嘴能好几天不理人的小东西去哪儿了? “解释啊!等什么呢?” 张六顺叹了口气,口气这么欢快,看来是真的没生气了。抬头想要解释,就看到陆小辞那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浅浅的,带点小奸诈,好像地点被一瞬间切换到草堂,清晨送陆小辞去上学堂,黄昏去接她回家。那样静谧又幸福的日子,恐怕在他踏回临都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了。 张六顺禁不住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还姓张。所以”我不得不回来。 “姓氏有那么重要吗?那为什么我可以随母亲姓?”从小她就有疑问,为什么大家都是随父亲姓只有她随母亲姓,但是她觉得姓氏没那么重要,跟谁姓都行,大家只是普遍把父亲放在前面所以也没多问。可是今天她刘顺师父解释,能够抛弃草堂的一切他回临都伤心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姓张!既然姓氏这么重要,那她的姓为什么可以改跟母亲姓? “跟母亲姓不好吗?” ……“那师父怎么不跟母亲姓?” 他到是想跟母亲姓,张家得让啊!这孩子,什么变好哄了,跟以前一样的胡搅蛮缠! “也许是为了把你放在舅舅家,所以给你改了陆姓吧。” “不是的,我从出生就姓陆啊!” ……“你从出生就记事了吗?”他收的这个徒弟,不是天才,是神仙转世吧 “是从两岁开始记事的,不过之前的事情有一些印象。重要的事情都是记得的。” 那他七八九岁之前的事情大概都记不住了是不是证明脑子坏掉了?“辞儿,你这样,你不应该纠结这个问题。”讲不明白就忽悠,可是他忘了,陆小辞是被忽悠的孩子吗? “为什么不能纠结?为什么大家都是跟父亲姓我是跟母亲姓啊!姓氏不是很重要吗?” “师父也不知道,你也许你该问问你舅舅。” “我问过的,他们也不知道。” “那没答案了。” “可是……” 张六顺赶紧抓起陆小辞的手带她去饭堂。“可是什么可是,在金銮殿上那么长时间饿了吧!走,师父领你吃饭去。” “我不饿……”然而,说不饿并没有什么用,急于摆脱姓氏问题的张六顺,也就是陆小辞的亲师父是不会听见的。 虽然躲避了这个问题,不代表张六顺不会放在心上,具体说张六顺对陆小辞的所有事情都会放在心上。陆小辞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吃饭的时间,张六顺已经安排人下去,决定查一查陆小辞的身世。虽然时隔这么多年,能查到的几率很小了,但是在有能力的时候,总要试一试嘛! “你真的决定了把你那个神童徒弟留在陆府学习?”张父在同样的地点—张六顺的书房发问。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他身为下一代接管张家的人,留自己徒弟住在张家宅子里都不可以? “你忘了你之前是因为什么离开张家了的吗?” 思想被这一句话带入了之前的血雨腥风,当初他为什么离开张家?一是母亲去世无法报仇,二是流言蜚语伤他太重,三是家族背叛无力挽回。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只要一想起来那段日子,总是会有些心酸。 “我……当然……记得。” “你出走这么长时间,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被攻击吗?” 他拳头紧握,心中冷哼着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被围攻还是他愿意的吗?当初他不是没想过跟整个家族同归于尽,毕竟是张家嫡长子这么多年,掌握了多少证据他自己都查不过来。可他不能这么做,他从小受的教育,受大环境影响他对家族名望、家族兴隆的责任感,都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他选择走,如今是张家逼着他回来的,难道求他回来还容不下他徒弟吗? “你的意思是,还是我自己自找的吗?” 第七十六章:小辞无奈离临都 只能说不愧是师徒,自找的还有陆小辞,明明可以享受小姐一样的待遇,被人侍候得像个公主,偏偏要跑去厨房当个厨娘做晚饭给自己师父吃。 “这脏活怎么可以让姑娘动手,还是老婆子来吧!”厨房的王婆顶着一张讨好的脸笑着,说话时还用手蹭了蹭围裙,要伸不伸的。明显是想搀扶个头不大的陆小辞却也怕被拒绝。 “不碍事的,我只是想亲手给师父做一顿饭。”显然,陆小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王婆,因为她虽然才八岁,但能看懂一切暗示,可她现在故意装作看不出王婆的动作。 “那姑娘可以在一旁指导,事情都交给我们这些厨娘做就行了。”王婆是一心想讨好陆小辞,毕竟世家里消息传播不慢,陆小辞是她们未来当家人的徒弟,讨好了以后说不定能升到采买那种美差呢! 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陆小辞也是初入世家门,不知道世家奴仆盘根错节,不能轻易得罪的厉害。耗尽了耐心直接就很强硬道:“让开,让我进去!” 才八岁的陆小辞,强硬起来能把张六顺那种见过世面的人都镇住,何况是在张六顺家做下人的王婆。王婆当即带着厨房其它下人悻悻地让开,心中暗骂,拽什么拽!以后你还能不能住张府都是个问题呢!不过是个徒弟!真当自己是大少爷闺女呢? 好心好意帮你不领情,那你自己进去找吧,希望你天黑之前能找到各种调料。 所以,陆小辞这顿饭是一直耗到天黑了才做完的,晚饭直接变宵夜。还好陆小辞身边的丫鬟让厨娘都进来做各房的晚饭,不然不知道陆小辞这顿“宵夜”做的得罪多少人。 送到张六顺书房时,天已经黑透了,张六顺的书房附近一个下人都没有。气氛稍稍有些不对!陆小辞凭着自己天才的头脑直觉,这里面有事,而且还小不了。让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也不出声的后退,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不是你自找的,但是你当初太骄傲了!是,你是少年榜眼,才高八斗,长相俊朗还有这傲人的身世,可是你想过没有,临都是什么地方,一块砖砸下来,十个里面九个都是官宦人家,那一个还是落魄之后的官宦人家。你只是个二等世家嫡长子,你牛气什么?还有,三元及第都有人考过了,你一个榜眼你就觉得自己无敌了是吗?” “我从未觉得自己有多牛气,但是比起那些只会骑马逗乐,欺民押妓的公子哥,我自认为还是强很多的。” “你……” “我告诉你!只要是任何一个会做人的孩子,都比你强!”很明显,张父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 “什么叫不会做人!你要是觉得谁家孩子会做人你去认他做儿子。” “你……” 听到张父的声音,陆小辞有些急了,借着月光,捅了个窗户眼往里看。张父捂着胸口,艰难道:“不用说别人,就说步微尘,你以为他为什么不出仕?他为什么现在还没考上进士,连举人都不考,因为他跟你一样,他对国家这种任人唯亲的举官态度,同样不赞同。可是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改变不了这种现状,那么还不如做个富贵少爷。你和他不一样的是,他是步家二房的儿子,你是我们张家的嫡长子!你必须出仕,所以你必须学着像现实妥协,你必须学会如何在这个混浊的官宦圈中摸爬滚打。我们张家的未来就寄托在你身上。”最后一句话犹如千斤重砸在张六顺心中,张六顺低下头问:“你说这些和不让辞儿常住张家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陆小辞呆滞了,她又要和她师父分开了吗? “你看不出来吗?她是你徒弟,她被你教的,跟你性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骄傲易得罪人所以惨遭陷害,她如果在临都呆久了亦然。而且她更危险,因为如今大皇子和王家联合,势力已经逐渐成熟,朝堂动荡不安。现在陆小辞极其危险!” 缓了口气,继续道“这么来说,任何一个女皇特别喜欢的才子,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是,之前旁支世家子弟韩家那孩子也是,陆小辞,马上就会是!你好歹在临都生活这么多年,你以为,这都是偶然吗?你有张家整个家族做后盾,其它世家只要不想跟我们家完全撕破脸,就不会把你逼到绝路。陆小辞呢?别的不说!在临都这地成长起来,王家第一个不放过她!” 屋内沉默了,陆小辞不敢发出声音,让自己的身体缓缓下蹲依靠在窗下。她的思绪有些混乱,虽然通过看六顺师父的家谱,知道一些官场规则的事情。但陆小辞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早就在开始被别人捏在手中,摸了个透。 “每一个女皇喜欢的才子,都没有好下场。” “你骄傲易得罪人,所以惨遭陷害。” “在临都这地成长起来,王家第一个不放过她!”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再给陆小辞敲响警钟,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可怕,这个官场是连她心中无所不能的师父都不能驾驭的官场,这个张宅可能处处都有等着看她笑话的人。 科举考试,只是迷惑人的罢了,朝政终究还是世家把持着。以为得女皇喜欢了,以后就能顺利做官,其实得女皇喜欢才是最催命的利刃,你不知道那把刀什么时候对你动手,怎么动手。甚至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有这么多把刀在暗处,盯着她。 张父打开门利落地走了,为书房内带进一丝凉气。张六顺的身子还静静地立在书房,久久没有动作。 辞儿,从我回到张家那一刻,是不是就注定了我们再也过不了草堂安宁祥和的生活了。 第二天,张六顺起个大早,打算去陆小辞的房间,心中琢磨着怎么说才能让陆小辞接受她不能在临都的决定。 磨磨蹭蹭走到了陆小辞房间门口,张六顺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一定要她走,恐怕怎么说她也是会生气的。 推开门,房间内寂静无声,张六顺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慌忙走进房内。被褥板板正正地叠好在床上,床上连一丝热乎气都没有,很明显,人昨晚都没有回来睡过。 “人呢!我徒弟呢!” 闻讯而来的丫鬟看着张六顺那要喷火了的脸,颤颤悠悠地进来了,每一个都是一问三不知。 只说陆小辞昨晚没用人服侍,她们也不知道行踪。 第七十七章:韩深华丽登场了 陆小辞此时正拿着张六顺离开常青村时给她留下的两百两银子,加上昨晚遇到的一个怪异男青年,出发去定州。 “喂!你一个小丫头,胆子挺大啊!敢自己出发去别的地方,要不是遇到本少爷,你可能早就被你雇的车夫给绑架了吧。” 陆小辞……她昨晚是抽了什么风才好心的拽了这么一个麻烦上路。 时间线拉回昨晚,陆小辞从张六顺的书房出来,一路浑浑噩噩走到了自己的房间,也没用人侍候,收拾完东西仗着自己身材小,当晚就溜了。 结果……结果就半路遇这么个神经病! 夜晚的临都,除了打更的人,就只有巡逻的了。所以精神病和陆小辞遇见对方时,都是先惊讶了一番。陆小辞先是以为这人是绑匪,感叹倒霉到什么份上才能出门就遇绑匪,然后一副小大人的样说:“你是那家土匪?我可以告诉谁家比较有钱而且防卫还比较松,你别绑我。我八岁了,懂事了,但身体还不成熟。把我绑了卖到秦楼楚馆也没多少钱,卖到其它地方人也不要,不如交换信息。” 精神病叫韩深,听完这话心中乐不可支,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有意思呢?而且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就像黑夜中的星辰一样,让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疼爱一些。但韩深面上还是一脸严肃道:“万一我手里有恋童癖的大客户呢?” ……说得跟真的一样,陆小辞心中暗急,然后一个抬眼指着韩深后面。“巡逻的来了。” 韩深条件反射往后一看,没有人!被骗了!这小丫头真是……再一回头,小丫头撒丫子跑远了。韩深笑得高深莫测,道:“小丫头片子,看你往哪跑。”说完腾地而起,脚步轻盈,身体几个起落就拽住了小小身体的陆小辞。陆小辞紧闭着双眼,眼皮有些颤抖,看得韩深好气又好笑。 “瞅把你吓得,我不是绑匪!” 陆小辞这才把眼睛睁开,一把挣脱开韩深的大手。“你不是绑匪你吵吵什么有恋童癖的大客户!这么大人还逗我小孩玩!”简直就是个精神病! “我不大,才二十岁,搁别人本少爷还不逗呢!” 那意思,明白说着,能被我逗是你的荣幸,还不谢恩!陆小辞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走。 “唉,小丫头你要去哪啊!” “定州!”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我也是要去哪!我们一起走吧!” “其实我是要去燕州。”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燕州也是我要去的地方。正好你一个姑娘孤身上路很危险,我跟你一起走吧!” ……你那都要去。说实话,从一开始,她也没有特别害怕这个人的感觉,因为她总是觉得这个人并不是来伤害她的。所以对于这神经病跟上她的事情也没有多说其它话。六顺师父曾经说过,她像是一个小困兽,画地为牢,对着人有天生的敏锐感,知道谁是真心对自己好,谁时想要害自己。也许这就是属于她还没长大的身体小孩子的第六感。 于是,定州变成两人行,而且这货从上车开始,就没停下来的碎嘴,把陆小辞烦得只能捂着耳朵补觉。 “你怎么就这么睡了呢!本少爷要是坏人,现在给你抽筋扒皮,或者给你卖了!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陆小辞继续睡,花样睡,放肆睡,就是睡,任凭韩深在哪里各种表情花式说话,也不打算起来搭理韩深这个神经病。韩深哀叹了口气。“唉!人生啊!可怜本少爷一片好心,遇上个猪一样的傻丫头。” 刚说完,被踹了一脚。“你个死丫头,原来你没睡。” 陆小辞慢悠悠地坐起来。“是头猪都被你吵醒了。” “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好歹本少爷也是临都四公子之一,你对着我这么完美的人竟然能无视到睡觉。” 听到临都四公子五个字,陆小辞所有的睡意都没有了。因为步微尘曾经说过,他是临都四公子之一。 “这么厉害啊!那都还有谁啊?”陆小辞用打哈欠的样子装着毫不在意,只是随便问问,但偷偷瞄了韩深好几眼。这小动作在韩深看来真是又可爱又好笑。不过只能强忍着道:“本少爷、张氏六顺、步氏微尘还有王氏明礼。” “你看呐!本少爷给你细数,张六顺,太过桀骜,这个性子不改等他爹死了没人护着他就要挂了。步微尘,身份摆不上台面,身家不行。王明礼,他到是什么都不错,就是身体不行!”韩深得意洋洋的说完等着陆小辞开口夸他。结果陆小辞想的是张六顺、步微尘、韩深,临都四公子她已经认识三个了,陆小辞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转过身打算继续睡。 “唉唉唉!本少爷回答完你的问题你就这么报答本少爷。还睡!你是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韩深看着睡得很安分的陆小辞,摸了摸下巴,要不就不做任务给她卖了得了。 但是,不用韩深以为,已经有人觉得陆小辞是被卖了,在张府里找了一天,甚至惊动了张家老太爷,陆小辞依旧不见踪影,张六顺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才见面的徒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你说崩不崩溃。甚至张六顺怀疑,昨晚张父刚跟他说完,今早陆小辞就不见了。是不是陆小辞失踪张父占了很大的原因啊! 确实是占很大原因,但张父对这件事情同样是云里雾里的。他本来都为陆小辞准备好道路了,去他朋友家里进修,顺便板一板她那快跟张六顺一样的孤傲的性子。可是突然陆小辞没了,从张宅消失了!张六顺跑过来质问他,你说他上哪知道啊!他也很无奈啊!他本来还想着陆小辞是个人才,可以得女皇欢心的人才,可以好好培养,预备以后在朝堂上帮助他们张家嫡长子张六顺的。如果培养不起来,实在不行,可以在他朋友那直接解决了就说暴病而亡嘛!免得整回来之后麻烦太多没法收场。 “那我怎么知道她人哪里去了?她走了你都不知道,还能告诉我一声吗?”虽然觉得陆小辞可能是被世家一类的残害了,但是为了让张六顺放心,只能先说她是自己跑了。 第七十八章:张六顺终明心意 “父亲!你是在这糊弄傻子呢吗?张家的守卫虽然不如王公贵族,也不至于就这么松吧?一个八岁的孩子轻轻松松就跑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那这么多年张家竟然没丢东西,真是个奇迹!”张六顺毫不客气就把张父敷衍的话推了回去。 “张六顺,你就是这么跟你父亲说话的!”张父怒了,真的怒了,他一天天辛辛苦苦,费劲脑子谋划是为了谁啊!得到的就是这不孝子天天这么问候他!跟他说话就这个一脸质问要死不活的态度。 “那您说我该怎么跟你说话?”他徒弟丢了!他没掐着脖子问张父要徒弟的态度,就是因为张父是他爹了。不过张父脸上的表情他清楚一些,现在只有对他说话的愤怒,没有一丝慌张或者愧疚一类的情绪,张六顺有些迷茫了,难道陆小辞真的是不在张父这? “你为了找陆小辞惊动你祖父,我帮你压下来了。如今你要干嘛?觉得是我把陆小辞拐出来要掐死我吗?” “儿子不敢。”虽然确实觉得是张父把陆小辞带走了。 “我看你什么都敢!”还不敢!就差戳他脑门子问那宝贝徒弟哪去了。 张六顺低头不吱声,张父这么多年为人涵养在这,气消了不少。开始说正事。 “你不觉得你对陆小辞关注太多了吗?” ……“父亲何出此言?她是我徒弟。” 嗤笑一声,张父道:“徒弟?当朝有徒弟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没见任何一个像你这样的,对徒弟是又尽心又尽力。为了徒弟要把自己父亲掐死了。” “我……”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是把你这徒弟当成小媳妇来养吗?” 这一句话,直接惊悍到张六顺了,下意识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就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没什么不可能的。但我要提醒你的是,陆小辞的性子跟你一样,过于桀骜。你们两个人,首先性格就不合适。况且凭她的身份,嫁进张家只能是贵妾,我们张家的宗妇,必须是同等世家甚至以上人家的嫡女。不能干出考科举准备当官那一套。” 张六顺拳头紧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我并没有那个心思。我徒弟,也配得上任何一个人!” 本以为会在吵起来,但是,他就看张父也不反驳,只是一脸认定,双手背后走了,把自己的书房留给了他。 仔细想了想临都的这些男师女徒。要么就是拜了自己家长辈为师,要么就是亲厚人家长辈为师,少有的拜到名士为师,下场却都一样,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六岁出嫁,晚一些的也就是十七八岁也出嫁了。 她们中有些人,不乏学识和见识,深受女皇喜爱,也能看出女皇想要这样的女官员,可是她们中无一例外的挡了回去。不止是自己的意见,更是她们身后家族的意见。 他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就是想表达她们高贵,她们不会与男子混迹在一起罢了。 陆小辞出现在金銮殿上,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要考科举,要出仕,没一个人阻拦,因为什么?因为觉得她是平民窟里出来的,抛头露脸的这种事情做了也无妨。反正也不会找这样的人联姻。 这么大的失误,他当初竟然没有料到。虽然他也觉得,女孩子家还是找个好归宿最重要。可是他不舍得,他是一步一步看着陆小辞走过来的。明明有那么高的天分还在拼命努力,明明有哪些悲惨的身世家庭却拖不跨陆小辞的意志。这样的陆小辞,他怎么忍心让她放弃她追逐了这么久的梦想! 至于他父亲说的,他对陆小辞太多照顾,太过关心,远超师徒关系。没错,他也是今天才发现的,他连想都不敢想陆小辞有一天会嫁给他人为妇,给他人生儿育女,料理家事。不可以,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他承认,他也许在陆小辞六岁时看见那双像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时,就心生喜欢了。 只是那时的喜欢,还很纯粹,他也一直没察觉到。可是他一直伴随着陆小辞长大,看着她从一个无知的农家女变成惊才艳艳的小秀才。他不否认,他真的心动了。他想给她更多的关怀,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爱。 他不服!他愤怒,凭什么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姑娘,在世家眼中就那么不值得一提,只是个博女皇喜欢,争取政治地位的工具! 世家永远都是这样!自己觉得自己都要高贵过皇族了,其实只是内里腐朽,靠着祖宗功绩在官场混迹的人口比较多的人家罢了。 世家身上确实有气度,多年积攒下来的装x经验,要是还没有气度那就是个傻子了。但是有气度又怎样?就能瞧不起那些刻苦奋斗的寒门子弟吗?不!他觉得世家子弟根本不如寒门,世家子弟从出生下来只要努努力必定有官做,还有可能是高官,封侯拜相,三公九卿。寒门子弟呢?辛辛苦苦数十载,可能只是当个郡守县令,还得被当地的庶族所为难。 苍天何其不公? 他不管其它人是怎样的,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就更不会让其它人瞧不起陆小辞。陆小辞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气度也不必世家差多少。他爹不让娶陆小辞,他就不娶了吗?那样,就不是他张六顺了。他爹的表情他看了许多年了,很清楚明白的知道陆小辞确实不在他爹手中。 他相信,陆小辞一定还好好的,活蹦乱跳地在天朝的某个地方,等着遵守当初乡试时再见的约定。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变得更强,他知道他比较傲,不会哄人,但他可以学啊!而且他有个很好的老师—步微尘。 步微尘虽然是长得有些娘里娘气的,哄人本事却是绝对一流,上至步家老太爷、张家老太爷、张父一类的中老年人士,下至他们张家的娃娃他都能哄得跟他亲。绝对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产品! 可怜的步微尘,还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拉去当苦力了,而且一当就是当到他和陆小辞一起考乡试的时候。 第七十九章:说你皮糙肉厚的 “看不出来啊!你个小丫头什么苦都能吃,住荒郊野外都不怕?” 按理说就算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一般的女人大晚上,荒郊野外的,耳边野兽嘶鸣的,怎么都会有一些害怕的情绪,可是陆小辞呢?一点反应都没有,韩深奇了怪了,那么会读书的女娃娃,不应该文绉绉的吗?怎么这都不怕的? 陆小辞撇过头,有着与韩深截然不同的想法,此时她的脑袋都大了,她就不明白了,一个男人,怎么就那么能说呢?这赶了一天的路,嘴就没闲下来过。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能说的男人,简直就是超出她对人类物种极限的典范。 对于韩深问的问题,陆小辞更是直接一个白眼回应。这种问题还用想?她可是只有八岁的小孩子啊!还要欺负她不成? “我睡轿子,你睡外面。” 一听陆小辞这话,韩深不干了。“本少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的人,怎么可能住在这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看见本少爷这么细皮嫩肉的人,还不视为美餐!像你这么皮糙肉厚,没关系的,洒点防虫药他们就会放弃的。所以……” 陆小辞正在吃干粮,闻言差点被噎死,不明白韩深哪来的这么大脸皮!还细皮嫩肉的!打了个哈欠道:“所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等等等用了这么多形容词的你,打算让我一个八岁的女孩儿睡在外面,你睡在轿子里?” 这一个反讽的语气下来,韩深被噎住了。其实他只是想逗逗她而已,谁曾想挖个陷阱自己跳下去了,真让一个八岁的女娃睡外面他睡轿子,他还是男人嘛? “那个……也不是这个意思。”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睡轿子你睡外面。现在,睡觉!”说完陆小辞转身就要回轿子,突然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牢牢把住了她的肩膀。 陆小辞转头,正对上韩深那张俊逸的脸庞,剑眉星目,此刻韩深的眼中只有她自己一人的身影,被把住的身体也好像被力量禁锢住一样,挣脱不了。这样的姿势,不是他们该有的,陆小辞撇过头,压下心中的躁动。韩深好似没感觉到陆小辞心情波动一样,自顾自的说:“你个小狐狸,差点让你绕进去了。这样吧,本少爷不嫌弃你皮糙肉厚,特别准许你跟本少爷睡一个轿子。”那口气,好似陆小辞有多荣幸一样。 “谢了你嘞,我还不如自己在外面睡!” “喂喂喂!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说得这叫什么话,多少人盼望着跟他一起睡呢!还不领情。韩深在这边正傲娇着呢!就看陆小辞把自己的被褥都要从轿子里拿出来了。赶紧奔过去阻止这个行为,脸色有些气恼地把陆小辞的被褥一把扔回了轿子了。 “你在轿子里睡,我在外面守夜,荒郊野岭的,野兽太多,我们不能都睡着了。” 感觉到指尖触碰过的温度,感觉到被褥离开手掌的重量,陆小辞看着韩深说完这句话在轿子一旁坐下了。突然觉得韩深即使话痨了些,还是挺爷们的。起码,虽然喜欢逗弄她一些,这一路过来一直把她照顾得很好,也很能体谅她的心情。陆小辞发善心了。 “那么后半夜换我来守。” “得了吧,小丫头片子才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好好睡,放心吧。有本少爷在,什么东西来了,都是咱俩开荤的盘中餐。” 这人果然是一点经不得夸,刚觉得他挺爷们那种娘们唧唧的自恋属性又冒出来了。陆小辞翻了白眼,转身回了轿子。也就由此错过韩深那复杂的眼眸。 等到夜晚,万籁俱寂,陆小辞早已在轿子里深睡之后,韩深走到一旁,吹起了口哨,一只训练有素的海东青飞过来乖乖地落在韩深胳膊上。韩深拿出早就偷偷写好的纸条塞到海东青腿部的信管处将海东青放飞。 思绪随着韩深的看着海东青的目光飞向临都,飞向那个壮美而又危机四伏的临都。 …… 临都西山大营,此刻正紧张的操练中,步校尉欣慰地看着他选中的那个新兵蛋子好几眼。真的不愧是他选中的人,吃苦耐劳,比其它人都多了些军人的品质。 “校尉!有信!”一个穿着普通士兵服的小兵通报道。 步校尉一拍脑袋,每次家里来信,准没好事。不是催他成亲就是家里出什么事被政治仇敌挖出来了。 不耐烦的从小兵手中接过信。撕开火漆,整篇正楷字迹扑面而来,是他最喜欢的表弟步微尘的字迹。一挑眉毛,有了读下去的兴致。 毕竟步微尘是步家他唯一一个比较欣赏的人,既不靠着爹妈当官也不会整学习世家那一套,是一个真正跟他能做到三观比较一致的家人。 信的内容很简洁,就是他二叔升官了,让他回去看看。 “来人,去把盛鬼卿给我叫过来。” 不一会儿,盛鬼卿跑过来了。“步校尉,找我什么事?” 步校尉清了清嗓子,托付道:“二叔升官了,我要回家看看。这里暂时交给你管。” “那王将军那?”盛鬼卿很想一口答应下来,虽然对步校尉冒名顶了自己的功劳很气愤很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步校尉对他非常好,简直就像是在……培养儿子一样对待他,有什么活都会让他去锻炼,平日里也会多教他很多本事和朝中的形势。所以能帮上忙还是很欣慰的,但是王将军那不好说话啊! 王将军是个什么人?一等世家王家的后代,妥妥王相党派的人,最近跟张家有一些矛盾,对步家的人自然也不那么友好。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盛鬼卿可是整天和步校尉混在一起的人,对于这种事情怎么会不清楚? 不过步校尉明显没盛鬼卿考虑那么多,根本不当一回事。 “我自然会跟王将军说一声的,好好干。”说完,步校尉还拍了拍盛鬼卿的肩膀,跨步出了营帐。对于盛鬼卿的心细很是满意,毕竟粗人是不能成为大将之材的。可是这次盛鬼卿是多虑了,世家只见只要不真正撕破脸皮,为了那层面子都不会闹得太难看的。所以暂时还不用担心王将军会为难他! 第八十章:乡试就会回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王将军虽然脸色是臭的还是痛快放行了,也默许了盛鬼卿暂代校尉一职的决定。 步入步府大宅,早有下人进去通报,步微尘第一时间跑出来见面就给他这个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的哥哟!好久不见,你又黑了。” 步校尉黑线了一瞬间,一巴掌拍在步微尘脑袋上。“废话,你以为西山大营不用顶着大太阳训练的啊!” 步微尘撇撇嘴,小声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唐家那小子了,去西山大营混了三年,如今被封为骠骑将军了。肤色比我离开临都之前还玉白,身上连二两肌肉都没有,跟哥哥你根本比不了。” 步校尉笑了笑,也不介意,唐家那小子是谁,他不知道,但唐家命好,出了个美男子唐甄柏,那方面能力还强,把女皇哄得直乐呵。唐家的地位当然在这两年会直线飙升,隐隐成为新一代勋贵的指向标。 可以很明白的说,在临都这遍地是官的亲戚的地方。唐家都可以可以横着走,可想而知唐家的地位,除了根深叶茂的世家还能压一压唐家,其它人哪里敢惹。曾经有个耿直无比的寒门子弟试着跟唐家的子弟叫嚣,第二天就被女皇当朝罢了官职。那人虽说不是世家子弟,但是也是满门清贵,已经有两代进士了。 于是御史不服了,御史是干嘛的?是专门找官员的毛病的,所以集体上奏参唐家。结果几个比较出头的就被女皇贬到边远地区干县令去了。御史官在小,也是七品,还是正统京官,岂是一个县令能比的? 从那以后就连世家,也不愿意直接和唐家对上,唐家也算识时务,基本都不会碰到各大世家的底线,所以两方也就安好至今。 所以唐家的人去西山大营那种地方任职,自然只是每天去点个卯或者在帐篷里坐一会儿就能混资历升官了。还用得着出去风吹日晒辛苦操练吗?很明显不用。 “世事目前就是这样,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女皇也是有分寸的人,断不会为了一个男宠动摇国之根本的。” 步微尘继续撇撇嘴,还是得承认自己哥说的有道理。无论是御史和被罢免的那个小官,都不是缺了就不行的人,而且他们背后也没有太多势力牵扯。想必唐家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分寸才能被女皇宠爱多年。 “我知道了,祖母还等着你呢。你快进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好,等晚上咱兄弟俩在好好喝上一杯。” 结果这一杯,一直到第三天夜晚才喝上。 先是步家老祖母絮絮叨叨一直到晚上,晚上就开始了欢迎他回家的家宴,因为步家又不能跟唐家比,唐家人在西山大营,走了就走了,王将军也不管!他哪能走,所以很少回家。突然回家可把家里人高兴坏了,准备这个,准备那个,这样的晚宴他怎么能缺席呢?于是喝的醉醺醺得被通房丫鬟侍候睡觉了。 到了第二天,步家在外的人陆续回来了,他作为长房嫡子自然要去接待啊!接待完了你以为没事了吗?那些远房亲戚就盼着跟他这种人打好关系,希望多得点好处呢!来接待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让你走。他又喝的醉醺醺得被通房丫鬟侍候睡觉了。 所以直到第三天,兄弟俩终于是都有空了,这才坐下来打算好好喝一杯。 “原本,是因为你性子太欢脱,放在临都城这地方家里怕你惹事,才把二叔一家都外放,谁知阴差阳错,这次二叔竟然能直接升到太仆寺少卿,比我爹官职也不低,回不了地方了。这下,你也得留在临都城了吧!” 步微尘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是啊!他天性爱自由,生活在临都城这种繁华的都市,只要新鲜感一过,就只剩下孤单感。这样的城市需要他压抑天性,需要他低声下气,需要他奉承别人,他一点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我倒是想走,可是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儿子,他们年纪也大了。我要是走了,谁来承欢膝下啊!” “不是说二叔和婶婶收了个义女吗?”他常年呆着西山大营整天就和那些糙汉为伍,外界的消息基本都封锁了,也不是封锁了,是只有王相党派的能知道。但是家里的消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步微尘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别提了,那女孩子你应该也听说过的,就是八岁就考上秀才的小神童嘛!” 步校尉如果不是步微尘的表情一点都不是在说笑,步校尉都觉得步微尘一定是在逗他!八岁是什么概念,他还在扎马步的概念呢!人一个女娃连秀才都考上了? 科举制度才实行了两朝,考秀才的题目已经难到一些从小泡在书香里的世家子弟二十岁还有考不上的了。一个八岁的女娃,步校尉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其实她是六顺的徒弟,爹娘挺喜欢她的,为了更好的照顾她才收得她做义女。” “六顺的徒弟?”他没听错吧?张六顺那比孔雀还傲娇的人收徒弟了? “是啊!我刚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那样的人还有人能入他法眼,结果看到那孩子,我是真服气了。眼睛里就透着一股灵气,不大的年龄还特别懂事,看着就招人疼。” ……说得好想见识一下。 “那孩子人呢?” “失踪了。” 步校尉一口酒水喷了步微尘满脸,咳嗽了两声带着惊讶道:“失踪了?”张六顺的掌控欲可不是一般的强,他要是看好的徒弟,会失踪? 步微尘嫌弃得抹了把脸。“是啊!来临都了,自然把我那娇嫩的小妹妹放到了六顺家,结果头天晚上人就没有了。”他还想逼问张六顺他软萌软萌的妹妹去哪了呢!就是……就是张六顺那表情太冷,他没敢问而已。 “张家没找人吗?” “怎么可能没找,关键我那妹妹你别看才八岁,精着呢!我娘那样的人都能被她算计了。她要是想跑,早跑没影了。哪里找得到?” ……如此彪悍,越来越想见识了怎么办。他二婶可不是省油的灯啊!竟然能把他二婶都忽悠住,这还只有八岁呢!不过,到底是个八岁的孩子啊!人都不知道哪去了。“你们也不急?” 步微尘对于这个问题表示很淡定了,不止是他,张六顺也很淡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陆小辞对科举的执念,也正因如此,所有人都相信,陆小辞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陆小辞的户口已经是跟着步家走的,所以陆小辞乡试的考试场地就在临都。无论是步家还是张家,都有这个本事,只要陆小辞报名,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担心。 “三年后她会回来考乡试的,到时候再见咯!” 第八十一章:韩深的首次发飙 翌日,陆小辞早早起来,对着外面已经打瞌睡的韩深一掌拍过去。不能怪她对年长者不够尊重,实在是这个韩深根本让你升不起一丝丝是年长者的感觉。 “起床了,觉得困去轿子里睡会儿,你的床铺已经帮你铺好了。” 淡淡的话语,带着丝丝缕缕的关心,这是韩深多少年没有体验过得了。当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看在你这小丫头片子一片好心的情况下,我就给你面子去睡一会儿。” ……陆小辞觉得这货就不能用好态度对待,不能给好脸。“你是不是不刺别人一两句,你心里不舒服啊?” “那怎么会!我能刺别人,那都是他的荣幸。” ……这个问题还不如不问了,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所以说,这货根本不值得同情,她真的是手欠。 青青的草地旁有着清澈的湖水,两人休整过后出了森林,地势平缓,景色都变得优美起来。驾着辆马车飞驰而过 韩深率先发问:“你要去定州哪里啊?” 陆小辞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这个问题不知为何让她突然想起了她亲爱的师父。去哪里呢?从前觉得常青村就是她要窝一生的地方了。后来知道女皇颁布了女生可以考秀才的法律,她就动了心思。可是她没有钱,去不了书院,她也不识字,就算是有钱也同样去不了书院。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她师父身上。 她师父确实是满足了她所有的心愿,甚至是超额满足。满足到她一直以为,她师父在哪里,她也会在哪里。可是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世家嫡长子和一个农女的差距,是天和地永远不能在一起的横据,是银河那么遥远的距离。那么疼爱她的师父。她的不辞而别也许她师父会很着急吧!不过留在张宅也只是互相为难罢。 “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读书罢了。” “那你怎么不去燕州?燕州可是我们天朝有名的自给自足的州府,还足够富贵繁华。” 陆小辞一个眼刀瞥过去,眼神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表达着你怎么话这么多的含义! “我说的是真的,你看你这么瞅我干嘛。” “定州离临都近,方便我赶考。” 韩深被噎住了,转过头不在挑起话题。一个八岁的女孩,赶考,虽然陆小辞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暴露的非常明显,但韩深也没想到陆小辞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表现出知道陆小辞的身份还是不知道,索性转过头不在说话。岂料陆小辞先爬起来问:“喂!你是想去定州哪里啊?” “啊?我啊!定州有亲戚。”这话没毛病,韩家在全国各地哪都有亲戚,至于去了之后看不看,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那?能帮我找份教书的工作吗?”虽然有上百两银子,但是架不住要花好长时间,万一她想买几个孤本,买几件好衣服什么的,总要争取个有备无患,看韩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咳咳,英俊潇洒的。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安排个这样的活应该不难。毕竟这年头,有人太好办事了。 “你缺钱啊?那直接跟本少爷说啊!本少爷有的是!”韩深从怀中拿出一大把银票,瞅都不瞅一眼直接递给陆小辞,全身上下都显露出一副我是暴发户的气息。 陆小辞抽了抽嘴角,一脸你是个傻子的表情看着韩深。 “喂喂喂!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本少爷!” 陆小辞叹了口气,推拒了那让人看着都肉疼的银票。“如果不能安排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韩深看着眼前的帘子刷一下挡住了全部视线,银票在秋风中飞舞着颇为可怜。他到底那做的有毛病啊?明明是陆小辞说的没钱啊!要不然怎么会想要找工作,那自己给她有什么不对啊! 韩深没想过的是,如果是这个时代其它的女性,天天跟他这么走一起,说不定就会为了清白名声心甘情愿做他的小妾了。就算不是这样,接受了他的钱对于她们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这个时代的女人一般都是打理丈夫的财产和继承父母的财产,自己很少有置产的能力,只能接受其它人的馈赠。 但陆小辞不一样,张六顺一个男的,没法给她讲做女人的道理,陆王氏也不会管她,陆宋氏则被她的气势压住完全没想过。但她其实也有短板:关于如何做女人的短板。所以她潜意识里并没有把她跟男生区分开来。只是知道有性别差距而已。加上陆大和陆王氏的斤斤计较,让她一直觉得钱是不可以随意馈赠的东西,只能自己争取。 对于韩深这种直接扔银票的行为,陆小辞直接无视加鄙视。一直到定州城门口了,两人也没说一句话。 拿出路引进了城门,韩深终于是憋不住了。“你觉得我们在那落户好?” “我们俩消费能力不在一个层面,不如就此分开的好,免得在一起你会委屈自己。” 韩深……“小姑奶奶,我哪里招惹你了。你给句痛快话行不?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嘛!”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身上全部的家当,加在一起也不一定有你零头多,你何苦跟我一起委屈你自己?” 韩深脸黑了,本来呢,韩深长得花容月貌的,咳咳,形容词是不是有些不对。从韩深一进城门,城门大姑娘小媳妇就把眼珠子都要黏韩深身上了。如今韩深脸色一黑,身上瞬间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意识到之后眼神就瞬间离了两人身边。 陆小辞和韩深两个人就好似是焦点,没人敢靠近,却也一直有人注意。 “你不要拿你的思想去想我!我就是愿意委屈我自己你听懂了没有?说!你要去哪?” 低沉的怒吼清楚地表达了韩深的愤怒,陆小辞被惊吓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在她的印象中,韩深一直是欢脱话痨的大男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场和表情的。面对这样的韩深,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 第八十二章:别可了快来吃饭 看着陆小辞有些被吓到的表情,韩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他不知为何,在陆小辞说不跟他一起,说他们之前有差距的时候他就想把陆小辞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如果这些事是问题,如果他要走,如果他能走,他一早就走了,那还会等到现在? 陆小辞是个固执的孩子,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并不会被别人说两句就改变想法的,韩深看陆小辞那样哪里还不明白的陆小辞的情绪。 韩深觉得不能再拖了,把陆小辞当街抱起轻声在陆小辞耳边道:“既然你决定不了,那么就我来决定吧!”话语间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也许从这一刻起,就注定了他韩深终究会败给陆小辞。第一次执行这样任务的韩深,下意识的紧张,下意识地去注意陆小辞。可他不知道的是,当一个男人注意一个女孩的时候,心理就会产生变化。 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它看不见也摸不到,你甚至都感觉不到它,可你脱离不开他。因为你的每一步选择,你遇见的每一个人,你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它会给你被禁锢住的感觉,可你挣脱不开,也逃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用耳朵听着,用身体体会着,自己迈入命运的深渊。 韩深抱着呆滞地陆小辞,花了大量的金钱快速办理好了宅院。 “小辞,我们住这里行吗?”韩深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亲昵地称呼就这么没有违和感的说出来了。好像他天生就该这么喊陆小辞一样。 他虽然欢脱又话痨,但是他知道,他其实性格孤僻得要命,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挑出无数个毛病。可是他遇见陆小辞那刻起,他就觉得,陆小辞是完美的,身上的每一处,性格上的每一点,他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也许这次的任务也是不错的。 这句话仿佛唤回了陆小辞的思路,陆小辞脸上还有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 “你是怎么知道我叫陆小辞的。” 韩深脑袋上大写一个“糟”字!一时看陆小辞那么乖,那么听话,一点也不反驳他得意忘形了。“因为……因为你现在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八岁就考上秀才的女娃!” 陆小辞思路清晰,道:“所以你从在张府墙外里见我第一面,就知道我是谁了?” 韩深心道,你在张府里我就见到你了,就知道你身份了,还是我掩护你跑出来的呢!不过这话他现在可不敢说,刚才那生气的感觉已经被pia飞到十万八千里不知道哪去了,只是弱弱地点点头。 “韩深,你接近我,有目的吧!” 韩深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不愧是八岁就能考上秀才的人。只是可惜他不能告诉她。 “当然有。” 陆小辞愣了,这么爽快就承认了?这反派当得也太不合格了吧。 “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身上有种特质,莫名想让人靠近。我本是想离开临都那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地方,恰好遇到了你,我就想让你跟我一起走。” “你觉得我会信?”韩深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挚还带着一丝丝怀念,陆小辞半信半疑,继续追问。 “信不信随你。” 陆小辞懵了,韩深,到底该不该防着他!韩深,到底对她有没有企图? “陆小辞!我俩相处了好几天了吧!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就一定要觉得我对你有企图吗?你也不想想,我是一等世家的子弟,你就算考上状元我也利用不上你吧!而且你才八岁,皮糙肉厚我看不上不说。我也不是禽兽啊!要下手也得等你及笄之后吧!” 陆小辞什么沉重的心情在这一刻都没有,抄起一旁桌子上的小茶杯朝着韩深砸过去,开始了漫长追杀之旅。 “喂喂喂!辞儿,你下手太狠了吧!” “等一下,那个东西就别扔我了,看着挺贵的。” “小心点,小身子板,砸到自己怎么办!” …… 第二天,定州城昨天见过韩深的人再见到韩深时,个个都表现出了惊异。你能想象昨天还是风度翩翩,偶有黑脸也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今天变得鼻青脸肿,出门戴着口罩都遮不住吗? 韩深很明显对于这些洒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不满。臭着一张脸吼道:“看什么看!” 等到周围人散去些后,韩深就觉得更委屈了,他大少爷那受过这种被“万人瞩目”的礼遇,心里恨死在家里坐着等吃的小丫头片子了。 走到一个包子铺前道:“老板给我来十个包子。” “客官要肉馅还是素馅的?” 肉!当然是肉!等等……他娘,他姐,他妹等等一系列女性同胞好像都比较爱吃素。陆小辞也是个女的吧,应该爱吃素的吧。 “五个肉,五个素!”陆小辞爱吃肉就给她肉,爱吃素就给她素,他捡剩下的吃!唉!世间在没有比他对她更好的人了吧。 “好嘞!”包子铺老板火速包了十个包子递给韩深。“一共十五文钱。” 韩深就这样揣着热腾腾的包子往回赶,推开门,发现饭桌上煮好了米粥还有咸菜。陆小辞从一旁拿着个瓷碗出现在他的眼前,瓷碗里是绿油油的泥状物。 “回来了,把东西放下吃饭吧!这是给我给你调的药膏,放一会儿就能用了。正好吃完饭给你上药。” 这副温馨的场景让人太过沉醉,韩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九霄之外。 “你……你不是一直呆在家里。” “自然要出去买生活用品啊!只不过怕你接受不了自己现在的面貌让你出去感受下罢了。” 陆小辞说完,就见韩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陆小辞,你,你还要继续往上考吗?”如果就此生活在定州,在不管临都的纷纷扰扰,他可以护好她的。 “当然要考!我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考试。” 韩深心有些凉了,为什么一定要回临都呢?为什么一定要考试呢?难道这样安静祥和的生活不是每一个女生都想要的吗?“为什么一定要考呢?” 陆小辞陷入沉思。“开始,只是觉得考上了,村民就不会瞧不起我这个孤儿了。后来是想要来见师父。现在就感觉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趋势我要去考试。” “你知道一介寒门子弟,想要在朝堂出头有多难吗?何况你还是个女孩子。” “知道啊!可是学习考试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如果不考试,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可……” “别可了,快来吃饭。” 韩深低着头应了一声,刚才进门温馨的感觉被这个话题冲刷得一干二净。但他不知道的是,今天他没有极力阻拦的决定,成为了日后他一生的心痛。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付出全部代价劝陆小辞不在回临都。 第八十三章:邻里乡亲互赠饭 “好消息!好消息!”韩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满上满是得意的笑。 陆小辞无奈地放下书,不明白这家伙又怎么了? “我们才搬来这里两天,有什么好消息啊?”说完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书,表明这消息要是不够好,韩深这就是在影响她学习。至于后果是什么?看韩深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知道了。 嬉皮笑脸的凑过去,道:“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在定州当个先生教书吗?我替你找到了!” 教书?陆小辞有兴趣了,放下书本道:“在哪里?” “闻名天下的天府贡院听说过吗?” 天府贡院!除了国子监之外最出名的学府了,传说天府贡院的所有学子都是要有一定资质的,经过严格的考核才收的。而且天府贡院是韩家开设的,有一等世家韩家罩着,学子只要考上不错的进士名次,就有机会入朝为官,是寒门子弟的天堂! “天府贡院的老师不是至少也要同进士出身吗?我才是个秀才啊!”不会是找关系让她进的吧!韩深姓韩啊! 不过韩深很明显不在意这个事情,用很随意地口气说道:“多大事儿!也是你自己名声高,所以叔父才同意让你去当先生的。你只需要带最小的启蒙班,很轻松的。” 废话!考举人和考进士的班她也带不了啊!她自己还没考上呢!“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就可以去了。” 陆小辞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书本打算继续复习。被韩深一把夺过。 “喂!本少爷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也不有点表示?” ……这货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个德行?“您想我怎么表示呢?” 韩深杵着下午思考了好一会儿道:“晚餐给我烤小羊排吧!” 合着您合计了半天就为了吃个小羊排。陆小辞随意甩甩手,表示这提议她准了。“行,买肉去吧!” “买几份?要给隔壁吴大娘他们送一份吗?” “买五份小羊排吧!你两份,我一份,一份送给吴大娘,一份找精致的餐盒装好,送去天府贡院山长处,当作我给山长的见面礼。” 这么好吃的小羊排要便宜他叔父啊!算了,看在是亲戚的份上就让他吃一份。“好嘞!” 晚间,定州城杏花巷新搬进来的这户人家就升起了袅袅炊烟,香味飘散在巷中久久不散。杏花巷的人都知道搬进来的是一对兄妹,兄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妹妹娇蛮可爱,古灵精怪。昨天巷里所有的居民都跟这兄妹俩互赠了饭食,这是定州城的风俗,新搬进来的邻居都要换菜,来表示邻里乡间相处融洽。 让人惊奇的是昨天不管别人家送过去的是一碗什么饭菜,兄妹俩通通回了一大碗炒肉丝。要知道,一般别人给什么,大多都是回差不多的,这样综合下来即使不挣什么,也不亏多少。可是这兄妹俩那炒肉丝,量大味足,这让所有人都感叹这兄妹俩确实不是小气的人啊! 只是没想到那不大点的小丫头有这份手艺,昨天的炒肉丝不算,居然能把饭菜做得这么香。 他们那里知道,陆小辞学得菜都是张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菜谱。大家族做菜,食不厌精,力求色香味俱全。陆小辞也从小就爱鼓捣,所以才有如今的这个效果。当然,得好处最大的还是韩深,天天都能吃陆小辞变着花样给自己做的饭菜。 临近新户的人家吴家,门被拍得阵阵作响。陆小辞狠狠怼了韩深一下。 “你要死了!不能轻点敲门!”果然是富家纨绔子弟,没礼貌的公子哥,敲门都不知道轻点。 ……他大少爷能敲门都是这吴家的荣幸了好吧!不过面对陆小辞还带着怒意的脸他可不敢多说,谁知道说出来之后是不是又得被暴打一番,他如花似玉的小脸,在这两天受的虐待,等于他这辈子受得虐待了。为了保住颜值,只能讨好地笑了笑,然后放轻了敲门声。 “来了!来了,谁呀!”他们一家正搀着那从隔壁飘过来的羊肉味呢!就听见“哐哐哐”急切地敲门声。吴大娘打开门,就看到昨天刚搬过来的新邻居—兄妹俩笑颜如花的站在门口。妹妹开口:“大娘,今天晚上我和哥哥做了烤羊排,特地送来一份给您们家人尝尝,东西虽然不贵重,是个心意。” 话音刚落,哥哥将装着烤羊排的食盒送上。 吴大娘欣喜若狂的接过,万万没想到正馋着呢!竟然有人给送上门来。对于“哐哐哐”砸门的那点不快啊!早就放到脑后了,笑眯眯道:“哎呦,你们可不知道,我那小孙子早就闻到味了,吵着要吃呢!你们送来的正是时候。” 妹妹再次开口:“没打扰到您就好,邻里乡亲的,只希望日后多多关照我们外地来的兄妹俩。” 吴大娘赶紧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这一片啊!我们家住了多少年了,熟悉得很,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大娘我。来来来,家里炖了红烧肉,进来一起吃一口。” 妹妹赶紧摆手,拉着哥哥要走。“不了不了,家里也做饭了,我和哥哥这就走了。” 吴大娘挽留不住,看着兄妹俩远去的身影,拎着精美的食盒回到了家里的饭桌。 “怎么开门去这么久啊!”吴大娘的老伴腿脚有些不利落,不然他都要追出去看看了。 吴大娘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对着老伴道:“新搬来的那家送的,我要留他们吃饭耗了些时间。喏!正好你孙子刚才喊馋了。” 吴家的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色有些发红,委屈道:“这味道闻着着实香甜啊!贡院里最贵的餐都没有这味道闻着香。” 吴大娘只是调侃一句,对于孙子想吃的东西自然是天上的星星都愿意给摘下来了,何况这烤羊排近在眼前。“吃吃吃!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就有力气读书了。早日给你奶奶我考个状元回来。” “好嘞!奶奶您就放心吧!” 嘴里说这话,其实眼睛已经紧盯着那食盒不放了,散发出的香味太好闻了。要是有个贡院里也有人会做这个,他也不用担心自己胃口问题了! 其实,此刻的他并不知道,明天他就会和这做出烤羊排的人见面。还是一次很友好的会面。 第八十四章:付先生的下马威 冬日的暖阳初照,吴家和陆小辞家的大门先后打开,看方向,两人基本一致。 天府贡院的山长姓韩,是一等世家韩家的子弟,韩深亲叔父。这也是天府贡院能位列天下学院之首的重要原因。即使这几代皇帝都有心瓦解世家的影响力,甚至先帝还直接大刀阔斧实行科举举官制度,世家的影响力依旧稳稳地存在着。 先不说穷苦人家根本读不起书,就算砸锅卖铁供孩子读书的,或者地主家里有钱孩子能读上书的,能有几个有好运道考过从小就浸没在书香气息的世家子弟?环境氛围虽然不是绝对因素,但是绝大部分因素。 偶有像陆小辞这样的奇才,没有张六顺,她依然出不了彩。世家家族钟鸣鼎食,传承百年。在各个方面都有涉猎,就是皇亲勋贵都比不上的。别说商人和穷苦人家了。 韩山长得知陆小辞来了,亲自出门迎接,不为陆小辞那浅薄的名声,是给他侄子一个面子。 “陆姑娘远道而来,欢迎,欢迎。” 站在眼前的老头子眉目清明,脸型与韩深相似。可能是因为常年带着书香气息的书院,加上从小世家教养出众,老头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陆小辞心中有了决断,这大概就是韩山长了。 “见过韩山长。” 韩山长点点头,对于眼前这个刚到自己肚子的小女娃有些满意。能够在金銮殿上应答如流就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了,而今日真的亲眼见到陆小辞之后,韩山长更是觉得自己挖到宝了。陆小辞虽然出身贫苦农耕人家,礼仪却不出一点错,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顺畅得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应该是张家那位嫡长子的功劳吧,那孩子虽然不通世事了些,才学方面到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在他侄子说陆小辞想要来教书时,她虽然碍于陆小辞女生的身份,还是很快就同意了。一个是给自家侄子一个面子,一个也是自己满意陆小辞的气度和才学。而且陆小辞只是刚刚中了秀才,只能教启蒙班,最大也不足十岁的孩子,混在一起也没什么。 “陆姑娘快请起,听我侄儿说你才思敏捷,学识渊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没想到韩深在背后是这么夸她的,陆小辞心里乐呵起来在脸上也不经意间带了出来。“是韩公子高见,吾方八岁,各方面经历不足,还请山长多加指点。” “那是自然。” 韩山长跟陆小辞一顿寒暄过后,陆小辞又见过了天府贡院的其它先生,不得不承认,天府贡院能被称为第一学院,不止是有韩山长这个世家子弟名头在,还是有他真正的教学实力的。老师都是各届高中进士的名人,随便挑出去一个,都能坐镇地方。她这个秀才可以说是独具一枝了。 所以对于有些先生不经意间表露出的鄙视,陆小辞都默默受了。她差的只是时间,绝不是才华。别人可以鄙视她,她自己不能鄙视自己。 “我刚来,许多地方都不懂,请大家多多关照。” 当然了,天府贡院里有眼力的人还是很多的,对于这个新同事陆小辞,欣赏得自然也不少。其实就有一位,他是张六顺远房叔叔,看见陆小辞的时候他的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虽然辈分比张六顺高,但是在张家的地位他可比张六顺小了不少。他的父亲是张六顺爷爷的庶弟,也就是说,从上上辈,他们这一家就沦为庶出一流了。无论是传承、朝堂资源还是财富都少了嫡支的几倍。如今呢!他那嫡系的大侄子千辛万苦寻找的徒弟就在他的眼前。而且马上就要和他成为同事了。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地位都提升了几个档次。 “一堆大老粗,总算来了个顺眼的小姑娘了。” 一旁国字脸的先生怼了怼张先生道:“看来你是嫌弃我们很久了啊!” “嘿嘿!没有没有!” 两人的如常的打闹没被众人放在心上,一一跟陆小辞打过招呼后,韩山长把所有先生的态度记在了心上。跟他所料的差不多,高傲的依旧很高傲,温和的依旧很温和,只是有一些瞧不起陆小辞是女儿身的人,碍于他的面子不敢太明显得表现出来罢了。 “那么,陆姑娘,我领你去看你们班的学生了。” 陆小辞笑着点点头。这时,之前打招呼就不怎么友好的付先生站出来了。因为陆小辞那个班的孩子,原本是他带的。 他不仅长得眉清目秀,形貌好看,还是上次科举考试的榜眼,因为有这样的好成绩,不管是贡院里的山长先生还是学生,都很欣赏他。 韩山长更是委以重任,让他带最参差不齐的一个班级,有基础好的,有基础差的,所以哪个班,他教起史论一些高深的内容很是吃力。本来昨天听说一些基础差的孩子被分去其它班了他还很开心。结果竟然是个女娃来带! 陆小辞的名声他不是没听说过,具体说这天朝就没有文人没听说过陆小辞的名头的。就算陆小辞不上金銮殿,她以八岁稚龄考上秀才的成绩就够她出名了。 但是在出名,也否认不了陆小辞是个女的,是个秀才的事实!要跟这种人为同事,付先生觉得自己异常的委屈,只是碍于是韩山长决定的事情不敢多发表言论而已。现在是终于有机会了。便说:“那个班的孩子是我一直带着的,交给陆先生只希望他们不会退步就好了。” 这句话,可以说是赤裸裸地挑衅了,付先生当即收到了陆小辞似笑非笑地目光。 “还请付先生放心,小辞有信心把他们教的比现在进步一些。”转头看着韩山长继续道:“山长,我们去班级吧!” 韩山长笑着点点头,自始至终没看过付先生一眼。而众人心里已经炸开锅了。天府贡院的先生,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陆小辞竟然能在只介绍了一遍的情况下,准确地报出了付先生的姓氏!这是何等的记忆力啊!而且看陆小辞那副自信的模样,她也是非常相信她的记忆力的。 张先生首先从陆小辞是如此天才的想法中缓过来。他们张家嫡子的眼光是真不错啊! 第八十五章:韩深出招改毛病 从考秀才班里另外分出来给陆小辞的学生基本都是家里才开蒙,甚至还没开蒙的学生,对于付先生讲的高深内容,表示很难理解。他们早就想能换个老师讲了,换个能从零开始讲的。昨天听说了换班事宜,今天都很期待要到来的老师。 然后,大家就看到韩山长领了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或者说更大一点的小女孩进来。那个小女孩直接奔向了讲台的椅子。大声宣布。 “吾姓陆名辞,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先生了。” 他们一瞬间炸开了!这是新来的同学恶作剧吧!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先生,还是个女娃娃! “山长,快把这个女娃娃领走!不好好在家学绣花出来装先生。” “唉!山长这是不是你孙女儿啊!” “山长,莫非她要跟我们一起学习吗?我听说轩墨书院收了个女童还考上了秀才。对于它们那小地方来说,确实是不错的成绩了。” “…” 韩山长笑着不搭话,他想看看,这个侄子看好的人究竟会怎么面对这么多刁蛮的问题。只见陆小辞一拍案板。 “安静!” 这一声好像有魔力一般,所有人突然没有声音了,静静地看着发出声音的陆小辞。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许多疑问,我们可以慢慢解答。”说完,陆小辞又重新坐在不符合她身高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想要考秀才的小豆丁。 “首先,轩墨书院收了两个女童,其次是其中有一个考上了秀才。没错,这个女秀才就是我。对于那个地方算不错的成绩了。错!八岁考上秀才,整个天朝,只我一个!也许因为我是同龄人,你们会不服我。但是秀才我是考着过来的。就在你们还没启蒙玩泥巴的时候!我已经能熟练背诵四书五经了。你们自己说,我有没有资格教你们。” 小孩子的世界,是最纯洁无暇的,陆小辞条条是道的一堆大道理讲下来,所有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偶有几个刺头,还有韩山长在一旁笑眯眯的呢。 “我知道你们上一个先生,为了能让那些有基础的人备战明年春的秀才,讲的内容比较深奥。但是你们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我会从头开始教,这次在跟不上,没有下一个班等着去分你了。下面,大家把《大学》翻开,我们来上第一堂课。” 韩山长服了,彻底服了,也许手段还稚嫩,也许气度还不够豁达,但是一番话下来,道理威胁都有,讲得所有小孩服服帖帖地开始上课,这是本事。如果这个人只有八岁呢?小小的身子需要垫脚才能够到案板,那就是天才了。 她的确是没控制住对付先生的脾气,在他面前还好好的,在学生面前,忍不住就上了眼药。但是她才八岁啊!凭什么要求她事事都能像大人一样圆滑呢?她已经无愧于女神童的名号了。要是不信换做你八岁的时候你试试啊! 看看你是不是能通过秀才考试,是不是能金銮殿上对女皇面不改色对答如流,对一群闹腾的孩子,三言两语就能镇住。不能把!那你就不得不服了。 贡院就这么大点地方,陆小辞的丰功业绩很快便传遍了。张先生抚了一把络腮胡,大笑道:“好!这丫头不错,不愧是我张家下代掌舵人收的。” 跟张先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位周先生无语了。“又不是你徒弟,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家族里有个好苗子,那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和自豪。像你这种人,不会懂得。” 周先生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反击道:“是啊!就是庶出的全都分出来的,也没给点机会和话语权。”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互揭伤疤了,也实在是关系好、混得如此熟练了才能救这么直直白白地说出来。 “算了,老头子不跟你说,我得写信回临都,让我那大侄子知道,他的宝贝徒弟在定州了。说不定我那大侄子还会跑来定州呢!” 周先生一扭头,你那大侄子是下代掌舵人,张家能把他放出来才真是奇了怪了。 于是乎,当天晚上,张六顺收到了自己远房叔叔的来信,本以为是麻烦没想到是他想要的消息。韩深也收到了自家叔叔的来信,不过写的是陆小辞的弊端。 此女对世事略有不通,字有异形,余下甚好。大意就是,不通晓怎么混人际关系,字写得不咋的。韩深沉默了片刻,便听到陆小辞敲门。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给我开门。” 韩深唔一声,道:“因为你给我的钱都花没了。” ……陆小辞转头看向韩深。“你再说一遍。” 韩深露出很无辜的表情。“都……花完了啊!”忍住,忍住,他要忍住,他叔父说的这个字丑的问题很严重的,日后无论是考试还是上官场,都会被人嘲笑的!他刚刚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自然要好好实行,忍住! 陆小辞今天上班成功的好心情被这一句话打败了。那不是几两银子啊!而是三百两啊!“总共三百两银子!你干什么才能全花了!就算是买房子,不是说好了我俩一人一半吗!” 韩深点头,理直气壮地回:“对啊!买这个房子花了五百五十两,咱俩一人一半,你花了两百七十五两。然后这几天买家具,买菜,买衣服就花没了。”虽然四百两的房子说成五百两不太好,但是,他忍,他忍,他忍忍忍。 “那我能选择换个地方住吗?” “那钱不是白瞎了吗?而且这离天府贡院多近啊!” ……“把你剩下的钱给我拿过来,从今天开始我要管账!” 看着陆小辞发飙的模样,韩深突然觉得自己如花似玉的脸有点疼,但咽了口吐沫,继续不怕死道:“你都没钱了你管什么账!”你一管账不得露馅了! ……“我露宿街头。”陆小辞无奈了,她从未想过,开销这么大,她存了那么久的一笔钱啊!竟然只够在定州生活不到三天,不对,一定是房子太贵了,她要换个地住! “别啊!我有个好办法!” 第八十六章:学生家长齐上门 “什么办法?”当然,要是可以不露宿街头她还是想生活在这个房子里的,毕竟谁不是想享受生活啊! “正好我家族的孤本都有些破损了,我需要找个识字的帮我另外抄一些,文房四宝我来提供,一本五两银子。” “你家暴发户吧!一本五两银子。”外面抄本书最便宜的一百文,最贵的也不到一两,还不提供笔墨纸砚。一本五两,她自己都觉得她是在抢钱。 而韩深则不这么想了,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他韩家可是一等世家好吗!一等世家!怎么能和暴发户相提并论!他还不是为了她好才出这个主意,结果还惹来这么一句,真是好心都被狗吃了。忍着气继续道:“别小瞧这个抄书,那可全是我韩家孤本,放了好多年了,纸都朽了。你不能给我碰坏了。另外每本我都要一本大字的,一本小字的,全都用行书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工工整整地抄!有一点不合格,给我重新抄!” 陆小辞狐疑地看了眼韩深,想不出来这件事情哪里不对,暂时放下戒心,同意了。虽然韩深说得时候加重了难度,但是陆小辞绝没想到是这么难。也许陆小辞知道临都四公子的传说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了! 临都四公子,不止是因为他们四个长得好看,更是因为这四个人有一项才华能从临都众英才中脱颖而出。 张六顺善工笔、步微尘善诗才、王明礼善琴技、韩深善书法,尤善行书。韩深年纪虽不大,但是书法名气大,在临都可以说是一纸难求。所以他对书法要求极其严格。他之前是没见过陆小辞写的字,如今一见,对于一个见惯了书法大家写字的韩深,简直就是狗爬都算不上!他就想不明白了,陆小辞挺聪明一娃,怎么写字就……就这么难看呢? “你给我写!” “好好写!” “重新给我写!” 吃完晚饭两人就在书房抄书了,这个宅子说成五百五十两陆小辞也信了那是有原因的。三进的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地处定州经济中心地带,贵点也正常。书房布置得庄重大气,如今却是遍地纸飞。 “我写的哪里不对了?” 韩深忍着气,把过陆小辞娇嫩的小手。“你看我怎么下笔,你年纪小,力道不足些是正常的,但是笔画长短,字的整体构造你必须规划好。”边说边写,边写边教。就这么耗到了天完全黑透,月光淡淡普照大地,周围人家都睡下来了的时候,韩深起身,伸个懒腰。 “今天到这,一本书都没抄完,明天给我继续抄!” 陆小辞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她确实没什么反驳的余地,韩深的字力道均匀,入木三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写一个字都像是一副精美绝伦的画作一样。 “你的字为何会怎么好看?” 听完陆小辞的问题,韩深笑了笑。“我没你那么天才,八岁就考上秀才,我十四岁那年才考上秀才,在这之前,我考了三次,都没过。因为别人都在背书时,我在写字。你要相信,每一个字写得好看的人,都是通过你面前的这些废纸张堆积起来的。” 韩深指着书房地上陆小辞写惨了的字,陆小辞脸有些红,小声反驳。“照你这么说,买不起纸张的人家岂不是写字都不好看。” 韩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据我所知,世上的书法大家,无一不出自世家。” “不会是这样的!你等着吧!我这个寒门子弟也能成为书法大家。”说这话时,陆小辞情不自禁带出了专属于女孩的娇憨,看得韩深心痒不已,手情不自禁地放到了陆小辞头上,口中漫不经心地回着:“我等着你!” 此时的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一时的玩笑话,谁也没有当真的玩笑话,就这么一语成谶。只是当陆小辞成为书法大家时,两人已经咫尺天涯。 次日,陆小辞早早来到了天府贡院,而天府贡院也迎来了自办学以来最大的盛况!不是好事情,是教学事故。陆小辞班级的家长说好了一般,全部来天府贡院讨个说法。 “我把孩子送到这是为了好好读书的,结果呢!你们贡院竟然整个八岁的女娃娃来教书!这不是糊弄我们孩子呢吗!” “天府贡院怎么会招一个八岁的女娃来当先生,这不是自己砸自己招牌吗?” “是啊!今天不给我们孩子换个先生,我们就在这不走了!” 韩山长用尽全力安抚着激动的家长,耐不住家长人实在是多,付先生干脆在那倚门自笑,看见陆小辞吃瘪,他开心得很呢!小丫头片子还敢跟他顶嘴! 谩骂声、安抚声,各种声音不绝入耳,陆小辞迷茫地站在天府贡院门口,眼前的人群模糊不清,似乎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够努力吗?她做什么错事了吗?怎么别人都不会遇到的麻烦,到她这席卷而来! 被信任的人背叛;被敬爱的先生不相信;父母双亡所以同龄人从不跟她亲近;舅舅舅母唯利是图,抠门任性,无时无刻不在坑她;考秀才说她舞弊;参加步府聚会说女人不配读书;与师父再次相见连欢喜劲儿都没过就要再次分别;韩深帮她找份工作,她以为她做好了,结果却换来了无数人的漫骂! 够了!真的够了!她的肩膀哪有上天以为的那么宽厚,能够独自撑起这么大的海市蜃楼。她只是一个孩子啊!她只想躲在自己师父怀里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啊!她只想考试证明下自己不想让别人瞧不起她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就在陆小辞陷入思考之际,韩山长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陆小辞。 “各位家长,你们先听我说,你们孩子昨天的老师就站在那里。你们看!” 顺着韩山长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了一个钟灵俊秀的小姑娘,可是此刻,陆小辞的眼神是呆滞的,脚步是伫立的。没有一丝活气。韩山长注意到不对劲了,率先跑过去。 “陆先生?” 第八十七章:陆小辞频临崩溃 陆小辞依旧没反应,韩山长伸出手,使劲儿摇了摇陆小辞的身体。陆小辞这才回过神。 “山长。” 韩山长松了口气,人没事就行,这人要是出点啥事,他侄子不掐死他不可! “既然你在这,不如你跟大家解释一下吧!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说完,韩山长就把陆小辞推到学子家长面前了,他觉得以陆小辞昨天那镇压全场的气质,说服这些家长应该也没有问题,所以他又恢复儒雅的表象,笑着摸胡子。 可是这次,韩山长高估陆小辞了,她确实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是她的精神压力已经快支撑不住自己了。当陆小辞看着眼前的人群时,病情发作了。众目睽睽之下,晕了。 韩山长那儒雅的表象再也带不住了,上前一把接起倒下的陆小辞。吩咐贡院里的人。“快去叫大夫!” 学子家长看见这一现象也是集体懵了一会儿,这……这还没开说呢!就晕了?算了,本来他们这次也只是想让贡院换个先生,如今这先生晕了,应该不用这先生教课了吧!还是抓紧给看个大夫是正理。门口的人总算是散了,天府贡院恢复以往。 陆小辞被抱进了天府贡院后院韩山长的休息室,所有先生也都在这屋里等着结果,最着急的莫属张先生了。这可是他们张家后代储备力量,倒下了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最重要的是,张家上下那还有人不知道张六顺有多疼他徒弟啊!简直就是当闺女养啊!那闺女倒了,当爹的还不得急死,这消息他是传回去还是不传呢?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你说这到底是因为啥晕的啊!” 周先生被张先生走的头晕,但是也能体会儿点老友的心情,安慰道:“才八岁,不能出什么大事,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快坐下歇歇吧!走得我头都晕了。” 付先生嗤笑一声。“女人就是弱,老实在家绣花不好吗?还考什么秀才,还当先生!不够臭嘚瑟的了。” “你怎么说话呢!”张先生坐不下去了,这明显就是在针对陆小辞嘛!说她一个女人不应该出现在天府贡院,于是起身就要和付先生理论一番。结果话音刚落,付先生在其所在位置,应声而倒,头上鼓起一个大包,人半天没醒。 随即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一个眉目俊朗,举手投足间翩翩风度的少年郎。 “前辈们幸会,因为听到狗吠,没忍住,就动了手。” “噗!”这话说的,陆小辞晕倒的低气压都散了不少。虽然他们也看不惯付先生,但是付先生学历高啊!榜眼!他们一直也没谁敢说什么,今天有人打了付先生一拳还骂付先生是狗,他们也是很忧(kai)伤(xin)的。 “不知贡院的山长现在在哪里?” 张先生蹦出来了,指着陆小辞躺着的屋子。“山长正在里面看陆先生的情况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先生就这么突然倒了。” 韩深眸色中有一丝情绪闪过,声音沉了几分。“我先进去看看。” 众人抬头,眼中写着,你什么身份啊!你说进就进啊! “在下姓韩,名深,号风荷居士。”介绍完自己身份后,韩深进去了,徒留下一群被韩深惊到了的人大眼瞪小眼。 风荷居士!是当世有名书法家,享誉整个天朝。韩深,是一等世家韩家的嫡三子绝对是韩家领军人物那一伙的,也就是他们山长的亲侄! 难怪啊!难怪敢打付先生,难怪敢随意闯入天府贡院,人家背后有靠山,自己还有实力。打了就打了,闯了就闯了。你能奈人家如何?就像现在,一个男子就这么闯入陆先生还在休息的房间,是不是破坏人陆先生闺誉!但谁敢质疑?不敢吧!那就只能瞪着眼看着人进去吧! 进到房间里的韩深率先感觉到沉静的气氛,看着自己叔父皱着眉头,心下觉得不好。 “叔父,小辞她……” 韩山长指了指正在写药方的大夫,轻声道:“你知不知道陆小辞有先天性心悸?” “什么!”韩深瞪大了眼睛,吃惊到自己的音量都险些控制不住。 不过这样就表示韩深并不知道了,韩山长摇了摇头。“不止呢!她后天还服用过副作用极大的药物,加重了心悸。她的身体是忌劳累,还受不得刺激的,今天晕就是看见门口堵了一堆人心中急了,喘不上来气就晕了。” “那这个不能根治吗?家中有养得药师啊!” “你这个孩子,你傻吗?先天性心悸是什么病你不知道吗?何况,你别忘了张家祖上是干什么的,张六顺是嫡长子,张家什么他不知道?他都没有治好陆小辞,你觉得我们韩家能?” 韩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对,张家出过数代神医,百年传承下来的医术比现在当朝御医都好使。可是……可是莫非就看着陆小辞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否则就有生命危险的病不管吗?想起那个噘嘴的小女孩,韩深的心就针扎似得疼。她已经承受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太多东西,为什么上天还要这样虐待她呢? 一直觉得自己被选中成为金乌命运已经很坎坷了,但是看见陆小辞之后,他心疼了。他甚至到了定州之后都没有想着要传消息回去了。因为他不舍得,不知道他上面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答案,才能不杀陆小辞。 八年前,他才十二岁,就被人强逼着拿刀砍了奄奄一息的舒清晨。舒清晨真的是个让人佩服的人啊!史上第一位三元及第,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人。舒清晨惊才艳艳,丰神俊朗,完美得几乎不像是个凡人。 那年那月那日那夜,舒清晨到死的那一刻都是笑着的。对他说:“孩子,我死没什么,只是可怜我娇妻还怀着身孕等我回家。我不怪你们,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你不要有负担和愧疚。” 说着那句怀着身孕等我回家的时候,舒清晨眼眶含泪,真的是心痛,真的是愧疚。可是舒清晨依旧没有怪他,怪他拿剑刺进心脏。 他想,这世上独一无二,只有这么一个舒清晨,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替别人考虑。他拿着剑的手不停地发抖,如何也抖不尽这一身的血腥。 第八十八章:什么叫永不放弃 直到天黑,陆小辞才缓缓醒来,睁开双眼,看到的并不是熟悉的床帏,心里一晃,骤然坐起了身,视线所及处,韩深坐在屋内桌子旁静静地看着她。 “韩深?” 韩深点点头,道:“是我!” 得知是韩深守在自己旁边,陆小辞的心防一下就放下去了,也不在乎此时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捂着还在发闷的胸口开口:“我睡了多久?” “一天。” 回答那么简洁,并且也没凑到床前来说“小辞你终于醒了,我守了你好久还不快夸我!”一类的话。此时此刻,陆小辞就算在迟钝,也知道韩深不对劲儿了。以韩深那一天十二个时辰能说八个时辰的劲儿,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找话题了?轮到她来问话了? “你怎么了?” 韩深坐直身体,深吸了一口气。“你刚醒,喝点粥再说。” 额!这不会是太担心她了所以才这么反常吧!还先喝口粥,莫非韩深其实骨子里的属性是柔情似水型?正想着,韩深端进来一碗温粥。 尝了一口后,陆小辞由衷地说:“温度正好唉!” 可惜韩深并不回答这句话,只是继续看着陆小辞吃。他不会告诉陆小辞,这碗粥是他吩咐熬好后一直用大棉被裹着保持温度的。他从舒清晨的回忆中醒过来之后,感觉到无比的害怕,好像四周都是舒清晨临走时那微笑的脸,他无论是闭上眼睛还是换个角度,都能真真切切地看到的微笑的脸。 会不会有一天,他再次接到命令,用刀插进陆小辞的心脏!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韩深,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喝完粥的陆小辞再次问,没办法,这一路过来都是韩深勤勤恳恳地照顾她,就算是为了报恩这句话也是要问的。何况她对于韩深的感觉不止是对恩人的,潜意识里还是依赖多一些的。虽不是像六顺师父那样可靠,却也觉得韩深为她建起了一道高墙。从临都赶往定州这一路,她都被照顾的非常好,打尖住店和伙食问题,韩深从来没亏待过她。不止如此,就连她钱没了,韩深也是变着法子,给她送钱,就是要求太严苛了些。 可是韩深的表情明显不对,甚至说出来的话都有转移话题的嫌疑。 “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先天性心悸吗?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 关键是,这话题转移的,她根本挑不回去,而且被问的直接气焰就蔫了。 “我知道啊!可是谁会……”越说头越低,下巴都撞到锁骨了才继续说:“谁会告诉别人自己有先天性心悸啊!” “你的这个病,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你知道吗?”到底有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啊!心悸啊!那是只要错过时间就必死了的病啊!不过,如果有心悸,是不是就不用参加科举考试了?毕竟会试要求整整九天八夜都在呆着里面不准出屋。不止是身体劳累,精神也劳累,心悸患者肯定是受不了的。 “知道,六顺师父说过的。” 知道你还这么拼命做什么?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生命更重要?韩深突然站起身,把住陆小辞的肩膀!“那你还要科举考试!你知道会试要考多长时间吗?多少青壮年出来都是大病一场,你一个有心悸的人你也敢去考!”为什么一定要去?先不说身体问题,就说如今朝堂动荡不安,大皇子拉拢王家明显是要和女皇分庭抗礼。这种情况下当官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吗? 这一刻,两人双眼对视,韩深的暴怒和陆小辞的怯弱完美地呈现在这个两眼之间的小空间中,陆小辞只觉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来气了,韩深眉目深邃,即使是在生气的目光也仿佛能把人吸进去,如星辰般的眼球。陆小辞有些受不住诱惑,闭着眼睛一把推开韩深。 “谁也不能阻拦我去考试!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弃考试!韩深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我有心悸,我跟你没完!” 牛气十足地说完这句话,陆小辞看见韩深愣住了,那原本还带着怒意的双眸只剩下错愣和悲伤。陆小辞也愣住了,她刚才说了什么?好像……好像是威胁韩深了吧!其实韩深虽然话痨了点,并不是那种把别人秘密外泄的人吧。那句话说得好像韩深要害她,要把她有心悸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一样,其实韩深只是关心她不是吗? 张开口刚想要补救,就见韩深已经低着头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一声小到除了自己没人听到的“韩深”很快飘散在空气中。 出了门的韩深,正好撞上在门外等着的韩山长。韩深连忙行晚辈礼,口中颇有些无精打采地喊着“叔父”。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装作嬉皮笑脸的模样了,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拦不住陆小辞一定要科举考试的决心。那么他能做的,只是调查这些年像是舒清晨这样的学子他们被杀的原因了。只是想从主子的口中套出话来比登天还难。 然而韩山长是活了多少年的人精了,对于韩深露出来的表情,自认为大致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为当年都是这么青春年少过来的嘛!而且他家这侄子,向来游戏人间,冷心冷情,什么时候见他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先是求他这个叔父安排个职位,后又一天守在病榻前。只是,这两人……实在是难办。 “你是韩家嫡三子,她只是个贫民,就算是张六顺的亲传徒弟也是配不上你的。何况,她才八岁。你需要等她七年才及笄。你马上就二十一了,等不起了!”还有一点没说的是,陆小辞也不像是那种消停等待嫁人的姑娘,反倒像是能撑起一个家的汉子,有魄力,有才华,能让人忽视她只是一个姑娘家。 闻言,韩深还是没打起精神,他知道他叔父是误会了,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情解释。他想象的事情太可怕,直接抽干了他整个人的力气。 “叔父,这事容后再议。小辞刚醒,你找个人好好照顾她。” “唉!你这孩子,你上哪儿去?” 声音消逝在韩深摆手挥别之中,韩山长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找人好好伺候他侄子“看好”的女人。 第八十九章:放心,她好着呢 张先生最终还是怕被张六顺责怪不传消息,一纸飞鸽飞到了临都。张六顺彼时正在步家二老爷升职宴会上庆贺呢,就见自家小厮面色不渝地走进来。 跟正在高谈阔论的人告了声罪,张六顺走出来低声问:“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小厮也是急得不行,因为张先生出动的是急件信鸽。 “大少爷,定州来信,出动的是急件信鸽。” 定州!他亲亲爱徒去的地方!张六顺一下就急了,拽着小厮问:“信呢?” “带来了,带来了。”那小厮从衣襟处拿出火漆完好的信封,被张六顺一把抢过。 “陆小辞突然晕倒,疑是身体有恙。房门除了大夫和侍奉的丫鬟,韩山长不许人进,无法得知具体情况。只是……韩山长和风荷居士轮流守着。” 如果是别人,肯定会纳闷陆小辞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还会突然晕倒。但张六顺不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小辞的病情,他不是没想过让陆小辞放弃会试,考上举人就可以了嘛!想做官他也可以安排一个。但是遭到了陆小辞强烈的拒绝,无奈他只能多加研习治疗心悸的医术,以求能够救他这徒弟一命。 谁知刚离开眼前这么两天,就晕到在定州了!这样让他还怎么放心?还有那个风荷居士,二十岁的大人了怎天守在一个小姑娘房里怎么不知道避嫌啊! “你回去跟父亲说一声,这两天我要请假,去一趟定州。” “可是少爷,明天上朝……”这也请?回去说的话张老爷会不会让他卷铺盖滚蛋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让我爹去请假。”说完张六顺跟步微尘打个招呼就走了。留下那苦逼的小厮风中凌乱,他不会真的要卷铺盖滚蛋吧! 步校尉看那小厮可怜巴巴地样子直乐。“话说张家那位嫡长子,这宴席还没完事,就走了?” 作为发小,步微尘从小跟张六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闻言不在意地摆摆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那宝贝徒弟出事了。他收个徒弟,什么没捞着不说,反倒拿那徒弟当闺女养。一点小事情都急的不行不行的。” “什么人啊!这么有魄力,张六顺可是临都四公子最高冷的哪一个啊!”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她的名声现在也挺大的,唔还是我干妹妹呢,是史上第一位八岁就考上秀才的女神童。” 原来是这位姑娘,步校尉点点头,心中有数了。也不打算继续问,不过步微尘是一个快要喝高了的人,一把拽过他这个哥哥道:“哈哈哈!这么天才的人是我妹妹,羡慕吧!” 步校尉一把推开步微尘,口中喊着“去”表示并不在意。其实心中悄悄埋下了这么一个根,作为一个看不进去书只能打仗的兵头子,步校尉对那些学习好的孩子很是佩服和喜欢。尤其是陆小辞这种奋发图强的,自学成才的,不靠父母的,在步校尉眼里简直就是优质生! 所以到后来要他关押陆小辞的时候,步校尉毅然投奔了阵营。 修整了两天后步校尉回西山大营了,因为是家里亲戚升官了,所以这次回来比以前都得到了优待。王将军还特意多说了两句。 “好好干,日后会有前途的!” 步校尉脸上带着笑回是,心中想着,这次你是觉得你阻拦不了自己的升职了吧!哼!他早就不想在西山大营干了,让王将军这么想也好,他说不定转地方更容易些。 上级慰问完他了,他自然要去慰问下级。首要的就是盛鬼卿!在他离开这段时间,盛鬼卿方方面面都管理得不错。因为盛鬼卿人比较讲义气,那些兵种服从的也多,没出过任何大乱子。拍着盛鬼卿的肩膀,步校尉由衷叹道:“做得好啊!” “没有,没有,是校尉你平日里肯教我,我才知道要怎么管的。” 老师肯教,也要学生肯学啊!步校尉对这一点看得很透彻,不在意地摆摆手。 “还是你自己肯努力。” 盛鬼卿嘿嘿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校尉这次回去怎么样,家里人升了什么官?” “是我二叔,升到了正四品呢!是为我们寒门子弟又争了一口气啊!” 这么长时间得步校尉普及,盛鬼卿对朝堂的形势也有个大致的了解。正三品以上全是世家子弟,没寒门的份,勋贵都占不了几个名额。正四品目前也就两个,基本都是依附在世家底下的人家才有的。正儿八经的寒门子弟,基本都是六七品晃悠,外放了才可能做个正五品的知府,回来了就会被打压下去。所以升到了正四品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那真是不错了。是因为什么升上去的啊?” “这件事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个人,是我二叔家认得一个干闺女。” “恩?干闺女?”什么闺女能有这么大本事,让自己爹升官! “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我二叔这个干闺女厉害啊!八岁就考上了秀才。听我表弟说姓陆,是燕州常青村人。” 说这话的步校尉是并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是这话听到盛鬼卿耳朵里,就不是这样了! “校尉你说什么?姓陆!燕州常青村的?今年八岁?” 步校尉点点头,道:“对啊!”为什么盛鬼卿这么激动,不对,盛鬼卿的户籍也是燕州常青村的!“盛子,莫非,你认识我二叔家这干闺女?” 盛鬼卿有些哽咽,对着步校尉说:“当然认识。”何止认识,曾经一年多,他每天都会牵着陆小辞的小手,把她从草堂领回陆家。“校尉,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世上还会有比这还狗血的事情吗?不过,步微尘说她好像是出事了对吧。要告诉盛子吗?盛子的情绪看起来可不是那么稳定。不过张六顺都去处理了,想必也应该没事了吧。要是说出来了,盛子情绪不好会影响训练的。所以果断撒了谎。 “她好着呢!” 第九十章:万事都有师父在 没错,张六顺是去处理了,而且是不管自己职务在身跑去定州处理了。天府贡院门口,张六顺打鞍下马,正遇上下班的张先生,可把张先生吓了一跳。 他这侄子不是有公务在身吗?怎么出现在定州了?不会是因为陆小辞吧?简直了!张家就这么一个嫡子,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屁孩放下职务不管呢? “贤侄呦!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张六顺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礼。“叔父,我徒弟在哪?” 得!还真是为了陆小辞,小小年纪,真是个祸害!不过他侄子来都来了,想必他也劝不动他侄子回去,那就认命吧。还能怎么办?指着天府贡院里面说:“在韩山长的休息室,躺两天了。” 张六顺听完也不和自己叔父叙旧,把马扔给一旁的小厮“蹭”一声跑进去了。接到马的小厮一脸懵,对着张先生道:“先生,就这么放人进去了?” 张先生一吹胡子。“怎么?我侄子进不得天府贡院?”瞧,这就是有人的好处啊!那小厮自然说不出其它话。天府贡院每一个先生都是韩山长出手请回来的,要么就是付先生那样学历高,高中榜眼。要么就是像张先生这样一手写意画名满天朝。总之就是那个都很厉害,都惹不起就是了。当然韩深作为韩山长侄子,打个先生什么除外。毕竟韩山长也不责怪,付先生人缘也……实在是差得都没人替他说句话。 再说进了天府贡院的张六顺,即使第一次来,凭借着对房屋构架的熟悉度,张六顺还是很轻易找到了陆小辞休息的房间。进了跨门,正碰见一个端着药的丫鬟,张六顺开口问:“那个房间里住的可是陆先生?” 小丫鬟低着头行礼回答:“正是陆先生。”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张六顺一把抢过药碗。 “那我送进去吧!你可以走了。”说完不顾那丫鬟错愣的目光,大摇大摆就走过去了。 刚要推开门,张六顺就感觉背后被一柄锋利的剑抵住。只差一厘就可以刺破皮肤的距离,持剑的一定是个好手。这么想着,对于背后持剑的是谁,张六顺心中也有数了。 “阁下姓甚名谁?为何用剑招待我这远方的来宾。” 听到张六顺的问话,韩深笑了。“我以为张大少爷很清楚我的身份呢。” 既然话说得这么明白,张六顺也不打太极了。两人在很早以前就有了恩怨,不止陆小辞这一件事情,料韩深这一剑也不敢刺下去,便镇定地转过身子。 “我倒不知,我徒儿究竟有什么魅力,惹得韩家三少爷在这院子里当门神。” 韩深身子怔了怔,即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张六顺是陆小辞名正言顺的师父,是在金銮殿上都过了明路的师父。张六顺要是想看望陆小辞,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可是他就不想让张六顺和陆小辞孤男寡女同处一个房间。 “为小辞儿当门神,我自是心甘情愿的。别人自然是没有这个福分。”然后韩深满意地看到张六顺脸黑了,没错!小辞儿就是我故意叫的,你能如何?不过张六顺如愿的脸黑了也代表他考虑的事情是对的吧!否则他这么优秀的人表达出对陆小辞的喜爱之意,当师父的还不得开心得把徒弟的后半辈子都交给他了。 基于韩深的想法,陆小辞打他确实是有理由的。具体说,是个人都受不了韩深这种自恋法子。张六顺也同样。 “不要一副我徒弟应该很荣幸的样子,你不爱守,可以滚!我现在要进去看我徒弟,你要是在拦着,休怪我不客气了!” ……韩深心道,张六顺果然名不虚传啊!高冷就是高冷,刚想回两句,就见人张六顺已经进去了。韩深连忙走到门口被张六顺一个关门……卡在了外面! 落锁的声音传出来,韩深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门,张六顺你也太变态了吧!竟然还玩锁门这一招!要不是,要不是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他……他,屋内陆小辞还是个病人呢!总不能为了进去哐哐砸门影响陆小辞休息吧!韩深认命地继续坐在外面守着。其实也是因为昨天他落荒而逃从房间里跑出来,就算是进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小辞罢了。否则他韩深怎么会轻易认输。 可陆小辞不这么认为,虽然看到师父她很兴奋,但她也担心韩深的情绪,毕竟韩深昨天从这个房间出去之后就没在回来了。她一直以为韩深回家了,没想到韩深居然一直在外面守着。开心之下情不自禁地问:“师父,韩深是在外面吗?” 张六顺脸黑了,要是那个小白脸自厢情愿就没什么了,关键她徒弟还关心着韩深那个小白脸怎么回事?莫非他和韩深天生犯克,他的女人怎么都跟韩深有关系。 “师父都来了你还想着那个小白脸干什么!” “噗!”她家师父不会是被人调包了吧!连这么逗的话都说得出来。原本她还担心自己偷偷从张府跑出来,师父看见她肯定会生气的,如今看来,师父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她。想必她偷跑出来的时候,师父也是有所察觉吧!也知道张府她住不了,所以默许了这个行为吧! 张六顺也感觉到刚才的话酸味太重了,深怕陆小辞察觉。可是看陆小辞只是没心没肺地笑,张六顺又觉得他希望陆小辞能察觉一些。甚至说回应他一些。让他知道不是自己在单相思。所以再说话时,不经意间带了些试探。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吃师父留下的药吗?怎么会复发晕倒?再来两次这样的事情,你就要吓死你师父了知道吗?” 然而试探是不成功的,提起这个话题陆小辞的脸一下就沉寂下去了。刚才如花般的笑靥也没有了。“我有好好吃,就是……就是定州那些人不信任我嘛!”说着说着,陆小辞的声音就带了些哭腔。“我明明有很好地教他们的孩子,他们却来找韩山长,说要换先生,还说找我这样的老师影响天府贡院的名声。师父!那些孩子的问题我都会的,我都很耐心地解答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陆小辞是什么人啊,从来不会那些娇女哭哭啼啼那一招,如今这一哭,张六顺一颗心都要碎了,那还能想起来要试探什么,将陆小辞圈在怀中轻声地哄:“不哭了哈!万事都有师父在呢!” 屋内的轻喃细语,屋外的小雪漫天。定州不会像燕州下那么大的雪,但下雪这景观还是美的。韩深情不自禁站起身,用手接过飘下的小雪,纯洁得比宣纸还白,就像陆小辞,单纯地信着他这个披着羊皮的狼。 第九十一章:天府贡院公开课 三天后,陆小辞能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韩山长说明了自己这两天的想法。在这期间,张六顺呆了两天就被张先生劝走了。没办法,作为张家的嫡长子,他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陆小辞对此深表无奈也只能欣喜地接过继续治疗她身体的药方,虽然不想跟师父分开,但是她能理解师父的一切做法。这是她对自己师父的喜爱与敬重。 韩山长摸着山羊胡,听陆小辞说完后道:“那么,陆姑娘是说,你想和那些学生的家长谈一谈?” 陆小辞点点头,道:“没错!师父跟我说,因为只有八岁,被人不信服是很正常的。而且在世家,除非是给姑娘请教书先生否则女子一般在性别上就会被卡掉。我无论是年纪小还是性别为女都占了。注定了学子的家长不信我,不愿把孩子交到我手上来。可是我自信,我有才华和能力,我能带好那些学生。所以我想请韩山长帮我这个忙。” 继续摸着山羊胡,看来这孩子跟她师父更亲啊!张六顺三言两语就能把陆小辞已经陷进死胡同的思想转换出来。自己那侄子呢!整天就知道抱着剑在屋外面傻站着,跟人家张六顺那天天进屋喂汤药能一样吗!真是看着都让人着急! 能不能在一起是一回事,能不能追到手是另一回事了。唉!韩深那个傻孩子。 思想越来越偏的韩山长,半天也没回答陆小辞的话。陆小辞到底是八岁的心性,用咳嗽提醒了好几声。 “咳咳……” 韩山长这才如梦初醒。“啊!那你想好怎么证明自己的本事了吗?” “也不能怎么证明,我师父给我带来了我考试时候答得辩论,还有我在轩墨书院读书时写的作业。这样的证据一摆,我在说几句就够了。当然您能说服家长来听一节我讲的课句好了。” ……张六顺是不是有点太料事如神了,原来这事情就这么简单圆满解决了?真是不得不服老咯!“你师父确实是厉害啊!”不愧是当年的年少榜眼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直接把陆小辞砸懵了。唔,师父确实是厉害?恩,确实很厉害。不过跟她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以为这主意是她师父出的?唔,也差不多吧!毕竟她师父是对于这件事情直接拿出了这些考卷和作业,主意到底如何明摆着呢! 韩山长是一个办事很利落的人,既然决定好了解决方案,很快就定下了时间让陆小辞去解释。不是没想过如果家长继续不接受该如何,影响了天府贡院的声誉该如何。可是这些哪有他侄子重要。要是他侄子知道这点事他都没满足陆小辞,估计他这把山羊胡应该是不剩什么了,叔侄的情分也会由此大打折扣。韩家日后做主的人中还有他这侄子一个呢!为了他的子孙后代,也得把这侄子哄好了啊! 付先生走了,贡院的先生本就紧张了。韩山长也急迫地希望陆小辞能被家长所接受,自然而然说了不少好话。 “之前大家都不信我们贡院陆先生,那么今天趁着小年放假期间,贡院免费给大家加一节课,由陆先生主讲。这是陆先生之前在书院学习时的作业还有考秀才时的考卷。陆先生的水平到底如何,大家可以一目了然,之后在决定听还是不听这节课。” 能上天府贡院的学生,家里条件都不能差了。所以认字的人大概占一半。互相解释之后看了看,所有的孩子几乎都决定留下来听一听了。先不说他们这种水平不高的人看着那全篇的骈文就觉得文采斐然,就是陆小辞的作业每一篇都工工整整的写着。也让人看出了陆小辞认真的态度。 这种情况韩山长喜闻乐见啊!在这之前他是有偷偷看过陆小辞的这些文章的。连他这个做了多年学问的大儒都不得不承认,陆小辞真的是个奇才。六岁认字,八岁就能做出这样的文章。这不仅仅是努力就能做到的。更多的需要天分。张家为后代培养了个好苗子啊!就算是因为女子身份够呛能为官,当个幕僚也能帮助张家扭转形势。就算不愿意当幕僚,给张家子弟教书也行啊! 陆小辞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坐上了专属于先生的座位。底下小孩也很给面子,因为陆小辞之前讲东西耐心还细,是他们能接受得了的,陆小辞一出现他们都欢呼。 “陆先生你回来了。” “陆先生你上次留的作业我都写完了。” “陆先生我这里还有点不明白。” “陆先生……” 陆小辞用书本敲了敲桌子。“先讲课留作业,你们的问题等讲完了我一齐解决。把《大学》翻开道上次我们讲的部分……” 八岁的小脸上全是威严,陆小辞在努力地把自己规划到成熟哪一类,讲课时严谨又不失幽默,作为同龄的孩子陆小辞也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各个孩子的问题所在,及时给予解答。虽然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的。但是这一堂课已经完全征服了家长。 大家都在想天府贡院不愧是存在多年的,有口碑的好学院,请来的八岁的老师竟然有这样的水平!一下课就涌到了韩山长这里七嘴八舌地说:“先前都是我们不懂事了,陆先生教得很好。” “是啊!希望以后我们孩子还能让陆先生带。” “孩子说喜欢陆先生讲课呢!” 诸如此类巴拉巴拉,韩山长笑着摸山羊胡道:“大家放心,除了要考乡试的时间,陆先生会一直在天府贡院代课。会一直带这个班的。” “真的啊!那可好了!” “哎呀!陆先生这么好的水平,考乡试没问题的。一准考个举人回来!” “是啊!韩山长你就等着接喜报吧!” “…” 韩山长继续笑着摸山羊胡道:“那就替陆先生先谢谢大家吉言了。” 寒暄了一堆,送走了人,韩山长回到了贡院内室,只见陆先生淡定地坐在上座喝着茶水。不由感叹:“你对你自己很有自信?” “尽人事,听天命!我尽了我所有的努力了,如果不成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那就是我真的不适合干这个了。” 韩山长想起之前自己想的,陆小辞为官不成还可以给张家代课,笑着道:“你非常适合干这个!” 第九十二章:伪兄妹俩买年货 听到这句话,陆小辞知道,自己过了。在这个时刻,她突然想见韩深,想把自己的喜悦跟韩深分享。从她倒下第一天把韩深推开开始,她就只有在六顺师父来的那天听到过韩深在自己房间外说话声了。 韩山长一直以担心她的身体为由,让她住在贡院养病。说她要是想走就把她有心悸的事情公开。她只好认命在贡院养伤。算一算她真的是好长时间没见过韩深了。 “山长,您知道韩深在哪吗?” 听到这句话,韩山长欣慰了,说不定他侄子不是单相思呢!“他一直在你们买下的房子里等你。” 这句话是一个套,未婚男女一起买房,代表着什么?可是陆小辞太小了,根本听不出来。她只是很兴奋地去打包行李准备回家找韩深了。 陆小辞像是一只出了笼子的金丝雀一样,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喊着:“韩深!韩深!” 此时处在房间里面的韩深险些觉得自己幻听了,这个声音,是陆小辞没错吧!韩深突然笑了起来,有多久,没听过那个软濡的孩童音色了? 走出房门,正好看到陆小辞拽着小包行李回眸。雪地上,少女身着大红缎子棉衣,眉眼精致,笑容如初。双眼对视时,韩深情不自禁温柔地笑起来。 “小辞!”一声轻喊就这么飘散在雪地间,那天被推开的尴尬好像没影响两人关系的半分。陆小辞欢快地跑过来走到韩深的眼前。 “韩深你不生我气了?”那天她可是狠狠地,一把推开了韩深,还说了那么不相信韩深的话。 “我怎么会生你这个小屁孩的气?想本少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惹了多少妙龄女子甚至少妇的脾气啊!这样的灌溉下,本少爷那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啊!”他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主子都还没下命令了,他着什么急?而且考上榜眼的人,不也活得好好的,(这里特指付先生)陆小辞一个女孩,总不至于招主子惦记。他还是应该恢复乐观好好活自己的。 陆小辞果断从韩深的眼底走开,一拳打上了韩深的下巴,这个人啊!果然就不能给好脸!给了就能上天。 韩深紧捂着下巴,牙险些都要被磕掉了。“陆小辞!本少爷又没说错,你打我干什么。” “看你不爽,想打就打咯。”把行李扔到桌子上,陆小辞坐下开始倒茶喝。小小的身子虽然有些费劲儿,但是陆小辞做起这些动作来还是流畅得非常美观。看得韩深赞叹不已,不过很快就赞叹不起来了。陆小辞边喝边使唤韩深。“去把行李放到我房间里收拾好。” 嘿!小丫头片子,一天天使唤他还来能耐了。韩深也拉个椅子坐,倒茶喝。口中拒绝道:“小丫头片子你天天使唤谁呢!自己去!”他一个世家少爷,怎么可能干这种活!在家里他可是连他妈都没这么侍候后。 “去不去!不去我就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你内衣内裤挂外面以供那些妙龄少女少妇观赏。” “噗!”韩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是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这是一个女的能说出来的话吗? 但是韩深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话一出,他指着陆小辞除了你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跑去给陆小辞收拾行李去了。唉!他少爷的威风何在啊!不过,到底也没什么其它抵触的情绪。 …… 收拾完行李,两人同样穿着大红上街去买年货。 “这过年都要准备什么啊!”陆小辞先问道。 “…”他大少爷每年过年那还用准备年货?都是他娘,他姐姐,或者是女性长辈操劳一些嘛!他实在没想到,陆小辞竟然能问这个问题。 “喂!你怎么不说话。” “我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年货。” “…”韩深不是在逗她吧!她才八岁!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怎么准备年货!韩深也不知道两人是出来干什么来着了? 很明显,韩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为了防止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蛋在受到侵害什么的,韩深赶紧开口道:“大红对联福字什么的嘛!这个肯定没错。” “天府贡院是自己写的,先生可以用天府贡院的红纸自己写了拿回家。” 所以说叔父你没事闲的给先生们提供什么红纸。“你的字不行,咱们还是买吧!”刚说完,下巴再次遭遇暴击。韩深捂着下巴,大喊:“我这完美的下巴让你打坏了。说不定还能影响我的天鹅颈呢!” 陆小辞满脸怀疑地看着韩深,这真的是个男人吗?每天穿衣打扮比她用的时间还长,整天在意自己的脸比命还重要! “我说我写就我写。” “那你写呗,你动什么手。”他的天鹅颈啊! 不说字丑怎么可能动手,正当陆小辞觉得自己手又痒痒得时候,吴大娘来了。 “哎哟,你们兄妹俩一起逛街啊!” 两人非常一致地回头答:“是啊!吴大娘你也来了。” 吴大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拎着手里的小篮子一把扯过陆小辞。“哎呦,你瞅瞅你们兄妹俩,长得这么俊还穿一样的大红色,像是画像里那观音座下的小童子呢!” 韩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过奖了。”童子的话,陆小辞还行,他这个岁数 至于陆小辞,正被吴大娘怀里搓巴呢暂时做不出什么回应。 “你们兄妹俩上街来干什么啊?” 韩深继续回:“都小年了,要上街买些年货。” 吴大娘一听,买年货啊!想起之前那口感滑嫩的烤羊排,她决定带着兄弟俩去买年货,拉进拉进关系。“哎呦!这种事情找大娘就好了!大娘在定州这么多年了,认识那些人,绝对帮你买的又便宜又齐全。” 便宜还好,齐全可真是救命了。韩深摸了摸还在疼的下巴笑着道:“如此,真是有劳大娘了。” “哎呀!一个巷子里住着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走走走!大娘领你们去。” 可怜陆小辞一直被搓巴着,连句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吴大娘和韩深决定好了之后她也是被搂在怀里就带走了,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回家之后的韩深把她笑话的不行,于是韩深的脸又被打得不行。 第九十三章:过年韩深烦恼多 直到过年那天,韩深的脸上还有轻微的紫色印记,趁陆小辞写对联的时候,韩山长还特意过来问候。 “你这脸……陆小辞还小呢!啥都不懂呢!你也下得去手!别把身体整坏了。”身体整坏了生不出孩子下半辈子可不是完了, 所以,韩深到底是有一个怎样的叔父。韩深烦躁地说:“去去去!我是那么禽兽的人吗?” “其实叔父觉得你可以更禽兽一点。” 韩深…… 见韩深这副吃瘪的模样韩山长很给面子的笑出声道:“写对联的时候能看出来,陆小辞书法方面进步很大啊!写字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怎么,开小灶给陆小辞讲课了?风荷居士。” 他侄子都为了陆小辞呆在定州这小地方不回家过年了,开个小灶指导下书法什么的,都是小事情! 韩深嗤笑一声,道:“字那是开小灶就能写好的,都是练出来的。我只不过让陆小辞在家天天抄孤本而已。” 哦!天天抄,不对!孤本!“你说的孤本是韩家的……”韩家百年间流传下来的,他们这些庶出都看不到的那些孤本。那是多少大儒做过批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孤本! “有什么问题?”不是那些破破烂烂的书,他也不能让人在抄啊! 此时的韩山长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额嗓子眼,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们正儿八经韩家人都没看过呢!陆小辞一个外人竟然把那些孤本都抄了个遍。他能说他现在看陆小辞有些不顺眼了吗? 韩深对于韩山长的怨念感觉到的很明显,暗恨自己这些年装纨绔把嘴都装快了。当即怼了怼韩山长补救道:“您别担心啊!她抄完我给您送过来让您看看。我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的,没必要只是嫡系死守着。”他绝对是冒着被两哥哥和父母杀了的危险这么说啊!陆小辞!本少爷为你,真是什么都干了。 果然,听了这话的韩山长脸色回暖,声音都透着欢快劲儿。 “既然这样你快领着陆先生回去抄书吧!反正对联也应该写完了,书法很重要的,要好好练啊!” 除了弱弱地说声是,韩深在说不出其它话了。屁颠屁颠找陆小辞去了。 两人拿了新鲜出炉的对联回家,和了浆子后陆小辞往韩深面前一摆。 “去吧!韩大少爷。” 韩深指了指自己,让他韩家少爷去贴对联!这种粗活他怎么可能干过!不干!不干!打死不干! 然后就见陆小辞蹭蹭跑到门的跟前,比量了下身高。韩深认命地拿起对联,谁让对方比他矮,比他小,比他,比他是个女的。 “我尽量。” 事实证明,第一次做事情都是革命性地创新,基本都是……毛病百出。 “贴歪了,左边一点。” “你拿反了!” “唉唉唉!浆子胡对联正面去了。” “…”韩深力竭地坐在地上,为什么贴个对联,比小时候扎马步还要累。他少爷肯放下身段贴对联就不错了好吗!要不是陆小辞长得实在不小了他肯定不干这个活! “我的姑奶奶哟,本少爷是第一次贴对联唉!你要求那么高!” “我要求高?难道贴对联要歪着贴!” “不歪,不歪!贴贴贴!”他一代风流倜傥的临都四公子哦,就这么败在陆小辞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身上了。 贴好了对联,陆小辞看了一眼觉得很满意,也不管在一旁累的半死不活的韩深,直接跑去厨房准备年夜饭了。韩深不得不承认,安静做饭的陆小辞,是最可爱的了。眼睛亮亮地看着每一道工序,揭开锅时总是喜欢用那挺直地小尖鼻闻一闻饭菜的香味。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恨不得把陆小辞放进怀里好好蹂躏一番。 “饭什么时候能好啊!” “等晚上吧,中午你出去随便垫一口。” “…”陆小辞这死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是可爱的人! 悲愤出门的韩深,本来还愤恨地踢着石子呢,一抬头,看见了他目前为止最害怕见到的人。 “凤鸣。” 没错,凤鸣是韩深代号。作为金乌,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在金乌队中也只能称呼彼此的代号。金乌中人都是从小就被挑选中的,等级严格。一等金乌代号以凤字开头,凤鸣、凤轩、凤巢。一旦有人死伤或者离开金乌,会有下等金乌立即补上。二等金乌以凰字开头,凰风、凰羽、凰翼、凰飒和凰策。三等金乌以雀开头,不计其数。 一等金乌负责执行最要紧的命令,二等金乌以传递信息为主,辅助一等金乌为辅。三等金乌则是什么都干。 今日来见韩深的就是二等金乌,凰策。韩深也知道,凰策来肯定是主子要给他下达命令了。 “凰策,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韩深将凰策带到了城外郊林中,率先道:“主子有何命令?” “主子派我来问,凤鸣大人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传消息回临都。可是在定州碰到了什么麻烦?主子可以派人前来剿灭或者把麻烦的人调走。” 其实哪有什么麻烦,只是他不清楚主子底线在何处,怎样才会像付先生那样放任一个她看好的寒门子弟活着罢了。他不确定,如果主子下达杀令,他到底会如何做?这是他成为金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犹豫不决,下不去手。 “定州并没有什么麻烦,只是陆小辞发现不出什么可疑的踪迹,我觉得没有必要传这种信息回去浪费主子的时间。” 凰策自然是不知韩深的打算,只是继续忠告。“陆小辞是主子看好的人才,说不定日后会飞黄腾达身为寒门子弟第一人呢!主子会非常愿意看她的日常琐事,看她到底适合如何栽培,还请大人不要擅作决断。” 韩深明白,不要擅作决断这句话就是主子最后的忠告了。如果他继续之前的不作为,说不定陆小辞这个任务就会换做其它两位凤字开头金乌看着了。 “我会注意的。” 凰策点点头,道:“主子体谅你为了任务不能回家过年,特让韩夫人为你妹妹请封为清平县主。” 县主虽然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荣誉是很高的。国家最近这几年一直打压勋贵和世家的势力。世家女已经好久没有人轮上爵位了。他妹妹这是头一份!足以看出主子对他的重视,还有对陆小辞的重视。 “替我多谢主子恩典。” 第九十四章:陆小辞陷入回忆 除夕夜,一年的最后一天,为“月穷岁尽之日”,故又叫“除夕”,俗称大年三十儿。 定州这个地方,除夕夜有一个特别的传统。传说有一任知府姓谢,他治理的定州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定州经济繁华顶峰时期。而且有人在他在任期间,在定州见到过白泽。这一下谢知府完全火了,成为定州人民心中的“神”。是天下派下来拯救他们定州的“神”。 据说谢知府最爱吃的东西就是山韭!他在任期间,每天桌子上必须有山韭,就算是吃饺子也要吃山韭鸡蛋馅的。 所以他连三任(也就是任职了九年)之后被调回临都。定州百姓为了纪念这位谢知府特别规定,在除夕夜这天,再穷的人家也要买上一捆山韭供在庭院处一晚,供给谢知府享用,以此保佑定州长久的繁荣和太平。 韩深买回来山韭之后趁陆小辞还在做年夜饭的时间把山韭在庭院中供好,就开始在陆小辞耳边叨叨叨。 “这位传说中的谢知府爱吃山韭不会是为了壮阳吧!唉,小辞儿这方面你应该知道得挺多的吧!” 陆小辞将准备好的年夜饭一道道端上桌,端着的空隙间答道:“山韭,具有健脾开胃,补肾缩尿的功效。主治脾胃气虚,饮食减少,肾虚不固,小便频数的人。” 韩深听完心中感叹,果然年纪太小,听不懂他的调戏啊!不过,真不愧是张六顺的徒弟啊!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不顺耳呢?“唉!那这么说,民间传山韭可以壮阳是瞎说了。” 端完最后一道菜,陆小辞擦擦手坐下。“也不能完全说不对,因为补肾确实有助于壮阳。” “啧啧啧!小辞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跟我讨论壮阳这个问题,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 陆小辞也不管韩深还在一直逗趣,拿起筷子就吃。“您这个正主还没羞耻呢!我羞耻什么!” “唉!”韩深哀叹了口气,想不明白正常大姑娘都应该背过身,娇声地说一句讨厌的话题,怎么陆小辞说起来就感觉那么正直呢?让他连一点欲望都激发不出来。如果想让陆小辞变得像其它女生那样娇羞,这辈子估计是不可能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身上一点女性的柔弱都没有,也不怎么知道女性的娇羞和常识。韩深纳闷了,张六顺到底会不会带徒弟啊!陆小辞长得这么正点的一个娃娃,看看让他都带成什么样了。 思虑告一段落,韩深也准备吃年夜饭了,结果就见陆小辞的筷子一直落在他喜欢吃的菜上。 “喂!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整天吃什么肉啊!也不怕肥死。”赶紧把陆小辞的筷子扒拉开,韩深快速洗手拿筷子开始扒饭桌上的自己喜欢吃的菜。边吃边赞赏,别说这手艺还真是一绝,由此可见,张家不止医药方面是世家一绝,菜谱一系也可名列世家前三甲啊!绝对超过他们韩家。 然而陆小辞怎么会让他安安静静吃饭呢,果断反驳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整天那嘴碎碎叨叨的是为什么?也不怕被人烦死。” 韩深……他,他自有深意好吗!绝对不承认是因为成为金乌之后为了掩饰身份故意装作碎碎叨叨,结果最后真的变成了碎碎叨叨的性格。 “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整天说话尖酸刻薄的,小心以后长大没人要。” 陆小辞不屑地“哼”一声。“我自己有手有脚,有脑筋有才华找男人干什么!”从小生活在陆大和陆王氏那一家中,陆小辞对于嫁人这件事情其实是很排斥的。 毕竟陆大和陆王氏的榜样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陆大不慈,陆王氏不善。她曾经还跟王狗蛋抱怨过陆王氏,可是王狗蛋说的话简直颠覆她的认知。陆王氏之前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姑娘,怎么可能! 她从到陆大家开始,就是无穷无尽的活计要做。不管天亮没亮,鸡鸣就得起床,因为陆王氏就那个点起。起床之后淘米做饭,洗漱方面的事情还是她师父后来一点点扳正过来的。天天那么早起,还要干那么多活,她怎么可能有心情花上许多时间去洗漱。 吃早饭时,基本都是陆大家一家三口剩下的几口饭,几口菜,狼吞虎咽下去之后就要割猪草,割完之后就要剁菜叶一混糠米拌猪食和鸡食。刚喂完还要去带陆志山。陆志山不大点的小人儿还比较病弱。每次看着陆志山她都要格外花心力,怕摔了怕碰那了。可以说陆志山是她手把手带了好几年。 等陆志山午睡了,她要去打水。她那么小的身子,一次只能打上来一点,不然就拿不动,一趟一趟搬,搬完了就去做晚饭。又是剩下几口饭菜,吃完就要洗一家子的衣服。 这样的生活度日如年,消磨人的意志。她真的是受不了了,才会利用家里来衙役收税的机会,推陆志山出去当炮灰,然后利用自己的身体不好的原因骗进草堂。 六顺师父在常青村名声一直很好,也让她相信,只要进了草堂她一定能达成心愿。事实证明她也确实达成心愿了。由此脱离了哪一家,她觉得天都蓝了,水都清了。脱离了哪一家简直就是太正确的决定。能让她如此想的原因,不就是陆王氏吗! 她始终无法想象王狗蛋所说的,她觉得王狗蛋说的是不对的。可是后来,她信了。陆王氏对她确实过分,一直奴役她。可是陆王氏对陆大一家可以说没有任何亏心。勤勤恳恳操劳一整个家。为陆大生儿育女。得到了什么?陆大的不尊重,儿女的不谅解和脱离不开的一家子。 这种青春年华的付出没有得到任何幸福的婚姻,太多了。在这个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年代,男女生来不对等。 她也由此相信,陆王氏本来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姑娘的,只是生活中的无奈,消磨了她的善良与纯真。让她在日复一日的消磨意志下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不知道他大舅会不会年轻的时候也是像韩深一眼碎嘴的标志汉子呢? 第九十五章:韩深的新年礼物(上) 想到那种可能性陆小辞浑身都一抖,简直不敢想象。 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踏入婚姻。多少男子肆无忌惮地打骂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发妻,肆无忌惮消费发妻对他们纯真的爱意。 太多的例子让她不确信,自己会是哪个得到幸福的幸运儿。陆二和陆宋氏是夫妻相处和谐的典范了。可是陆二和陆宋氏也并非没有拌嘴的时刻。 她在陆二家时,两人偶尔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开始吵架。那个事情甚至都不如芝麻大小,两人也会生气。好在就是陆二和陆宋氏两人都不是糊涂人,也都是讲理的人,遇到争执了最后也愿意忍下自己的观点去顺从对方。两人才能这么多年过得有商有量,和和美美。 她呢?她是不可能忍下自己观点的人,所以为了避免出现惨淡的结局,为了避免自己的青春被消费,为了避免成为陆王氏那样的人。她选择了避免一切的开始。 心情沉重下来的陆小辞,吃饭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忙活了好久,摆在桌上丰盛地一顿年夜饭就这么被陆小辞食不知味的吃过了。 韩深看着陆小辞黯淡下去的脸色很明显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问题,也不敢在逗趣陆小辞,低下头吃着美味的年夜饭,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自己嘴欠,气氛怎么会如此奇怪?本来应该高高兴兴地除夕夜,也就因为自己一时嘴欠,成为了陆小辞不开心的一夜。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自从见了凰策之后,变得越来越敏感,对陆小辞的各种情绪接收得更快了。如果陆小辞有哪里不开心了,他就会跟着一起不开心。不止如此,他也变得害怕听到临都的消息,尤其是他自己家的消息。他想改变目前这个现状,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咣咣咣!” 敲门声打断了韩深的思路,他放下碗筷去开门。本以为是隔壁吴大娘,没想到竟是一个驿站的官兵。 “你这是?”韩深脑中突然有什么想法一闪,一把拽过那士兵问。“可是韩家出什么事了?”他脑子中的各种臆想不会成真了吧!可是他还没干什么呢,也没说不传消息回去,应该不至于吧。 那驿站士兵也是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大人,韩家出没出事小的不知,小的只是来给陆姑娘送东西的。” 陆小辞?莫非是张六顺?“你把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 驿站士兵……“大人,这个得陆姑娘亲自来取。” 韩深……他觉得他常年不动用武功有些手痒痒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陆小辞挤进来了。“什么东西要我亲自来取。” 那驿站士兵瞬间松了口气,正主出来就好,韩家的人他得罪不起啊!要是韩深硬要的话他估计他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陆姑娘出来了,那这个东西给你,小的就先走了!”说完人“蹭”地一声就没有了。看得陆小辞叹为观止。“你是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跑这么快!” 韩深摊手,他怎么知道,他还没开始硬抢呢!不过无所谓了,他现在不想管那个已经跑远了的驿站士兵,他现在只好奇陆小辞手里捧的盒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这里是什么东西?” 陆小辞拍了拍盒子,坦诚道:“不知道。”说完捧着盒子回自己房间了。 “唉,你不吃饭了。” “看看这盒子里装的是啥在吃。” 听到回话,韩深无奈摇了摇头,这娃子,好奇心真重,全然忘了自己刚才也特别好奇的事情!坐回饭桌韩深刚夹起一口菜,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他已经升到凤鸣后的第一个任务,受到主子的命令送了个盒子去一个新科二甲进士家。盒子里装的就是气体毒药,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可以让人瞬间致命。那个新科状元还以为是赏赐,高高兴兴地打开了盒子,然后就瞪大眼睛,七窍流血而死。死状可怖,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会激起一身的冷汗。他像疯了一般地跑向陆小辞所在的房间,大力推开门。大喊:“先别打开!” 房间内的陆小辞拿着手中的簪子愣住了,看着因为跑过来大气都喘不上来的韩深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打开。” 同样的,韩深也愣住了,不过是因为尴尬而已。“那盒子里就这一个簪子啊?”看起来挺普通的,一枚玉簪垂了个水晶而已。放到陆小辞眼中可能算好东西,放到韩深这种从小出生一等世家,甚至皇宫都跑过好几趟的人眼中,就啥也算不上了。可能还会感觉有些不值钱,而且陆小辞是个有心悸的人,现在一点不良情况都没出现,那应该是没毒的吧! “对啊!还得有什么?” 韩深尴尬地笑了笑。“谁送的啊!张六顺要是就送你这么一个小簪子,未免太小气了。本少爷可以送你一匣比这更贵重的簪子。” 陆小辞的神情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好半天才说:“是我儿时的一个玩伴儿送的。” 儿时的玩伴儿?“男的女的?”未经过思虑地话就这么问出了口,韩深感觉自己更尴尬了。好在陆小辞还小,根本感觉不出男女差异和问这种问题的人是什么目的,继续心态平和地说:“男的啊!” 哦,男的,不对!男的!什么儿时的玩伴儿,这么想着陆小辞,除夕夜还送簪子!不知道送簪子是定情的意思吗!韩深上前一把抢过那簪子。 “你小小年纪还戴不了这个,本少爷先替你收着。” 可恨陆小辞个头太小,韩深把簪子举起来就算她蹦起来也够不到。小脸气得通红,大叫道:“你把东西还我!” “嘿!你这孩子,我是为你好,这破玩意白送我都不稀罕,你还怕我贪污了你的不成!”韩深说了句大实话,这东西他还真看不上。他又不能直接说送簪子是定情的象征,所以他只能先把簪子拿走,以待后论。 可是陆小辞不这么想啊!别人送她的礼物怎么能让韩深拿走呢?面对韩深一副打死不还的模样陆小辞气得眼泪都在眼珠子打转! “你烦不烦人啊!” 韩深身子怔了怔,不过还是觉得不能心软,不能让这啥也不知道的丫头收下簪子这种定情信物。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本来决定吃完饭给你的,现在给你吧!” 第九十六章:韩深的新年礼物(下) 剧情出现神反转,陆小辞眼泪也不在眼珠子里打转了。只不过刚被泪水浸湿的眼珠子明亮无双,堪比天空中最亮的星辰,看得韩深愣了一瞬,沉浸在那双明亮又纯洁的眼眸中。 “你看我干嘛?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陆小辞的话打断了韩深的愣神,韩深反应过来脸红了红,拿着簪子回房把东西拿了出来。 盒子是黄翅木做的,加工得非常精细,雕工一看就是大师级才有的手艺。韩深将盒子推给陆小辞道:“打开看看!” 陆小辞指了指自己,开心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小长到大,除了六岁开始每年生日六顺师父都会给她送礼物之外,她还是第一次收到了除夕夜别人给她送礼。 盒子盖被掀开,里面礼物的光亮散发出来。那是一顶精美的流苏头冠,光是金子映射月亮散发出的光就照亮了陆小辞整个房间。垂下来的金铃流苏装饰估算足足用了一斤的黄金,比之前陆小辞在集市看得目不转睛的那顶头冠精致了不知多少倍。 “这个……这个是送我的?” 韩深含笑点点头。“当然了,那天你跟我出去买年货的时候,看着那额饰不是险些走不动道了。我看那额饰做工太粗糙,才没掏钱给你买,想着过年送你个好的。因为时间紧,找了三十多个顶级工匠才打造出来的。怎么样?本少爷对你好吧!” 陆小辞猛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看得韩深直乐呵。这样的饰物,韩家的女儿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可是陆小辞,竟然得到一件就高兴成这样,之前还因为他拿走簪子生气呢,现在看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韩家里他的那些妹妹们,可以说收他这种贵重的礼物收到手都软了,却没有一个表现出了像陆小辞这么欣喜又单纯的感谢。她们只会彬彬有礼的在下次回礼或者淡淡地说句谢谢就完事了。人果然只有对比,才能看出真心和假意的不同。 为什么上天就这么不公平呢?同样都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千宠万宠的女孩儿,从小到大,境遇差距为何就这么大?陆小辞是野鸡里经过涅槃飞出来的凤凰,京城那些凤凰是从出生就是凤凰! “明年就是新年第一天了,我还给你买了几套衣服在我房间里,现在跟我出去吃饭,我一会儿就拿给你。” 陆小辞继续像小鸡啄米般猛点头,被捂着嘴直乐的韩深带出去吃饭了。 吃着自己做的美味饭菜,想着一会儿还有新衣服穿,陆小辞觉得看韩深都顺眼不少。那张脸也是英俊不少。 她从未想过,她上街时多看了额饰几眼,韩深竟然能放在心上,还打造了那么贵重的流苏凤管送给她当除夕夜礼物。要说韩深这个人,除了平日是爱捉弄她一些,还自恋得像是个花孔雀,但是也挺细心的不是吗? 她不是没有想过韩深跟在她身边是有什么目的一类的,可是这么长时间,韩深一直都是在帮助她。给她找了天府贡院当先生,缺钱了让她抄书。平日里生活也打点得好好的。她实在是想不通韩深能图到她什么。韩深一个世家子弟,什么都不缺,在她这样举人还没考上的人身上能得到什么?如果是为了日后为官拉她入世家阵营。那她认了。她也知道,女子身份做官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世家的帮助她入朝为官的可能小之又小。不过她师父和韩深都是世家的嘛!这个问题应该不足为惧。 所以说这个除夕夜啊!过得也不是那么差不是吗? 新年第一天,陆小辞穿着韩深送的新衣服,蹦蹦跳跳地去天府贡院了。 “陆先生,起这么早?” 听到打招呼的声音,陆小辞回头。是隔壁吴大娘的孙子,天府贡院的学生名叫吴佩司。由于心情好,陆小辞也是笑得异常灿烂地回:“是啊!你也起很早嘛!” 吴佩司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因为张先生留的功课还有一些没弄懂。”说实在的,他是非常喜欢陆先生这位先生的,平易近人不说,说话的时候笑得甜甜地,让人看着心情就好。最重要的是哪天他吃的烤羊排是这位陆先生做的啊!谁也没想到第一天刚吃完,第二天两人就在天府贡院有一个很友好的会面,缘分啊!所以此后两人也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 此次相遇自然也是结伴同行。“那我们一起去贡院吧!” 吴佩司点点头,默默跟在陆小辞身后走。 天府贡院的大门,秉承着世家子弟专有的审美,精致而素淡,两人每次到这大门都能感受到那种氛围。 两人不同路,所以经过了大门便分道扬镳,吴佩司去找张先生,陆小辞去自己的班上课。路上偶遇其它人,看见穿的喜气洋洋地陆小辞,都会为老不尊摸上一把那白嫩的小脸。 “九岁了,是大姑娘了啊!” “新年过的不错啊!养得白胖白胖的。” “恩,陆先生今天穿得像个福娃娃!” “…” 只有韩山长说了句正直的话。“来了,好好上课。”陆小辞感念地感激涕零。谁料到韩山长还有下一句。“胖了啊!这衣服穿得挺喜庆。我那侄子真是会养人。” ……得了,韩山长还不如那些为老不尊的先生呢! 陆小辞走进课堂,等那些同龄的学生跟她拜过年后,坐下翻开书,道:“今天开始我们来学习四书中的《中庸》。大家把书翻开。” …… 定州的生活就这样朴实而有着专属于自己的璀璨,每天上天府贡院代代课,自己顺道学习。然后回家抄书和韩深打打闹闹。陆小辞就这么度过了平静而祥和的三年。 这三年太美好了,没有硝烟,没有阴谋诡论,没有烦人的亲戚,没有为生计发愁的苦恼。她在这三年中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只觉得眼前那点学习的困难就是人生最大的苦恼。熟不知,她的苦恼从回临都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七章:长平公主的出场 三年后临都城,依旧如陆小辞记忆中那般繁荣昌盛,只是上次背着舞弊事件而来,她没那么多心情欣赏。如今漫步在人声鼎沸的街道,听着周围小商小贩叫喊着卖糖葫芦的、炊饼的,糖粑粑的,陆小辞突然起了浓厚的兴趣,燕州城地方不算大,就算是城主府也难有临都这样繁华,陆小辞为了好好逛,索性又和韩深扮作兄妹在大街上转悠。 买了一些用不上的小玩意,陆小辞正后悔钱花的有点多,便被韩深一把拉出了街道,刚想大喊就被韩深连嘴也一起捂住了。不明所以!陆小辞向后怒瞪。 熟不知,从九岁到十一岁,不过只有三个春秋,陆小辞的变化很大。先是身高窜出了不少,已经到韩深的腰部了。面目也长开了些,配上之前韩深除夕夜送给陆小辞的额饰,整个人显得俏皮又艳丽。这怒瞪的表情一出韩深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好看,想要看得再久一点。 等到刚才看到的熟人过去,韩深这才松开捂住陆小辞嘴的手,有些怀念手心那柔软擦过的感觉。 看着兴致勃勃地陆小辞,无奈道:“喂!我说你那个叶先生真的到临都了吗?”怎么一点着急去见自己先生的样子都没有啊! “到了啊!” “他在那下榻?” “专门用来招待来考试的学子的状元客栈。” ……所以他们一直在走另一条街?刚才明明有去状元客栈的路为什么会拐到这里来?就连一向话多的韩深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好久没回临都了,先逛逛临都的街市嘛!” 他能不能选择先回状元客栈等着?韩深扶额,可是看陆小辞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自己,万一被坏人绑架走了可怎么好?临都虽然治安已经很好了,但是一年也会有一两个穷疯了的出来抢劫,偷盗啥的嘛!这万一出个什么事情,真是后悔药都没地吃去。韩深认命地继续跟着走。对女生逛街这种事情也多了一个痛的领悟。 “韩深!”一声清脆地声音响起,正在逛街的陆小辞和韩深同时回头,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提着裙子跑了过来。“真的是你!你回临都了!走,你快去我家提亲!跟我爹说你要娶我,不然我爹怎么净想着把我嫁给那些下三滥。” 韩深因为愣神,被那妹子把住动弹不得。陆小辞则是完全看傻了,她一直以为她就是这个世上最汉子的女人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看见一个这么彪悍的!比她汉子多了,人是直接上手逼婚啊!简直……简直就是女性中的楷模啊!而且完全没想到韩深是这么抢手的一个人啊!竟然能被女方上赶着逼婚。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这大街上的,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啊!”韩深是真的无语了,打死他也没想到陪陆小辞那小丫头片子逛个街也能遇到这位姑奶奶。 这姑奶奶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姑娘,名唤李长平,受先帝册封为长平公主。为人胆大泼辣,本来与张六顺结为夫妻的,结果不知为何看好他了!正赶上张六顺那段时间仕途不振,大长公主也就默许了这姑奶奶与张六顺的和离举动。 你说他一个清清白白,有手有脚的世家子弟,他干嘛要娶一个结过婚的人呢!又不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了。关键长平公主不会这么认为。这姑奶奶觉得天上地下,唯她独尊。在临都只要碰见这姑奶奶,必定是今天这番攻势。 “我放开你?我放开你你跑了怎么办。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公主府。跟我爹求婚!” “哎呀!我不愿意娶你,你在拽着我,我就不客气了啊!” “好啊!不客气啊!来吧!深郎你想在你家还是我家?” “…” “噗!”陆小辞受不了了,完全没有恶意地喷笑出来。这姑娘那冒出来的,实在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那长平公主仿佛才看到陆小辞一般,估摸着只有十一二岁,也就不太在意。“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陆小辞拱手道:“鄙姓陆。” “陆?临都有这个官家吗?” 韩深听着长平公主那话感觉就像是在歧视陆小辞一样,怒了,大力甩开长平公主的手。 “干嘛非得是官家?她是来考乡试的,要是官家的女儿,也不会让她出来考!” 平民家的女儿啊!那就更没问题了。韩深作为一等世家嫡系的子弟,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平民的,会让整个世家都笑话的。不过对于韩深把自己的手甩开她很不爽。长平公主再次死死握住韩深的胳膊。 “深郎,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你刚才干嘛要甩开人家的手呢?人家都伤心了。” 那娇滴滴地声音引得韩深和陆小辞都直起鸡皮疙瘩,韩深更是直接对着长平公主说:“别用你那怪动静儿恶心我!我不娶你我提什么亲!” “为什么不娶我?我不够好吗?” 这话问的,就算是惧怕长平公主身边侍卫和丫鬟的百姓,也忍不住放慢脚步想偷听一下。韩深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自然不敢当众侮辱皇家公主,说因为你嫁过人!因为你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因为你整天太烦人了。那不是找死还嫌慢呢吗!你嫌弃皇家的公主,可以啊!但你不能说出来!韩深只能恼羞成怒地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我不想娶就是不想娶,你整天缠着我你有意思吗?” “凭什么啊!张六顺那么高傲的人不也娶我了,你比他随和那么多你凭什么不想娶我!” 一听,坏事了。韩深连忙看向陆小辞,果然,就见陆小辞满脸疑惑。她抬头看着长平公主问:“我师父什么时候娶的你?”她在常青村时没有安全感,千防万防就怕自己师父娶亲,谁知道她师父早就娶亲了!还是这么泼辣的师娘。而且就这么当着她面勾搭韩深要红杏出墙! “师父?”长平公主先是懵了一瞬间,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是陆小辞?张六顺的那个神童女徒弟?” 深知这姑奶奶霸道刁蛮的性格,韩深觉得,长平公主肯定不会待见陆小辞这个前夫的亲传徒弟。使劲儿扒开长平公主的手,拽起陆小辞就跑。 “关于那个问题回去我跟你说,先走先走!” 韩深这个行为太快,长平公主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两人都走好远了,不禁在后面大喊:“深郎你跑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啊!” 看这情形,一旁的丫鬟上前,弱弱地喊了声:“公主!”再喊就太丢人了! 长平长公主狠狠地一跺脚。“这个韩深!我看他下次还往哪跑!” 第九十八章:取推荐信欢乐多 陆小辞满脸不高兴被韩深带到状元客栈。韩深一个闪闪发光地金元宝砸出去,小二连忙给开了间房,上了几道开胃的小菜。韩深为了陆小辞名声着想,把门敞开了放着。 “你们俩真是都是我姑奶奶啊!你怎么就这么把身份说出来了!你也不怕她找你麻烦啊!她可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姑娘,在临都里绝对是横着走的人啊!” “她为什么要找我麻烦啊!” 韩深急的一刻一刻的,结果陆小辞竟然回了这么一句话,韩深瞬间觉得心好累。“长平公主刁蛮任性的,没个准!她和你师父虽然是和离,但是过程不怎么美好。所以她说不定对你师父有关的人,恨不得踩上一脚呢!” “和离?”显然陆小辞作为一个在常青村那样小地方长大的姑娘,虽然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但是对于和离这个词还是第一天听说。民间女子不如皇家公主,就算和离也能用权势找到下一家,要不是韩家势大,女皇也不好轻易逼迫,说不定韩深早就娶了二嫁的长平公主了。 而民间的呢?没孩子的和离回家看兄长姑嫂脸色,带着自己嫁妆二嫁的也有,只不过地位上就低人一等,择偶条件也不如刚开始。有孩子的呢?孩子带不走见不着还要看脸色。嫁妆也拿不回来,根本嫁不出去!并且自己和离还会影响整个家族女孩儿的声誉,所以,就算自己狠下心要和离了,家族的人也不一定会同意。 婚姻生活不好的,男方还能嫖个娼,耍个大爷啥的,女方只能忍气吞声盼着有儿子,盼着子女有出息了。 这也是陆小辞对婚姻极具恐惧的原因,她根本不知道还有和离这一说,也就是说还有二次嫁人这个办法。 “你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师父和离过吧,所以也不爱跟你说这些事情。”韩深深以为然地说道。 “不,我们燕州那种小地方就没有和离的家庭,所以我才一直以为这个成文的规定早就名存实亡了。” 名存实亡……皇家公主十个里面有五个都得是和离过的,剩下那五个还得有三个是养面首的。不过这话他自然是不会跟陆小辞说,好好的一个纯洁的苗子要是被带坏了那真是该天打五雷轰了。 “其实跟名存实亡也差不多了。除了皇家公主,也没人敢这么干。” 陆小辞点点头,道:“那我去找我先生了。” 韩深赶紧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至于说陆小辞为什么一定要见叶甘遂,一是先生来了,自然要拜见。二是陆小辞要拿叶甘遂手中的推荐信!之前跟轩墨书院传信的时候,陆小辞就说过这个问题了。叶甘遂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如果说中了秀才是考乡试的敲门砖,那么推荐信就是考乡试的入场券。所有在籍考生,必须手持至少三封推荐信才能进入考场。其中还至少有两封是籍贯所在的人写的,以保证这个学子在家乡有人愿意写推荐信证明品格没有问题。 写推荐信的人呢也有规定,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开设学院的山长或者名士大儒。而且写推荐信的人是要对自己所推荐的人负责的。如果你推荐的名声不好干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了。超过两次便取消推荐资格。 不仅如此,推荐信是限额的,每个人每年只有十个名额。所以推荐信都是得提前预定好的,叶甘遂带来的就是叶山长和水县令的两封推荐信。另一封由韩山长写好一直被陆小辞带在身上了。 先跟小二打听好了叶甘遂所在的客房,陆小辞和韩深两人蹬蹬蹬就去找房间了。 “先生!” 叶甘遂听到声音愣了愣,转头,看见一个头戴额饰,面容稚嫩却精致地女娃满脸含笑的对着他。女大十八变,他竟险些认不出自己的弟子了。 “小辞。”不过站在小辞旁边那一身长衫秀立的男子是谁?他没记错陆小辞才十一岁吧!不至于这么早就订婚了吧!没订婚为何两人在一起呢?“不知这位是?” 韩深连忙作揖,道:“在下风荷居士,姓韩名深,是陆小辞的好友。” 额,这句话为什么怎么听怎么有问题!男女哪有当朋友的!莫非,真的是订婚了?风荷居士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以前他来临都赶考。要是有人说欣赏过风荷居士动笔,都能艳羡众人。当然,他也在那众人之列。如果陆小辞订的夫君是这样的,还考什么科举啊!反正全天朝也没有几个女生会去考科举吧! 风荷居士那是什么人啊!那真是英年才俊啊!一手行书走遍天下!一直是他叶甘遂的偶像啊!不过就这么见到自己的偶像,叶甘遂突然觉得心情有些破灭。 陆小辞无语望天。“先生您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一个会写字的,其余什么都干不了。” ……此刻的韩深捂着心口道:“陆小辞你有没有良心,我要是除了写字什么都干不了这三年碗都是谁刷的!房间都是谁打扫的!我告诉你,日后你嫁人,这都是你的活!”他长了二十多年自己爹娘都没这么侍候过!这死丫头片子还不领情!就应该出生就直接掐死! “那我就不嫁人了呗。” 韩深……“叶先生,看见没有,快管管你这学生吧!”还不嫁人了!亏想得出来,哪有女孩子长大不嫁人的? 叶甘遂尴尬的笑,这两人无营养的对话让他更破灭了。这是他偶像啊!崇拜了多少年的偶像啊!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风荷居士。还会刷碗打扫卫生,难道顶级书法家都会用这种事情来锻炼笔力吗?他要不要回去试试抢自家婢女的活干?不敢想,不能想,让这俩人再说下去就真的破灭的连渣都不剩了。叶甘遂觉得这地待不下去了,得送走这两个祖宗! “小辞,这是你要的推荐信。” 陆小辞一听,伸手接过推荐信,那双手葱白玉嫩,早已不是当年轩墨书院干惯了活计的手,叶甘遂有些发愣。 只听清脆的声音道:“先生我请你吃饭,你随意点,单记……”指着韩深“他账上。” ……叶甘遂被这话惊得回过神,还没等拒绝,两人已经离开了房间了。空间中只留下他偶像说:“你请客,单记我账上,你这么精打细算的,怎么不抠死啊!”的声音。叶甘遂叹了口气,他还有件关于柳木樨的事情没来得及说呢! 第九十九章:陆小辞再遭绑架 被称作要抠死的陆小辞当天晚上去了张府,临都这地界,她也只能去找她师父了,韩深也有三年没回过家了,便与陆小辞分开回了韩府。 韩府作为唯二的一等世家,宅院的古朴厚重不是什么人家都能比的。也因此韩深一踏入这个门就觉得心情平添了几分沉重。按照惯例,韩深先去拜见了老祖宗,韩家老祖宗已经八十多岁的高龄了,面皮下垂,唇色发黑,恐是没有多少日子了,韩深有些心惊,发现年华早在眨眼间流逝。 几年前韩家老太爷去世,韩式嫡系子弟几乎全都在家丁忧,缓了三四年,韩家才恢复过来,韩老太太又要不行了。到时韩老爷必须继续丁忧,那么这个户部就得又被不少人在钻空子。 韩老爷等韩深一拜见完老祖宗,就把顾虑说了。他的丁忧三年是跑不了的,跑了会被其它世家戳脊梁骨的。但是儿子们作为孙子辈只要守一年就可以了啊!所以他迫切地希望他这个一直专攻书法的儿子可以回来带一带韩家。 “爹,我说了我不想做官。”嘴里这么说着,韩深也颇有些烦躁,世间哪有几个男子不爱做官呢?只是当他成为金乌那一刻,他就失去了做官的机会罢了。 “胡闹!现在是你想不想的时候了吗?女皇现在蹦高提拔寒门子弟,你爹我从户部尚书这个位置退下来,你知道女皇得往里面插多少人?王家有多惦记你爹我这个位置?你先干段时间长长资历,以后爹回去,总能凭着人脉给你插进户部的好地方啊!” 韩深不忍再看自己父亲焦急地脸,会让他感到很愧疚和无奈。 “爹,我真的不是做官那块料,让我做官只会连累韩家,实在不行你让妹妹去考个科举嘛!女皇也一直都挺喜欢妹妹的。”具体说,有才学的女孩女皇都喜欢! 韩老爷被这一句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巴掌拍在韩深脑袋上。“你这个完蛋玩意!这也是你个当哥哥的说出来的话?让你妹妹去抛头露面你也想得出来!你还想不想让你妹妹嫁人了?” 这话说的,韩深不乐意了,去考科举怎么了?陆小辞立志考科举当官呢?怎么就是抛头露面还嫁不了人了。“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啊!” 得了,还没觉得有什么!韩老爷连想让韩深去当官这事都抛在脑后了,举起手就要抡韩深脑瓜子。吓得韩深转头就跑。他爹跟他一样是练过武功的,手劲儿有正常人几倍那么大,这要被抡了一下,可比陆小辞打得鼻青脸肿还严重多了。 等到韩深嗷嗷叫跑遍了半个韩家,长辈那一圈基本就转悠完了。韩深这才得到空闲回到自己房间。看着那温馨又熟悉的家具布置,韩深笑了。即使也有争斗和算计,但是他们始终保持着底限,他们知道彼此是家人,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为了这样的家人,把一生奉献给金乌这个冰冷而残酷的队伍,也无憾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陆小辞进张家就没韩深回韩家那么顺利了。刚得到消息可以进去找她师父了,就遭人拦截。 “陆姑娘是吗?我们家二少爷请你去一趟。”说话的丫鬟面上堆着假笑,语气有些许轻佻,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陆小辞本着不想惹事的想法,只是淡淡拒绝。“我不认识你口中说的二少爷,我要去找我师父了。” 话刚说完,就发现这个丫鬟将她整个人罩着阴影下,那么多下人全都当作没看见两人的谈话。这样的场景,陆小辞怎么也想不出等待她的是好事情,加重了之前没好事的猜测,陆小辞将脚放得外撇了一些,准备跑。 可是还没等她跑,那丫鬟假笑的伪装破裂,脸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那可就由不得你了,陆姑娘!” “你要干什么!”过了太久安逸生活的陆小辞,猛地看见这架势,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不干什么!领你去见我家主子罢了。陆姑娘,得罪了!”说完那丫鬟掏出手帕摁在陆小辞的鼻尖。 只感觉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一方细绢就死死糊在了鼻子上,她拼命挣扎,却难以碰到那丫鬟分毫。最后见到的景象,只剩模糊的树影还有那丫鬟右手腕上的红痣。 …… 头真的是很疼,胸口也止不住的发闷,陆小辞抬头,感觉她好像又回到了常青村在大舅家的日子一样,陪伴她休息的是干柴,肚子里空空如也。唯一好一点的是这个柴房要比大舅家的大上十几倍。 最后发生了什么?对,有一个丫鬟非让她去见什么二少爷,她说不去就直接给她迷晕了。好,早知道还不如乖乖去见呢!如今被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三年被韩深侍候得很好的陆小辞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忍受这个柴房的环境了。 “这是哪里?有没有人啊!” 说了几遍也没有人理,陆小辞忍着身体的不舒服站起身,忽闻门外有细碎的声音传进来。 “里面那位好像是醒了。” “那你在这看着,我去请二少爷!” “好。” 谈话声中止,内容虽少,但对陆小辞来说已经很满意了,知道自己确实是被二少爷关了就行。毕竟她和二少爷没什么利益冲突。左不过是为了她师父嘛!如果她忽悠忽悠二少爷假意答应那二少爷说不定就能出去了。只要出去了,一切都好办! 陆小辞回到有稻草的地方,缓缓躺下保存体力,时间缓缓如溪流淌过,带走了她拼搏的斗志。张二少爷不愧是能把她师父打败的人,知道时间越长,被晾的人心情越急躁,这么一想,说不定之前门口那声音都是张二少爷特意吩咐说给她听的。 就在此时柴房门被一把推开,阳光成不规则的线一点点照了进来,映得门口推开柴门的人长身玉立,日月同辉。 “这就是我大哥收的宝贝徒弟,恩,十一岁就是如此模样,长得也算标志!”张六茅唇线完美的嘴中,就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陆小辞有些气结,反复告诉自己要镇定。 “你不是要见我吗?到底什么事?” 张二少爷姿态优雅地蹲下与陆小辞平视,身后跟着他进来的黑衣人只好一起蹲下,毕竟不能比主子高。 “燕州的姑娘都如你这般泼辣吗?” “燕州城的姑娘有没有我这么泼辣我不知道,我知道燕州没有你这种强行把人绑过来的人就可以了。” 说话论噎人,陆小辞可是从未输过。 张二少爷笑了笑,道:“到了这地方来,你倒是敢说!” 第一百章:新的使命,解元 一般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人绑架了还不得吓得一哇哇哭,他都做好了掩盖哭声的准备了,不但挑了个偏远的柴房,周围的人还都是他调过来的。谁知这一番准备都没有用上,陆小辞不但没哭,还能坐得脊背挺直跟他耍嘴皮子。 “你抓我来不就是跟我师父有关系吗!想要什么痛快说,能满足你呢我也不矫情,毕竟我也不喜欢被人绑着。” “小丫头,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满足我是敷衍,不喜欢被绑着才是真。” ……她的演技这么拙劣吗?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陆小辞突然觉得底气有些不足,她师父这个二弟弟,段数是真不低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怕,我没想干什么,只不过是你师父仗着身份最近在张家把我欺压得有些过分而已。一旦你师父撤掉他的势力,我就放你出去。”说完,张二少爷装作忘记了一般,拍了拍脑袋道:“哎呀!我都忘记了,明天就是乡试的大日子了,这次错过就得等下次了吧!我在门口准备了快马和轿子,就是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了。” 陆小辞闻言愤恨地瞪着张二少爷,嘴里气得说不出一句话。卑鄙无耻下流……各种词汇在陆小辞脑子中转悠,却没有一个足以形象形容眼前这一副好面皮的张二少爷。 张二少爷的脑袋瓜明显比之前拦住她的小丫头好使多了。小丫鬟怎么说都激怒不了的她,但是张二少爷几句话就挑到她内心中重要的点。错过这次考试!她要再等三年。可是她也没权利让她师父一定要救她。 她知道师父在张家活着不易,可能是筹划好久才有一次这么逼到张二少爷的时候,不然就不可能有她这三年定州之旅。可是她真的很想去考试,很想很想,她为了这场考试,准备了整整五年,从六岁开始一直到十一岁,她没有一天没在看书。她知道自己天分很高,八岁就考上了秀才,但是不行!她怕她不学习就会泯然众人矣,所以她从来没有放下过努力。 只有真正努力过的人才会知道,你所努力的东西是否能得到都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你必须要去做!这样才不会辜负你的努力,才不会辜负你这么长时间的年华。 张二少爷说完就带着那个下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人临走时搬椅子还特意回看了陆小辞一眼,仿佛是在怜悯陆小辞。显然,就连一个下属都看出来张六茅这一招有多狠了! 柴房的白天黑夜是没有太大差别的,因为地处偏远,只要不开门,阳光很少能照进来。但是陆小辞知道,她已经等过了一夜了。她长时间没合眼睡觉,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但是她不在乎!她的心早就从刚开始的忐忑变成失望了。终究她师父还是没有选择她。 不过都无所谓了,她等下一个三年。 虽然,之前点灯熬油在看书的是她,书被翻了个遍是她,宣纸用了一摞摞的也是她。可是相比连学习机会都没有的人,她已经幸运至极了。 就在思考时,门被大力踹开,张六顺穿着有些微皱的衣服跑进来,那一刻,阳光照入柴房,仿佛是她这一生中的一道绝世风光,只听她师父说:“辞儿,走,师父带你去考试!” 好像是在大漠里呆久了的人突然见到水源。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人手中多了一碗热乎乎的粥,像是常年漂泊的人回乡看到家里的灯光。惊喜来得出其不意。陆小辞摇晃着站起身。 “师父!” “辞儿,万事有师父在。”张六顺说着定州时期许下的诺言,对陆小辞笑着伸出手。“走,师父带你去考试。你给师父考个解元回来看看!” 此刻的张六顺,形象并不如往常那么完美,跟张二少爷谈判,跟父亲周旋花费了太多心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可是这个模样却是五年来,陆小辞最喜欢的样子。 她此时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师父选择了她,她可以不负这五年的努力去考试。“师父。” “不用喊了,师父就在这呢!已经开始进考场了,快走!再不走时间赶不及了。” 闻言,陆小辞道了声“好”,一切路程如过眼烟云般,半分入不了陆小辞的眼,她满脑子都是兴奋,是担心。终于,到了考场门口。 张六顺先是摸了摸陆小辞的脉象,掏出怀中准备好的药。“师父知道为难你了,吃这个药压一压,等你出来师父在好好帮你调理身体。”一摸脉象,张六顺就知道陆小辞担心得一夜没合眼,气血太差了。差到这快马狂奔后陆小辞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给陆小辞的是有点副作用的药,就是为了缓解陆小辞目前身体上的压力。陆小辞对这个考试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不希望自己答不好的。反正考完他就把陆小辞接回张家好好调养,有他在肯定能养回来的。这次张家欠了他这么大人情,总应该接受陆小辞了吧!至于其它的事情,只要先稳住内部不乱,那些事情多花些心思,总能解决的。 陆小辞接过药,一步一回头,走进了考场。她忽然想起以前在常青村,她师父手把手教她认字识药的时光。师父虽然不像韩深那么会说话,却是一直很用心的在照顾她。也许师父没那么懂女孩儿家需要的东西,但是他会在自己的想法中考虑到她是个女孩儿家。在燕州常青村的时候,如果没有师父的鼎力相助,她根本不会有坐在这个考场的机会。 如果可以报答她师父,她什么都愿意做,拿起笔的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张六顺说的话。 “辞儿,万事有师父在。” “走,师父带你去考试。你给师父考个解元回来看看!” 她不知道她师父用了多大的代价换她来考试,她只是从她挥笔下去的这一刻起,她有了一个新的使命,解元! 背着张六顺说过的话,要考个解元回去给她师父看看,要考个解元证明,她师父没白收她这个徒弟。她目前,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回报她师父了。 八岁秀才的女神童,名声已经响彻天朝。陆小辞忍着身体的不舒服,仔细雕琢勾勒,为了一份最完美的答卷。写完,险些没有力气走出考场。 步微尘从人群中默默走到陆小辞旁边。“走,跟我一起出去吧!” 陆小辞抬头,两眼迷惘。“微尘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考试了? 步微尘一敲陆小辞小脑袋瓜,微眯着眼带着浅浅笑意道:“你满眼只能看到你师父还能知道我来了。不过没关系,你师父进不来还得是我领你出去哈哈哈!”说着,一把架起陆小辞小小的身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虚弱得像下一秒就能倒过去一样。 陆小辞……被这么一架她觉得她还是有力气走路的。 第一百零一章:张六茅可怕之处 步微尘牵着陆小辞出考场门的时候,张六顺已经和韩深大眼瞪小眼的瞪上了。要说这两人呢,本来没多大仇,只是韩深被长平公主烦得不行的时候会去找张六顺晦气,说你怎么能把这泼妇放出来而已。但是这行为看在张六顺眼中,就是韩深过来跟他显摆!所以两人这矛盾自然不会浅了。 而且自从韩深和陆小辞接触,这仇升级了,不是韩深去找张六顺了,是张六顺看见韩深就觉得不顺眼!没事就勾搭他徒弟! “师父,韩深。” 两人听到陆小辞的声音,齐齐转头。韩深还是那么欠揍的微笑,张六顺还是那么温柔的微笑。只不过韩深欠揍的笑大家已经习惯了,张六顺这么温柔的笑惊呆了众人的眼球而已。 “辞儿,过来,师父领你回家了。” 韩深闻言,气得干瞪眼,无奈这是在临都,谁都知道他和陆小辞的身份,他不能把陆小辞带韩家去养着。再说了,领去韩家,他家里人也不乐意。只能看着陆小辞欢快地跑到张六顺旁边,张六顺继续回之温柔的一笑。对着步微尘点点头,也不理他韩深,径直走了。 “唉……这……”他特意抽出时间来看这丫头片子唉!结果呢!还没说上话就让张六顺扯走了!真是……真是难怪媳妇要跟他和离! 不过韩深是如何想的,就不在师徒俩考虑范围之内了,此时陆小辞被张六顺领着吃过饭,好奇地问:“师父,张二少爷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不是真的答应了张二少爷的要求。” 张六顺闻言怔了怔,怎么说呢?得到消息的一瞬间,他是舍不得布置了这么久的计划的,只准备私下里找陆小辞。可是发现陆小辞被张六茅藏得非常隐秘的时候,他不得已去跟张六茅谈条件。无奈张六茅盐水不进。这是已经是第二天亮天了。他只好答应了张六茅的要求,但张六茅这么坏他,他自然也顺手坑了张二少爷一把。 你不是恨我把家里的商铺都换上自己人吗?好,人我撤走,但是钱我也一起卷走,至于帐,对不起,店铺没我的人我管不着。 “放心,答应是答应了,不过师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陆小辞放下了心,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道:“对了师父,那天绑架我的人有办法找到。”那天她晕倒前,右手腕那颗红痣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张六顺停下脚步,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是谁?”张六茅收拾不了,别人他还收拾不了吗? “是个丫鬟,穿着大丫鬟的衣服,右手腕上有颗红痣。” 整个张府里右手腕有红痣的人,只有老太爷身边的秦姨娘。陆小辞出事的那天,秦姨娘就在他眼前汇报老太爷的身体情况呢!怎么可能分神去害陆小辞。“辞儿,这个问题回房间再说。” 张六顺有些心惊,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个弟弟的可怕,也许他把钱全都卷走,他这个弟弟仍有后招。想到这种可能,张六茅怎么也放不下心。 于是,张六吉这个曾经和张六茅共伙的,如今已改邪归正的人就被张六顺喊来问情况了。 陆小辞听了张六顺全程分析过的经过是吃惊地根本合不上嘴。原来让她故意看到的线索,是另一条想要陷害张六顺的线。 “还好大哥那天你在祖父屋里问秦姨娘祖父的病情。不然大哥你为了陆师侄去找秦姨娘麻烦,老太爷第一个不放过你。秦姨娘陪伴老太爷多年,感情有多深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 张六顺点点头。“没错,所以我才在想,他心思如此缜密,想必早料到了我会卷钱跑,也知道我留了后手,他敢闹必定吃亏,为何他还是要吃下那几个铺子。” 在临都这地界,一个铺子要是干不起来赔钱那是唰唰的,而且临都的铺子都属于祖产,张家所有人都知道,是不能卖的。以张六茅这精密的脑子,不可能干这样的赔本买卖啊! “啊!大哥我知道了!我记得二姨娘前两天倒腾钱来着,听我姨娘说还倒腾了不少。二哥平日里又有很多商贾的朋友,只要撑过这一段,铺子开起来收益可不就是他的了。他跟族里关系又比大哥你要好,多塞点钱,大哥你以后想要收回这几个铺子就不容易了。” 张六顺面色阴冷,气极反笑。“原来是这样,铺子里的货他低价卖了,又有他姨娘倒腾出来的钱做创业基金。仗着张家的名头做起生意来不能在轻松。临都一个地段好的铺子值千两银子,他一口气要走了六家,就是一万多两都免得花了。还能让我跟老太爷掐起来,何乐而不为呢?” 张六吉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陆小辞毕竟还小,没那么沉得住气,直接道:“那师父,我们就任由他打小算盘往自己兜里揣钱?”这人也太坏太不要脸了。让她那么痛苦得过了一天自己却挣了个大满贯!还想让她师父跟自己爷爷掐起来。真是罪大恶极! “不急,四弟你以前跟他一起谋害我的时候觉得他的计划都是怎么样的呢?” 提起往事,张六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被人翻旧账的懊恼,不过还是赶紧把自己撇清关系。 “那时候不是因为大哥你实在太目中无人了吗?二哥各方面又做得特别好,我也是只想换个张家的继承人而已。母亲不是我害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等我知道的时候,大哥你已经离开临都了。” 张六顺摆手示意张六吉停止这个话题。“我心里有数,我只问你,他计划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习惯性思维。” 习惯性思维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在人的脑子中根深蒂固,只要遇到类似的事情,就转同样的弯。张六顺的打算很明确了,张六茅太聪明,普通的坑可能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有借着他的习惯性思维,才有一争的价值。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一击必中! 可是张六吉想了好久,摇了摇头。“没有,除了偶然事件,二哥每一个计划都是天衣无缝。那些真正详细的计划,就算是有,我也不知道。” 张六吉说完,张六顺眉头紧皱起来。这个敌人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他觉得他要不是张府嫡长子,肩负张府的爵位,这次回来被玩死都不知道! 陆小辞上前用手轻轻打开张六顺紧皱的眉结,心中多了些心疼。她师父到底每天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在陆小辞心中,她师父虽然不善言辞,但绝对是世间最厉害的人。在燕州那片地,简直一手遮天,结果今天她看到了什么?她师父竟然束手无策! 第一百零二章:败给礼法的阻碍 三人正处在谈论间,猛地就听外面有丫鬟道:“老爷,您来了。” 张六顺和张六吉对视一眼,他们爹这个时候来,该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不止是张六茅的事情,还有刚接回家的陆小辞。 “爹,你怎么来了?”兄弟俩迎出去之后异口同声,从未受到过这种待遇,张老爷那张绷着的脸都险些破功。 “怎么?我儿亲传徒弟到我们张家来,我还不能来看一看?” 说着迈步进了书房,虽然陆小辞不是第一次来张家了,但是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张老爷也不管陆小辞给他行礼,开门见山问:“你觉得乡试,你能考到什么名次?” 兄弟俩在门口愣了下,问这话的意思是他们老爹也很相信陆小辞能一次考过乡试。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举人?少年天才从来都是不缺的,全国各地还不得有那么几个,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一直保持超乎常人的记录,就连张六顺其实都不是那么相信,因为陆小辞三年没在他膝下,他根本不知道陆小辞现在水平如何。听远方叔父说陆小辞还天天在天府贡院给小孩代课,张六顺就觉得学业退步些也是有可能的。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都说一孕傻三年,是为什么?不是说你怀了孩子生下来智商就会变低,是因为睡不好引起的脑部乏累,记忆力下降。而且带孩子的人思维会变得比较简单。因为带孩子的人每天都在跟小孩沟通,长而久之,会受小孩子简单的思维方式影响变得傻了一些。陆小辞面临的就是这种状况。 但是张六顺忽略了一个事情,因为陆小辞每天并不是只跟孩子,还有个文武双全的韩深。有着自己使命和秘密的韩深。所以陆小辞并不会被带沟里,加上自己勤勤恳恳,努力学习。即使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很难的事情,但陆小辞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排在前列,有十成的把握可以通过。” 这句话隔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说出来,其实是很难让人相信的,但是陆小辞依然可以例外,因为她是天朝唯一一个八岁的女秀才。 显然张老爷对陆小辞说的话也很信服,但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以为你只要考上了两榜进士,就能直接入朝为官了吗?想的未免太简单了。犬子也是关心则乱,这点都没看出来!” 张六顺一缩脖,听到这话一声不吭。这一连串往后退的动作可不像是平日的作风,看得张六吉惊讶不已,熟不知张六顺知道他爹的意思,所以做出个行动给陆小辞看而已。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总要提前知道才好应对。 “为什么不能!”陆小辞有些生气,张老爷的话就是在否定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想要荣归故里,想要让那些瞧不起她没爹没娘的人看看,她陆小辞活在这世间这是价值的。这么多年的美梦,今朝被一句话打破。无论是谁,都会反驳的。 “即使是女子为皇帝,有了恭平郡主任职宗正的先例。你就一定能进朝堂了吗?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是虽然他们这朝女性地位已经大幅度提升,但多年来男主外女主内男尊女卑的思想已经成了惯例,想要入朝为官没有舆论压力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个世家还布满朝堂的年代,依仗的如果只是学识,可以说是万人过独木桥了。 “女皇能登基为皇,一是因为先帝子嗣稀少又年幼,二是先帝最后病重时期就已经让女皇接触朝政,只说当年三元及第的舒清晨,殿试的时候就已经是女皇考校的了。三是先帝遗诏亲传女皇为帝。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了。恭平郡主一是有一个郡王爹,二是拜当朝大儒国子监祭酒余大人为师,从小才名遍天下,三是女皇赏识。才能出任宗正之职。就这样,恭平公主婚嫁已经是出问题了。世家这一块根本是想都不要想。” “陆小辞你有什么呢?出身民家,犬子的名头也不如国子监祭酒大人那么响亮,就算有女皇赏识,只要有朝堂吐沫星子在,你想做官就难,难上加难!” “如果,我能考上会试的第一名呢?” 唔,有这样一个名头确实好办不少,因为当朝已经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了嘛!张家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但是婚配一事可就麻烦了,起码全国九成以上的男人是不会愿意娶你了。” 张六顺一听,乐了,没人跟他抢。“辞儿,没关系的,师父要你,轮不上那帮上不得台面的人。” 说完,张六吉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大哥,要知道他媳妇要是整天上朝议事考得比他都好,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不过也是,他大哥名次也高,对于状元什么的,也没啥太大压力。 张父则是看了张六顺一眼,冷哼一声,娶了个陆小辞回家,那他张家真是不要面子了!不过目前他不能跟自己这个儿子硬着来,容易起反效果,还是得徐徐渐进,反正除了娶陆小辞,其它方面,对于陆小辞,他觉得还是可以帮助的。 不料张父憋下了,陆小辞起来了。“师父说笑了,师父与我是师徒,怎能谈婚论嫁。”简直是感动的张父泪一把,汗一把啊!张六顺这么些年无论是胁迫还是求着都不肯结婚,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张六顺在等着陆小辞长大。可是你没收作徒弟,或者陆小辞安分些,还可以进入张家做个贵妾什么的,但是陆小辞是张六顺徒弟啊!礼法上简直和父女是一样的如何能结婚?这也就算了,毕竟在现在这条的实施力度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强,抬进来就抬进来吧!关键陆小辞她不安分啊!是个要考科举的女人,是个立志考状元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虽然说是钦佩她的才识和水平,但是这样的女人直白点说就是不守妇道!谁敢往家领!那恭平公主背后还有个郡王爹呢!二十多岁了都嫁不出去! 张父在那乐呵呵地想着美事,熟不知张六顺根本跟他不是一个频道。 张六顺只是暂时被陆小辞噎得哑口无言而已,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看重礼法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对那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公子哥们不满,导致自己现在在朝堂上还是树敌颇多。可是他不看重不代表他会强求别人不看重,陆小辞用这个礼法反驳他还真是一句话说不出口。只是已经确定了自己心意了,却被心上人亲手扼杀掉,让他着实有些苦闷。 第一百零三章:陆小辞高中解元 自从书房谈论后,张六顺就有些理不清自己追妻进程,打算好好缓缓,结果这一缓就缓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张家因为陆小辞在此次下场,自早早地就派人去等着看榜了,务必第一时间拿回喜讯。 张父、张六顺、张六吉,陆小辞,甚至于张六茅和张六书都在张六顺的这个小书房等待来报成绩的人。 “二弟在这里先恭喜大哥了,教出这么聪慧的徒弟,想必这次中举必有陆姑娘一份了。”张六茅不愧是张家四兄弟中最讨人喜爱之人,即使有那么多事情横在两人中间,今日兄弟俩相见也能如此熟练客套,笑着祝贺陆小辞。 “那就借二弟吉言了。”张六顺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输掉,虽然不如张六茅那么镇定自若,也同样是临危不乱。毕竟他才是张家用尽心思教出来的继承张家的嫡长子啊! 陆小辞悄悄翻了个白眼,虚伪!太虚伪了! 正想着,早前派出去的小厮就跑回来了。“大喜!大喜!陆姑娘高中解元!” 解元,也就是乡试的第一名,一般情况下,解元比参加过殿试的同进士都招人喜爱。所以陆小辞这次的成绩,足以抬头挺胸!不过陆小辞因为一直对自己的名次有个大概的估计,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没辜负师父。所以表情也没见多高兴,真正做到了宠辱不惊。 张父是这么多年过来的人了,只是摸着胡子浅笑,表达了对陆小辞这个成绩的满意,也没见多激动。张六吉和张六茅,一个真心高兴,一个真心闹心。激动的就只剩张六顺一个了。至于张六书,对此表示,跟我有什么关系! “解元!可没看错吗?”解元可是第一啊!这可不好考! “榜上第一个就是陆姑娘的名字,小的哪能看错?大少爷放心便是,估计一会儿就有朝廷派来的人庆贺了。” 确定了消息,张六顺更乐了,要不是顾忌这么多人在,陆小辞也大了,他一定是要把陆小辞举起来转好几个圈抒发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徒弟中解元了! “真给师父争脸!” 不一会儿,府衙报喜的人也来了,一路那是鞭炮齐鸣,锣鼓丰登啊!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张府所有的主子。张府的所有主子都知道了,张家有喜事了,下一代张家接班人的徒弟陆小辞考上了解元。对此张六顺继母有心表达一下自己的慈母胸怀和作态,想要把陆小辞叫进内室好好安抚一番,赏些珠花衣服什么的,毕竟女人心里眼里都觉得哪有姐不爱俏呢?不过临时抱佛脚在陆小辞这显然是行不通的,陆小辞早就拿着自己在定州时期的工资打赏了来报信的公公,并亲自去步家报喜了。 因为据那公公透信,步微尘这次考了第二名,稳压其它世家子弟,她去报信也不怕刺激到步家二老。 她人在燕州的时候,就拜了步家二老爷和二夫人为义父义母,此次来临都住在张家也就算了,如今考上解元了还不去拜访一番?那多失礼啊! 由于这次乡试张家的人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张老太爷都难得赏赐东西给陆小辞让她拎着去步家拜访。 且不说步家、张府这边以为参加的人考中,都喜气洋洋的。只是一场考试,有人名列前茅也必定有人落榜。韩府这次,韩家参考了七八个子弟,只有两个上榜了。其余遗憾落榜。韩深的大哥韩千忍不住问:“都有谁家的孩子上榜了?”不管你自己孩子考没考上,同僚家的孩子考上了你得祝贺啊!你得去随礼啊!哪能任由自己沉浸在自己儿子没考上的沉闷中呢?就算是心里羡慕嫉妒恨你也得憋着。 “高中解元的是陆小辞,张家嫡长子的亲传徒弟。”那小厮刚说完这一句还没等继续往下说韩深高兴地跳出来打断了。“你说陆小辞中了解元?” 按理说自己家子弟没考中,韩深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欢快的表情,但是韩深一听到陆小辞中了解元的消息,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那个曾经悉心教导过的孩子中了解元了,高中解元啊! “这消息属实吗?你亲眼所见?” “回三少爷,是,小的看得清清楚楚。” 被这消息一冲昏头脑,韩深也记不得自己和张家并不熟了。大喊着:“备礼,我要去张府!” 韩家一家人看着韩深乐得像个傻子一样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韩老爷冷哼一声,虽然女皇亲子发话韩深是帮其办事三年没回家。但是韩深到底是干什么去了韩老爷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实在的,要不是女皇在朝堂根基太稳,就凭女皇用他儿子去培养一个贱民胚子,他就气得想骂娘,想谋反。不过是一个泥腿子里滚出来的女娃,还值得这些人这么咋呼?真是没见过世面! “这死孩子,跑那么快,回来非收拾他不可!” 韩夫人和韩家兄弟姐妹叹了口气,明白韩老爷只是嘴上牛气一番,其实是不舍得打这个老来得子的。就算是他舍得了,韩夫人还不舍得呢!虽然有些埋怨韩深不顾韩千一家的感受。但是她们也不能说出什么教训的话,毕竟韩深自小就比较特立独行,在管教这方面他们从来也插不上什么嘴。不止是韩夫人和韩老爷和现在躺在屋里动不了的韩老夫人还宠着不准别人说韩深呢,更有韩深那张可以说破大天的嘴。你敢管教韩深?那你就等着被吐沫星子淹死吧你! 但是韩家一家没想到的是的是,韩深还没来得及去张家,就被金乌的人叫走了。因为韩深到张家时顺利被张六顺截胡了,说了一番陆小辞去步家了,总之现在不在府里。就算是在府里,也不能见一类的话,什么男女七岁大防,男女有别什么的巴拉巴拉。韩深气结,也只能准备礼物打算哪天偷着去。结果哪天刚出门就有金乌的人在门口等他了。 韩深单膝触地,道:“见过主子。” “免礼,这次喊凤鸣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那声音柔柔媚而娇艳,透过纱帐还能看到些女子的曼妙身姿。这样香艳的场景没带给韩深什么生理上视觉上的冲击,只让韩深觉得如身处冰窖之中,阵阵发凉。 “主子所问何事?” “我听说,张家最近很是喜庆啊!因为陆小辞高中解元,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还真是为难她了。” 韩深听这话,颇有几分意动,好像有什么信息可以整合,通过这些年女皇的回信和命令,通过女皇刚才则嘲讽的口气,韩深脑中灵光闪过,莫非? 第一百零四章:金乌的真实身份 他突然发现了一个规律,就是主子杀掉的科举考试的人才,基本都是寒门子弟,而且都是跟世家接触过的寒门子弟!舒清晨跟云家现在的二老爷可以说是拜把子兄弟,尽管云家都不觉得舒清晨这种身份配得上成为他云家人的朋友,但是架不住当时那云家二老爷一味崇尚舒清晨,也就听之任之了。主子本来是非常欣赏舒清晨的,还准许舒清晨还家接糟糠之妻,只是云家那二老爷一去送别,主子就在当天晚上下令干掉舒清晨了。 这么些年被杀掉的人一一在眼前晃过,韩深觉得他的判断基本是正确的了!只有步家和君华这样是先帝在时就启用的寒门子弟,投靠世家才没被主子当成是目标。 想到这,韩深的冷汗就更密布了,如今主子问这个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有心想对陆小辞下手了!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说才能打消女皇的疑虑。不对!陆小辞是张六顺的徒弟主子一直都是知道的啊!那么陆小辞被划分到张家一伙是所有人都觉得板上钉钉的事情!主子为什么现在才问陆小辞的这件事情,除非! 除非主子是把张六顺和张家分开对待!没错!张六顺从进入朝堂的第一天,支持的就是举有才之士,而不是出生就可以做官的腐败制度,依稀记得,要不是张家内斗太严重,张六顺的前途本来是一片大好的。 既然这样的话,就只能拼一下了。把陆小辞在张家所有的关系都拖到张六顺的头上而非张家。 “是这样没错,但好像只是张六顺在卖命吆喝,张家其它人好像并没有太积极。” “是吗?可是我听到的版本是张老太爷都鲜少的出面赏赐东西给陆小辞呢?” “主子说笑了,解元三年才出一个,金贵得很,陆小辞能中,张家上下给些面子也是正常的。” 倚在塌上的女子思考了好一会儿韩深的话,思考到韩深膝盖都麻了才缓缓道:“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好好的苗子,毁了太可惜了。现在都有些后悔呢!当初毁掉舒清晨那么好的苗子,已经十一年了,都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的才华。这个陆小辞,眉眼颇有几分像他呢!” 韩深紧握着拳头,舒清晨,舒清晨,那个名字简直就是他永远都磨灭不掉的记忆。他当时才十二岁啊!就逼着他去杀一个那么纯真,那么善良,那么有才华的人,他永远记得那时舒清晨的血喷在他身上的感觉,热烈带着可以吞噬所有的血腥,在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被染上了血红色,凄美的曼珠沙华一朵朵在眼前展开,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年,他始终没能忘记那晚,那个温和的舒清晨,那片扑面而来的血色。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被选入金乌,多么讽刺!金乌,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守护神兽。他们从小被选中,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这辈子只能忠于皇帝。如果敢逃跑或者拒绝,皇帝可直接下令,追杀十族!这条立于律法之上。他们主要负责皇帝交代下来的暗杀和信息整合,是从先帝开始创造的一个组织。先帝的意思就是把他们创造成只会服从命令的神兽,没有自己的感情,没有自己的欲望。先帝拼着巨大的压力创立了金乌之后,用金乌干掉了许多世家,所有朝中大臣,闻名色变。 “那,就没什么事了。对了,凤鸣,你在定州陪伴了陆小辞三年了吧。” 这话锋一转,韩深甚至注意到女皇直起了腰身,下意识就反驳性回答。“回主子,其实不满三年。” 只听女皇嗤笑一声,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韩深顿时冷汗密布全身,不知道事情还会如何发展。不料女皇下一句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足够了,正好步家有一个孩子不是考上了举人。趁着张家在宴席,你去打探下陆小辞和张家的意思,是不是要趁热打铁,在今年参加会试一举考下进士,然后来报给我。” “是!”女皇的命令,他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带着一身冷汗出了皇宫,韩深抬头看着那阳光灿烂的天空。真的是不可思议啊!无论这世间的疾病贫穷战争有多少,无论多少人的鲜血都染不红那个蔚蓝的天空。只要你抬头,你就能看见蔚蓝的一片,看见纯洁的白云,这样的纯净,这样的不容人破坏。 其实他的一生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在成为金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只能站在人后了。今日能够保全下陆小辞,其实应该满足了不是吗?想到这,韩深那二十多岁的脊梁无征兆地弯了下去。 宴席当日,来的人官职都不高,张家可以说是一枝独秀了,但是韩深突然带着他妹妹就冒出来了。也是扰得步家一惊,但是韩家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步家自然不敢耽美。韩深便领着韩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儿家进了步府。 进了门第一件事,韩深吩咐道:“小妹,你一会儿进内院,说不定能看到陆小辞……”还没等韩深说完,韩小妹先捂着嘴巴惊讶道:“哥啊!你不会真看上陆小辞了吧!人家才十一岁啊!你都二十三了。” 韩深扶额,完全搞不明白他这个妹妹的脑回路,天天不学好,竟然还来打趣她哥! “咱俩半斤八俩,谁也别说谁,我是二十三了,你也十八了吧!你也不嫁人。再说了你哥我还没那么大恋童癖,我是找陆小辞有事。” 韩小妹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那好吧!拜托我什么事?” “这样,你帮我打探下陆小辞在哪,我自己混进去,反正以我的武功被发现的几率小,要是约出来,在临都这地方说不定对她的名声有碍。” “啧啧啧!”都这么为人着想了,不过她不打算说破,爽快地点点头进内院去了,看也不看韩深一眼,韩深不禁怀疑,她真的听进去了吗? 因为这次的主角就是陆小辞,所以韩小妹都不用特意去询问,女人嘛!最不少的就是八卦心和攀比心,自有人问了陆小辞的行踪让韩小妹知晓。 当即,招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吩咐道:“你去告诉三哥,陆小辞在步家二房少爷的书房。” …… 得到消息的韩深凭着自己高超的演技,成功骗过一群等级不在一个水平面的一桌人,跑去上“茅房”了。 而被打探的陆小辞,此时就坐在张六顺和步微尘对面,两方隐隐形成对立的趋势。 “妹妹啊!你听我说,会试真的是人才百出,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万一你这次考中了同进士,你下次可是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了。你才十一岁,你着什么急啊!” 步微尘是徐徐劝导,无奈有个坑队友,张六顺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仗着师父的身份陆小辞都很听话的,所以这次陆小辞没听话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劝说了。硬邦邦干巴巴地直接说:“你不能去考会试!” 十一岁的少女,正处在叛逆期呢!张六顺这么一说,陆小辞急了。“凭什么!我已经是举人了!而且我是解元,我就要考!” “你!” 步微尘想捂脸,对手傻,队友也傻,这可真是为难死他这个聪明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到底考不考会试? 他每次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轻柔的温暖的去劝说陆小辞,无奈他这发小总是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横插一杠!这么说话,是个人都得去考!谁还没有点脾气不是。 趁着师徒俩怒目相视,韩深想着,看来三人是在讨论陆小辞要不要考今年会试的问题。步微尘说的非常有道理。就算陆小辞考上了解元,但是举人和进士考得内容不同,考进士你没有点阅历是不可能考个好成绩的。 所以陆小辞的水平,考上同进士的可能有五成,另五成才可能进进士行列。而且陆小辞今年才十一岁,就算再等三年,也只是十四岁,能考上进士也同样是天才是天朝从未有过的记录,所以大可不必着急。 但是女皇明显已经对陆小辞有些猜忌了。估计希望得是陆小辞赶紧考完试好决定去处。如果陆小辞继续和张家搅和三年,到时候同仇敌抗串通一气。女皇能不能在放过陆小辞就难说了。于是他一个翻身,进了书房。 “韩三少爷。”步微尘第一个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好看的给韩深行礼。张六顺则是直接脸都绿了,步府的人都在干什么!这治安也太差了!刚和陆小辞惹一肚子气这会儿全发作在韩深身上了。“不知你来有什么事?” 三人中唯一开心得可能就是陆小辞了,根本没注意到其它两人脸色不好的问题,欢快得跟韩深打招呼。“韩深你怎么来了。” 韩深捂着胸口,一脸憋屈。“还不都是你那好师父干的好事,我来看你被拒之门外,我只能用这种梁上君子的行为来找你了。” 张六顺怒道:“你还知道你是梁上君子的行为!”知道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得进来!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看战火要起,步微尘赶紧拽过张六顺。“消消气,大家还是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边说着边给陆小辞使眼色。陆小辞作为好徒弟也赶紧去扶住她的好师父。 “没错!没错!师父你先别气,坐下好好说。” 对于两人的行为韩深并不在意,大摇大摆地坐在空着的椅子上。“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讨论小辞该不该考这次会试的原因?” “你还敢偷听我们讲话!”张六顺刚被按下去的怒气蹭蹭蹭又上来了。看得步微尘极为无奈,偷听都偷听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再说了韩深也就是看他们两个为了陆小辞名声问题不敢声张才这么有恃无恐的。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这么想着步微尘决定无视张六顺的怒气,直接给他摁下,转头对韩深道:“那么韩兄的意思是?” “小辞应该参加这次会试。” 步微尘和张六顺愣了愣,万万没想到韩深的答案竟然是这个,陆小辞到是笑了起来。附和道:“是吧!这次不考又要等三年。” 看着陆小辞和韩深一副默契十足的样,张六顺终于是压不住怒气了,对着陆小辞大吼:“你给我闭嘴!” 吼得韩深都有些心疼,也忍不住起身说:“就算你是她师父,她也有追求自己目标的权利吧!你家住海边的啊!管那么宽!”一个没控制住,话多爱损人属性又出来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 “陆小辞的事情就跟我有关系!她都中解元了,凭什么不能考这次会试!”不考留在你们张家搅和三年跟你们串通一气惹女皇猜忌吗? 张六顺明显嘴皮子不如韩深利落,步微尘只得起身劝韩深,怎么也想不到,陆小辞还没劝明白呢!又来个韩深!明明是为陆小辞好,怎么这孩子就听不进去呢? 三人口战就此拉开,两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听得陆小辞脑袋都大了。“别吵了!考不考会试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去考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拦着我!” 一看陆小辞还执迷不悟,张六顺也是无奈了,道:“我是为你好!” 一句话,道尽了张六顺争执了这么长时间的无奈,陆小辞也是一瞬间眼泪冲上了眼眶。她自然知道她的师父是为她好的,要是其它学子,他师父管都不会管啊!她只是太想快些功成名就,回家看那些曾经瞧不起她人的嘴脸了。她有些等不及,而且她觉得她都中了解元了,考上进士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为什么她师父就非要拦着她呢? 看了眼一直支持她去考的韩深,陆小辞深感抱歉。之前张六顺用激烈的言辞命令也就算了,可是张六顺一软,她就坚持不住了,她妥协了,她真的妥协了。如果没有她师父,她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如今这件事情的争吵她相信也都是为她好。“好,我入学国子监,勤修三年,明年再战。” 步微尘和张六顺闻言,松了口气,韩深则是愣了。“国子监?那不是……” 报仇的机会来了,张六顺冷哼一声。“早在三年前女皇就说过了,只要辞儿考上举人,就可以破格进入国子监。” 韩深……这么说女皇难道也是希望陆小辞等三年再考的?那他刚才是干了什么? 不过没有人会管他愣不愣了,陆小辞忍痛做了决定张六顺正安慰呢,步微尘看没自己什么事也就开门要走了。 “那么,我先走……唔!” 步微尘本是想开门走回去找他亲爹的,结果门一打开就摔进来一个大活人!下意识伸手去接,触手便是柔软的女性身体,步微尘慌忙撤掉手,用整个身体给摔进来的女孩儿做了个人肉垫。 如此大的响动,惊动了屋内三人,张六顺和陆小辞一脸懵得看着来人,心想今天这书房还真是外客不断。韩深则是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小妹!你怎么跑着来了!”韩深则是直接就吼出来了。 韩小妹听到自己哥哥的叫声,有些讨好得笑着抬头。“三哥,我是来找你的。” 声音落后,步微尘的痛呼声响起。众人往下看,原来是韩小妹想抬起头,直接用手作为支撑,细嫩的手掌“气势汹汹”呼到了步微尘的脸上,步微尘这个人肉垫子,脸被韩小妹作为支撑给呼上了,腹部承受住了韩小妹整个人的身体重心。韩小妹慌忙爬起来,想要道歉,一看见步微尘那张脸,她愣住了。 好似心房被不知名的物体轻撞了下,带着羞涩和激动。无数次幻想自己未来会与什么样的人结白首之约,今日见到步微尘,韩小妹觉得,这就是她命定的良人! 步微尘的脸可以说是精致的五官完美得融合,而且步微尘虽然在自家父母面前是个大男孩,在外人面前可是温润如玉。最是小女生喜欢的类型。韩小妹此刻的心声不停的循环。整个人都有些呆愣。 “小妹你发什么愣,还不快给步兄弟道歉。”韩深则不忍再看自家妹妹那傻样,直接开口打断了韩小妹的愣神。 第一百零六章:韩小妹怦然心动 兄长的声音终于让韩小妹找回了思绪。“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步微尘捂着发红还有些轻微疼痛的脸,回道:“无妨,姑娘不必太过介怀。”就算是在严重的伤他也不好意思去责怪一个女孩儿家啊!只能暗认倒霉。 一点都不怪罪,即使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给当成支撑点,也是一点不怪罪。韩小妹看着步微尘,下意识脱口而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今日冒犯之处,小女子日后一定补偿。” “呵!不必了,不必了。” 尽管说着不必了,当在参加其它学子庆祝榜上有名的宴席时,步微尘收到韩深臭着一张脸扔过来的香囊时就反应过来了,那天韩小妹根本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韩兄,这样于理不合吧。”哪有用香囊当赔罪礼物的!这……这以后被人看到还以为是私相授受呢! 这边步微尘不乐意着,韩深更不乐意了!“你别叫我韩兄,你比我大,我担待不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香囊这种东西是不可以随便送给外男的,与女子闺誉有碍。但是韩小妹怎么说。 “被人发现了,正好,就说是我绣的,我就嫁给他呗!” “韩楚楚!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我韩家正儿八经嫡系的女孩儿!就算是庶女,你也是记在我母亲名下的同我韩家嫡女一般。更别说你还有清平县主的封号!他步微尘是什么!父亲这辈子也难上三品以上的官员了,步家既不是世家,也不是勋贵。一个靠着张家苟延残喘活着的人!他就算是步家二房唯一的宝贝儿子,他也配不上你!你十八岁的大姑娘想嫁人了,明天你哥就拿画像回来给你看!步微尘不行!” “哥!”即使她和她三哥关系再好,她也听不得她三哥如此辱骂步家。 “哥,他今年都考上了举人了,还是第二名呢!就算我记在母亲名下,可我终究是个庶女不是?世家嫡系的子弟哪会娶我这个高龄待嫁女了!清平县主算什么,连点封地都没有,只不过有个固定银钱拿罢了。放在勋贵人家这算个什么啊!步微尘就不一样了啊!我调查过了,他长到二十五岁,家中都没有通房。而且步家二房的二老据说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有这种公公婆婆,我日子多好过啊!” 韩深痛心疾首,指着韩楚楚的鼻子道:“你真是疯了!疯了!步微尘他考上举人,他连陆小辞他都没考过!一个十一岁的女娃他都没考过,有什么值钱的!你是我们韩家这辈嫡系唯一的女娃,要不是你自己不同意,你的婚事怎么拖到你十八岁了还没着落!贬低你自己去抬高步微尘!我韩家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嫁去步家那种不入流的官家侍候人家父母的吗!” “哥!我们别扯那么多,你帮不帮我送,你要是不帮我送,我就去找其它小厮帮我送!” “你!”韩深无奈了,整个小厮送这私相授受的名头是跑不了了,他只好亲自来,还被迫答应在今天替两人见一面,让韩小妹当面表达谢意! “唉!韩兄少年英才,道句韩兄乃我心甘情愿。” 本来呢,这只是步微尘说得很正常的话,毕竟他一个小官家庭的孩子他敢得罪韩家嫡三子吗?难道要说你喊我哥?毕竟两人都没官职在身,就韩深还有个风荷居士的称号,喊了自己没有称号韩深喊不出岂不是尴尬。不过这么识时务的做法放在妹控韩深眼里,那就是脊梁都挺不直的软蛋! “就你这样的娘娘腔!真是!哼!跟我来。” 步微尘……不是他怎么了?莫名就被说成了娘娘腔不说还得跟着这个骂人的走。凭什么啊!好吧凭韩深是韩家人。无奈,跟着走了。 “韩兄,这是我人家后院把,这……”你一个大男生你进后院你好意思吗你!还领着我进! “怎么?有啥秘密这么怕看啊!” 跟这种不讲理的人,步微尘放弃理论。“不敢不敢!自是不怕的,不过这后院女眷……”女眷撞见了毁人名节啊! “放心吧,我把风,惊动不了后院的人。瞅这家这屁大点的地方,要不是……老子都不惜得来!” 你不惜得来你别来啊!谁求着你来了!步微尘面上笑着,心中想诅咒韩深家祖坟!还把风,怎么搞的他要私相授受一样! 正想着,就见韩小妹,从一旁角门偷偷跑进来了。过来的时候一掌拍飞她亲哥,红着脸站在他对面。“步……步微尘,上次……上次,有劳你……你接住我。不然我那一摔估计是要破相了。”越说头越低,低到不能再低了,韩小妹又把头抬起来。“你也知道,容貌对女孩子家很重要了。”说着说着头又低下去了。 此时步微尘心中有些小波澜,尽管不大,但是确实是有。毕竟韩小妹的长相绝对是出挑的。水汪汪地杏仁眼配上细长的远山眉,一身皮肤细白如瓷挑不出一点瑕疵。十八岁的女孩,无形中就带着些女性韵味的美。这样的美女羞羞答答地站在你面前,是个男的,他都没法不起波澜。 不过步微尘很清楚他和韩小妹的差距,一个是依附二等世家活着的,父亲只是正四品的寒门子弟。一个是一等世家正派嫡系的姑娘,还有着清平县主的爵位。他们身份绝对是不相配。 “韩姑娘无事便好,微尘皮糙肉厚的,能给韩姑娘当个人肉垫子也是荣幸了。” “不……不是的,你……你很好的。你人真的很好,不是……不是荣幸。”从进来看见步微尘之后,韩小妹就觉得自己嘴像是被缝上了一样,说话都吞吞吐吐的,心里有些急,可是一想到站在对面的是自己这么多天心心念念的人,这话怎么也快不起来。 韩深看不惯韩小妹那磨磨唧唧的样。出声训斥。“行了,看你那磨磨唧唧的样,跟这小白脸话也说完了,香囊我也给他了。你赶紧跟我回家吧!” 本来还羞涩的韩小妹闻言瞪着韩深,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无奈自己杀伤力太弱,根本比不过战斗值快要爆表的韩深,被韩深直接就拖走了。韩小妹着急地朝步微尘喊:“我们下次再见啊!” 步微尘笑了笑,心中有点怅然若失,只听见韩深气急败坏道:“见什么见!小白脸有什么好见的!” 是啊!他的身份,是配不上的,在人家眼里,只能当个小白脸。想起韩小妹那水汪汪地杏眼,韩深强制压下心中绮念,既如此,还是别空想的好。 第一百零七章:消息传回常青村 步微尘平复下心情回到了宴席的主桌,坐在了步校尉的旁边。 “唉,韩家的那个三少爷叫你什么事啊!”步校尉喝着喜酒,赞叹句主人家的大方随口一问。 步微尘脑中立刻闪过韩小妹那羞涩的话语和绯红的脸庞,呆了呆始道:“哪有什么事,无非是想管我要些话本子罢了。”说完步微尘一脸淫荡的笑。“怎么样,用不用兄弟我送你两本!” 话本子指的当然不是普通的故事,在他们这个贵族圈中,话本子有一个特指的含义,春宫图!步校尉脸色都涨得有些红,也不好意思继续问步微尘其它事情了。到后来才发现,韩深乃是风荷居士啊!画技不比步微尘好上许多!作什么特意把步微尘喊出去要话本子?末本倒置嘛!他又被他这个弟弟给甩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步校尉没有心思再去跟步微尘说话便起身去找了自己在军营中的兄弟—盛鬼卿。 按理来说盛鬼卿现在的大头兵的品级是来不了这种宴会的,但是他是步家嫡长子带来的人,人家自然也不会怠慢。 “你怎么了?也心事重重的?”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心事重重的,步微尘是这样,盛鬼卿也是。 盛鬼卿从宴席桌上站起身,对着步校尉一板一眼的答话,但不难听出,刚开始还是有些发愣。 “啊!听别人说校尉的弟弟考了第二名呢!”第一名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是他心中思慕很久的姑娘。 也许是关系有远近,别人说这话步校尉只觉得是句客套话,但盛鬼卿说这句却让他由衷地感觉兴奋。“对啊!要不是上次跟你说得那个天才小女孩,这次的解元就是我弟弟了。” 语气中颇多遗憾,虽然第二名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但是能中解元不是更好吗?那个陆小辞虽说是步微尘干妹妹,算起来也是他妹妹,但毕竟是面都没见过的人,好的机会当然是留给自家亲弟弟比较好一些。 “那,那位解元今天来了吗?” “她是我弟弟的干妹妹啊!自然是要来的,不过我不知道他在何处。不对!鬼卿我发现你很是关注这位姑娘啊!就算是同乡,也不应该这么关注吧!说,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例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金钗布裙对剪窗烛啦之类的。步校尉此时的笑容和刚才的步微尘分毫不差,只能说真不愧是亲兄弟。 不料盛鬼卿一脸正义道:“能有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比较关心罢了。校尉你平日里怎么拿我开玩笑都可以,别拿人家姑娘的名声说事啊!”虽然他是挺想有什么什么的。 平时只有步校尉训盛鬼卿的时候,哪有盛鬼卿反过来训步校尉的时候?步校尉一下子被说愣了。直到盛鬼卿反应过来面带尴尬走了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嗨!这个人!还知道姑娘家名节了!”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一抬头,正好看见王家人。他突然想起刚才父亲跟他说的话,因为西山大营势力被王相一派压得死死的,所以他父亲想要把他调到左右羽林军了。 左右羽林军上面几个已经上了年纪了。他去了说不定能拼个什么来。而且如今女皇的大儿子蠢蠢欲动,女皇又明显偏心女儿。那么左右羽林军和女皇近身侍卫这些人是马上要攒功劳的好时机了。正好张家风头正盛,这个时期说的话那些世家也能给个三分颜面。 那么他是不是要把他这个心腹爱将一起带过去呢?盛鬼卿的眼神一直以来都如他刚见的时期那么坚定,那么纯真,踏踏实实干事的人。武将有这样的下属,应该是很幸运的吧。 他决定晚上跟他爹和二叔商量商量,争取带着盛鬼卿一起调到左右羽林军。 这些天举办宴席的家庭不少,中举的人虽然是以临都,鲁州最多,但是各州也总有一两个争气的。燕州就是如此,虽然陆小辞并不打算回燕州大办宴席。但是不代表其它的人不关注。消息自然而然就这么传回了燕州。 村子里的人整天没什么娱乐项目,对于各种八卦都不放过,更别提这三年一次的乡试了。众说纷纭,说书的都讲这次的大考可谓天纵英才,个个文曲星下凡不过皇榜传下来的内容,高中解元的正是常青村陆小辞。这下可把常青村的人乐坏了。他们村真是人杰地灵啊!竟然能有陆小辞这样出生在常青村的天生神童。 正好粮食已经收过了,一堆没事干的妇女随便找个大叔扎堆开始说道。 “这陆小辞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这孩子不是池中物了。”宋大娘完全记不住自己每次去草堂都是去看张六顺的。 刚说完宋大娘就被旁边人推了一把。“得了呗,陆王氏欺负陆小辞的时候你没少去看热闹!” 本来宋大娘还想反驳一句,一听这话,闭上嘴巴也不辩驳了,大家又是一阵笑闹。 突然有一人说:“别说,这天才真是不一样,想想陆小辞,在常青村的时候甚少出门,不跟其它人玩,每天就在六顺大夫那个草堂里啊摆弄草药和看书。是真的能自己下功夫。” 一番话听得其它人纷纷点头,可不是吗!熟不知,陆小辞是每次割猪草的时候总有小孩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没爹没娘的孩子才不愿出门跟别人一起玩的。 一群扎堆的妇女,说起话来自然一点都不会注意音量,结果正好让路过的陆宋氏听了个正着。 陆宋氏没想到只是回趟娘家就能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赶紧回家就跟陆二说了,说完还感叹:“你们陆家还真是出了个好苗子。现在你外甥女都是举人老爷了。” 陆二笑了笑并不接话,陆宋氏满眼的羡慕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可是他们有什么脸面去呢?孩子从他妹妹那抱回来的时候,陆大本着要面子的原因要回去养了,没用他搭过手。后来陆小辞都是已经上学堂了才被里正判给他,他想着既然驳了他大哥的面子,那就好好照顾吧!结果六顺大夫对于陆小辞的事物一应包办得很好,其实他只是提供个住的地方,过年的时候还因为儿子回来把人给撵出去了。 你一天没管过孩子,如今孩子功成名就了当举人老爷了你就想去临都跟着享福,这脸面往哪放?陆宋氏看着自己当家的并不接话就明白了,暗叹了声你不去自有人去呢!也不在讨论这个事情。 事实证明,陆宋氏暗叹的一点都没错,陆王氏和陆大听说陆小辞中了解元了,心中边感叹这死孩崽子有这么好的运道边合计着去临都捞点好处。 第一百零八章:入国子监有困难 “当家的,没想到这个死孩子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让她当上举人老爷。这以后可不就是享清福了吗!”陆王氏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撇嘴,陆小辞那孩子,死犟!不懂得说好听话不说,还万事要尖跟家里关系不好,竟然能碰上这么大好事?举人老爷啊!就跟轩墨书院那个叶山长一样!而且陆小辞考得比那叶山长还好,说什么解元!她们家志山那么聪明,叶山长不免束脩收,真是没有眼光,难怪考不过陆小辞这样的人! “是啊!不过这孩子,考上那个什么?什么解元,好像是举人老爷第一名吧!也不知道带个信回来,真是白养她这么多年了!”陆大和陆王氏夫妻多年,思想回路基本一致。 “可不是嘛!养了这么多年还落了埋怨,这次她当上举人老爷可没有我们享福的份了。”陆王氏看出陆大的想法,估计刺激陆大说。 没有享福的份?那怎么行?这对陆大来说可是晴天霹雳啊!自从陆小辞考上解元的消息穿回来,陆二和他们一家出门都会看见村里人,镇上人的笑脸啊!道句:“您外甥女真有出息!”这可给爱面子的陆大高兴坏了。如今听陆王氏说享福没份?这怎么行! “我是她亲舅舅!她不给我来个信说她考上举人了,就是她不对,如今当上举人老爷在临都过上好生活了,就应该接我们去临都享福!不接我就去找临都去!我看她这个举人老爷收不收留我!亲舅舅要是都能赶出门外,我看她这个举人老爷到底要不要面子!” 陆王氏眼前一亮,对啊!听说他们这种当官的最在乎名声了。她们是陆小辞亲舅舅,亲舅母,陆小辞理应奉养他们嘛!再把陆志山和陆花花都一起带去,有举人老爷罩着,找个好姻缘,她们家也是大户了!唉,这么想想,这么多年跟陆大耗下来还是不错的。 不过陆王氏马上又想起来一件事,对陆大道:“可是当家的,马上就要秋收了。那可是播了一年的粮食,沉甸甸的,我们现在去临都谁来收啊!陆二还不知道去不去占便宜呢!” 这话说陆大心坎上了,具体说是所有种庄稼的人都是如此,认为天大地大不如粮食大。他们从小就在地里混着泥跑,帮助大人插秧播种。这是他们从小就会的技能,也是能吃一辈子的技能。他们最欢喜的时刻,就是秋收!即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只要摸着沉甸甸的麦穗,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去享福,陆大是千百个乐意的,可是要放弃粮食去。陆大心里就有些犯别扭了,这粮食可是从去年冬天就开始忙活一直到现在的啊!而且他也抠,那么大亩地就他和陆王氏慢慢干,陆二和陆宋氏则是偶尔累了雇个短工!感情自然不能跟他比。说不定陆二就能放弃粮食去呢! “把这茬粮食收完,我们在地里沃沃肥,就去临都找我外甥女!” 地里粮食的活,陆王氏辛苦的可不比陆大少,她也不想现在就放弃,当即点点头。然后就听陆大继续说:“还有,你去二弟家透个风,就说要出发去临都的话一起去,切莫我们收粮食呢!他们去临都享福了!他们那粮食我们收还收不完。” 一听是这事,陆王氏来精神头了,她跟陆大想法不谋而合。“放心,我一会儿给孩儿做完饭就去。” “行!今天高兴,我得去买点肉!” 一听说要买肉,陆王氏眼皮直跳,心肝肺都纠结在一起地疼,不过想想今年冬天就可以上临都找陆小辞享清福去了。也就忍痛答应了。 这边常青村两人是想得异常美好,熟不知他们走的时候就遇到了困难,而陆小辞更是根本就没拿两人当回事!当初养她的时候拿她当苦力,现在想让她孝敬了!晚了! 她现在常青村联系得只有盛鬼卿一人了!如果张六顺也算常青村的话就两个。她现在正忙着入国子监这个事情呢! 虽然是女皇亲口许诺过,她本身也考上了解元。但是国子监祭酒是二等世家出身的余老爷子,跟张家对于官员资源的问题偶尔就有些抢夺,自然是不怎么看好由张家带来的陆小辞。 “既然来了,就入人学吧!” ……他张家老爷子可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入人学?那他张家还要不要面子了? “余叔父!当初去我是在地学上课的,我徒弟比我当时的学问可能还强些,为何要入人学而不是地学?” 国子监祭酒大人可是国家教育的领军人物!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谁来了都得尊称一声。恭敬的态度见的多了。对于张六顺这种忍气吞声那是非常不感冒。 “不愿意入啊!那可以去别的地上学,不是说这个不守妇道的陆小辞还去天府贡院当过先生吗?继续去天府贡院吧!”余老爷子淡定地把话说完,静等张六顺和陆小辞发火,他正好就有理由不收了。 张六顺果然中计,脸色憋得通红,拳头握得紧到声声作响。“你不要欺人太甚!” 陆小辞心里也是不舒服,可是也不想她师父因为她得罪人,拽了拽张六顺的衣服,轻声道了句。“师父!”顺便摇了摇头。 “请问我为什么不能入地学?” 一个小女娃自己站出来的勇气,和没有丝毫怒气的询问,这就让国子监祭酒都多看了她好几眼。不过她也并不为此骄傲和开心。 之前去的学堂,无论是轩墨书院还是天府贡院,无论是叶山长还是韩山长,每一个都表示出了对她的欣赏,每一个都对她很友好。这是她第一次在学堂这种地方跟山长碰壁。即使这个山长是国子监祭酒,国家公职人员,她也差点克制不住怒气。 可她和她师父不同,她师父从小就是家中嫡长子,被人捧着长大,听闻国子监祭酒话里话外损人的话感触自然没有她深。她从三岁起就在陆大和陆王氏这样的人手下过活了。所以对这明里暗里骂人的话不知听过多少,所以她即使小,还可以压住怒火好好问话。 国子监祭酒惊异地也就是这点,难怪这女娃能先后让张六顺、女皇纷纷为她破例,能忍,有才,以十一岁的年龄考上解元,目前为止,没人能做到。不过再多的好也掩盖不了张家和余家抢地盘的事实。 “你姓陆,如何进地学?要知道地学可都是世家子弟!老夫从未听说过有姓陆的世家。” 第一百零九章:步微尘朋友?不见! “我是张家嫡长子的徒弟,进不了地学难道是想说张家已经不是世家了吗?《氏族志》上黑纸白纸写着张家的名字,而且张家排列也不算低,为何我不能入地学?” 国子监既然分了天学、地学、人学三个等级,那么三个等级无论是师资还是教学资源都是逐级递减的。陆小辞在经历了天府贡院和轩墨书院两家学院对比后,清楚的知道,教学氛围环境还有教学资源师资力量的不同能极大程度影响学生成才。这也是她童生试无缘榜首,乡试却荣升解元的原因。 地学和人学,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皇商,民众子弟,按照她师父所说的,教授的内容都不一样,到底去哪个毋庸置疑。 “你不姓张!” “《氏族志》是指的一个家族吧!祭酒大人!” “是!”这当然无法反驳 “十族之内是不是包括师徒关系!而且我是女皇钦点进国子监的。进地学岂不是正好。又不违背十族的律法,又能顺了女皇的意思。” 国子监祭酒做了这么多年教育了,他自认有一双慧眼,知道什么样的学生能成才,什么样的学生日后难以有出息,他看第一眼就差不多认准了。可是这个陆小辞……要不是她的个子确实不高,样子确实不大,他都要觉得十一岁是谎报年龄了。学问不用说,可是陆小辞能带给其他人不止是她的学问。 十一岁便能在这样的逆境下有理有据分析利弊,不用说别人,他那大孙女余灼华就不行,除了算数长了个脑袋其他方面简直是没长脑袋。他想起同僚中有人说陆小辞可能成为第一个寒门出身女子入朝为官的人,比恭平公主还要强些,他本来还不信。可今天经过这两次仔细琢磨,他信了!十一岁就能如此,他简直不敢想象等陆小辞及笄之后到底该多聪慧。 先帝设国子监的时候,世家因有家学或者说就是排外,很少有人送孩子来。反倒是勋贵以为能和世家相处蹦高往里送。后来是勋贵和先帝一起施压,世家子弟这才蜂窝一样入学。即便入学了,两派也是有比较明确的分界线。他今天要是直接放了陆小辞进地学,就算有女皇的手令,恐怕世家心里也有隔阂,这样的话,不如就让世家送两块敲门砖,这样对大家都好。 “既然这样,取到女皇让你进地学的手谕加上三份除了张家以外的世家推荐信,你来参加考试,过了我便让你进!” 女皇的手谕和推荐信?女皇的手谕是本来就有的,世家的推荐信,还得除了张家 陆小辞抬头看着自己师父,想让张六顺拿个办法。张六顺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自己舅家虽然是末落世家,也算是世家。四弟的媳妇跟自己舅家一样的境况,应该求上一求也能写了。第三份……不如就让韩深去弄好了。想到这,张六顺点点头。陆小辞接到指令道:“那么我和师父下次再来看望祭酒大人。” 国子监祭酒闻言做了个送客的礼节动作。“慢走,不送。” 两人便退出了国子监,一回家,张六顺随即让人送信给舅舅家,顺便让小厮把张六吉喊过来。陆小辞知道张六顺这是在替她奔波,也不打扰,直接就走了。 “大哥,您找我什么事啊!”张六吉很明显是午睡睡得好好的被拽起来的,睡眼朦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行礼都比往常敷衍了许多。 要不是从先帝开始打击世家开始,世家自身也开始堕落了。这样的礼节搁在祖宗辈,是要直接拉下去二十大板啊!不过张六顺也没兴趣打他四弟,还要求人办事呢! “你媳妇是河阳金氏的小女儿吧。” 一句话,张六吉清醒了,不是,大哥那是你弟媳,你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啊!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大哥你……你找她有事?” 想了想还是补了句。“大哥,兄弟妻不可欺吧!” 刚说完,张六吉就看他大哥眉毛都拧得不成形状了,吓得更厉害了。偏偏这时候他大哥还一拍桌子,大声道:“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我……我……我” “行了,你别我了!我直接跟你说了吧,让你媳妇家里给陆小辞写封入国子监的推荐信。注明是入地学。” 张六吉的心落下了,啊!就这事啊!只要不是抢他媳妇怎么都行。“大哥你放心吧!四弟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张六顺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两封推荐信到手,张六顺想了想,出门上马,目标—韩府! 此时的韩府内,韩深正和韩小妹掰扯呢! 韩深一把抢过韩小妹拿在手中欣赏的画像,一看,果然是步微尘。顿时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盒一样,五味杂陈。他从小到大捧在手掌心上的妹妹,就被步微尘那个身份低贱,没什么本事,只有一张小白脸的人当个肉垫子就拐走了? “你竟然用三哥教你的画工去画一幅男人的画像!你脑子里还有没有点廉耻?绿叶呢?她就是这么侍候主子的?让主子整天朝思暮想那些野男人也不管管?把她给我撵回家去!” 韩小妹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听了韩深这怼完心上人再怼贴身丫鬟的话那还能顾念其它。站起身子就要把画夺回来! “你把东西还我!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他温润如玉翩翩公子,比你这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人不知道强多少倍!还有,绿叶怎么了?绿叶是现在我身边跟我最久的丫鬟了。你要是跟把她送回家!我就再也不给做衣服了!” 韩小妹自小是被韩家当嫡女一般养着的,琴棋书画,女工厨艺样样精通。那些绣娘做的衣服精美有余,用心程度到底差些。韩深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韩小妹一手包办的,好看又舒服。可以说这是他们兄妹俩感情如此好的主要原因。故韩深听韩小妹说他还不如步微尘!一个丫鬟在他妹妹心中都比他重要,画也不抢了,甩袖就走! 为了他的衣服,他就忍一忍,韩小妹瞅都不瞅韩深这副做派,继续欣赏画作。 韩深偷偷回头看到这场面气得不行,边走边念叨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想到这妹妹最后还真得便宜步微尘! 正走着,就见有人来报:“三少爷,张六顺求见。” 什么?张六顺?步微尘的好朋友?“不见不见!” 不对,张六顺是陆小辞师父!臭着脸喊回那小厮。“把人给我带进来!” 第一百一十章:奸情开始曝光了 看在陆小辞的面子上,即使韩深怎么想步微尘是拐跑他妹妹的人,而张六顺和步微尘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还是给面子同意了,并承诺那封推荐信明天就会派人送去张府。 但作为一个好哥哥,韩深觉得他得跟张六顺商量一下,谁不知道啊!步家跟的是张家。所以张家的态度很大程度决定了步家人的地位,如果步微尘升一升,他也不用跟他小妹黑脸不是。 “我听说,你和步微尘是很好的朋友?” “微尘小我两岁,跟我是一起长大的。”由于韩深答应得痛快,省了不少事,张六顺也就耐着性子详细回答。 毕竟世家对于一个寒门子弟进入自家孩子的学习空间是有抵触的。自己舅舅和四弟那都是亲戚,说什么也不好驳了自己的面子。但是韩家不同,张六顺知道,要不是因为陆小辞,韩深不会答应得这么痛快。虽然很不爽,可是事实他是承认的。 “那张兄再登一步就可以做到九卿之位了,作为一起长大的步微尘,才将将考上了个举人。真是世事无常啊!” 一个大男人,没事感叹什么世事无常啊!张六顺听完韩深的话有些懵,将他和步微尘的成绩拿出来说,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呢? “其实步贤弟相貌俊美,仪表堂堂,配上个世家女也是不错的了。” 这个意思莫非是?韩家有旁支庶女想要和步家联姻?张六顺大脑瞬间转了起来,上次跟王相党派一争,其实张家现在在朝堂有些势弱,如果能和韩家联姻的话…… “六顺也觉得,微尘这些年有些贪玩,回去必定会好好管教。这次会试便让微尘下场试试,拿个好名次准备娶媳妇吧。毕竟微尘已经快而立之年了,这个年纪再不娶,别人以为微尘有什么隐疾呢!” 韩深点点头,这个张六顺很是上道啊!真不愧是小辞的师父! “不知步家可有看好的姻缘,待恩科取得个好名次,双方小定什么的可以先不说,提前通个气儿也是不错的。” 这下可为难张六顺了,韩家传承比张家还久,旁支庶女可是以十几,在扩远点可是以几十计数啊!就算是五服以内,他也记不过来。 “那,韩兄的意思是?”你家那房的姑娘啊!你也提前透个气儿啊! 这回轮到韩深为难了,直接说他妹妹,这也太不矜持了。再说了他妹妹整天朝思暮想的,步微尘肯定也想了。要不是步微尘勾搭他妹妹,他妹妹怎么会这么不守妇道!不对,这么勇敢的追逐爱情。 “我觉得那还是得看本人的意思!” 呦呵!张六顺乐了,合着还是两人彼此都看对眼了?那就更好了!当即笑着回:“那是自然,回去我便问问微尘。” 于是韩深满意了,张六顺也把事情办完了,步微尘也找到未来伴侣了。皆大欢喜!就是不知什么时候陆小辞能在情爱这方面开窍,他能压住张家其它人。这样他的人生才算是真正圆满了。 挑了个时间,他和步微尘一起在酒楼吃饭,两杯酒下肚,张六顺旁敲侧击的问。 “最近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啊!” 步微尘愣了愣,心仪的对象?张六顺从来也不是那八卦的人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开什么玩笑,自然是没有的。” 说完,面前的酒杯又被张六顺倒满了,就见张六顺用比较调笑的表情说:“咱俩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心仪的对象快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参谋参谋,你都这么大了。该娶一个了。” 步微尘:“……”他发小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逼问起这件事?”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娶妻,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张六顺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他大哥比他还一岁呢!不是也没成亲,再说了张六顺自己都没成亲的人也好意思跟他说这话!“唉!你还不是没成亲。别整长平公主啊!你徒弟上次还问我长平公主怎么回事呢!” 长平公主,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张六顺的噩梦一样,他名声一臭就抛弃他不说,还扬言看上了韩深!这根本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两人真的是一点夫妻情分都磨没有,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只给长平公主一些金钱的赔偿了。反正张家卖药的,不缺钱! “你别跟我提她。我徒弟问你什么了,她怎么知道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跟她实话实说了,她就说了句看不出来就走了。” 这个问题有些烦躁,还有正事要办的张六顺赶紧转移话题道:“唉!我都知道了,人家姑娘家里都有人跟我透口风了。你到底看上那位姑娘了啊!” 步微尘……“不是,我有喜欢的我怎么会瞒着你呢!我真的没有啊!” 张六顺……莫非韩深骗他?也不可能啊!直白点问:“那,你最近有接触过韩家的姑娘吗?” 问完,张六顺仔细观察步微尘的反应,愣住了!有戏!发愣的步微尘全然不知道张六顺那八卦之心已经燃起了,自顾自的想起上次在张六顺书房,不小心触碰到的专属女子的柔软;想起在自己的宴席上,那精美的香囊和女子羞涩的脸庞。 眼前自己发小的手闪过。“喂!兄弟,想起谁了?” 他低头呢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啊!到底谁啊!”张六顺的好奇心已经快爆了!他刚从还以为韩深骗他,如今看来这绝对是有事了!对于谁能勾走他这已经单身二十多年的发小的心,他想的已经满脑子都是韩家女子的身影了。 岂料他还在想呢,步微尘先恢复常态了。“此事万不要再提。” 张六顺急了,“不是,韩深已经跟我透过口风了,还说让你参加这次恩科考个好名次。你明明也想着人家姑娘,为什么说不要再提了?” “韩深做不了主。” “韩深可是韩家嫡系的三少爷,她有什么做不了主的。”韩深都做不了主,难道请韩老爷子做主不成? “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健在,何谈兄长做主这一说?” 联想起步微尘刚才的反应和现在的话,突然想起他的书房发生过的事,张六顺否定了所有脑中划过的人,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莫非是韩楚楚?”不会吧!韩楚楚可是韩家这辈子嫡系唯一的一个姑娘,虽然是庶女,胜过其它所有韩家嫡出的姑娘!配个王爷当王妃都是可以了,他发小这身份…… “我并无这个意思,可能是韩兄误会了些许,你待我解释下吧!”他没有这个福分,就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大皇子怒极癫狂 这话说完,什么喝酒的心情都没有了。步微尘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张六顺在后面怎么喊也没回应。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不给张六顺面子。张六顺想,也许是真的自卑了吧! 心爱的姑娘却因为身份不能相伴身旁,确实是让人很头疼。 谈话不欢而散,还好第二天便是陆小辞进国子监的日子了,张六顺才又露出了笑脸。细心打点陆小辞用的东西。至于丫鬟装的……都撇出去撇出去! “一转眼,我家辞儿都长这么大了,如今还要进国子监读书了。”他想起三年前在书房张父说的话,对于陆小辞进国子监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总比她直接去考试好的,考好了在这朝政动荡不安的情况下招人眼,没考好,这同进士的名头就压一辈子在身上,这对文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与此不同的是,看着那个勤勤恳恳的身影,陆小辞感觉,时光好像被拉回了五年前,她刚刚拜师的时候,六顺师父就是这样,一边帮她置办东西,一边帮她收拾。将她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变成可以上学堂,可以考科举的才女。 “师父,你真好!”陆小辞笑嘻嘻接过张六顺打包的东西,脱口而出。 张六顺现在属于正在追妻路上,而且这个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领悟男女情事,所以他是得了便宜就卖乖。听到陆小辞的话道:“才知道师父我好啊!那你打算怎么报答你师父我!”以身相许什么的他都是不介意的。 “哪有施恩图报的,师父越来越没做夫子的派头了,这样下去枉为人师啊!”说完还一副嘿嘿直笑的模样,气得张六顺狠狠拍了她两下背才消了点气。不过到底就用了丁大点的力气。至于张六顺刚升起的那些情爱什么的想法,被陆小辞这一打岔,啥都没了。 “就你这不听话的徒弟,换谁,谁也不要!” 陆小辞骄傲得一伸脖子。“才不是嘞!谁不夸我是小天才,愿意收我的多了去了。” 这一副傲娇的模样看得张六顺直想笑,刚想在上去再收拾收拾陆小辞。就有人报他爹来了。无奈只能先出门迎接。 “爹。” 张父冷哼一声。“天天窝在内院像什么话!跟我回书房。” 父亲教导的口气,都是严厉的。儿子听来,都是极听不进去的。张六顺忍着气到了书房就听他爹一堆门当户对的规矩道理说了一大通,完了还问他看上喜欢什么样的,他应该娶妻了。他现在是万分理解步微尘被他逼婚的心情了。真的是……烦!烦!烦! “爹!我前妻可是长平公主!比我们临都四公子名气还大,那家敢让闺女嫁我啊!”张六顺在此时不得不承认,长平公主这霸王名头也不是只坑队友的,对外敌也好用。 张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荒唐!胡闹!莫非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这辈子不娶了不成?之前你刚回家,我对你多有忍让,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行!现在朝堂动荡,大皇子有些蠢蠢欲动!我们张家势薄,正应该加紧联姻呢!不要想着等你那个徒弟长大了娶她!她整天抛头露面的,这种人我们张家要不起!” 张六顺听完这话也怒了。“我告诉您,我还非……” 一句话没说完,外面铠甲碰撞和兵器声的声音震天响。父子俩对视一眼,看来是有动作了,当下顾不上吵架这码事了,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这一夜,从这个响声开始,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天元十二年,大皇子轩辕德仁,拥兵十万,起兵造反。口号是称女子为帝,滑天下之大稽!并且还放出谣言说先皇遗诏有误,让女皇让位,他愿尊女皇为惠熹皇太后。 当然,大皇子敢起兵造反自是有实力的,先不说大皇子娶得便是王家闺女,此事有王家一干党派做内应,外还有西山大营的人手,直接围堵了临都。可以说,这一夜,大皇子部署多年。 派出去的左右羽林军全部被分成小股出动,目标为歼灭攻进临都城的人。由于临都城范围太大,左右羽林军的人数有些捉急,这可急坏了左右羽林军统领,都派出去了,万一有攻到皇城的兵力怎么办?现在的皇城简直就如同一个带宰的羔羊一样。 女皇则是淡定亮出了自己手上的王牌金乌。金乌中人都是从小被选中的,经过长期训练,以一当百没有问题,对付西山大营那些基础的大头兵,即使是很少的数量也稳稳守住了皇城。 羽林军加上金乌,还有恭平郡主他爹手握的五万精兵和临都兵马司,这一仗,女皇占着地利,还有不逊于大皇子带来的兵力,胜负已下。 大皇子一脸嗜血地站在临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看着那些官员的家。身旁的亲兵是从跟左右羽林军拼杀过来的,脸上还残留着左右羽林军的血,劝道:“大皇子,趁着兄弟们还有人,杀出临都城逃出去吧!”那金乌太厉害了,皇城攻不进去,左右羽林军还在收缴,在不撤可能就被抓住了。大皇子的性命女皇还可能不杀,他们这些帮凶肯定是诛杀九族的啊! 岂料闻言大皇子的脸色更加嗜血了,本以为,其它的兵力远离临都,除了左右羽林军,临都城兵马司也被他控制了,他外还有西山大营十万兵力,他可以十拿九稳的,谁知!谁知女皇竟然有这么多金乌,足足几千人!兵马司也是临场叛变,一看就是安排好的。兵马司三万兵力,左右羽林军也有两万人,恭平郡主的郡王爹本来是在定州的,竟然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他知道,他马上就会被包饺子,退无可退!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母后真的是深藏不露!难怪父皇那样的千古一帝都能倾心于她,被他迷惑的传位于一个女人!(其实他还真是冤枉他先帝了。先帝独宠如今的女皇,只有三个孩子,完全是他们不成器所以才传位给女皇的。) “我不服!她一个女人她凭什么稳坐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我才是先皇的嫡长子,那个位置应该是我的!都是这些人!”大皇子神色有些癫狂,指着这些官员的府邸便说。 “都是这些人,都是他们不支持我!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吼出这些话的大皇子,全身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显然是怒极。连他的亲兵想要上前的,都被大皇子执剑砍伤。 “你们!去给我杀了这些人!杀了他们九族!我要他们陪葬!” 第一百一十二章:谋反后的大清洗 “大皇子,这些世家占了大半个朝堂,如果杀了他们,我天朝就乱了啊!” 可惜,此刻癫狂的大皇子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的,他只认为,这些人没支持他,这些人都是背叛他的人。该死!该杀!“都是他们!都是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大皇子!” “杀!”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剑,险些就又伤了一个亲兵,最终有一个忠心耿耿动手冲上去的,其它的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每一个世家都是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的,虽然不是那么精锐,抵挡一阵还是可以的。何况大皇子精兵分散比较严重,十几个、几十个冲进一家。 张府因为陆小辞的事情险些和王相党派对立,此时自然是大皇子亲兵的动手对象。张六顺中断了和张父的对话,打算冲出去跟闯进来的人决一死战。 被张父一把拽了回来。“你要干嘛去!” “自然是跟外面那些人拼上一拼。” 张父觉得这个继承人真的是善良的,正直的能让他少活好几年。“你是张府嫡长子,何时轮到你冲在前面了,给我去你祖父房间里消停呆着,不准出来!” “我堂堂七尺男儿,哪有像妇孺一样躲起来的道理。父亲不必再说,只需和祖父带着四弟他们先躲起来,我领家丁去御敌!” 看着张六顺远去的身影,张父哪还有躲起来的心思,吩咐人让老太爷和其他少爷逃出去之后便也准备提剑去御敌。 张府的下人幕僚等有跟张氏父子俩去御敌的,也有极少数打算趁机卷了主人家东西跑的。这段日子张六顺没少往陆小辞那房间里送好东西,自然也有那贪心的摸过去了。 面对扛着一大包摸过来的小厮,院子里的每个丫鬟都是吓得尖叫。只有少数的有良知的丫鬟用小小的,颤抖的身子挡在了陆小辞前面,陆小辞淡定的坐在床帏之上,手中满是汗珠。轻声道:“如果你不是跟外面人一伙的,想必也只是为财吧!我师父给我的东西都放在东厢房的桐木箱子里,钥匙就在梳妆台上,你可以自便。你之后也是要跑路的,别杀人给自己积点福德不是很好?”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确实是很中听。见惯了张府其它女眷尖叫失控,舍不得金银珠宝的样,零丁看见陆小辞这样不爱钱财还循循劝导的,那小厮先懵了一瞬间,随即道了句:“得罪了。”拿起梳妆台的钥匙往东厢房。那财富在那小厮眼中已经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咔”一声脆响,那小厮都来不及回头,脖子的骨头已经被扭断。来人穿了一身黑色盔甲,正是左右羽林军带刀侍卫的服侍。 护在陆小辞身前的丫鬟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其余陆小辞院子里侍候的人也是抱团吓得直发抖。只有陆小辞,虽然对那干净利落解决掉一条人命的手法有些害怕,可是盯着那张侧脸,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反而有些安心。 那人一回头,那张脸正是陆小辞记忆中见过无数遍的。从草堂到陆大家短短的距离,一直陪她走过忍受她矫情的盛鬼卿。没有了常青村那种少年青涩的气息反而多了份肃杀的一模一样的脸。 “鬼卿哥哥。”陆小辞呢喃着说出这句话,盛鬼卿闻言,身体僵了僵。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他回身,看陆小辞稳坐在床前,面含笑容。这么多年,她没变,他其实也没变。 “你有没有事?”盛鬼卿开口,他是因为担心她,才提剑赶过来的。 “我没事,鬼卿哥哥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如今是左右羽林军的人,大皇子的人起兵谋反,我们被女皇派出来围剿余孽。”说完瞅了眼陆小辞继续道:“我看张府这边火光冲天,怕……怕你有危险。” 陆小辞闻言笑了笑即使身上多了些肃杀之气,还是那个常青村老实的少年啊! “对了,我师父呢?” “啊,六顺大夫,我们刚才过来时六顺大人正带着张府的人和那些乱臣贼子火拼呢!不过步大哥他们赶过去支援了,不会让六顺大夫出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有了盛鬼卿这个好几年在军营里打滚过来的左右羽林军护航,这回不管是什么小厮来,陆小辞都可以说是安然无恙。 那么,外面的大皇子就不一样了,他真正想要血洗的官员全都被女皇的兵力镇压住了,反而洗了几个平日里一直保持中立或者没什么大本事的官员。 大皇子怒吼着砍了身边的两个亲兵,对着人大吼:“你们都是废物吗?我要他们死!”这疯狂的大皇子喊声响彻方圆将近二里地,连兵戈相交之声都拦不住,直接点燃了火光照亮这不平凡的一夜。 张六顺气得发抖,但他知道君臣有别,大皇子可不是那些亲兵,他想砍死就分分钟砍死的。 “女皇有下什么其它的命令吗?” 步校尉很清楚张六顺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不就是遇见大皇子格杀勿论吗?但是,女皇好歹是位母亲,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他摇摇头,看得张六顺一阵不爽。 过了许久,肃杀声渐渐停歇,太阳如往日般从东方升起,照亮这片被鲜血铺满了的大地。仿佛在记录人们那恐怖的夜。都说天子一怒,伏尸万里,可见是有几分道理的。 女皇最终还是舍不得大皇子,没有下令诛杀,只说囚禁在水牢中,终身不得在出来。至于跟着大皇子造反的王相一家,还有党派,宋家、侯家等,女皇就一点也不客气,踢出《氏族志》诛杀九族。敢谋反!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这一场梳洗下来,朝堂大换血,女皇把不少外地的寒门子弟提上来,还把修书的什么不重要职位的寒门子弟都一一放上来。虽然正三品以上还是世家把控,其实世家把控能力已经不如以前了。 众人也发现了,大皇子全然就是被利用了!特么怎么女皇那一派官员损失那么少!世家被砍了这么多!可是谁也不敢出来反抗,怕被女皇一句话打死。 值得一提的是,步校尉和盛鬼卿此次表现优秀,步校尉被封正五品兵部员外郎直接进入六部,盛鬼卿被封临都兵马司左统领,也是正七品武官了。 而韩家因为现在是一家独大,主动让出不少位置,还把一等世家的荣誉给了轩辕家,直接退级二等世家与张家并列。这个做法女皇非常满意,加上韩深就是金乌,女皇也不怕给韩家荣誉。提了韩家老爷国公的爵位为世袭罔替。 大皇子谋反好像是做了好事一般,除了人死的多一点,世家不满了点,其余都是很美好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终究是痴梦一场 不过大皇子来这一下,陆小辞去国子监的事情被耽误了,国家休养,国子监闭馆。直接就被拖到年关之后了。陆小辞表示非常的不开心,完全想不到之后她去国子监会有非常艰苦的回忆,早知道还不如不去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韩深不乐意的原因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本来差不多,低嫁韩小妹去步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可以了,毕竟步微尘赶上好时候目前挂了个七品闲职嘛!可是这个世袭罔替爵位一下来,和步家的差距一下子又拉开了。只看韩小妹整天绣花把自己手指头戳好几个骷髅眼就知道了,愁啊! “我的好妹妹啊!那个步微尘,你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他没事就去青楼。”恩,别人去他就跟着去,可不是没事就去嘛! “三哥,你不用在我面前败坏微尘哥哥的名声,我都不会信的。”韩小妹继续绣手中给步微尘的衣服,看得韩深牙根痒痒。都绣了一堆扔在箱子里了还绣什么!他都要没有衣服穿了!也不见这个亲妹妹给他绣两件,真是女生外向! “嘿!我这是为你好!” 韩小妹听了这话,从绣衣服中抬头了,看着韩深道:“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该促成我和微尘哥哥的婚事才对!” 韩深继续牙根痒痒,哭天喊地说他冤枉。“你以为我没找过吗?我找过张家长公子说了,他也同意去带话,结果一点回信都没有!你还看不出来人家这是什么意思吗!而且如今世袭罔替国公的爵位砸下来,你以为步家再怎么爬能被爹或者娘亲看上!你要是真这么有本事,你就去找人做上门女婿,这爹娘肯定没意见。” 每一句都非常在理,可是韩小妹怎么会听。“哪有顶天立地的男儿去做人家上门女婿的,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替我去把微尘哥哥约出来,我不信他会拒绝我。” ……韩深哀叹,合着他又摊上事了。要是不约,不知道韩小妹又会出什么损招。 “约约约,你别私下约就行。”找他约,他还能打个掩护什么的,私下约被发现那可就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了。不过还是要去爹娘那探下口风,如果知道二老的态度,压着步家娶他妹妹,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韩家夫人房里就上演了这么一场大戏! “你说什么!不是世家,还是一个二房的嫡子,还是个七品闲职,父亲还只是正四品官,就想娶我们家楚楚?做梦没醒呢他!”韩老爷子中气十足,直接吼得韩深差点丧失战斗力,还好有韩夫人在一旁打圆场。 “我觉得还是问问姑娘的意思吧!这嫁人是她自己嫁,怎么也得她乐意不是?” 韩老爷子摆手,“什么乐不乐意的,这条件根本配不上我们家楚楚。” 韩深忍不住嘀咕。“那配得上的小妹看不上不是吗!” “滚!你个逆子!要是你娶这个条件我就应了。你妹妹那从小就是公主一样长大的,怎么能送寒门窟里去。” 韩夫人不乐意了,说到底韩楚楚只是庶女不是,怎么能超过她儿子。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儿子就不是娇生惯养的长大了。他的丹青和长相是韩家众多人中最好的,不是公主都配不上我儿子呢!” 事情还没讨论完,两个上了岁数的人,先干上了。韩深一阵头大,看来是指望不上别人了,还是得提升步微尘本身素质要紧,母亲应该不会反对,韩老爷如果看对方上进条件又差不多的话,应该会松口的。 这么想着,也不管二老正大眼瞪小眼了,反正这么多年夫妻下来了,出不了什么大事,他先偷偷溜了去约步微尘,免得被埋怨。 至于步微尘,接到韩深的帖子,哪敢不去!那可是韩家的嫡三子,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韩深竟然也不顾门第差距,让他和韩楚楚私下见面。而且韩楚楚对他更是分外倾心。对于一个清楚自己位置在哪里的人,这样的情形让他非常惆怅。 面见满脸欣喜的韩楚楚更让他无奈,论理,一个是顶尖世家嫡系唯一的姑娘,一个是寒门子弟二房的嫡子。无论如何也不相配。可是韩楚楚长相柔美,又是他的爱慕者,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那颗二十多年来都蠢蠢欲动的心。他如今也是不知该如何决择了,只剩下仅存的理智说了句:“微尘三生有幸,方能得韩县主如此青睐。可微尘身份真真应了微尘名字一般,与韩县主想比甚是低微。此生怕是不能如韩县主所愿了。” 他想,说完大概今天这场闹剧就完了吧,谁知韩楚楚根本不认账!待步微尘说完那句话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美人落泪,那湿漉漉的大眼睛如含苞待放的青莲,秀丽得不可方物。长而弯的睫毛沾上丝丝泪水,像是清晨的露珠,轻微得拨动着步微尘的心弦。娇滴滴地呜咽声响起。“你可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步微尘迟疑了,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无法不迟疑。 紧接着,韩楚楚忍住羞涩的感觉,上前扑进步微尘怀中,感受这个她梦想了好久的胸膛。男子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变得粗喘起来,却没让韩楚楚感到害怕,只是安心,趴在这个怀中,她觉得世间一切事情都不用再去想了,只想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地老天荒。 “韩县……” “别说话!你能不能安静地抱着我,感受下自己的心,你是真的不想娶我吗?”韩楚楚抬头,用那还湿润的眼眸直视步微尘那黑漆若墨的眼珠。此中柔情万千,足以让人沉沦。 “微尘……微尘……”步微尘想起两人的身份,强忍着心中的悸动推开韩楚楚。“微尘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他的身影逐渐远离那个地方,他的耳边还回荡着那娇滴滴的声音,只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弃,跨不过心中的云泥之别。 佳人身影远去,任凭韩楚楚在身后喊着步微尘不为所动。只有韩深知道,步微尘听到声音其实身子顿了顿,但他身形控制得很好,他妹妹是看不出来的。只好在一旁叹道,终究只是痴梦一场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年关大节放烟花 那天引起步微尘心湖荡起涟漪的事情过了不久,便到年关了,复习了这么久的会试,他也要在今天松松筋骨。早上,叶甘遂派人送来帖子,想要在今晚与他画舫共饮,谈尽天下事。说起来不过是想问问年初三月份会试罢了。还好今天他约了张六顺等张家人一起,不然都不知该如何推脱。 要说叶甘遂,自从上京因为陆小辞被张家保护得比较好,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与步微尘相交,起码都是燕州的,还有过一面之缘,可以说说话。没想到的是步微尘待人热枕,句句都能说到人心坎处,实是相交的好伙伴,没几日便拿步微尘当了知心朋友。 熟不知步微尘生性如此,卖的了萌,撒得了娇,但凡是步微尘想哄的人,没有哄不好的。对于叶甘遂纯纯粹粹是面子之情。 真正放在心上的,还是自小便一起长大的张六顺,这不,叶甘遂相请不去,屁颠屁颠来张府接人了。 看着张六顺牵着细心打扮过的陆小辞出来,步微尘饶是看惯了自己的美貌也不得不承认,马上十二岁的陆小辞,平日里虽没那么惊艳,上妆之后却别有一番风情,那黑如熟透葡萄的眸子,直叫人移不开眼。 “你这徒弟,可是越长越水灵的。” 这话说得张六顺十分满意,仰着头道:“那是自然。” 处在两人话题中心的陆小辞却并不感冒,她现在莫名有了一丝伤感。在定州三年,每个年关都是韩深陪她一起过的。俩人不会说出去看看烟花什么的,只是在家里做顿好吃的,彼此互送礼物,却让她想起来,无比的暖心。只是回了临都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疏远了。下意识的就没在交流过。 “辞儿,想什么呢?我们去画舫上准备看烟花吧!”张六顺的声音打断陆小辞的思路。 陆小辞自然点头称“好”,她心中明白,韩深陪她那三年必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是到底韩深对她是没话说的。如今回了临都城,两人很少见面,感情说不定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了。她也不该在想下去。其实只要有她师父陪着,其余的人哪里还那么重要。 因为张六顺这么个世家子弟,三人自然上的是又豪华又舒适的大画舫,在这画舫上临都城的烟花,可以增大观看时的效果,使临都城的烟花更盛大,更华美。 又因为有陆小辞这么个女子,加上未成年在,张六顺和步微尘今年也没叫歌姬舞姬一类的来画舫上助兴,偌大的画舫,只有划船者和三人。步微尘喝下一杯浊酒道:“真是好久没过这么清净又壮美的除夕夜了。” 往年的除夕夜无不是家族乱哄哄和青楼女子萎靡之音,伶仃过一个如此清汤寡水的除夕夜,反倒有了一丝舒适的感觉。 张六顺笑着不发表言论,陆小辞没回来之前,他连过节都不怎么有心情的。便道:“既然你喜欢,下次依旧这么过便是了,反正往年那些萎靡之音,听得也是脑袋疼。” 就着这个话题,张六顺和步微尘两人开始了男人的话题,陆小辞在一旁,吃菜,发愣。突然又想到,她刚才想起了韩深,韩深会不会想起她啊? 有步微尘和韩楚楚微妙的关系在,韩深这个年节过的可是不怎么样,也没精力去想起陆小辞。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看见韩楚楚呆愣的由丫鬟服侍,谁都看出来不对了。 先是七大姑八大姨发问。“哎呦!楚楚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是不是谁欺负楚楚了?也不对啊!以我们韩家现在稳坐世家第一的势力,谁敢给楚楚颜色看,不会是……不会是有什么心上人了,小姑娘思念情郎呢吧!” “那家儿郎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被楚楚看上?” …… 眼看着越说越不像话,韩老爷就要按耐不住怒了,结果没赶上韩老太太发怒速度,韩老太太直接发话。“说的都是什么污言秽语,还说外人欺负八丫头,我看就是你们这些人先把八丫头挤兑死了!”(韩家所有子侄排行上韩楚楚排第八) 很明显,老太太积威甚重,此话一出,刚才说话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瞬间消停了。但还是有底气硬的,例如韩老爷的嫡亲弟弟的夫人,乃是有名的清贵世家余家的嫡长女。 余家其实是世家中最盘根错节的家族,而且遍布整个天朝,只是余家历史上只出过两位三公,所以没排上一等世家的行列了。但如今韩家也降下来了,在韩余氏眼里也就没往常那样牛气了。 “老祖宗,儿媳不孝,说句实在话,八丫头一日不出阁,我的九丫头难道也要被活生生拖着吗?九丫头已经十六岁了,我娘家兄弟已经来问过三遍了。这样下去,九丫头的婚事就要被拖黄了。可怜我的九丫头,祖母偏心,为着姐姐的心意,生生拖到十六岁没嫁人,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说到最后,那眼泪已经是说挤就挤出来了。看这一番模样,都会以为韩家压榨她了一样。 说到这个问题,老夫人底气也是不足了。韩楚楚的婚事是她开金口说让韩楚楚自己挑的,谁知韩楚楚就此拖到明年十九岁了还没订婚!拖累了后面一堆丫头。 “这个……”不知该怎么解释时,韩楚楚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满是决绝,她想了好多天,想两人初遇,想步微尘的拒绝,她想,既然此生与心爱之人无缘,那么就了断红尘牵挂,遁入空门吧!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才见步微尘这么两面,便能做到如此,她只知道,心上有了步微尘之后,再难容下他人了。 想她情窦初开,让人去调查的结果。步微尘家里只有步微尘一个孩子,不愁妯娌刁难。步微尘父母又皆是和善之人,不愁公婆虐待。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亲事了。 可是,就连她摒弃羞意,换来的只是拒绝!罢了罢了!追逐不到的东西不如就此放手的好。“既如此,就请祖母母亲做主,让楚楚入住般若寺尼姑庵,以免拖累下面的妹妹嫁人。” 韩余氏眼皮跳了跳,这事要不好啊!那韩楚楚是韩老夫人亲自带大的,最是疼爱,如今韩楚楚这般开口,可不就是她逼迫的,虽然分家了,可是韩老夫人还占着婆婆的名头,想找她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楚楚不可!”异口同声的分别是韩余氏、韩老夫人和韩深。 第一百一十五章:还要大龄学生不? 按照辈分来,首先是韩老夫人,她是韩家目前辈分最高的人,因为韩楚楚出生便没了娘亲,她便把这个庶出的孙女放到身边培养。韩楚楚也是不辜负老妇人的期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艳丽无双,从十三岁起就有人踏破了韩家的门槛。这也让她更加喜爱她这个孙女儿。她从小含在心尖上养的孙女儿,岂能去跟青灯古佛为伴!她明白这一定有缘由的,但是当务之急是赶紧阻止她这个孙女儿想要出家的想法。 接下来是韩余氏,她只是想让韩楚楚别作了,要作你嫁了人在作啊!去夫家做肯定没人管你,你在家作不影响她闺女嫁人吗?十九岁了还没嫁人,简直闻所未闻!整个临都城能不能找出来几个,她闺女早早就跟她娘家侄子定亲了,如今拖了两年了,什么都定完了。就差迎娶,可是碍着韩楚楚没嫁人,她闺女也不好嫁。她一个当娘的能不急吗?但她怎么也不能逼着韩楚楚去出家啊!先不说她名声不好听,就是韩老夫人,就不可能放过她! 最后一个是韩深,他是真的绝望了,他是真的没想到,他妹妹对步微尘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如果不给嫁给步微尘,宁愿出家!其实他对于门户之见倒没那么大偏见,主要是见识了陆小辞之后他觉得有些寒门真的是很可爱的,别提步家还比陆小辞强一些。只是……想到这,步微尘看了看同样着急的韩老爷。“爹,不如给妹妹定一门亲事吧!我上次说的那人,各方面都是不错的,早些定下来,也能避免妹妹想不开。” 岂料这个时候了,韩老爷依旧一口拒绝。“那是什么人,根本配不上楚楚!不必再提,你介绍这样的人给你妹妹,简直就是降低你妹妹的身份。不如这样,我明日跟女皇说,让楚楚去给二皇子做侧妃吧!” 本来步微尘开口时还抱了一丝幻想的韩楚楚,在韩老爷说出要去给二皇子做侧妃的话,彻底低下了头,颤抖着身子道:“楚楚心意已决,愧对长辈的养育之恩,楚楚只能来世在还!” 众人只见,韩楚楚骤然起身,转身,带着所有人都看的到的决心,离开了原本热闹的宴席。除了韩深,别人连阻止的动作都没做出来。而韩深,深深看了韩老爷一眼,转身也离开了宴席。 徒留下一地的轻微灰尘在黄翅木地板上,惹乱了韩家人的思绪。 韩深一路走到张府门前,看着那因为过年精神奕奕的小厮,情不自禁问了句。“今日这么高兴啊!” “是啊!因为闺女不用当值可以回家了啊!韩爷您来是找谁的?” 除夕夜,大团圆,恐怕今日也只有他们韩家变得四分五裂了吧,他没办法怪二婶,因为二婶也是为了自己闺女,一切都只怪他爹无法摒弃门第之间罢了。 “小辞……陆姑娘在家吗?” 那小厮闻言,低着身子回:“可不巧了,陆姑娘和大少爷今日去画舫和步少爷一起过除夕夜去了,不在家。” “那个画舫在哪!” 临都的画舫大多精美绝伦,根据那小厮提供的线索,韩深找了一刻钟才发现有张家标志的画舫。硕大的画舫上只有三个人影,两个高大,一个娇小,想必就是张六顺、步微尘和陆小辞三人。 纵身一跃,直接落入画舫甲板之上,三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步微尘是第一个出来的,也就省了韩深避开陆小辞的功夫,上前一拳就把步微尘打倒了一旁,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以韩深高深莫测的武功,直接打爆一扇结实的木门都足够了。可想而知步微尘细皮嫩肉的,脑袋嗡嗡的有些昏沉,脸上紫了一大块还肿的老高,口中牙都被打松了一半。 出来的张六顺看到这一场景懵了一瞬间,赶紧去捞起倒在地上的步微尘,把脉,发现还没什么生命危险然后才问:“微尘你怎么样?没事吧?” 步微尘口中全是血和牙,口腔各种毛细血管尽破,那血落在了甲板上,映着画舫的灯光,五彩斑斓。这种状态下,哪能回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还没有性命之危。 陆小辞则是直接捂嘴,对着韩深大喊:“韩深你疯了!” 听到陆小辞声音的韩深恢复了一丝理智,不过他依旧不觉得自己错,他指着步微尘,痛心疾首地说:“他!让我妹妹被逼得要出家,长伴青灯古佛!” 张六顺和陆小辞听得满脑子迷糊,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什么时候步微尘和韩深妹妹搅和在一起了。只有步微尘,心中震撼的脸上的疼痛都不存在了。刚想说话,却发现牙口松动,一半的嘴里肉都肿的严重,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而且强行说话加重了口腔内的伤,如果继续说的话,这张嘴恐怕是要废了! 这个时候,发小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步微尘那表情就让张六顺直接明白了他需要什么。 “辞儿,去拿笔墨来!” 陆小辞点点头,转身回画舫拿出笔墨,步微尘强撑着疼起身,一笔一划写道:“到底出了何事?” 韩深冷“哼”一声,将今天在韩家的事情缓缓到来。“如今你可满意了?我妹妹现在已经出发赶往般若寺了,在这除夕夜众人都在团聚的时候,我妹妹却要脱离红尘,孤苦一生!步微尘,你这个孬种!你根本不配我妹妹为你这么做!” 这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步微尘又写一篇字,这回是给张六顺看得。“带我去般若寺。” 张六顺叹了口气,他说韩深不会无缘无故让步微尘和韩家联姻,原来有这么一段孽缘。 “辞儿,你回家去取雪玉丸和凝肌膏来送到般若寺。我领着微尘先去般若寺。” 吩咐完,张六顺让船家回岸上,抱起步微尘就走,陆小辞则是狠狠瞪了眼她想了一晚上的人,没想到这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乖乖回张家取药去了。 那离去的倩影,在韩深的眼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此刻韩深才分明感受到他看到陆小辞的一瞬间,心就静下来了,能耐心的和步微尘讲经过。其实他很想和陆小辞好好说会儿话的,他已经太久没见到陆小辞了,不知道她竟已经变得这么好看了。 他知道,陆小辞一直是好看的,从十一岁那年就是,他看第一眼就喜欢。 他想起了在定州那三年,他们即使一个是世家嫡子,一个是寒门女子,也从来没什么门第之见。在那个不奢华却温馨的三进院落里,他教她写字,她为他做饭。在没有比那更融洽的生活方式了。 可是,他们回了临都,两人连见面都没有,韩深低头苦笑了声。步微尘此去,步微尘和他妹妹也算有个了断了。可是他和陆小辞这丝丝缕缕像爱情又像亲情的情愫该如何去解呢?听说开年陆小辞要进国子监了,不知道国子监还要不要他这二十多岁的大龄青年去当学生。 第一百一十六章:韩楚楚内心独白 临都城外十里郊般若寺尼姑庵,这里是临都城最出名的寺庙,里面还包含着临都城最大的尼姑庵。传言在这里,所有在尘世犯过错的女人,所有受过伤的女人都可以选择这里,偏安一偶,忘却前尘往事。曾经,临都一代绝色天骄的女子韩楚楚,已经换好了道服,虔诚地跪在佛前。 在双膝触地那一刻,她抬头看到了佛像,菩萨半眯着一双慈祥的眼睛,用厚厚的嘴唇诉说着她的福泽。从降落在这个世上开始,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得不说是世事无常了吧。 从出生记事起,她就很庆幸自己能出生在韩家,没有姐妹跟她抢东西,勾心斗角。最庆幸的是作为一个庶女,但是她是韩家嫡长这一脉唯一的一个女孩,在家里她比三位嫡亲哥哥还要受宠,受宠到,她的婚事都需要她点头才能拍板。这是宠爱她的祖母给她的特权,也许她祖母也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个特权的因,方有了今日的果。她好心的疼爱,却换来孙女的情劫。 也许是人即将遁入空门了,她的心境都平和了许多,以前很多她没有注意过的事情,现在一一在她脑海中掠过。 她受封为清平县主,是任何一个官家女儿都没有的爵位和封号。不过,就算以她往常的庶女身份,因着韩家的关系,每次跟韩夫人出门,所有人都捧着她,恭迎着她。因为韩家是一等世家,当家人任职正一品尚书令,两位少爷都是六部高管的世家。是人脉广阔仅次于余家,与破灭的王家并列的世家。 不过,这些是她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根源,而真正让她感受到大爱的是家人的宠爱。 祖母自小把她养在身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先紧着她来,亲自去宫里给她请最好的师父,在她犯错的时候也不会批评打骂,只是沉着脸细述道理。 她还记得,小时候去云侯府做客,她因为贪玩,失手打破了琉璃盏。那是贡品,是宫中云娘娘赏赐给云家的,那七彩的玻璃极为难得,天朝也没有几块。她害怕极了,她身边的丫鬟跑出去告诉跟她关系最好的三哥韩深,结果韩深主动承认是他贪玩打坏了琉璃盏。韩府赔了上万两银子,她三哥也因此被打得好些天下不了床。 她当时只是心疼三哥的伤势,现在想想,她三哥从小真心照顾她这个小妹妹,她却理所应当的承受着一些,其实,她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是?就算是三哥对她只是面子情,别人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不止如此,她当时刚听小伙伴说完家里主母对待庶出孩子不好,她就留下了这个念头,当她看到三位哥哥都在国子监念书,她在家里的时候,她就觉得是母亲虐待她了。 她堵在父亲书房的门口,跟父亲告状,说母亲对她不好。结果呢?她如愿进入了国子监,母亲也没有跟他计较。父亲更是怕她觉得受了委屈赏了她无数珍品。其中有一半是母亲的陪嫁。她当时还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赢了,母亲是被自己压在底下的。她犹记得当时她说的时候她的小伙伴们羡慕的神情,那让她无比开心。 其实,她凭什么呢?她根本就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不过是父亲在外一位醉酒宠幸的良家女子生出来的庶女罢了。她长大后才知道,如果母亲想要算计她,一碗汤药,一次生病都可以要了她的命。等她长大了,随便给她找一门表面光鲜内里龌龊的婚事,她一辈子都有苦说不出。这里面纵使有祖母疼爱的原因,也脱离不开是母亲本性的善良。 她这一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了,老天爷怎么可能把幸运都赏赐给一个人呢? 遇上步微尘之后她就知道,上天不会永远都眷顾你的。她送香囊,没回音,丢掉女儿家的矜持去挽留,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亏得她一直痴心妄想,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其实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在她的闺房里,有一个大桐木箱子,那里面有她用派人拿回来的步微尘尺寸做了一年四季,每季四套的衣衫。她每次一想起步微尘的时候,她就会做衣服,不知不觉,已经做了那么多了。她以为,她未来的嫁妆里会放入这些衣服的,可是都没机会了不是吗? 不对,是从来就没有机会,只是她自己看不清而已,还一直在为难最疼她的三哥。 她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若深爱就别保留,若不爱就别回头。除夕夜这样大好的日子,因为她让父母亲蒙羞,让三个哥哥抬不起头,让韩家嫡长一脉被分出去的二叔二婶质问。 是她给疼爱她的家人丢人了,是她配不上“韩楚楚”这三个字。她承担不起这个重量,为了不耽误下面的妹妹,她只能选择离开。可她又不想另嫁别人,又不想继续纠缠努力了很久都没回应的步微尘,她只能做出这个选择。 看着面目沉静慈爱的静禅师太缓缓举起刀,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初见时步微尘接住她的同时,发现自己手放的地方不对,连忙松开;再见时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她打听过,除了家世问题,步微尘处处显示都是良配。只是他们太过门不当户不对。也罢,从今天起,临都再无韩楚楚此人,从今天起,了断红尘。 静禅师太轻声问:“施主可想好了吗?看施主也是大富大贵不缺米粮的人家,切莫追悔莫及啊!” 大富大贵不缺米粮的人家,是啊!也正是因为这个大富大贵,她从小幸福,也正是因为这个大富大贵,她心爱之人,配不上她。这个大富大贵还真是褒贬难辨啊! “楚楚心意已决,还请师太成全。” 静禅师太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被眼前之事迷住双眼看不透的人啊!其实红尘世事,都有正反双面性,全看自己心性选择罢了。既然这个女子来了,她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割断了一缕长发,看韩楚楚毫无反应,便道:“既然你已决心遁入空门,从今日起,你的法号便叫做……” 第一百一十七章:柳木樨再次出场 正说着,被外面一阵声音打断。“什么法号!师太,你不能连这种红尘事未尽的人都收吧!”张六顺一如既往,说话就要噎人三分,将满嘴是血的步微尘放到一边凳子上,眼神直视静禅师太,不过那静禅师太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庵堂内其它人可以各干各的了,自己便也出去了。这样六根未脱离红尘的人,本来她也觉得不该收。 这般做法到是让张六顺愣了愣,这师太这么识相?管不了那么多,识相更好,步微尘现在就是个残疾人,他还得好好照顾呢。 韩楚楚自从说出那句请师太成全开始,心境就平了许多,听到张六顺的话和众人离去的脚步声也不生气。反正今天举行不了便下次在举行就好了,闭上了双眸道:“阁下是何人?”可是韩家之人?听着声音又不像,既不是韩家之人,那为何要来阻拦她出家? “清平县主,我只问,你是真的想要出家吗?这世上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了吗?” 依旧是闭着双眼,韩楚楚想起留恋之人,嘴角弯起。“非是没有留恋之人了,只是家族使命在身,楚楚没有其它办法。而且楚楚心仪之人,也对楚楚无意,楚楚何不此生长伴青灯古佛,不耽误家人,不为难心仪之人。还请这个兄台在勿提起清平县主这个名号,楚楚与这个名号已经没什么相干了。” 听完韩楚楚的话,张六顺用眼神揶揄步微尘好几下,看得步微尘无奈,指了指自己的嘴,又做出了写的动作。张六顺明白,这是步微尘要亲自上场回答问题了。因为有八卦可以听,所以也就不废话不讨利息,麻溜出去借纸笔了。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张六顺对着字念:“韩姑娘如何断定你心仪之人对你无意?” “楚楚此前有过多番表示,他从未回应。就算是楚楚摒弃女儿家的脸面,他也只当没发生过。这还不够让楚楚断定吗?” 张六顺一个眼神过去,行啊!兄弟!拒绝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还是名满临都城的。步微尘无奈苦笑,继续写。 张六顺继续对着念:“也许,他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回应的,例如,他觉得他配不上你啊!” 韩楚楚一开始听到磨墨和写字的声音就很好奇了,如今看张六顺一言直中靶心实在是忍不住,睁开眼转了过来。就见步微尘一手捂着正在淌血的嘴,一手拿笔严阵以待。泪水再也忍不住,冲上了眼眶。“微……微尘。” 闻言,步微尘淡淡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淌血的嘴和肿得老高的脸,下笔如梭。举起纸张,上书:“吾仰慕汝已久,奈身份之差,云泥之别,吾觉实难般配,方压抑真性。” 短短二十六字,韩楚楚再也忍不住,上前狠狠抱住了步微尘。两情相悦之时,哪里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只是步微尘一生谨小慎微,不愿面对很难做到的事情罢了。听到韩楚楚出家那一刻,他哪还有了以往的淡定?只想着阻止韩楚楚!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什么时期便做什么事情的人,可是这次,他破例了。韩楚楚飞蛾扑火般的爱情攻势终是打动了他,让他愿意同韩楚楚一起拼一拼。 想通了之后,步微尘下笔如有神。“我改日便上门提亲,一次不成就提两次,你看可好?” 韩楚楚激动地还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含着泪点头,心疼的看着步微尘的嘴和脸。“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旁看了半天的张六顺说话了。“让你那亲三哥打的,整天缠着我家辞儿不说,还打我兄弟,真是仗着自己是韩家嫡子我不敢收拾他了是不是!我兄弟要是被打哑巴了,县主你还要不要啊!” 韩楚楚用手疼惜的摸着步微尘的脸,头都不转一下道:“要!怎样我都要!” 这恩爱秀的,张六顺啧啧两声都不忍心看了,步微尘脸有些泛红。不过这件事情总算还是圆满结束了,静禅师太一脸早就料到的神情把三人送走了,送得韩楚楚非常不好意思。不过静禅师太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看着三人背影消失不见准备回的时候,一个小尼姑跑进来了。道:“师太!云家的轿子来了。” 云家,在世家中与张家地位相当,祖上出过多位有才学之臣。在前朝,据说女皇没进宫之前,云妃就是宠冠后宫之人,要不是云妃无子,以云家守着左右羽林军统领、宰相……这些位置的架势,女皇要坐上这个位置,难度可谓不小。小尼姑说的云家轿子,里面装的就是云家嫡子的柳姨娘。 云家这个嫡子比嫡子风评一般,少年人风流算不得什么污点,虽然出息,但碍于其嫡出身份,地位隐隐是云家子辈中最高的,无奈此人藐视礼法,公然竟与妻子不和。其妻云唐氏不问世事多年在般若寺尼姑庵吃斋念佛。柳姨娘这是遵循规矩,来看望云唐氏的。 静禅师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人请去云唐氏屋中吧!都是些可怜人。” 身后的尼姑不解了。“这柳姨娘商户出身,有幸云唐氏不管家,她一手揽过云二少爷房中事,衣食住行比起正头太太丝毫不差,有什么可怜的?” 静禅师太笑着摇摇头,不在张口,这柳姨娘看着就是心气儿高的,不会屈服于现在的位置的,人的欲望就会害死她!与人为妾,最忌的就是贪图那些位置。世家大户,不会扶妾上位的。 尼姑庵外,云家轿子里一个身着织花锦缎宝蓝色直裾袍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下了轿子。她头戴四翅蝴蝶金钗,斜插一排白玉簪子在一字髻上。 要是陆小辞在这一定会吃惊地大吸一口气,因为这人正是当年跟她互称姐妹后来陷害她被六顺师父赶出轩墨书院的柳木樨! 只不过现在的柳木樨,一丝当初的影子都看不见了,面目更加娇媚,身段更加纤细,只是眼中泛着狠厉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对着身侧的贴身丫鬟道:“去把给夫人的年礼拿出来,另取五百两来作为夫人在尼姑庵养生给的香火钱。” “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陆小辞进国子监 国子监的学生是没有多少假期的,初三一过,张六顺就怀揣三封推荐信带着陆小辞去国子监了。 国子监祭酒余大人一看,爽快地放行入了地学。“就让周老师领你去地学的教室吧。正好第一节便是周老师的课。” 陆小辞爽快地告别张六顺,跟着周老师就走了,看得张六顺一阵好笑。他知道,必定是因为自己考上解元,难免有些得意。 事实正如张六顺所想的那样,陆小辞此时满怀激动的心情,觉得她能很完美消化所有老师的课。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节课,陆小辞就栽了个跟头,还是严严实实的跟头。 地学里的学生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心中有鄙视陆小辞这个土鳖子的,也有就当没看见的,不过很一致的是都没在周老师介绍的时候起什么头。这让陆小辞很满意,世家能如此厉害也是有原因的,起码后代教育得确实是整体质量比较高。 介绍完周老师大手一挥,手指着一个明眸大眼,樱桃小嘴大约跟陆小辞同岁的小姑娘道:“正好,韩思思旁边的那个座位原主嫁人了,你就去那坐吧。” 姓韩?莫非是韩家人?陆小辞淡淡的笑着过去坐定。韩思思在一旁凑上来。“你是不是认识我三叔啊!我三叔跟我说让我在国子监里罩着你。” 三叔?这是什么鬼?莫非是韩深?这么说这个丫头是韩深哥哥的女儿了?这么想着,觉得是不是有点差辈了?陆小辞嘴角抽了抽问:“你三叔是哪位高人?” 韩思思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样子。“是韩深啦!韩深啦!” 陆小辞点点头,正要回话,周先生猛咳几声。“课堂上,不准交头接耳!”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做好,旁边一女子冷“哼”一声,小声说:“真不愧是乡下土巴佬,一点规矩都没有。这地学什么时候变得什么人都能进了。” 陆小辞一听,手紧紧握着笔杆,不能气,不能气,惹不起,她到时候会用成绩来证明的。死死地压住气性之后,听韩思思轻声说:“那是国子监祭酒大人的亲侄女,名唤余灼华。”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真是白瞎了个好名字。 周先生是国子监中教授基本才能中“数”的老师,这门课以前在天府贡院,陆小辞也是接触过的,但是她觉得考试用不上,从没上过心,谁曾想,这竟然是国子监必修课!而且是每年一度大考必考的课程。 只见周老师张口便问:“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之,问息几何?” 陆小辞……她没翻译错的话,问的是借钱七百又五十,千钱每月息三十;借期限定为九日,多少利息要开支?天呐!她又没有借过钱!她怎么知道? 转头看一看韩思思,一副细心正在算的模样,不会吧,这都会算,在想看看别人,余灼华已经站了起来。“假定其借款时间为一个月,那么这七百五十文钱应该付的利息就是七百文乘上月息三十为二十二点五文钱。但是,他的借期只有九天。根据借贷常规,如果要按日计算利息的话,那么每月就以三十天来计算。所以这九天应付的利息便是二十二点五文钱归三十天在乘上九天为六点七五文钱。”(古代除法称“归”) 周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陆小辞傻眼了!她突然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她根本听都听不懂!人家都已经算完了!然后整堂课陆小辞就在听九百九十九文钱,时令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果多少价几何?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 余灼华在这个时刻充分体现了自己的战斗力,周老师说一道解一道,永远是最快出答案的那个,韩思思奋笔疾书只为了……写下答案。到下课的时候陆小辞才知道,韩思思写得全都是作业!而且是答案都准备好了的作业! 还一脸不解的问陆小辞。“你怎么不抄啊?难道你都记住了?” 她记住个屁!她看书是可以一目十行,过目成诵,但是这“数”课上的题她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啥也不懂!还能记住啥啊! “没有,我不知道这是作业,你能不能借我观摩下。” 韩思思拍着小胸脯很豪爽地说:“没问题!我三叔和我小姑姑都吩咐我了,要好好照顾你!” “你小姑姑?”又是谁啊? “对啊!我小姑姑说你干哥哥步微尘是我未来小姑父,让我不要欺负你。多帮她说些好话。” 步微尘,韩思思的小姑姑……那天除夕夜,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上午总共只有两节课,“数”课折磨完陆小辞之后终于迎来了陆小辞擅长的科目!史论课,由于上节课被虐的太过惨不忍睹,陆小辞这节课发了狠,恨不得碾压这个班其它学生,让讲史论的柳先生多看了她好几眼。回去还一个劲儿念叨真不愧是十一岁的解元啊!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只是生个女娃身可惜了。 第二节课完事就是中午休息时间了,韩思思叽叽喳喳地在陆小辞耳边说那个好吃,那个好吃。 女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很奇怪的,有些人你看她第一眼你就会很喜欢,例如韩思思和陆小辞。有些人你看她第一眼,你就会觉得心中有些不喜,例如余灼华和陆小辞。 更别提往常无论国子监课上,能稳稳压男子一头的就是余灼华的“数”,如今陆小辞的加入竟然压制了一群男子的史论出尽了风头,余灼华怎会欢喜?讥讽的笑了笑,她在“数”这个课上一直都是整个国子监的尖子,不少官宦人家因为她算账精明前来提亲。而陆小辞她一看陆小辞的反应就知道陆小辞对这并不精通,一个女子,每日和一群男生辩驳什么史论,不会算账持家,哼!看陆小辞以后怎么嫁人。 下午的课是丹青和明经,陆小辞的丹青虽然画得不咋地,理论确实比先生还丰富,讲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没办法,风荷居士在耳边唠叨三年,实在是颇有些心得。明经作为科举考试的内容之一,陆小辞同样熟练异常。 所以,这一天,陆小辞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直气得余灼华撕了好几条帕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忆除夕夜步微尘 余灼华有一闺蜜,名唤云如霞,已经是订了婚在家绣嫁妆不再去国子监的人了,听了余灼华讽刺陆小辞的话淡淡道:“既然你知她未来不会有你这般好找婆家,怎么还气成这样?” 余灼华嘟着一张粉嫩的嘴唇,神色尽是懊恼。“哎呀!往常都是我在课堂上出尽风头,今日她可倒好,在国子监里把我们这群人压得险些抬不起头,只有唐家哥哥才能跟她争辩一番。” 云如霞想了想问道:“可是我大嫂家侄儿唐甄轩?” 唐甄轩并不算是个神童,但架不住人家努力,一遍背不下来便读两遍,两遍背不下来便读三遍,每日子时方睡,卯时便醒,数十年如一日。虽抵不上陆小辞八岁秀才,十一岁举人。但也是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是官宦世家中非常不错的成绩了。要不是陆小辞成绩太耀眼,唐甄轩应该也是被推举的人。 “可不就是,唐家哥哥每日那般努力,今日还输给了陆小辞那贱蹄子呢。老天真是不开眼,努力的人没什么好结果,那只凭着天生脑子好的便能轻轻松松赢了。” 云如霞好笑地拍了拍余灼华的手。“你啊!张口便说粗话可不好,如果能和唐甄轩平分秋色甚至小胜一筹,陆小辞还真是有才学之士,不愧这个“解元”或者说“女神童”的名号了!” “如霞姐姐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夸他!”余灼华死死拽着云如霞绣嫁衣的绣屏,小脸一皱,委屈极了。看得云如霞很是无奈。“你啊!什么时候定亲就好了。看你这般猴儿样的性情,不知道是那家公子哥遭了殃把你娶回家去!” “如霞姐姐!”说道自己的婚事余灼华的脸骤然布上了一层桃花色,那张精致的小脸更是显得艳若桃李。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是知道的,我定的是张家二房的嫡次子。也就是陆小辞师父的堂弟。说不定以后我还会和她打交道呢!我现在自然不好说人家什么啊!你也要嫁人了,在国子监的性子收敛一些。到时候我正好出阁了还能帮你打探打探人品什么的,保准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说完之后,就见余灼华脸更红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张家都分家了,姐姐还管那么多,姐姐就是考虑得太多了。” 云如霞笑着摇摇头。“你不懂啊!做姑娘时金贵,嫁了人就不值钱了。一家老小那个都得伺候明白了,说不定还不能得什么好。” 余灼华一听,脸红什么的统统下去了,嘴硬道:“那还是不嫁人的好。” 云如霞笑了笑,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这只不过是一嘴玩笑话罢了,也不会有人上心。她没想到的是,余灼华日后竟然真的一语说中了! 不过有不想嫁的,也总有恨嫁的,比如说:韩楚楚。 当天除夕夜,本来韩家还在商量着怎么才能把韩楚楚劝回来别出家呢!步微尘就带着韩楚楚负荆来到韩府门口,亲自求婚。韩老爷子自然是大怒,甚至说不通步微尘之后直接口出秽语说步微尘身份低微配不上韩楚楚。 可是步微尘没有退缩一直静静听着,双膝仿佛粘在韩家地板上一样,任凭人来拖,来骂都不动分毫。 韩家男士派基本都是劝了几句便停嘴的,妇女派一看步微尘长得面若桃花,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都是极为赞同的。 其中包括韩家二夫人,她可以说是最喜闻乐见的了,毕竟韩楚楚嫁了她家九丫才能嫁出去。只不过韩老爷太过暴怒她不敢上前出声而已。一看韩深先出声当了炮灰说:“爹!他们两人情投意合,您就成全了她们吧!”马上接:“是啊!大哥,难道真要看楚楚去做姑子吗?” 韩老爷暴怒:“你们给我闭嘴!” 喊完,两人老实了,韩老爷刚想继续发威风,只听拐杖重重以杵地。韩老夫人上阵了。没办法,她是真心疼自己这个孙女儿,不嫁就去做姑子,那你说咋办?只能同意了。 韩老夫人那可是在韩家积威甚九的人物,这一拐杖下去韩家整片地都得象征性抖三抖。骤然,屋内在没说话的声音了。只剩韩楚楚跪在步微尘旁边欣慰又哭着得抽噎声。 “你在这里跟孩子耀武扬威的干什么呢!” 韩老爷一听,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母亲,这……这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这俩人实在门不当户不对啊!” “不用给我扯那些东西!我就问,你难道非得看着楚楚去做个姑子不可吗!” 做姑子那般清苦,谁会愿意啊?韩老爷也不是拿韩楚楚当后闺女,是当亲的啊!闻言低了低头,不在吱声。韩深在一旁感叹了,还是祖母有战斗力。 “母亲的意思是?” “过了年三月份也就是会试了,就让这个年轻人去下下场吧!只要能考上进士,两人就可以订婚。要是同进士或者落榜了还敢来提亲,那就休怪我韩家不给张家面子了!” 韩楚楚闻言狂喜,紧紧拽着步微尘的双臂。感觉到韩楚楚心情的步微尘也叹了口气,隐藏多年,终究是败在美人关上啊!当即给韩老夫人磕了个响头。 “微尘必带着金榜题名的荣誉来迎娶楚楚过门。” 回忆到此,韩楚楚情不自禁笑了出来,看着手中胭脂红鸳鸯戏水的枕套,一种甜蜜感涌上心头。 旁边韩思思坏心喊道:“小姑姑!你想什么!有没有听到我讲话啊!” “啊……啊!”韩楚楚回过神,一看韩思思一脸坏笑,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狠狠拍了下韩思思的后背才解气。“小小孩子不学好!” “明明是小姑姑叫我好好照顾小姑父的干妹妹啊!我来跟您汇报你还说我。” 韩楚楚……“好了好了,是小姑姑错了,思思别生气。思思最乖了。那陆小辞到底怎么样?” 韩思思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其实她……”这个她拖了个大长音,把韩楚楚紧张得不行,韩思思直到玩够了才继续道:“很不错的,学识也好,性子也好,就是有些……”刚松了口气的韩楚楚心又提起来了。“怎样?” “有些看不懂别人脸色,其余都挺好的。” 韩楚楚终于是完全松了口气心道:听说张家大爷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人,想必陆小辞是他的徒弟,多少带了些傲骨,不屑于看人脸色也是有的。当下觉得步微尘这真是一家子都不用担心,安心绣起嫁妆来。 第一百二十章:鸡兔同笼杀伤力 且说第二天,余灼华有了云如霞的劝告,看陆小辞多少把心思藏起了些,不在是不屑和傲慢,看得身侧之人张梵珠都些惊奇。“灼华,你今日看陆小辞怎的顺眼了许多?” 余灼华一听,这完全就是挑拨啊!马上启唇反击。“亏得如霞姐姐马上就是你嫂子了,你家张六顺那个大爷拿陆小辞当眼珠子似得,为难她如霞姐姐和你日子不好过怎么办?” 这话虽是为张梵珠和云如霞着想,可是张梵珠确实气得不行,她是正儿八经张家嫡女!可是在张六顺那个掌家人眼中还不如陆小辞这个外来的,她岂能不气?张六顺还特意叮嘱她照顾陆小辞。呵!她会照顾的,在陆小辞来之前就在余灼华耳边吹了不少风照顾陆小辞了。没想到却被云如霞几句话给破坏了。张梵珠现在连云如霞也一起恨上了。 只不过对着余灼华还是面色不变,毕竟余家的势力不小,她想打好关系。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常便是这样的。 “多谢余姐姐为我着想,不然,以梵珠的脑袋哪能想得到呢!” 好听的话不怕多听,越听越开心。余灼华现在是看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陆小辞都是美丽的了。 第一节课是讲诗的课程,自然讲诗的人也是个风流儒雅之人。那先生是先帝年间二甲传胪,也就是会试第四名,但是寒门出生,哪有什么好官做,他觉得自己一把杀牛刀用在杀鸡上甚是不爽,辞官开始写诗买给秦楼楚馆的老鸨争取生活费用。 只因那先生的诗朗朗上口,意境缠绵,故深受大众喜爱,可以说就算是不知道皇帝叫什么的人,也会知道那先生叫什么。国子监便把那先生挖来教学子“诗”一道。 也不知他从哪拿出一张桃花色笺纸,上书一首小令。写着:爱他时似爱初生月,喜他时似喜看梅梢月。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盼他时似盼辰钩月。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抛撇,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兴致勃勃让人点评。 韩思思亲哥哥韩齐先站起来道:“此诗韵脚虽全,但是既不属律诗,也不属古风,而且内容不引经据典,忠君报国反而是缠缠绵绵一些女儿家思君的思想,真真算不上一首好诗。” 这个时候的诗基本都是韵脚整齐,七律、五律、七绝、五绝等,分别是八句每句七字、八句每句五字、四句每句七字、四句每句五字等,就连平仄都有严格的规定。那先生拿出的这首小令,称为曲还可,称为诗作自然是被批判的一无是处。从律齐到平仄,从平仄到深意,可以说没什么好地方了。那先生也不吱声,笑着听各种以韩齐带头的批判。 陆小辞撇嘴,站起来说:“此小令写别后相思,全曲基本上是以“月”作为韵脚,处处写月,事事用月,通篇叙说议论,但又不单调呆滞。除此之外,还用了曲牌中的月和成语之月为喻体,巧妙地表达了相思之情。我觉得是不错的。律诗自有自己的美妙之处,但是这种曲词也有被欣赏的价值。事物应该多元化方可持续性发展。” 那先生也不吱声,笑着看陆小辞。其它刚才说这不好的人不服了,个个起身与陆小辞辩驳一番。唐甄轩到是替陆小辞说了两句话,但马上又被淹没了。要说一对一,陆小辞也许能胜,但一对一班男生,陆小辞真是汗都下来了还处在劣势。最后还是那先生稳定下了局势。“术业有专攻,专攻诗词曲方面的人对于这首小令自是欣赏的;专攻时政之人自然觉得这个过于轻浮,不够齐整。陆小辞,我听你的史论先生说过,你的史论也不错,没想到还能欣赏得了这首小令。按照你说的,多元化发展,你做的很不错。” “多谢先生夸赞!” 尽管说陆小辞没辩驳过以韩齐为首的一群人,但是那先生定板之言还是表示着陆小辞依旧是胜者。 韩齐虽不至于说教唆韩思思不跟陆小辞玩那套小女孩儿把戏,但是韩齐也不是心中没波澜的。陆小辞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波澜,导致了她与韩家的敌对关系。 此时的陆小辞还满脑子哭死在明天即将有的“数”课中,张六顺公务都没忙完就被陆小辞拉过来补课。无奈他也是觉得神了。往常背书理解文意,陆小辞基本是看一遍就会,说一遍就懂。但是“数”课一道鸡兔同笼的题,他已经教了七八遍了,陆小辞还是不咋明白。 无奈继续耐心说:“来,我们看,这道题说的是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对吧?” 陆小辞点头。 “我们把数字列出来。三十五个头,九十四个脚,对吧?” 陆小辞点头。 “鸡兔共有三十五只,如果把兔子的两只前脚用绳子捆起来,看作是一只脚,两只后脚也用绳子捆起来,看作是一只脚,那么,兔子就成了两只脚,即把兔子都先当作两只脚的鸡。鸡兔总的脚数是三十五乘上二也就是七十只脚,比题中所说的九十四,也就是说少了九十四减去七十也就是二十四只脚对吧?” 陆小辞点头。 “不算跟鸡同有的两只脚,给兔子的脚松绑之后是不是一只兔子还有两只脚?” 陆小辞点头。 “那么用二十四脚归二等于十二就是兔子的数量,再用三十五头减去十二等于二十三就是鸡的数量了对吧?” 陆小辞点头。 “那你算一道。” 过一会儿,书房里张六顺怒了。“我不是说了,先把兔子,绑起两只腿!” “你算出来的数加起来你看对吗?” “跟鸡同有的之前就算过了,不用再带上!” 陆小辞眼泪汪汪地写,真的很难啊!真的不会啊!“师父,为什么我就算不会啊!” 看着陆小辞那泪眼汪汪地小脸,张六顺也心软了。但是他从未见过这么……这么笨的陆小辞,他的耐心都要被磨光了。他也不明白了,怎么就那么难? “要不,我请周先生到张家来给你讲课吧。” 陆小辞眼泪下来了,周先生那长篇大论,她现在可是看见鸡和兔子脑袋就疼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国子监里二三事 且说“数”这一课,将陆小辞难得是满目憔悴,看见鸡肉和兔肉都脑袋疼,张六顺最后索性说:“反正会试和殿试也不考这个,辞儿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陆小辞自小就是天才,学什么什么快,听得这话还只当自己师父没有教她的耐心了,更加阴郁,暗暗发誓必定学好这门课! 周先生课上聚精会神,下了课不是问韩思思就是去问去天学找张六吉。张六吉是国子监每年大考时考上天学的,对于“数”这一课虽不像余灼华那么精通,教陆小辞还是绰绰有余的。 国子监众人皆知,陆小辞和韩思思亲厚,这一来二去的就招了天学小霸王—唐怀奕的眼。每每陆小辞来请教张六吉功课时,便总要拖陆小辞带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儿给韩思思。陆小辞虽然不怎么通世事,也知道女孩子闺誉不能误,能推迟便推迟,实在推迟不了的就去找韩思思拿主意。 这天韩思思和陆小辞正在幽静的草坪上用饭,两个小女孩儿说说笑笑的,吃的好不开心。唐怀奕生得虽一般,还有些微胖,但是架不住兄长是女皇男宠,平常人不敢惹他,反而练出了一种恶霸的气质,让人看着不敢忽视,此时他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笑煞众人。 “思思妹妹,你这是在吃什么呢?说来给哥哥听听,哥哥也尝了来。” 要说韩思思,此女被韩楚楚带的本就不是个老实人,不然怎么会和陆小辞这样性子宛如男子的人玩成闺蜜。听了小霸王这句话便起了逗弄心思。 “我这个啊!了不得!怕是说出来你都找不到呢!” “瞧思思妹妹说得这叫什么话,只要是妹妹喜欢的,便是天上的月儿,哥哥也是要爬了给你摘下来的。”小霸王知道韩思思这话逗弄心思居多,也不揭穿,只继续哄着。年少情事,对于这样的事情只觉得是情趣,心里都痒痒得紧,哪会怪罪? “霸王哥哥真厉害,猜对了呢!我这碗中正是月亮上的嫦娥养得玉兔肉。” “噗。”陆小辞实在忍不住,一口饭险些喷了出来。被韩思思用胳膊一怼,咳了咳咽下去了。前段时间被鸡兔同笼的题折磨得脑子要炸掉了。好不容易脱离出鸡和兔,今日韩思思又提出个玉兔,不过还是蛮有趣的,思及此,陆小辞和韩思思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两人同时转头望着唐怀奕这个小霸王,看得唐怀奕这看惯了风月事的人都有些脸红,只得道:“我这便去给两位妹妹烤些玉兔肉来吃打打牙祭。” 韩思思憋着笑,眯着眼道:“去吧去吧!” 被打发走的唐怀奕听见两人在后面嬉笑,脸更红了。心中有些愁苦,这玉兔肉上哪里去弄?月上嫦娥什么的都是话本子里骗人的,韩思思这磨人的小妖精,太会捉弄人。 抬头,正看见韩齐一身白衣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厢房打算睡个午觉以备应付下午的课程,唐怀奕眼睛一亮,对啊!虽然弄不来那玉兔肉,想必韩家烧火做饭的都是一样的,找韩齐去让韩家下人烧些跟韩思思一样的饭菜不就好了。 想到便去做,小霸王立时往前走,道:“韩长孙!留步!” 说完,几个大跨步已经走到韩齐面前。“韩长孙,韩长孙。” 众人一看是天学小霸王,就有点打怵,一看天学小霸王只找韩齐,便都放心离去了。谁不知道天学小霸王单恋韩思思,自然不能拿韩齐这个亲哥哥如何。熟不知这样正方便小霸王行事。 “你让家中厨娘给我做一份同思思妹妹一样的兔肉!” 小霸王毕竟是小霸王,霸王当习惯了求人办事都不知软和下态度。韩齐听这口气自然来气,可是唐家那男宠又实在得女皇心意。他也不敢把人得罪狠了。只得推迟。“家中厨娘虽多,但是家中人口也多,我也不知道那厨娘是否有空,总不能为了嘴馋耽误家中长辈的吃食吧。” 耽误长辈的吃食,小霸王在霸也知道他去韩家提亲时,得有家中长辈认可的,但是韩思思那边答应了要吃“玉兔肉”,这下可愁坏小霸王了。 “奕之兄,无事我便先去歇息了。”说完,趁着小霸王还在沉思的期间,韩齐转身就跑了。心中想着,这唐家人也是绝了,唐甄轩为人迂腐,唐怀奕为人单纯,其余那些庶子辈也是寻花问柳、打鸡撵狗不干个正事,真是要完了。 等到小霸王反应过来的时候,韩齐早跑没影了。本来就拿不来玉兔,那誓必要做一个味道才好,可是韩齐这关不行那找谁啊? 别说,还真让小霸王想起来一人,陆小辞。虽然不知道这个农家女是怎么傍上韩思思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韩思思确实是和陆小辞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下午还没上课,小霸王找个人把陆小辞喊出来,一口一个辞妹妹那叫得是一个亲热,叫得陆小辞都直起鸡皮疙瘩。 “你有什么事?直说。” “哎呦这都叫妹妹看出来了,辞妹妹真不愧是女神童啊!” 陆小辞……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是傻子吗?“到底什么事?” “你看……那……咳咳……“玉兔肉”……是从哪弄来的啊!既然你们都弄来了,便在帮哥哥弄一份来,什么条件,哥哥都答应你。” 原先那一大趟吭哧瘪肚的话听得陆小辞都要睡着了,最后小霸王这一句,陆小辞才明白原来是中午耍这小霸王那事。其实这事韩思思都没放心上,这小霸王还念念不忘的,巴巴地求到她这来,陆小辞心道反正那饭都是她做的,在做一份也废不了什么事。可怜这小霸王一片爱伊人之心便道:“既如此,我答应你,不过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要记住了!” 刚遭韩齐拒绝过的小霸王听闻这话哪还有不乐意的,当即发誓:“好妹妹,你只管放心去做。日后有什么事求到你奕之哥哥,都随叫随到!” 只是随口许下的一句话,陆小辞没想到,日后竟然真有用上的一天。 第一百二十二章:会试大考开场了 自那天“玉兔肉”后,小霸王也开始或多或少罩着些陆小辞了。陆小辞终于不用担心自己走的时候有人会歧视她一个女子还考科举,一个农家女还敢来国子监了。想想真是爽,要是没有“数”课的题不会做,就更爽了。 时间就这么一直到了三月,要开始考会试了,步微尘去张六顺那拍着胸脯表示这会试为了娶媳妇也要十拿九稳,国子监里韩思思因为小姑姑缠着问,也就缠着问陆小辞步微尘会试情况。陆小辞对此则表示。“让你小姑姑,也就是我干嫂子放心吧。我哥说了,为了娶媳妇,这会试也必定要中!” 惹得韩思思也是笑得很猥琐,两人正说着,唐甄轩突然过来了。 “见过韩姑娘、陆姑娘。” 两人笑闹声戛然而止,韩思思更是赶紧整理仪容坐好,率先道:“唐兄好。”陆小辞紧跟一句。唐甄轩坐在陆小辞一旁的座位上。“此次会试,我听说陆姑娘并未报名。” 陆小辞点点头,她是想报来着,但是张六顺,步微尘不让啊!说万一考上个同进士,这可是要带一辈子的。明明可以保准考上二甲进士为何要冒险? “陆姑娘如此才学,却没报考会试,还入了国子监读书,可是……”说到这唐甄轩脸都红了红。“可是要嫁人了?” “什么玩意?!”陆小辞“蹭”地一声站起来了,说话的口气都有些不耐烦。嫁人?说笑呢吧!她还没衣锦回乡让那些曾经鄙视她没爹没娘的人好好瞧瞧呢!怎么可能嫁人! 这一反应,给唐甄轩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陆姑娘缘何不报名,陆姑娘可是我们这年的解元。” 说起这事,陆小辞也郁闷,那是她不想报吗!是有人拦着不让报啊!“我也不瞒唐兄你,师父说我虽考上解元,那是因为乡试考的是儒家经义。我从小启蒙就是四书,所以考得好是自然的。但是会试就很全面了,我才十一岁,人生经历不够丰富,各类事情经验不足。很难写好试卷。万一考上同进士,那我可就是要带一辈子的名号了。所以师父让我来国子监进修,多学几年再去下场。” 听陆小辞这话,考上同进士好像是多悲惨一件事。可是十二岁的同进士,前无古人吧。世家子弟从小就是饱受书香气息环绕,考上同进士都不算给家里丢脸了。陆小辞说的是什么?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唐甄轩神色有些落寞,也有些尴尬,静静道:“陆姑娘有个好师父,说得在理。以陆姑娘的天分,考上同进士才真是埋没了。” 陆小辞不知道唐甄轩为什么突然神情就不对了,说完话就走了,韩思思则是一清二楚。韩家子弟在这官宦人家,甚至是世家子弟中就算很争气了。可是除了他爷爷三十七岁时考上了状元,他爹二十六岁才中了二甲进士,二叔二十一岁时中了同进士。家中在没有年轻的学子考的比较高的名次了。 这是因为科举新开,全国各地念书之人大量涌入,加上世家子弟这么多年不需要寒窗苦读刻苦学导致的缘故,但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形式。 她亲哥哥韩齐去年跟陆小辞一起下场考了举人,如今也是要参加会试的。可是陆小辞这个解元都怕考不中,别说韩齐这个考举人时只在中等的了。 不过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因为会试,国子监特放假八天,步微尘、唐甄轩、韩齐、叶甘遂等陆小辞知道的人纷纷下场。张六顺作为十几岁就考上榜眼的人,在这考场前甚是亮眼。不停地有人过来搭话。 有哪些想和张家套近乎的还会顺带夸两句陆小辞真是……真是年轻有为。 送了步微尘进考场,这会试要考七天六夜呢,张六顺带着陆小辞回了家。陆小辞满心以为可以歇息八天了,门房上的人却告知,陆大和陆王氏带着陆花花和陆志山来了。 这几个人来干什么!陆小辞撂挑子了。“我不见!”谁愿意见他们啊!整天没事都能给找点事出来,什么都不懂还要管这管那的。谁见谁傻子! 当然,张六顺不会让陆小辞就这么把她舅父舅母扔外头的,今天他们张府敢扔,明天陆小辞那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陆大和陆王氏那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要脸皮,说不定都不用扔多远,到门口就得开始叫唤了。 “胡闹,那好歹是亲舅父舅母,怎能不敬重?”话虽这么说,张六顺其实也想趁早打发走这几个麻烦精。 便问那门房上人。“他们可有什么举动?” “回大少爷,没什么举动。别人让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你的。”他还能不知道那几个是什么样人吗?听到什么答案都不稀奇。毕竟在常青村的时候他可是没少见识这几个人的功力。 “只是那几个人,举止过于粗鄙,那老夫人摸着小丫鬟的衣服不撒手呢!吃糕点的时候也是弄了满地,要不是有一个叶举人的丫鬟在一旁,这样的人我们都以为不是陆姑娘的亲戚要打出去了。” 这话说完,陆小辞被臊得满脸通红,实在不想看那些人的嘴脸,一个甩手要往屋里跑,摆明不管这事了。 而被甩开的张六顺,心中恼怒,叶甘遂真是个生事精!之前步微尘还跟他说过,叶甘遂几次想要拜访他!什么拜访不拜访,不就是想要攀交情呢?轩墨书院屁大一个书院,当初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不是不愿意收陆小辞吗!瞧不起陆小辞是女子家!步微尘去了,收了。隐隐约约知道他不好惹了,这才对陆小辞好了些。 结果查出陆小辞有先天性心悸的时候,那副嘴脸真是难看极了!怎么的?不就是个病吗!还得巴巴报上去不成?有一次还因为一个女的污蔑他徒弟。这林林总总加起来他没找叶甘遂麻烦就不错了。还敢来给他找事!他看这叶甘遂是不想好了! “以后叶举人再来门贴,扔出去!”还得警告警告步微尘,别跟叶甘遂这表面上正人君子,实则是市侩小人的人来往。 那小厮愣了愣,点头。听张六顺继续道:“还站在这干什么?领我去见陆家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来临都路程艰辛 要说陆大和陆王氏这一路,也是非常艰辛。 秋收之后,本来要办路引的,但是陆大出去跟人闲唠的时候透露出去了,王狗蛋就知道信了,作为一个村里的,王狗蛋还能不知道这人什么脾性,千叮咛万嘱咐拜托村长各种为难,别让人上临都烦他师父师妹。 于是村长很给力地一会儿说要等官府收完粮才能走,一会儿说天气不好不能走,一会儿又说这病了那病了不能上县城没法给办得下次。就这么拖到了冬天,天气确实是太差了。陆大和陆王氏就想着不如明年开春暖和暖和再去。 谁能想那村长又说一年一个价,办路引又涨价了!花钱本来就跟割陆大的命一样,陆大哪里肯干,但是又硬不过村长。后来还是陆王氏一狠心,把路引办了。接了已经嫁人的陆花花回来,一家人一起上了临都。 因为距离太远了,后来他们想请人也不划算,就干脆自己买了辆马车赶路。陆大和陆王氏都是干惯了农活的人,那马车架得是虎虎生威,竟然让她们用了一个月就到了临都城。 临都城作为天朝的首都,繁华景象可想而知,陆大和陆王氏等人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乐不思蜀。 玩了一天才想起来正事,两人便去打探考上解元的陆小辞住哪?这一打探,众人都嬉笑他们:“乡下来的土鳖老子,还想巴上人家解元老爷,做梦没醒吧!” 陆大是个暴脾气,听完这话救抡起拳头就要揍人。可是在人的地盘上?你想揍人家?怎么可能? 被打了一番,身上的东西也被抢了。四人就在街上游荡,要不是恰巧看见了叶甘遂,一口乡音引起了叶甘遂的思乡之情,可能这几人就要活活饿死或者冻死在临都。 叶甘遂好好地招待了几人,发现几人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相处,趁着考试的功夫,赶紧就让身边的丫鬟送去张府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送,送断了他和张府的牵连,和步府的牵连。 陆大和陆王氏等人被那丫鬟带到了地方,这个坐落于临都最繁华的街区的张府,门口两座雕得栩栩如生的石狮子、高大的说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门、金色的牌匾,一下子就镇住了陆大等人,开门的小厮穿的都很体面,那料子是他们根本舍不得买的好料子。 他们听有人进去通报,然后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小屋子,叶甘遂的丫鬟说这是张家专门待客的屋子。屋子里有淡淡的花香味,所有的家具一律用黄翅木打造上了妃色的漆,小桌子上有点心拼盘,水果拼盘,那里面的东西,他们一样都没见过。 陆志山毕竟还小,陆王氏抱他坐在一边时他就忍不住动手吃起来了。 陆大一看那些小丫鬟个个站的笔直,也不往这里瞅,赶紧把东西都拿块布打包起来,只剩一些在外面他们自己吃。 “当家的,你这是干什么!”陆王氏小声地说,声音有些急。 “反正没人看,我把东西都拿走,这都是极好的东西呢!到时候我们家自己吃。你没听说是待客的。他们也不吃,我们不拿白白便宜了别人。”陆大同样轻声地回答,根本没注意到叶甘遂的丫鬟翻了个白眼,对他们这种行为颇有些瞧不起。 坐了能有一个时辰,外面来人了。陆大和陆王氏等人一起往外瞅,就见他们曾经熟悉的六顺大夫,穿着并不熟悉的衣服料子,带着并不熟悉玉冠踏步而来。 陆王氏忍不住出声,道:“这……这是?” 这种问题,自是不用张六顺出声,身旁的丫鬟就代答了。“这是我们家大少爷!” 叶甘遂的丫鬟上前一步,用他们叶家那并不标准的礼仪行了个礼。“见过大少爷。”惹得张家人都憋笑不已,不过在陆家人眼里,那就很神奇了,他们很识相地起身就磕头。嘴里念叨着:“见过大少爷。” 张六顺冷“哼”一声,一看陆家人那样,就知道他们是被吓住了,不由得计上心来。这下就好办了,也不用特意去教导,既然他们怕了那就让他们怕着。怕自然就不敢多吱声了。 先是对着叶甘遂的丫鬟说:“你可以滚了!”然后就是对陆家人说:“一会儿我派人送你们去一个宅子里。放心,看在辞儿的面子上,我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但你们也要给我闭紧了那张嘴,临都城这地方,掉下来块砖,砸死十个,九个都是有身份的人。招惹了什么也别怪我不救你们。当然,要是有什么闭不严实的,需要我帮忙的,我就找人给你闭!” 说完也不等那些人反应,转身就走,一副高冷、狂霸酷炫拽的少爷模样。在离开那屋子前还说:“那丫鬟怎么还没走,给我拖走!” 话音落完,张六顺没人影了,进来了两三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道句:“得罪了。”就把叶甘遂那丫鬟举起来抬出去了。任凭那丫鬟怎么喊,那几个婆子仍是不动如山。而且张家所有下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一通发威,吓得陆家人那是敢怒不敢言,除了陆花花陷入张六顺这相貌英俊,霸气侧漏的男子给他做妾侍甚至是通房也愿意的思想中。陆大等人脑中哪还有张六顺在常青村时平易近人的模样,只剩下刚才生杀大权在握,霸道少爷的形象。 陆家人开始有些害怕的等着,张六顺也是故意晾着。这次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有一个长相勉强算清秀的男子过来。自称是张六顺的长随,领着陆家人去张六顺名下的院子。 毕竟有陆小辞在,张六顺也没亏待陆家人,在临都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赏了个二进的院子给陆家人住,还派了一些膀大腰圆,极机灵的婆子去伺候。 陆家人那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美的以为自己就是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了,还时不时问怎么不能见陆小辞,惹得来伺候的下人心中发笑。那几个机灵的小姑娘就更提了,陆花花多少次想往张六顺那送点什么东西,统统拦下! 她们这些小丫鬟还没爬上去呢,让你这个乡巴佬上去?做梦! 第一百二十四章:六顺心险些暴露 七天后,虽然几人都是准备充分,但是七天六夜就在一个小房子里,吃喝拉撒睡全在一个小房子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出了些问题。 步微尘这次的考试可以说是三家注目,步家、张家、韩家,他整个人出来的时候,脸色发青,脚步虚浮,显然是情况不咋好。 不过相比另一边的叶甘遂出来之后直接就倒地上了,步微尘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好了,还有力气跳开离叶甘遂远一些。叶甘遂的丫鬟赶紧上前抬人,可是她一个小丫鬟使劲儿都抬不动,别提她还时不时用眼光看一看步微尘了,为了引起步微尘的关注,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是后来出来的也很虚弱的唐甄轩看见心有不忍,让唐家人抬回去的。 陆小辞拽了拽张六顺的袖子。“师父,叶甘遂的丫鬟,我看着眼熟。” 张六顺低头温和地问:“恩?那是在哪见过啊?” “我之前不是被谢麻子拐卖过,在那个人贩子家里见过的,叫“晓晨”好像是。” 张六顺绝对没想到陆小辞说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急忙捂住陆小辞的嘴,祈祷周围没人听见,曾经被卖过的人就是上过奴籍的,是终身不允许科举的。 “你不认识那个女孩,你记住了。”张六顺少有这个面色凝重跟陆小辞说过话,陆小辞一看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听话地点点头,反正确实也不熟也没接触多久,连考会试都妥协于她师父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此时两人还在欢迎步微尘考完试呢,步微尘先是满怀笑意地对韩抬来的轿子点点头,又打发了自己家的仆人,奔着张六顺两人就过来了。他和张六顺从小到大的感情,无论什么事情总是第一个分享的。当初张六顺高中榜眼,也是第一个跟他庆功。如今他信心十足的考上了,自然是要跟张六顺先庆祝。 “走,我在状元楼订了庆功宴,先和你们去吃一顿。” 张六顺点点头,道:“也不枉费我帮你准备考试的箱,今天大早上就出来等着。” 步微尘重重拍了下张六顺的肩膀,两位都是临都四公子的男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美男本就少见,两个加在一起就更少见了,两人在这一刻,成了最靓丽的风景,在这会试考场前,引得众人惊叹。 三人一路来到步微尘早就定好的状元楼包间,各色佳肴如流水般上桌。陆小辞盯着上桌的大肘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另两个,则是一律不看,先是倒满酒杯,喝了一盅,也许男人都是这样的,酒桌上方能交流出感情。 “这次,你觉得你能考到那?殿试呢?有没有把握?” “为了娶媳妇,自然要考高一些。”步微尘笑着答完,还揶揄地看了眼张六顺,示意你啥时候下手啊! 害得张六顺猛咳了好几声,心虚地看了眼陆小辞,发现陆小辞完全没注意到步微尘的小动作才放下心。用眼神回复步微尘,还太小呢,缓一缓。 紧接着收到步微尘眼神回复:还小呢,再大点你也不怕让别人拐跑了? 张六顺急了,谁敢抢?刚要继续回复,就听陆小辞的声音从一旁凭空砸过来。“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吓得张六顺又猛咳了好几声,笑着回:“没什么,没什么。” 笑话!他有觊觎之心这事他还没想好怎么操作呢,怎么能现在就说出来呢?不过步微尘说的没错,再不下手就让人给抢跑了。盛鬼卿他倒是不担心,要是有事早在常青村就有了。只不过韩深……韩深跟他同为临都四公子之一,写的一手好字,长相俊美,最重要的是没结婚啊!而且他上次去找韩深帮忙写推荐信的时候,韩深一口就答应下来了。韩深平日里跟他只是点头之交,能这么爽快的答应,肯定是因为陆小辞了。 而且韩深还有何陆小辞单独在一起的经历,定州那三年是他根本比不了的。可是那时朝政动荡,大皇子蠢蠢欲动他又不能接陆小辞回来,他还不能过去!真是烦都要烦死了。 想到这,他都顾不上跟步微尘说话了,凑到陆小辞旁边,道:“徒弟,你说韩深这个人,怎么样?” “韩深啊!人挺好的啊!” 果然是心腹大患! “师父,他书法也不错的。” 还赞美韩深有才华!莫非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吗! “而且他在定州那三年很照顾我啊!” ……张六顺赶紧接话茬。“行了,行了。”再说下去他可能就要控制不住杀去韩府了!看了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陆小辞,他忍不住就酸道:“他这么好,你还来找你师父干嘛,去找他吧!” “噗。”步微尘实在没控制住,一口酒喷了出来。看着两人的目光同时对向自己,步微尘选择忽视张六顺的,直接笑着对有些发怒的陆小辞道:“你师父酒喝多了,得喝些干醋醒醒酒,干妹你继续吃,别搭理他!” 一句话,轻松化解了张六顺和陆小辞的矛盾,步微尘不愧是混于人际中的战斗机,三人之间的气氛恢复正常。 “微尘哥哥,你把会试的考题和你答的文章给我写一份吧,我提前预习预习。” 步微尘点点头。“这个没问题,不过你们国子监也要大考了吧,这可关乎你能不能升上天学的问题,你还是先复习复习这个内容。” 提起这个问题,就比较尴尬了,国子监大考,所有的科目都要考,讲得就是一个综合能力。余灼华、唐甄轩和陆小辞都是国子监先生非常苦恼的学生。一个史论、经义不行,但是“数”课很好;一个是这文理两方面都行,但是丹青,书法这方面差;一个是“数”课巨差,其余都优秀。这样的成绩想要往上考,是很难得。你别看韩思思在各方面不突出,但是人家没有拖后腿的项目啊!说不定还能比这三位考得好呢! “这个……我有一门太差,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奇了,陆小辞也会有很差的科目?步微尘兴致昂扬地正要询问,就听门口传来一娇媚的女声。“这里是步公子订的厢房吗?” 步微尘、陆小辞心道:“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晓晨的愿望达成 既然耳熟,那步微尘当然不会拒之门外,轻声道:“进来吧!” 得令推门而入的女子,穿着一身小丫鬟的服装,本是平平无奇,可是袖口,腰间都绣有精致的海棠花纹,这就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纤细的腰肢和白皙的手腕了。心思之巧妙,手工之精美,让陆小辞赞叹。 这女子也难怪能让步微尘和陆小辞都觉得眼熟,因为这女子正是叶甘遂的贴身丫鬟,也就是陆小辞被卖时跟陆小辞共处过的晓晨。 步微尘心想,莫非是叶甘遂出了什么事情?也是,出考场的时候叶甘遂不是直接倒地上了吗,这丫鬟情急之下来敲门也正常。不过,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这丫鬟着急的模样呢? “可是叶兄出了何事?” 晓晨听到心上人跟她说话,脸一红,不知该怎么答话。她是看叶甘遂没醒,偷跑出来的。 人伢子这个活计,一般是兼职媒婆的,所以他曾经看过人伢子手中拿着步微尘的画像。(步夫人急啊!步微尘这么大岁数也不着急娶亲。)她惊呆了,不敢想象这世上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后来又听说步微尘为人正派还没有通房的时候,她一颗心就沦陷了。只想着能给步微尘当个通房都是人生造化了。 所以她拼命讨好那人伢子,一直期望自己能被卖进步府,没想到人伢子会错了意,给她拉进了叶府,还极力推荐,她这才不得不收敛了心思。 直到叶甘遂要上临都赶考,她看到步微尘那一刻!她知道她机会来了,因为心上人就在临都!叶甘遂因为考过一次了也不中,所以这次来还想找找路子,不认识其它人,所以没事就去找步微尘(因为张六顺不理人)也算不负她的期望,让她能近距离多接触自己心上人。 这下,彻底完了,步微尘本人长得比画像上还要美上三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乱撞。今天是她不可多得的机会,叶甘遂睡了,她不用担心叶府的人怀疑她不忠,而且步微尘就在这状元楼她不用担心去步府见不到人。如果能争取到步微尘的喜欢,她相信,只要步微尘肯开口,叶甘遂一定会把她送给步微尘的,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即使知道可能会有别人,她也拼着羞意过来了。 不过别人就不这么想了,张六顺直接把陆小辞搂在怀中挡住脸,生怕晓晨认出陆小辞引起什么祸端。步微尘则是看晓晨半天不答话,还以为叶甘遂出了多大事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虽然他确实不想管叶甘遂的事,不过官场上总有个面子情,所以他继续轻声道:“你家少爷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只要微尘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那声音太温柔了,温柔的晓晨连脖子都一起红了。“奴婢……奴婢不是为了少爷的事情来的。” “那你是为什么事情?”步微尘懵了,脱口就问。被张六顺一个胳膊肘一怼。“看来你今天佳人有约啊!啧啧啧!” 这调侃,要多明目张胆,有多明目张胆。张胆得晓晨险些站不住,而步微尘也听出来什么意思了。步家的人都很老实,步微尘没见过这架势当然不懂晓晨到底想干嘛!关键张六顺就不一样了,从生下来就是张家嫡长子,从他十二岁开始就有丫鬟要爬他床了。晓晨这点小套路,都是张家的丫鬟玩剩下的。 “我可劝你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你那未婚妻还不像我那……咳咳长平公主那样,可别辜负人家,而且这种背着主子来找你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这话语,要多犀利有多犀利,步微尘也不忍看一个女生被逼得这个份上,拿眼睛责怪得看了看张六顺。“我有分寸。” 可怜陆小辞,几次想说话都被张六顺搂在怀中不能发言。不过另一个女生能发言,晓晨听完张六顺这话,那点见心上人的羞意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哪有人会被说成这样无动于衷呢,可是她此刻所有的不满都被另一句话吸引了思路,原来步微尘有未婚妻了吗?她有些伤心,随即又想,没关系,只要她得了宠爱,那正妻又能如何呢?想到这立马双膝跪地,抹着眼泪道:“步少爷,奴婢……奴婢对您是一片真心啊!奴婢不求您能给奴婢什么位分,只要您能让奴婢跟在您身边,就算是让奴婢现在去死,奴婢也甘愿了。” 那声音软软蠕蠕的,柔弱入骨,一副我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痴狂的模样配上晓晨那张长得并不差的小脸,真是能俘获万千男子的心。 可惜,晓晨遇到的,偏偏是步微尘和张六顺这两个大龄不婚男青年。而且两个现在都心有所属,根本不吃这一套! 步微尘有些尴尬,刚想说话,就被张六顺抢了话头。“那你现在去死吧,还在这跪着干嘛?”这套小把戏!心中冷哼,然后把陆小辞的头继续摁紧。然后……然后就被步微尘用眼神给怼了。张六顺扭头,傲娇了,不管了。反正韩家那么大势力,他相信步微尘应该是有分寸的。 “你不必如此,既然你没其它事情还是回去服侍你家少爷吧!” 听到这话,晓晨懵了,她不相信她那么深情的告白,就换来了这么一句拒绝的话。她抬起头,用泪眼汪汪地眼睛直视着步微尘,希望步微尘能够回心转意。“步少爷,你不能这样对晓晨啊!晓晨对您的心真是日月可鉴啊!” 一个丫鬟,竟然还会用日月可鉴?步微尘来了兴趣了。“你识字读过书?” 晓晨一看,希望来了,赶紧点头。“读过读过的。”她从伺候叶甘遂那天起就被逼认字了。 步微尘点点头,不错,步家还没有几个这样的小丫鬟呢,他也不好意思跟母亲舔着脸要丫鬟,还嫌弃小厮手脚粗苯,只好自己打扫书房了。有这样一个丫鬟省事不少呢!既然这丫鬟也是痴心一片,就收到步家也没什么。反正他也没什么收房的打算,楚楚应该不会介意的。这么想着便开口道:“你的赎身银是多少,我帮你赎身,之后你就去步府报道吧,我会跟门房打好招呼的。” 张六顺、陆小辞…… 晓晨这回是真哭了,喜极而泣,连磕了三个响头。“谢步少爷,谢步少爷,奴婢日后一定会好好侍候步少爷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国子监大考前幕 作为韩思思闺蜜,发生这样的事情,陆小辞纠结了,到底跟不跟韩思思说呢?说吧,背叛她干哥哥,不说吧,对不起未来干嫂子。 “陆姑娘,你书都拿反了。” 闻言,陆小辞转头,就见唐甄轩在一旁满脸担心的看着她,陆小辞赶紧作了个“嘘”地手势,召唤唐甄轩走到她身边来。唐甄轩一脸懵地走到陆小辞旁边。 “陆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陆小辞哭丧着一张脸,道:“可不是出了大事情了。”正说着,突然想起来唐甄轩便是世家子弟,陆小辞眼睛一亮,救星啊! “唐兄,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你。” 说这话的陆小辞表情诚恳,还带着一丝丝恳求,陆小辞长得也不差,这样的动作做下来,看得唐甄轩莫名心就软了。本来他就不是心肠狠的人,当即想着,只要不是国家机密,告诉陆小辞都无妨的。 “陆姑娘别客气,请说。” 于是,当天状元楼的事情在陆小辞生动形象地讲述中缓缓在唐甄轩面前呈现,这种事对于一个世家子弟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了,唐甄轩自己都有两个通房。而且据唐甄轩所知,张六顺在尚公主之前,还有个两三个小妾呢。 不过唐甄轩傻是傻,还是能看出来人眼色的,陆小辞这一副纠结到死,对不起韩思思的脸色,他哪敢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 “这事还是瞒下来吧,你就当做不知道就好了。也没有其它好办法是不是?” “说的有道理。”陆小辞的神经头好像骤然回归一般。紧接着道:“对了,还没问唐兄此次考试如何?可否把唐兄在考试时写的文章帮小辞在抄一份。” 唐甄轩笑着回:“自然,陆姑娘积极好学,我望尘莫及。本来我也想就此次的题目让陆姑娘也做一份文章给我观赏一番呢。” 唐甄轩说这话的神情非常光明磊落,明明白白地告诉陆小辞,他就是想看看陆小辞水平如何?陆小辞对着这种凡事放在明面上的人也有一丝欣赏的情绪。当即就答应下来了。 “唐兄帮了小辞这么大一个忙,小辞自然不会拒绝。再过几天就是国子监一年一度的大考了。希望唐兄能取得个好成绩。” “先借陆姑娘吉言了。” 两人都是为了达到目标可以吃苦耐劳的人,动作非常迅速,在国子监大考前就完成了交接工作。然后全新备战国子监一年一度的大考。 上文已经说过,国子监分天学,地学,人学,因为等级的不同,所以每年大考人学升到地学只有三个名额,地学升到天学只有一个名额。如果这一年超出名额的品学兼优并且不突出的人,那么名额作废。 所以这些年来,从地学升到天学的只有三位,一位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第一人—舒清晨。他是从人学升入地学在升入天学的,可谓是励志的榜样; 第二位是临都四公子之一的王明礼,不过王相党派支持大皇子被女皇全面斩杀,他作为嫡长子自然逃脱不了这个命运,让人颇多遗憾。当然,唐甄轩也凭借着一手射开口雁的骑射本领,补了王明礼临都四公子的位置; 第三位则厉害了!是张六吉,没错,张六顺的四弟。因为他从小知道自己不如二哥聪明,不如大哥身份尊贵,不如三哥姨娘家显赫,他只能这样努力,张家才有他的一席之地,张六顺也是用尽一年时间,倾心倾力地教导才让张六吉在那一年脱颖而出,升入天学。 也正是因为名额太少,还能作废,所以如果能过那就是莫大的荣耀,所有人心中都想着万一能瞎猫碰上个死耗子啥的,那就发达了。 所以陆小辞的压力那是尤其大,因为张六吉是通过张六顺的指导考上去了,她呢?她还被誉为神童呢,还是张六顺的亲传徒弟呢!要是她不过,那多卡脸啊!不止卡她的,也卡张六顺的。不过当年张六吉好歹门门比较正常,没有拖后腿的课,她呢?她对于“数”课真是甘拜下风,五体投地。本来有五成能考上的几率,现在变得一成都不是那么确定。 国子监大考这一天,正赶上张六顺沐休,张六顺亲自送陆小辞去国子监,看着陆小辞熬得紫中发青的眼眶,心疼得不得了。一直在轿子里拿热毛巾敷着。 “哪用得着这么拼啊!就算考不进去天学又能怎样啊!看看这眼睛。”张六顺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完,陆小辞才有气无力地说:“可我是神童啊!我被冠上了这个称号,所作所为就要对得起这个称号。就像师父是张家的嫡长子,师父也必须放下心中的执念回张家啊!而且四师叔都能在师父的帮助下考上天学,如果我考不上就丢我们师徒俩的脸了啊!” 张六顺就说了一句话,便被陆小辞怼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无奈用手指戳戳陆小辞的脑门罢了。“你啊!” “万一这么拼还没考上,岂不是才笑话了。” 陆小辞恼羞成怒地看着自己师父。“那起码我努力过了,如果上天不回报我,我也只能认了。” “那你对“数”课那门打算怎么办?这门课不高的话,是绝对考不上天学的。”对陆小辞算数能力深感了解的张六顺觉得,陆小辞考上天学希望还是渺茫。 “我已经把《九章算术》……还有历年大考的题目的数题都看过了,把答案背下来了。考到就能答上,考不到我也无能为力了。” 陆小辞说完,张六顺手一抖,热毛巾险些摁进陆小辞眼睛里,惹得陆小辞怪叫一声。“师父!” 张六顺慌忙把热毛巾拿下来。“辞儿没事吧!”说完仔细看了看陆小辞的眼睛,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然后忍不住继续问。“你把题目和答案硬生生背下来了。” “是啊!我算不明白也只能这样了。” 陆小辞说得那是一个很随意,非常随意。张六顺想想自己在国子监读书时那藏书阁的储存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缓解自己心中的惊讶。不得不感叹,这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神童真是他这种凡人不能比拟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张六顺对决韩深 忍着惊叹的心情,把陆小辞送进国子监之后,张六顺自然不能在里面呆着,便想出去找个地方坐一坐。谁曾想,出门之后就看见一定明黄色的轿撵,上面坐着的,是他不怎么想看见的人,他的前妻—长平公主。 韩深在一旁难掩眼中的厌恶,却不敢直接忽视那顶轿撵走过去。“长平公主,你把在下堵在国子监门口,意欲何为?”意思不言而喻,这里是国子监,是天朝最高学府!在这里你莫非还好意思把你那龌龊心思说出来不成? 李长平对于此话仿佛听不懂其中意思一般。“今日我送我表弟来,韩三公子送你侄子来,岂不是缘分巧合?不如本公主作东,请韩三公子去天香楼小聚一番。” 什么缘分巧合!孽缘!赤裸裸地孽缘!还作东!还小聚!你不要脸,他韩深还要脸呢。“还请公主谨言慎行,韩深还要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李长平眉目上挑,神情有些怒意,她平日里难得才能逮住韩深,好不容易看到了,岂会让韩深就这么走了?当即下令。“给我拦住他!” 哗啦啦一阵响声过后,国子监的道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韩深被牢牢堵在了长平公主轿撵前方,气得韩深手紧紧握拳,青筋爆出。“长平公主!你简直就是胡闹!” 闻言,李长平怒意更胜了。大声道:“你在这里装什么清高!我都派人查过了!你失踪这三年陪一个叫陆小辞的寒门学子在定州天府贡院!你是不是等着那个贱人一举考上进士,然后你跟韩家伯父伯母提亲啊!我告诉你韩深!你这是妄想!” 韩深怒了,可是有比韩深更怒的人,张六顺本来只是倚靠在门口看着这场闹剧,谁曾想这么无厘头的闹剧竟然能扯到陆小辞头上!他直接站出来对着公主府的侍卫道:“让开!” 声音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炸醒了韩深,也炸醒了嚣张的长平公主!李长平双眼一眯,张口缓慢地说:“张!六!顺!” 张六顺则扬起优雅如天鹅颈一样的完美的脖颈,冷峻着一张脸,看着长平公主一字一句道:“公主怎么追别人我管不着,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公主当众急污蔑我徒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我徒弟勤勤恳恳,想要去天府贡院进修考取功名,到公主口中就变成了……”说到这卡了一下,张六顺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道:“公主身为国家女子表率,望公主能先在言语方面做出态度!” 当着众人面训斥一个公主,这真的是不给皇家面子。长平公主自然是很恼怒,可是面对着昔日的良人,想起是她先提出和离的要求,是她在婚姻中没做出一点贡献,是她在张六顺最落魄的时候给了张六顺当头一棒。如今用公主之仪再去压张六顺,她做不到。 她知道,张六顺不止是在训斥她说陆小辞的坏话,也是在说她当年不顾夫妻之恩的离去。张六顺在当年跟她大闹了一场之后,就同意了和离,并且还用他当时并不富裕的身家,支付了她一生的赡养费。她知道,其实张六顺本不用这么做,她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怎么会缺这种东西?可是张六顺依旧做了,并且带着仅剩的钱财,离开了临都。 也许人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觉得对方有多好,分开了总会想起对方的好处。长平公主就是这样,所以他淡淡道:“让开,让张大少爷走。”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谁也没想到,这个刁蛮公主,竟然就这么让开了。而且是让给她当年毅然决然要和离的张六顺。张六顺冷“哼”一声。“还请公主,做出天朝女子表率!” 就在众人惊叹张六顺还敢挑衅长平公主的时候,长平公主再次做出了让步的举动。“原来是你的徒弟,本公主眼拙了。” 刁蛮公主转性了?侍卫随便人喊,说了一个寒门子弟竟然还道歉?莫非?当初是张六顺抛弃的长平公主?其实长平公主对张六顺还有情?那不对啊!韩深是什么个情况?不是说长平公主爱韩深爱到不顾公主面子嘛? 不管众人怎么想,张六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也不会过多为难自己的前妻,就这么爽快的走到一旁铺子里,等陆小辞考试出来。 韩深……你这么厉害你倒是把我救出去啊!不过韩深没想到的是,长平公主看了张六顺一眼,就这么走了! 也是,如果在张六顺面前对韩深死缠烂打,张六顺的脸面就挂不住了,想必长平公主也是想到这一点,转头走了。 众人看了一场好戏,自觉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时不时偷瞄两眼主人公。张六顺在之前面对过比这还毒辣十倍的眼光,所以如今他也是可以淡然自如,保持着风范继续喝茶; 韩深就不行了他看着那群人瞅在身上的眼光,只感觉好像自己没穿衣服就上街了被围观一样。最后看了眼周围人,韩深直接走到张六顺所在的铺子里。 “你不是把长平公主管的很好吗?怎么就让她整天追着一个大男人满街跑!还天下女子表率!亏你说得出来。”韩深完全是没话找话说,为了掩饰自己受不了其它人的眼光只能进铺子等他侄子出来。 可惜,这话找的张六顺直接一个茶杯扔了过来,韩深一个侧身闪过,怒道:“张六顺!” 张六顺淡定拿起另一个茶杯,用手帕擦拭着的同时道:“我与长平公主并无干系,不像某些人,凭着一张好面皮得了长平公主喜爱,自己不敢得罪长平公主,就对其它人逞威风,韩家真是好家教!”话语在开始的时候还是符合张六顺的形象的,轻轻柔柔的让人一看就像是君子才有的语气,可是逐渐加重,到最后可以说落地成钉。 韩深讥讽地笑了一声。“自己连媳妇都管不住,能闹到和离,还让前妻追着其它大男人满大街跑,张兄也是第一例!” 铺子里的人一个个把脑地低得不能再低,在大通铺吃饭的人,身份自然都不会太高贵,可是国子监旁边的铺子,也不是没钱的人能进来的。所以这里的人都有一点文化,都能听懂韩深在骂张六顺被人扣了绿帽子,管不住自己媳妇,是个孬种。不过他们哪里敢说出来! 岂料张六顺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反倒说:“我与长平公主不和,已经双方签字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今我已找到此生挚爱,只求与她绵延子嗣,终老一生。和离对于六顺来说,反而是幸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陆大夫妻来张府 “你!”韩深被说得哑口无言,看着张六顺眸中透出的温润的目光,韩深一下子就想起来这种目光张六顺对谁有过。三年前,张六顺就是用这种目光,照顾着陆小辞直到回临都。 韩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张六顺和陆小辞可是师徒!就像父女一样怎么能在一起,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敢说出来,怕坏了陆小辞的闺誉。下定决心要提醒陆小辞好好警戒。开口道:“张兄如此好雅兴,真是少有。” 张六顺将擦干净的茶杯倒入铺子白开水,慢悠悠地喝上一口。“承让,承让。比不得韩三少爷这么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 韩深也看出来了,张六顺这张嘴,威力不减当年,文章做得好,骂人也是脏话都没一个字,不就是想说他这些年名声不好,总在秦楼楚馆混日子嘛!行!他服了!本来他还很纠结今年这进入天学的名额,韩齐考上了陆小辞怎么办?陆小辞考上了他侄子又怎么办?如今被张六顺怼了这么长时间!他什么纠结都没有了!只要韩齐能考上!能压过陆小辞,他就可以让他这侄子为所欲为! 然而,这都是韩深的梦想,理想,幻想,会试发榜的同天,国子监大考也发布了榜单。陆小辞以遥遥领先的成绩,考入天学。韩齐、唐甄轩可能是因为备战会试,所以这次的成绩就让陆小辞承包了。 这次的会试叶甘遂再次落榜,步微尘考上了二甲进士第十名,唐甄轩,二甲进士第一百一十一名。韩齐,二甲进士第一百四十五名。 几家欢喜几家忧,步家二房请了张父前去帮忙提亲,韩家一听说考了二甲第十,也痛快应了。只不过步微尘陷入沉思,他本以为他可以进入前三甲,谁曾想只考到了第十名。之前那是他故意保留实力,所以考得比张六顺慢些,比陆小辞仅次些,但这次他可是尽全力,难怪张六顺劝诫陆小辞下次再考,以陆小辞的阅历,题出偏一点,说不定就落到同进士里了。 不过不得不提唐甄轩这个人,以唐甄轩未及弱冠的年纪考到这个名次,证明唐甄轩是真的有实力。 “照哥哥这么说,还好唐甄轩今年考上了,不然三年后跟我争的话,我可能就考不了状元了。”陆小辞嘟着嘴睡完,看得张六顺和步微尘一阵乐。 张六顺虽不忍打击自己徒弟的积极性,但也觉得自己徒弟可能一路走来太过顺利而忽视了科举考试的难度。开口道:“我的傻徒弟啊!这么些年科举考试的状元除了十二年前三元及第的舒清晨,年纪最轻的也就是三十七岁,也就是韩思思的爷爷,韩老太爷。已经寿终正寝了。” 步微尘点头,陆小辞听明白了他师父是在说她根本是够呛,转头一“哼”,舒清晨能考上,她也能考上。乡试的时候唐甄轩、韩齐都在她后面呢,都考上了,她复习了三年肯定能考得更好的。 张六顺正想再说两句,听外面有人通报。顿时注意力转移了,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姑娘舅父舅母求见。” 张六顺和陆小辞对视一眼,疑问他们来干什么?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得好好的。张六顺揉了揉脑袋。“让他们进来吧。” 步微尘一看两人这是有事要办,起身告辞,由于知道陆大和陆王氏是什么德行,张六顺留都不留,就盼着步微尘走快些,丢人啊! 然而此时的陆大和陆王氏是不知道他们已经招人烦到这个地步的,此时他们满眼惊叹地看着张府内部的结构,处处显示出钟鸣鼎食之家的气派和贵重,雕梁画栋,比张六顺给他们的房子足足大了十几倍。 陆王氏暗暗跟陆大说:“他们自己住着这么好的房子,把那破房子赏给我们住,还想让我们感恩戴德,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啊!” 陆大表示肯定的点点头,刚见那房子的时候,他们确实被惊讶到了,但是在临都住了一段时间,就觉得他们的房子实在是算不上好,尤其是跟陆小辞住的这个地方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个死孩子,自己享清福却让我们吃苦。” 完全没想过他们在这之前住的是什么房子,没想过他们住的那房子处于临都一级地段,没有上千两都拿不下来那套房子。要不是张六顺是嫡长子,张父都不可能把那套房子给张六顺用。完全想不到张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不住这样的房子能住开吗! 此时,陆大和陆二已经到了书房,陆大一屁股坐在了书房那雅致的太师椅上,然后……把鞋脱了,像上炕的动作一样把脚抬上了太师椅,那个味道一瞬间在屋中释放开来。张六顺和陆小辞对于那句埋怨地方太小的话都没心情计较了。 不比农村大院,各处通风,张六顺的书房是时时熏着各种名贵香料的,所以只有门口衣蛾通风处。陆大脚的味道和香料的味道融合,那味道真真是酸爽无比。 不过夫妻俩对这样的事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对于这味道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陆王氏甚至脸上还对着陆小辞隐隐约约有责怪的意思。 这样的行为直气得陆小辞险些心悸都犯了,看了眼六顺师父,那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水了。便开口道:“陆大!你把鞋穿上!” 陆大起身,把那放着气味的脚踩在了松软的地毯上,往陆小辞那边走,正要举手,张六顺把砚台狠劲儿一摔!那砚台和紫檀木桌瞬间出现了难以修复的痕迹。 “来人!把人请到待客厅!” 第一百二十九章:陆大夫妻被驱赶 刚到待客厅,张六顺一点也不顾及地吩咐。“去把书房的地毯和太师椅都搬走扔了,桌子和砚台换了,打开通风,熏香闭了,等什么时候没味道了在熏。” 陆大一听这不是针对他吗!就要起身说话,还好陆王氏有眼色,知道张六顺这正气头上呢,给硬拽了下来。“你看这府上这些人,娃他爹,咱不能吃眼前亏。” 陆大想想也是,这才又坐下忍了不在说话,心中骂六顺大夫真是个败家子,那么好的椅子,就算地方小也不能扔啊!那毯子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一看就是好皮毛,竟然说扔了就扔了!多少钱能这么糟蹋?早晚得被这家里轰出去。 “陆伯和陆婶这次来府上,有什么事情?”张六顺看俩人默默忍了他的行为,总算能比较正常地说话了。 谁知一听这话,陆大和陆王氏来精神头了。 “哎呀,我们总是能听见我们旁边那些家中说什么考上进士了,会试发榜了。怎么我们家没有,不是说我外甥女是神童吗?怎么?神童都没考上?”陆王氏用带着暗示的眼神边说边瞅张六顺。 陆大表示赞同的点点头。“而且那院子也太小了,伺候的人也不尽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住到这大房子里来。” 陆王氏继续接上。“要我说啊!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进士都没考上,你说回村里,让我们怎么张开这个嘴。”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满满的责怪,满满的埋怨。听得张六顺和陆小辞师徒俩,心头火烧得昏天黑地! 陆小辞本来最近就为了国子监大考,熬夜学习,消磨了不少精气神,听了这么长时间的骂,心悸如野火烧尽后重生的青草,直接气晕了过去。 吓得张六顺都差点得了心悸,赶紧过去把陆小辞抱起来,摸了把脉之后发现心悸又重了,赶紧喂了颗他一直随身带着可以治陆小辞心悸的药。 结果陆大和陆王氏还不消停,陆大甚至跳脚骂:“这死孩崽子!还给我来装死这招!”气得张六顺回头就是怒容一脸,大声道:“嫌那房子不好你们就别住了,我每年租出去还能有三四百两租金呢!来人,把他们轰出去,以后不准他们进张府!” 张六顺一直都是很温和的人,即使说着怼人不倦的话脸上也是翩翩君子的模样,可是现在的张六顺,怒容让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都有些狰狞,大声地叫喊根本就不顾及自己世家子弟的身份,不止吓得陆大夫妻俩在不敢吱声,也吓得进来的丫鬟和小厮脚步轻碎,不敢惊扰了张六顺。 张六顺抱起身量还很轻的陆小辞,吩咐了一句让人拿金针,就狂奔回了陆小辞的卧室。至于陆大和陆王氏那夫妻俩,对不起,看不见。 张府的人,烧热水,烫金针……一步一步,按部就班,辅助着张六顺治疗陆小辞。 张六顺每下一针,额头上的汗都会趟下来几滴,在这春花刚刚烂漫的时节,实属不易,可想而知有多费心力。这样的救援足足停留了三个时辰,天都彻底黑了下来。张六顺才放心地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吩咐好好照料之后打算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 屋门外,月光温柔似水,如慕如诉,张六顺低头,只见张父身边最得用的小厮静静地站立在月光之下,弯着腰道:“老爷请大少爷去一趟。” 张六顺看了眼陆小辞的房间,有些无奈道:“是因为今天辞儿舅父舅母的问题吗?” “小的只是负责传话,并不知道老爷有何事情。” “你说话永远这般滴水不漏,罢,我知道今天我处理事情毛躁了,我自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你带路吧。” 说完,张六顺离开了这个小院子,也就在张六顺脚步踏出去的那一刻,陆小辞在屋内,悠悠转醒。面前的丫鬟是张六顺身边的大丫鬟青竹。 “青竹。” “陆姑娘,你醒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小辞摇了摇头,只是心脏部分还有些轻微涩痛,身体有些发软罢了,还不至于不舒服。 “那姑娘可饿了?大少爷吩咐厨房一直温着白粥,就等陆姑娘醒了用一些。” 陆小辞牵起嘴角,师父永远是这么贴心。“那就让厨房拿些过来吧。不用太多。” 青竹答应一声,交给二等丫鬟去传信给厨房就回来继续伺候陆小辞。陆小辞坐起身,开口:“我舅父舅母走了吗?是不是给师父添麻烦了?” 青竹微微笑着道:“陆姑娘的事情,大少爷哪里会嫌麻烦。只不过……陆家老爷和夫人被赶出了宅子,恐怕生活有问题,大少爷还吩咐了不让门房放陆家老爷夫人进来,恐怕陆家老爷夫人要在临都这地方吃些苦头。” 青竹说得真是不能在委婉了,在临都这地方,就陆大和陆王氏这种没有一技之长还享福惯了的人,是活都可能活不下去的。 “人渣本来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陆小辞说完扭头,摆明了对于这件事情乐见其成。 “不对。陆志山呢?” 青竹一愣,随即想到陆小辞可能说的是陆大夫妇带来的小男孩便道:“可能被一起轰出去了。” 陆小辞…… “姑娘要是担心的话,奴婢可以去大少爷哪里说一声,把那小男孩带回张府。” 陆小辞眼睛一亮,随即想到要是叫陆志山回来说不定陆大和陆王氏也能凭着那堪比城墙的脸皮一起回来,又泄气地坐回了床上。 “还是算了吧。” 这一时的心软是要不得的,先不说陆志山那孩子,就算对他再好他也是觉得自家姐姐最亲,就说陆大和陆王氏那脸皮,她是真消受不起。 没有她,陆大和陆王氏连进临都的资格都没有,可笑那两个人竟然一副她不好,不对,占了便宜的模样。还好,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了,有着举人的名头,有着师父当后台,陆大和陆王氏想压她一头,简直是做梦。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科举制度一出会引起这么大轰动了,有权在手不用受制于人的感觉真的是想想都觉得美妙,别提这有权还附带着有钱,有美女,有别人艳羡的目光。 一碗白粥喝下肚,张六顺还是没回来,陆小辞等的困了,便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国子监,反正她也不是很着急要见她师父。 熟不知,陆小辞刚睡着,张六顺就到了房门外,得知陆小辞睡了便没打扰,起身离去。当然,此时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明天陆小辞去国子监会碰见谁,而这个人会影响他们以后的决定。 第一百三十章:陆小辞身世揭秘 “你!你爹是谁!”问的人情绪很激动,双手牢牢把着陆小辞的肩膀,看得天学其它人都有些迷茫。 因为把着陆小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子监有出了名的好先生,云先生。为人仗义又开明,很是得国子监众人的心。谁也不明白为何云先生要把着新进门的小姑娘不松手。 张六吉更是想上去把那先生的手扒开,可是不行,他被人从中书舍人的位置上挤下来了,现在张家只盼着能让他留在国子监呢,他自然不能得罪国子监天学人缘很好的的云先生。 陆小辞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天学先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见自己第一眼就如此的惊讶,还问她娘是谁。不过她还是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呀!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爹。” 云先生听完,眼中含泪,面容和善地摸着陆小辞的脸颊道:“孩子,你今年该十二岁了吧。” 陆小辞点点头。 “你娘是谁你能告诉先生吗?” “我娘亲是陆三丫。” 还没等到云先生回话,下面先迸发了几声嗤笑声,先是没爹,娘亲又叫陆三丫,简直就是不能在土了。他们可是这天朝数一数二的人家出来的孩子,不得不说国子监的升学制度真是烂透了,竟然让他们和这样的土包子一起学习。 陆小辞向下看去,她发现这些人的嘴脸,真是跟常青村那些人一模一样!在常青村的时候,她刚刚到陆大家时,每次出门,后面总会跟着一群小孩念念叨叨说什么没爹没娘的孩子,没出息之类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她听到别人提起谁家孩子考上秀才举人的一脸艳羡时,她才会下定决心要认字,要学习,要考科举。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从她考上秀才开始,这样的声音确实就少了,少到如今在听到国子监天学的人在底下嘀咕时,她已经有种恍如隔世,恍如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的感觉。 她脸上依旧透出迷茫的神情,不过她注意到张六吉好像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有闭上了的举动,陆小辞在心底冷“哼”一声,除了她师父,到底是谁都靠不住的。 可是除了陆小辞不开心之外,还有一个人,非常的不开心。那就是云先生,因为陆小辞可能是他故人的孩子,所以他不想陆小辞承受这种委屈。 “现在是上课时间,还请大家把嘴都闭上!”然后他温和地对陆小辞说:“你先回座位好好学习,先生下课在找你。” 陆小辞点了点头,回去坐着了,她也相信,云先生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而且是关于她的。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揭开她困惑许久的问题。那就是她从懂事起就问过她娘亲的问题。她爹到底是谁? 她娘年轻的时候是常青村的一朵村花,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对她娘抱有觊觎的心思。可是那些人都没成功,据她舅母这些年骂她的话说,她娘亲是有一天去城里卖绣的荷包,手帕一类的东西,在没回来过。 直至怀着她,她娘亲才盘着妇人的发髻回离村二里外的山中独自生活。 种种迹象表明,她娘亲可能是在别的地方嫁人了,如今看云先生的态度,很有可能,娘亲嫁的人跟云先生很熟呢。就是不知她娘亲是怎么从常青村那小地方跑到这千里之外的临都来的。 一节课过去,陆小辞满腹心事,听得昏昏沉沉的,云先生宣布下课的时候,陆小辞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喊了句“云先生。” 就听见云先生道了句。“你跟我来。”便夹起书本率先走了,陆小辞赶紧跟上去。 …… 天学的都是勋贵子弟,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看云先生和陆小辞一副有秘密的样子,怎么忍得住,一个招呼一个就要跟上去偷听,张六吉被夏侯家的小世子一召唤,怎么都忍不住自己冉冉升起的八卦之心,也偷偷跟上去了。 谁知,云先生特别精明,选了个风景优美,但是是平地的中心跟陆小辞说话,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躲藏的地方!只能远远的看着! 只见云先生神情激动,仰天大笑。不一会儿,两人又好似争吵起来,然后陆小辞就悲愤地哭着跑了。 所有人脑袋上升起一排大问号,这到底说了个啥啊! 夏侯家小世子怼了怼张六吉。“唉,那姑娘不是你大哥徒弟吗,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透露。” 张六吉哭丧着一张脸。“那也是我大哥跟陆小辞比较熟啊!平常也没我什么事,我哪知道啊!而且今天陆小辞哭着跑了,让我大哥看出来点啥,说不定还要怪在我身上呢。” “不是吧,你这个弟弟这么没地位,连他徒弟都比不上。” 还比不上呢!根本没可比性,不过这么丢脸的话他可不愿意说出来,问了句“你也不看好韩思思了吗?唐家那小子收拾明白了吗?”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夏侯家小世子果然上钩,主要是提起这事,他就来气,他爹是郡王,传到他这的时候就不是王爵而是国公爵位了。传一级,掉一级确实是很来气。唐家因为有个面首在宫里得女皇喜爱,那势力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所以他尽管挂着比唐家高不少的爵位,也不敢跟唐家那小子硬杠! 上次韩思思吃了唐家那小子给的饭,他气了好久。后来想讨佳人欢心送了套七彩琉璃杯去韩府,结果被退货了!这两相对比,他最近上火得嘴角都起泡了。 “收拾什么啊!仗着宫里有个用玩意讨女皇欢心的,敢跟我抢女人!看以后我不收拾死他。” 张六吉点点头,现在夏侯小世子说啥是啥,只要不问他陆小辞的事情就行。 不过,事事哪能尽如人意,夏侯世子拍着张六吉肩膀道:“唉,韩思思和陆小辞好像关系挺好的。” 张六吉……不吱声 “据说上次唐家那小子也是因为陆小辞牵的线才得了思思的欢心。” 张六吉……继续装死。 “兄弟,帮哥一把,那七彩琉璃杯不算找的人力什么的就花了我一千两呢,让陆小辞帮我带给思思呗。” 张六吉……他能不能拒绝? “别装死,明天我派人送去你张府。” 第一百三十一章:韩深失控伤小辞 陆小辞疯魔一样地浑浑噩噩跑到了临都城繁华的街道上,每次到这里,她能感到这个国家的昌盛。 卖糖葫芦的、卖面人的、卖各种面食的小商贩争先恐后地吆喝着,一排排装修或精致或质朴的商铺人流不息。喧嚣的声音夹杂着清香在四面八方侵入她的神经。 可是,此时此刻的临都城,她却丝毫融不进去,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因为人的丑恶的本性,每一个成功的背后总伴随着无数的鲜血,每一个被守护的事物,背后总有它看不见的牺牲。可是陆小辞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牺牲会发生在她的头上。 想起云先生说的话,陆小辞眼中闪过痛苦的眸光,她不相信,不相信! “先生听说你住在张家是吗?你要离世家远一些你知道吗?他们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一副谦谦如玉的君子样,背地里什么勾当都干过。你爹的死就是世家下的手!还有你拜的那个师父,他之前你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桀骜不驯瞧不起人,秦楼楚馆也都是常客还自诩风流倜傥。小辞你不要被他那外表温和的长相骗了……” 就算云先生能说出她娘亲所有的特点又能如何呢?就算她爹真的是死在世家手中又能如何呢?要她去砍了六顺师父,或者与六顺师父为敌吗?怎么可能! 突然,陆小辞的思路被拉回,韩深面上满是担忧之色。“小辞,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国子监吗?你怎么会在这?” 听着熟悉的声音,陆小辞再也控制不住,泪如涌泉,看得韩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没办法,认识陆小辞这么长时间了,陆小辞还没这么直接在他眼前哭得这么惨过呢。 “你怎么哭了啊?谁欺负你了啊?”韩深说完,发现街上不时有撇过来的眼光,顾不得男女大防,夹起陆小辞用轻功赶去他在城郊外的庄子。 到了庄子,韩深有些不舍地放下,陆小辞腿软的险些没站住,把着韩深的胳膊,眼泪还在眼中含着,晶莹欲滴。 韩深掏出衣襟中的帕子替陆小辞擦拭,现在也没人围观了,总算可以做些动作了。“是谁欺负你了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街上?” 陆小辞张了张嘴,想要把心中所想都说出来,可是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她不能因为别人的一番话,就怪罪陪自己长大的师父,何况云先生也说了,是世家害得。算起来,韩深也是世家子弟。而且韩家在世家中的地位,比张家只高不低呢。 “我……没事。” “什么没事啊?都哭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报仇。” 陆小辞嘴角牵起,露出一个浅微的笑容,不管云先生怎么说,不管云先生是否是她亲爹的好友,韩深和张六顺对她的照顾,她不能磨灭。两人对她的好,她也觉得是真心的。所以……她还是决定查查当年的事情再说。 “韩深,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我听说当年三元及第第一人的舒清晨被女皇下令回乡厚葬,我想去拜访一下。” 韩深身体一僵,脸帕子从手中落了都不知道,反应过来之后语气带了些慌张地问:“怎……怎么突然想去拜访他呢?” 陆小辞心生疑惑,道:“作为学子,崇拜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就是想去拜访一下,怎么了?不可以?” 韩深在陆小辞清澈地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下,冷汗都差点出来了。“怎……怎么会,不过你国子监的课程怎么办?” “国子监的课程是小事情,去拜访舒清晨才是正事。如果你不想去,我便找我师父跟我一起去便是了。” 韩深尴尬地笑了笑。“我……我还有事情,你想去的话我找人送你去就是了。” 陆小辞心中疑惑更大了,自从她提到舒清晨之后,韩深的所有行为就变得非常奇怪。表情僵硬,说话有些迟钝,甚至表现出来的行为都与往常不符。 “你不亲自送我去吗?” “我还有些事情,既然你没事了,我们回临都吧。你师父估计得到你从国子监出来之后每回张府的消息该着急了。” 说完,韩深脸色苍白地拽着陆小辞要离开这里,可惜被陆小辞一把甩开,表情冷肃。“韩深,你有事瞒着我!” “怎么可能……”韩深此时在心中祈祷,别问了别问了! “舒清晨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小辞说完,果然看韩深的身子更僵了。只不过,嘴依然硬着。“我自然也是佩服他的,其余的……能有什么关系。” “韩深!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基本你抬头我就知道你想吃的是什么菜,你在我面前你想糊弄过关?无论你跟舒清晨什么关系,你现在告诉我,我就原谅你瞒着我,如果你不说被我自己查出来了……”还没等陆小辞说完,她的脖颈突然就被韩深掐住,韩深的眼眶瞬间变得血红,眸子里闪现着疯狂的光芒。“陆小辞!你到底为什么要知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陆小辞的手把住韩深的手腕,她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地,大脑空白,脖颈上的血管被韩深牢牢撰住,充血的脑袋加上空气的不流通让她渐渐都没了意识,脑中只剩下韩深暴怒到狰狞的表情,配上血红的眼眶,像是降临到人间的恶魔,只会杀戮,充满着血腥和悲哀。 这是陆小辞第一次意识到,生命有多脆弱,脆弱到只用一只手,只要一使劲,便能轻松了结一条生命。这也是陆小辞第一次意识到,她和韩深的关系,远没有她想象得那般好,定州三年无论他们是如何的彼此依靠。到了临都,他韩深是韩家嫡系三少爷,她只是一个寒门子弟,依附在她师父丰满的羽翼下。 不过,经过这一教训,有一件事情她可以确定,那就是韩深一定和舒清晨有关系,并且关系很大。她如果要查云先生说的话,韩深绝对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韩深能够吐口,也许事情会简单很多。 陆小辞想得一点都不错,韩深如果吐口,当年舒清晨莫名惨死的事件能够立刻真相大白,甚至过程都能描述得一清二楚。可是,她想不到的是,韩深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吐口这件事情,因为这是他身为金乌的使命,也是他在杀戮的生活中最后的良善。 第一百三十二章:废寝忘食还走了 陆小辞咄咄逼人的话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韩深再次想起,当年的细节。恍恍惚惚从庄子一路走回了韩家。韩楚楚上前问:“三哥,我让你给我买的秋香露你买回来了吗?” 韩深好似没听见一般,韩深神情有些疯魔,嘴里嘟囔着。“不是我想的!不是我想的!” 韩楚楚一看韩深这个样子,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秋香露,急得大喊:“三哥你怎么了?来人呐!去宫里喊个太医过来!” 韩深依旧仿佛听不见韩楚楚这么大动静儿,只知道挥舞着自己的手,怪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最后还是韩家大哥,一掌下去,韩深怦然倒地,处理得干净利落。而韩家派去宫里的人,被长平公主截住了,太医是战战兢兢地被长平公主从宫里带过来的。 长平公主看着躺在床上,安静如她养得小雪团(一只通体雪白的喵咪)一样的韩深,笑眯了眼。终于,能如此安稳地躺在她眼皮子底下了。对着太医道:“给我治好了我的驸马,不然我就让你在太医署待不下去!” 那太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了句“是”,上前给韩深把脉。 韩家众人……这长平公主是不是太自来熟了点?谁是她驸马啊!没凭没据的,不过现在谁也不敢反驳,毕竟长平公主是公主,太医自然是听长平公主的,怎么想都是韩深的小命先要紧,至于名声这种东西,反正也不是什么文化人!除了书法好点。 把完脉,那太医收回手,心中大感庆幸。还好这个病症不严重,治起来不麻烦,要不然得罪了长平公主这货,他可能真的就在太医署干不下去了。 “韩三少爷只是受到了惊吓,没什么大碍,服两贴药下去就无碍了。” 韩楚楚松了口气,是她喊她三哥出门的,还好她三哥没事,不然她还真是会愧疚一辈子,其余韩家众人也松了口气,纷纷走了,剩下的……交给长平公主了,这种活他们是抢不到的。 当然,事实证明长平公主确实揽下了所有的事情,吩咐太医去开药,找人替韩深熬粥等等忙得不亦乐乎。看得韩思思嘴角都有些抽搐,怼了怼韩楚楚道:“小姑姑,我三叔不会真的要给长平公主当驸马吧。” 韩楚楚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看你三叔咯。”反正她也嫁给心爱的人了,她很满意就是了。至于她三哥,哎呀,反正也没听说她三哥有什么喜欢的姑娘,长平公主凑合凑合也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陆小辞知道,她的事情是瞒不了她师父的,虽然担心是张家下的手,这次询问会暴露自己,但是想想在燕州细心照顾她的六顺师父,心想,如果是张家下的手,她就认了。父亲对她来说,到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呼,哪里比得上张六顺,日日夜夜在身边陪伴。 “师父,我想要办理休学,去鲁州一趟。” 张六顺???废寝忘食,费劲巴拉地才考上天学,刚上第一天学就要休学?想到陆小辞的“数”课,张六顺觉得可能是天学的太难了,他徒弟跟不上了。 “如果觉得课程有些吃紧,可以让四弟带你的,正好家中想让他到国子监去任职。这次回去上学只是熬资历的。” 陆小辞摇摇头,她没有这个想法,她去鲁州完全是因为,舒清晨回乡安葬就葬在鲁州。 “课程方面不是问题,我只是想去鲁州。” 张六顺……“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去鲁州?”鲁州离临都可不近,去一趟得小一个月呢,虽然是大多学子之乡,但是教育水平是怎么比不上陆小辞曾经入职的天府贡院和国子监的,要说去哪进修,还不如就在国子监安安分分地读书。 “因为,我想拜访一下,当年第一位三元及第之人,舒清晨。”说这话的陆小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张六顺的反应,却发现自己师父除了惋惜,并没有其它任何情绪。她就知道,她师父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和那些事情有关系,犹记得之前她四年前离开临都之前,张父也说过,舒清晨是世家迫害的,用来警告她师父他不能留下,也能说明,其实张家跟这件事情关系不大。只怪她之前被云先生和韩深影响想太多。 “他是值得你去拜见,不过你好不容易考入天学,不上两天课就走吗?”拜见回来课程跟不上咋办。 陆小辞点点头,态度坚决,张六顺妥协了。“那好吧,不过你自己去我也不放心,你且等一等,官员考核的时候我争取把鲁州通判的职务拿下来。跟你一起去。” “可是,通判说白了只是个从四品的监察,不比地方官知府什么的有资历,师父离开现在这个位置,回来的时候还会有这样的好位置吗?会不会对师父的仕途有影响?”陆小辞有些疑惑,听他师父这意思,起码得去鲁州三年啊!好吧,其实她不介意在鲁州呆三年,感受下舒清晨的故乡。 张六顺淡淡一笑。“师父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熬资历,通判好歹也算是去下面走过一圈的官员,对将来拜相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资历的。” 陆小辞一时怔了怔,张六顺刚才的话信息量太大,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她师父未来是要做宰相的,现在只差资历了……“师父,你怎么当上宰相啊?”宰相莫非是大白菜吗?随便当! 说起这事,张六顺头有些疼,因为这个宰相并不是他的政绩有多出色,而是这个位置就属于他们一方。“张家和谢家,也就是我二弟母家一直是同气连枝的。不过谢家和之前的王相家也有姻亲,所以王相家把谢家一个资格老的人放在了相位上,王家一倒台。谢家的实力根本压不住他宰相的这个位置,现在不过是我们张家帮他压着其它人罢了。所以不管他能熬几年,熬到头了,这个位置是必定要传给张家。我知道这个位置直接给我,我二弟不服气,但是庶出就是庶出,这辈子他都别想爬到我头上!”说到最后,一向是谦谦公子的张六顺甚至面色都有些发狠,不过陆小辞此时也懒得注意那些事情,她只是突然觉得她幻想的这个官场,远不如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我考上进士之后能去哪就看师父你们张家能拿到那里的资源?”举一反三,一向是陆小辞的优点。 张六顺脸色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算是实行科举制度了,每年取上来的那么几个进士,礼仪不清楚的都会被世家或者崇尚世家礼仪规矩的勋贵嘲笑。有那么几个像样的,能补上天朝几个官位的空缺?所以大部分还是世家推荐上去的。想当然,推得当然是自己人,往常没觉得有什么,被陆小辞这么一说,张六顺突然发现,其实这件事不是那么正常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哪有公平可言呢 这个世道,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呢?从科举制度实行以来,多少寒门子弟盼望着就此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可是命运给他们这个机会了吗? 贫穷,饥饿,先生的歧视,无一不是寒门子弟求学中遇到的问题。没有钱买纸笔,对于书本上的字只能拿树枝在沙盘上练习,久而久之,写起毛笔字来就有些不适应;没有足够的能力吃得好,营养跟不上,头发枯黄,神情萎靡,连身体都有问题;就算有了钱,前两样问题解决了,只要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别人就会说你一身铜臭味,有辱斯文。 好不容易,突破重重难关,考上了,可你不会礼仪,具体说不懂礼仪。世家传承上百年,自有一套标准。世家子弟都是从小耳闻目染,就算是再不济的世家子弟,也比寒门子弟更懂得那些吟风弄月。而当今的考核官员,都是世家子弟,就吃吟风弄月那一套。 世家子弟,从小就伴着书香出生,随着墨染成长。不缺衣食,不惧风寒,读书有先生,学礼有长辈。 这样的先天条件下,每年取进士的时候,官宦人家子弟与寒门子弟考上的比例一直都是将近七成比三成。 陆小辞不禁想,如果,如果她的身份是长平公主,那天在庄子,韩深还敢那样对她吗?空气脱离了脖颈微细的血管,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地狱在向她招手,如果不是师父派人把她找了回来,她可能就远离这个人世了吧。 而且在国子监的时候,无论那些孩子在怎么有涵养,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她是外人的气息。想起史书上几次改革,都是用无数人的血来浇灌的,浇到那史书的竹简,让那些竹简都带着肃杀之气。舒清晨,也就是在科举制度刚开始的改革情况下,牺牲的吧。 这一刻,她无比渴望,找一个跟她一样的人,不是公主身份,不是世家子弟,分享她的悲苦,诉说寒门出生注定的忧伤。 别说,还真有这么一人,就是盛鬼卿,和陆小辞一样,两人土生土长常青村人士。于是陆小辞擅闯了临都兵马司,要不是兵马司中有去参加步家升学宴见过陆小辞的,陆小辞可能直接就被扣起来了。当然认出来了也只是被押过去。 见到盛鬼卿可谓是历经万难,盛鬼卿一看那些兵马司的人把那粗壮有力的臂膀架在陆小辞那竹竿一样纤细的小胳膊上,眉头都跳了几跳。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松开!” 那些人一看,赶紧行军礼。“左护法!” “这是我熟人,你们还不快松手。” “额,是!” 能进临都兵马司的人,一般都是家中不是那么厉害,然后有点真才实学的人,因为家中厉害的都去当御前带刀侍卫了,所以对于真正从边城厮杀过来的盛鬼卿,他们是由衷的敬佩。加上盛鬼卿平日里公正严谨,对他们也多有爱戴,他们也很是关心这位上司的个人生活啊。 一小兵勾肩搭背地道:“唉,还好听你的话,先把人压到护法这了,要是直接关进牢中被护法发现,估计,绕临都城负重跑十圈是少不了了。” 另一小兵回:“我也是有幸,那天跟我爹去张家参加那位女天才的升学宴。” “你是说……那个八岁秀才,十一岁举人的那个女的?” 回应的是肯定的点头。 “天呐!老子一直怀疑那是个女的吗?”太厉害了,十一岁的时候他刚开始学棍棒呢,人都考上举人了。 “我刚才看着熟悉,才让你们压到左护法这。” “唉,你这个意思,咱们左护法莫非……和那个女天才……有……”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用手势比对。 “这我可不知道啊!不过,你忘了,大皇子谋反那次,左护法可是火急火燎地往张府赶啊!” “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两人对视,猥琐一笑。 此时,处于两人话题中心的盛鬼卿还不知道他和陆小辞的奸情已经在他手下的心中落实了,看着自己心上人找过来的这种开心,是看见百花绽放,闻到木叶清香,听到雪花飘落的惊喜! “小辞,今天你怎么有空来?” “自然是想鬼卿哥哥了,所以来看看。” 盛鬼卿听完,心差点没飞起来,不过转念一想,陆小辞才不会无缘无故想起他来呢?想起昨天张家来拜托他们就成兵马司找人,盛鬼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辞,你是不是昨天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陆小辞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不善。“临都兵马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盛鬼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临都兵马司只是奉命找人,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最终找到人的还是六顺大夫亲自带的张府的护卫找到的,兵马司的人并不知道昨天到底所托为何事。” “你猜到了六顺师父是找我是吗?”陆小辞说完,苦笑一声,紧接着又道:“鬼卿哥哥真的是长大了。”在常青村的盛鬼卿,哪来这么多心眼子,只看她失控的表情就能猜出昨天张六顺派人找的就是她。 原来是人都会变得,步微尘在燕州的时候是个耍宝有些瞧不起农民的富家公子哥,在临都就变成了人前谦谦公子;盛鬼卿在常青村的时候是一个心底单纯,有上进心的男孩,如今也能通过一个表情猜出整个事件的经过了,这副心性,没经过锻炼是不可能拥有的;在定州的时候,韩深对她多好啊,堪比第二个师父了,还会别扭地找借口帮她练字,回了临都之后呢?两人形同陌路不说,韩深对她早没了当初那份尊重了。 盛鬼卿局促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弱弱地叫了句:“小辞……” 陆小辞“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盛鬼卿现在的表情真真可以和四年前那个常青村的小男孩重合了,那个被她调侃了一句就气急败坏或者脸红半天的盛鬼卿。 但,也是在她有危险的情况下第一个赶来的盛鬼卿。无论是在常青村时被陆王氏堵在家中的困境,还是大皇子谋反那夜被堵在张府的生死之劫。 “鬼卿哥哥,其实我们,才是最像的人呢。因为我们出生的环境一样,家境也差不多。”那些世家子弟,终归跟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盛鬼卿回忆往事 盛鬼卿完全不知道陆小辞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悲伤一会儿笑的,不过陆小辞说要去鲁州,盛鬼卿还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文官出门需要有武官在一旁保护安全嘛,这点小官对张家来说还是没问题的。两人都没在意这事,不过,有人在意啊!比如,原先的步校尉。 气冲冲地跑到兵马司,一看盛鬼卿那一脸不知所为何事的表情就气得肝都疼。 “我听说你要辞了兵马司左护法一职去当鲁州知府手下的小兵,你到底要干什么?”兵马司左护法这个职位上升空间大,还容易攒功劳,要不是他出面,盛鬼卿一个寒门子弟怎么轮的上,结果人家竟然还不干了!之前听说他抢了人头功劳不是还很生气吗!如今怎么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去给人当大头兵了! 盛鬼卿先安抚了步员外郎一番,把其摁坐下了,这才开始解释。 “步兄,我是不是之前跟你说过,关于我家里的事情。” 一提起这个话头,步校尉有些老实了,只因这个话题比较沉重,盛鬼卿双亲皆去世了。 “我说过,我小时候因为我娘是高龄产妇,奶水不够,得吃些精贵的米糊糊或者鸡蛋羹。可是家中条件不允许,爹爹就只能在已经大雪封山的情况下,进山打猎换些钱来。” “可是谁知,这一去,就是三天没有任何音信,我娘受不了,去求村长,带上了家里所有的钱。村长终于是同意了,组织村里男人上山去寻找我爹。” “我爹被抬回来的时候,身上遍布了干涸的血,都不知道伤口在哪。据说我爹身体都被冻僵了。我娘烧了好多热水,却不敢让我爹直接泡个澡。怕一冷一热我爹的身体受不了。就这样,从此我爹就得了风湿。家中靠着我爹那次上山打死的一头野猪,活过了那个冬天。” “我娘没办法了,虽然舍不得还是把我送进镇里去当学徒。我就从小长在木匠的家中。开始学木匠很苦的,我无数次被那些工具划伤手。还不能抱怨,帮师父洗衣服做饭,伤口一沾水,更不愿意好了。如果天气冷的话,还会生出冻疮。” 话说到这,盛鬼卿顿了顿,换了另一种口气。 “不过,这一切从六顺大夫来到常青村之后就不一样了,六顺大夫医术高明,帮我爹缓解了很长时间的病痛。而且六顺大夫收了个女学徒。” “那个女学徒,同样很可怜,父母很小就去世了,从三岁起就寄住在舅舅家。他舅舅在我们村里是有名的抠门,有名的额,怎么说呢,吹牛。她每天照顾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小小的身子,拔草,喂猪,赶鸭子,收拾家中的卫生,饭也不能好好吃一口。” “被六顺大夫收过去当学徒后,她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只用半年时间,她就能认清草堂内所有的常用药。而且在八岁的年纪就通过了童生试,成为最年轻的秀才。” 步校尉已经有点明白盛鬼卿在说什么了,坐的更加局促了,因为他有种预感,他会被说服,而且是被感动的说服。那位陆小辞他不是不知道,他曾经还羡慕过她少年成才的成就。可是如今听了盛鬼卿说的,他知道了,没有人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陆小辞是有天分,常人都不及的天分,可是如果陆小辞不认真学的话,她也不可能有今天这个成就。 脑袋中转了个好几个弯了,只听盛鬼卿继续说:“她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小姑娘,她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对于狗来说永远跑在前面的肉骨头。激励我上进,带给我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我刻过的人物木雕很多,满意的也有很多,但是她的木雕,我曾刻过上百个,却没有一个能使我满意。她的神韵,既和顺又刁蛮,既古雅又可爱,既温柔又暴躁,既阳光又带了些小悲愤。她是这么的矛盾,矛盾得让我那只雕刻过无数木工有些无数伤疤的大手不知该如何下笔。” “我的手生了冻疮,所以她跟六顺大夫说她想要用冬青煮水来洗手。其实那是治疗冻疮的偏方,每次我去草堂给我爹拿药,她就会跟我说,她的洗手水烧多了用不了,让我帮她用。” “六顺大夫的草堂很忙,所以没时间送陆小辞回家的时候,就会让我帮忙。在她六岁的时候我还牵过她的小手送她回家。那双手,小巧,细腻,温润,我嘴笨,说不出太多,可是给我的感觉就是太美好了。” “我那时候就想,我可不可以爱护这双手一辈子?爹娘去世之后,我知道,常青村这个伤心地我不想留在这了。我不想一辈子那么没出息,只待在家乡的小镇上做一个木匠工,所以我去了边城投军。” “我一心想要出人投地,被人抢了功劳自是有些不开心,有幸遇到了步兄,我才得以坐到这个位置,我很感激。可是这次,我非走不可。” “如果我还是在边城,穿着一身军装,我不会为了任何私事脱下他,那是我对国家的忠诚,对兵营的执着。可是临都兵马司,我不能匡扶正义,也没有并肩作战的兄弟,也是我自己有些厌倦了。” “我想的很清楚,我本来就是为了小辞才用命去拼功名,如今她有事情来找我去,我自然是先以她为主。如果我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反而是失了初心。” 步校尉叹了口气,听了这么多,还能不明白盛鬼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面对着盛鬼卿那张平静却坚定的脸,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可是兵马司左护法不好当,盛鬼卿这次走了,回来肯定是坐不上这个位置了!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她六岁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如何能说得上一辈子啊!” 盛鬼卿摇了摇头,起身去卧房拿了一个大木盒,那个木盒,表面没有任何修饰的花纹,可是通过木头的颜色,很明显能看出,有人经常抚摸它。盛鬼卿打开木盒的盖子,里面密密麻麻排了一排又一排的木雕,全部都是一个人,陆小辞! 步校尉惊呆了,那个大木盒他是知道的,盛鬼卿宝贝得谁都不让看,就算是不带其它任何行礼,都得抱着的大盒子。没想到…… “你去吧,我再不拦你就是。”他妥协了,他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能为一个女子这么用心,也许已经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了,陆小辞对于盛鬼卿,已经是一种执念,如今,只期盼,那位姑娘能有十分之一回报盛鬼卿的心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殿试席上探花郎 当然,遇到阻拦的只有盛鬼卿一人吗?不可能!张六顺想走也没那么轻松,不比盛鬼卿只是个七品官,张六顺可是已经升到四品了,通判是个什么小官!一个监察的位置,有什么用!张家直接开了大会坚决不同意张六顺这个决定。 不过张六顺仗着张家就他这么一个嫡长子,没了他爵位也没了,硬杠上了张家众人。摆明了态度就是我就要去! 张六茅看着硬气得不行的张六顺,只是淡淡说了句。“大哥,你的安危你不在乎,那么陆小辞呢?” 张六顺怒瞪着张六茅。“你不要太过分了!” “是谁过分?大哥!从你回到这个家,张家所有资源先可着你来,你都做了什么?有空教你那个徒弟鸡兔同笼却没时间处理我张家族人的事情。陆小辞她就算是你徒弟!她也是姓陆,不姓张!而且不过是泥腿子生出来的泥腿子罢了,我们张家把她养起来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自己的舅舅舅母都要来临都,衣食住行我张家全包。住的还是最繁华的街区!” “张六茅!”张六顺一掌拍碎了桌子上的茶杯,碎渣四处散落在地上,还有零星几个扎进了张六顺宽厚的手掌中,淌出鲜红的血珠。 张老太爷在姨娘的搀扶下站起来,看着张六顺道:“我还没死呢!张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呢!” 情景何其相似,连场景都没变,依旧是张家宗祠旁边的小屋,浑浊的空气在屋中流淌,宽厚的手掌往下滴着新鲜的血液。 上次是集体讨伐他桀骜不驯,得罪人,这次,是讨伐他乱用资源,不能去鲁州。 “祖父,当初,你是一代枭雄,在战场上,说一不二,英勇善战,挣下了这个爵位,因此我们张家上下都敬重你,爱戴你!你在张家也有着绝对的说话权威。八年前,你说我不配当张家嫡长子,桀骜不驯,不敬尊长,只会惹是生非。我就因为这一句话被逼出了张家。如今您说这话,是想说什么?继续逼走我一次?” 张父怒了,站起来就骂,吐沫星子喷了张六顺一脸,世家子弟的面子一点都不顾了。“你是怎么跟你祖父说话的!我从小就给你请名师教礼义廉耻,你就是这么学的!你就是这么做的!竟然在祖宗旁边都敢逼问你的祖父!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吗?” 张六顺摸了把脸,脸上瞬间沾染了血色,他一一看向张六茅、张父、张老太爷还有张家众人。他不明白,这样的家族,为什么他还要去维护?可是他却不得不维护,因为他是张家的嫡长子,从生来就背负了这个责任,摆不脱,甩不掉。 “大哥,你走了,是想让我张家爵位旁落吗?”张六茅一脸痛心的说。 张老太爷看着张六顺,一字一句道:“六茅,你不用管这个畜生,反正爵位传到他那辈,只剩个伯爵了,再往下的男爵根本就不重要了。今日,我做主,如果他张六顺继续这样不听家族劝告行事,任意妄为。便上奏申请剥夺他的袭爵资格!” 掷地有声,一个嫡长子被剥夺袭爵资格,这跟逐出家族有什么区别?张六顺看见张六茅轻轻牵起的嘴角,颓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争论的结果已经浮出水面,张六顺终究还是敌不过家族之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步微尘坐在这这高大巍峨的城墙种,看着攒盒一品: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随上乾果蜜饯八品)、四喜乾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四甜蜜饯: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 前菜五品:龙凤呈祥、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饽饽四品:御膳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酱菜四品:宫廷小黄瓜、酱黑菜、糖蒜、腌水芥皮。膳汤一品:龙井竹荪。等陆陆续续上了满桌。 端着盘子的宫女,服装统一,动作利落,让人不得不称赞一句真不愧是宫中的。这次的科举考试,取上二甲进士的人全部到场。席间,你吹我捧,看起来好不快活。最后上了告别香茗:信阳毛尖。 女皇坐在首位上像是一个家中严厉的长辈,与大家一起共享宴席,亲切地问候家中各类事情。 刚才殿试成绩已经当场宣布,步微尘仗着长得好看的优势,被女皇钦点为探花,唐甄轩和韩齐也因为谈吐优雅,加上家族给力,都往前提了不少名次。 唐甄轩跟跟宫中女皇面首唐怀简有着一些亲缘关系,女皇看重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步微尘,女皇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看得众人艳羡不已,不过想想步微尘那张人比花娇,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所有人也都是猥琐一笑不在介意。 韩齐看得牙直痒痒,这帮人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可怜他小姑姑,死乞白赖地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恐怕明天传出去韩家和步家定亲的消息,临都又得掀起一波新话题了。 光顾着看别人,忘了自己是韩家嫡长孙了,有这个身份,攀关系的不少,所以韩齐很快就被围上来的学子嘘寒问暖一顿给忙活了,根本没空看步微尘。也就没发现步微尘耳后的吻痕。晓晨终于如愿以偿进了步府,岂会一点都不动作? 不过这样的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果韩齐这次看到那块吻痕,说不定就不会造成在此之后韩楚楚的悲剧。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尽管步微尘的身份等级都与韩楚楚相差甚远,步微尘想要偷吃也不会有人指责,只会感叹一句,男人嘛!谁还不偷腥?只要不是宠妾灭妻冒犯了国家法律,谁也不会再这方面说步微尘做得不对。 韩楚楚勇敢地追求真爱,甚至不惜出家,做的也没错。只不过以爱为名的婚姻,终究带着太多婚姻负担不起的期望,这是悲剧的原因,也是悲剧的起点。错的不是两人,只是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第一百三十六章:韩深求和好失败 一波进士的排名第二天就发榜了,也就是定下来了。又一波学子宴即将来临,只不过这次依旧没陆小辞什么事,张六顺在张家大败,连带着陆小辞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加上内院总管跟张六茅关系是不错的。陆小辞第一次体会到了大宅门生活的不易。 饭是夹生不熟的,送过来的时候也是晚了挺长时间的,煤炭啊,意料啊,什么的不是缺斤少两,就是根本“忘”了送。而且之前拨过来的丫鬟全都被以各种名义调走了,只剩下两个粗使丫鬟。陆小辞如今又恢复了在燕州时候的生活方式,自己动手。陆小辞本想去找六顺师父说说这种情况,可是到书房之后发现六顺师父愁眉不展,也不想给自己师父新添一些麻烦。只能自己默默回来了。 张六顺被家中事情烦得一个头,两个大自然不会发现陆小辞的异常。 不过国子监的同学就不同了,全都是大宅门里生活过的,看陆小辞身上衣着和手的粗糙程度,暗地里笑话得不行,张六吉看着陆小辞也是心疼。 “我还是跟大哥说说吧,没道理这么欺负人!在国子监里那帮人惯会拜高踩低的!” “无事,师父正烦心呢,我如何能用这点小事打扰他。” 说实话,张六吉更心疼的,当然是他大哥,于是他也不管了。云先生到是很气愤,想要杀去张府问问是怎么个情况。张府是连个小丫头都养不起了还是怎么了。 陆小辞知道,云先生就是拿他当故人之子了,平日里多多开小班和指教,所以陆小辞也不希望云先生因为她和张家有什么矛盾。还道:“师父之所以现在愁眉不展的,就是因为我要去鲁州!说来说去,所有的苦果都是我自己该承受的。师父在为我做努力,我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去烦他!我会等师父直到鲁州封山之前。如果师父实在去不了,我便自己去!我娘跟我说过很多关于我爹的事情,我去过之后对自己的身世便自有分晓了。” 最终,还是韩思思这个闺蜜,发现了陆小辞的不对劲儿。天学和地学相差虽然不远,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要不是和陆小辞关系好,韩思思才不愿意往天学里跑呢,总能遇见那个小霸王。 要不是那小霸王老缠着她,说不定她能早些发现陆小辞的不对劲儿呢,明明已经开春的季节,却穿着夹棉马甲。咱姑且理解为女孩子怕冷嘛!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春天和冬天衣服料子一样,而且明显有缝补的痕迹这就不正常了吧! 最显眼的时,因为好吃好喝陆小辞养出的双下巴没有了!还好陆小辞是圆脸,瘦也不那么明显,不过头发也开始发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了! 这可给韩思思气坏了,不过韩思思也知道陆小辞肯定不愿意她骂张六顺的,所以韩思思选择了,回家告诉她三叔。 “三叔,小辞受虐待了。” “什么玩意……”一副没什么大事的口气,马上反应之后马上换了个副样子。“你说什么!” “小辞在张家过的肯定是不好了,吃的不好,头发都发黄了,那圆脸瘦的双下巴也没了。衣服也是把冬季的衣服棉花拿出来重新缝制的。肯定是张家的下人克扣了小辞的东西!小辞的师父也不管管!” 韩深听完,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说了句。“我知道了,思思你先回房间吧,三叔自有办法。” “好,三叔你要救救小辞啊!” 韩深点点头,本来那天他情绪失控,差点伤了陆小辞,他就很抱歉,可是想去找陆小辞道歉又怕看见那孩子抗拒的目光。 想着张六顺一定能照顾好陆小辞,他也就打算等事情缓缓再去找陆小辞道歉罢了,谁能想到,陆小辞遭受虐待了!想想那个他一手养胖的孩子,韩深就忍不住埋怨张六顺。不管张家内部怎么斗,这孩子都这样了也不管管就太失职了吧! 于是第二天,陆小辞就发现了国子监门口都她的韩深,陆小辞转头就想走,韩深一看紧跟着上前。 “小辞,你给我个机会,那天的事情,你听我解释。”边说话,边用眼神打量着陆小辞。真的是瘦了,张六顺根本没照顾好陆小辞。双下巴没了,圆圆的脸型也没有肉肉的感觉了,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才十二岁的年纪,头发就已经枯黄没有光泽,韩深控制不住心疼地抹了把陆小辞的头。 “小辞……” 陆小辞低着头,闷声闷气地道:“那找个地方,你好好解释给我听吧!”终究还是没法对韩深那么狠心,毕竟定州将近三年相依的时光是没法代替的。 春季,所有的生物都生机盎然散发着活力,韩深带着陆小辞去了郊外的庄子小湖边。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结束。这种连探望都怕看见冷冷眼光的日子,他真的是过够了。他放在手心上疼宠了三年的小姑娘,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小辞,我那天……那天真的是肢体不受我脑袋的支配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说到最后,韩深看了眼陆小辞问:“小辞……你,信我吗?” 陆小辞看着紧张到手掌发汗的韩深,淡淡地问:“我只问你,如果那天是长平公主的话,你还会掐上她的脖子吗?” 韩深怎么也没想到,陆小辞问的是这个问题,顿时哑口无言。陆小辞笑了。“看吧,韩深,其实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尽管你颇多照顾我,但是你身为世家子弟的优越感,从未消失。无所谓原不原谅你,没有你,我在定州那三年根本过不下去。我欠你的,我还你就是。”她本就不该指望,韩深这样的人,会说出什么符合她心的话。 “不是,不是这样的,小辞!”话还未说完,陆小辞已经转身就走了。 韩深看着陆小辞远走的身影,心中突然塌了一块,仿佛继续让陆小辞走的话,他会后悔一辈子,韩深上前一把拽过陆小辞,注视着陆小辞那黑如葡萄一样明亮的眼珠道:“我当时,真的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即使是公主身份,我也会那么做!” 陆小辞抬头,同样注视着韩深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和舒清晨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临都城内流言起 金乌是女皇专属特工队,工作性质的保密是每一个金乌都铭记到骨子中的,可以说,任何事情都不能动摇他们的那个保密的决心。韩深被陆小辞问的顿时无话可说,松开了拽着陆小辞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陆小辞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在韩深眼中,就像是在笑定州那三年,多么虚假的时光,其实回到临都,什么也不是! “韩深,承认吧,事到现在你也不跟我解释,连骗骗我都不肯!根本就从来没把我放在你心上过!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这次看着陆小辞远去的身影,韩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也同时觉得陆小辞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咄咄逼人,他都这样道歉了,陆小辞为什么还不依不饶的?就算是他这次错了,难道还不能给个机会吗? 他帮陆小辞把字从狗爬变成小有名声的书法家,帮陆小辞从一个秀才水平到达了解元,在定州的时候天府贡院要不是他帮忙介绍,陆小辞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结果就因为一件错事,他所有的好都被磨杀了!由此可见,人,真的是会变的,是多面性的,是别人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了解的。韩深跟陆小辞朝夕相处了三年,自认为很了解陆小辞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被深深得打脸了。陆小辞这高冷残酷的一面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所以他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本以为陆小辞会原谅他只等他开口的一件事情,却弄巧成拙了。 不过,虽然韩深被气得不行,还是心软,拿了好多燕窝和上等的锦缎布匹给韩思思。 “就说是韩家剩下的!” “三叔,你这是瞧不起谁啊!这么说的话,小辞怎么可能要。” 韩深:“……” “那就说你好朋友送个礼物什么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今天送了,她收了,她就会想法设法弄些东西来还我。三叔,你咋不自己去送啊!” “小屁孩话那么多,你管她还不还,你送你的!”一巴掌拍在韩思思的后背上,韩深险些把他这个小侄女给拍出去了。 转头,刚想要在准备点东西下次送,就听见韩思思脚步声回来了,向门内伸进一个头。“三叔,虽然小辞本来是跟我同辈的,但是她做我三婶的话我也是不介意的。只要你能说服祖父祖母就行了。” 韩深作势要打,韩思思被吓跑了。这熊孩子,越说越没边了!陆小辞才十二岁,他有那么禽兽吗!又不是陆小辞那个师父,不对,陆小辞如今在张家待遇越来越差了,不会是那个张六顺不喜欢陆小辞了所以故意的吧! 韩深满脑子各种陆小辞在张家被虐待的幻想,越想越坐不住!不行!他得亲自去张家一趟。走到一半,发现他以什么身份去啊?张六顺好歹是陆小辞名正言顺的师父,他算是什么!反正他去了陆小辞也可能不知好人心说什么他不放在心上,去什么!不去了。他临都四公子之一凭什么天天给陆小辞干苦力还得被埋怨! 过了两天,步微尘和韩楚楚请期礼都已经走完了,韩深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那就是韩楚楚这大龄剩女嫁出去了竟然在临都没起任何风波。后来还是韩深逼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丫鬟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天他去国子监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陆小辞,临都人都被绝世女神童和世家子弟的爱恋蒙蔽了。 传言一:定州三年,突破年龄界限,两人早已破了禁果,只可惜回到临都之后,有张大少爷横刀夺爱,才使鸳鸯分离。韩深控制不住,国子监门口劫人想要再度彼此拥有。(豪放派) 传言二:定州三年,两人都彼此有意,只是谁都不揭穿,回到临都之后,陆小辞和张大少爷每天在一起,韩深坐不住了,国子监门口劫人告白,公开宣战。(婉约派) ……还有无数小版本,支持的人没这两个多。 韩深无语问苍天,这传言来的迅猛如风把他妹妹的风头都盖过去了。而且一举牵扯到三个主人公他和张六顺还好,两个大男人!这顶多就是笔风流往事,谁也不会提那个旧账。 陆小辞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让这些人整天叨叨叨的。韩深又把这笔账算张六顺头上了,怎么能让流言传这么广!这么长时间! 可怜张六顺,莫名被扣了好几顶帽子了,谁能知道他此时也怒到天人共愤了! 他让陆小辞贴着墙根站着,面色冷肃阴沉。“说!做错什么了?” 陆小辞站得小腿肚有些发软,也不知道是哪错了,听到问话感觉更冤了。 “师父,你莫名其妙就罚我,我那知道我错哪了?” 张六顺使劲一拍案牍。“你还敢顶嘴?现在满临都城还有谁不知道!你在国子监门口被韩深带走了!满临都城都在传……传,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说一个黄花大闺女!你有这种流言,你以后怎么嫁人!”本来这身份进张家就困难,这一出流言,更进不了张家了!他辛辛苦苦,捧在手心上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小人儿,莫非要便宜其它男人不成?不可能! “韩深跟我清清白白的,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陆小辞!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只有让自己做到别人说不出什么!没有别人凭什么的份!” “那我能怎么办啊?师父你也说了嘴长在他们身上,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啊!再说了!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在意他们说的话!” 张六顺被陆小辞这话气得不行,觉得再说几句说不定他也会心绞痛,可是想想那些流言他就气得慌,对着陆小辞大吼:“但你活在临都!你活在人群中!不要以为你读了几本书就以为天下都在你心中了。不要以为书上隐士什么的就是生活的最高境界了!我告诉你,人是群居动物,没有谁例外。真正的隐士,长时间不跟外面接触。他们变成的就是野人!人话都不会说的野人!” 陆小辞委屈极了,她连什么流言都不知道就被莫名骂了这么一通,睁着两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张六顺伤心地说:“那师父你要我怎么做?” 第一百三十八章:柳木樨与唐甄章 空气沉寂了好久,两人面对面站着,相对无言。 张六顺看着期期艾艾,委委屈屈的陆小辞,到底还是不忍心,想起这些天被临都城那些流言搅乱心思的自己,愤怒过、嫉妒过、绝望过,可是到头来,都抵不过担心的情绪。担心这次流言四起,陆小辞进张家的门恐怕是困难万分。 再也控制不住将陆小辞一把揽进怀中,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张六顺闷声闷气地说:“徒弟,是师父不够好,是师父能力不够大,没法护住你,给你一片净土。” 在燕州,步家能一手遮天,因为他张六顺是正经世家嫡长子,谁敢不给他三分颜面,可是回了临都,遍地的勋贵子弟,世家大族,他连留陆小辞在张家都留不住。他真的开始怀疑了,他真的做得了陆小辞的师父吗?他努力,他和陆小辞就能有未来吗? 突然,一只小手,轻柔地开始拍打着他的后背。陆小辞如黄莺般地声音柔柔地传到耳中。 “师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辞儿为有你这样的师父感到骄傲!”陆小辞说到最后,声音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眼泪更加汹涌了,即使知道陆小辞感受到了,他也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得到肯定来得更有成就感了。 陆小辞的肯定,不仅仅是对他努力的肯定,还是他自己把这件事情做成功了的标志。 这一副拥抱的画面,定格在静谧的午后,为午日的日光拉长了三分温暖。 人世间的事情,输赢只在一念间,也许明天我们依旧要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大风大浪,但此刻,时光静好,何苦还要互相埋怨,徒增悔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陆小辞和张六顺暂时安定,但马上就要为解决流言的事情焦头烂额,可,总有人是高兴的,例如跟陆小辞曾经有过矛盾的—柳木樨、和张六顺有过矛盾的唐甄章。 柳木樨当年被赶出轩墨书院后,在燕州名声就臭了,没法嫁人。柳父只好把柳木樨托给了临都的朋友,以求柳木樨能在临都嫁个好人家。 巧了的是,柳父托的这户人家,是在云家庇佑下成长起来的商铺。云家嫡长子云之长跟唐家幺女的结合出了很大矛盾。为了讨主人家的欢心,柳木樨就被特意安排到了云之长的面前。 柳木樨年轻貌美,身姿丰腴;云之长而立之年,身材修长,常年的娇养也使得他面皮白嫩。两方见面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哦,不对,是一拍即合。柳木樨就此一台粉色小轿抬进了云府。 正值新婚,云之长对柳木樨可以说是宠爱有加,也因为云老夫人,云夫人与世无争的性格,柳木樨可以说是独掌云府大权。 陆小辞和韩深这么大规模的流言,在没起来之前就传到柳木樨耳朵里了。柳木樨果断吩咐人加了一把火,烧得越旺越好,不怕烧死人,只怕烧得不够旺。 “夫人,韩家韩深插手调查陆小辞流言的这件事情了,您看……”是不是收个手?韩家可是原先的一等世家,对云家来说,张家还勉强压得住,韩家……可就有点困难了。 柳木樨慢悠悠地在人的服侍下起床,刚睡完午觉的人,脸上红晕清晰可见,眼神朦胧,招的人心痒痒。禀告的大丫鬟低头不敢再看,心道,难道把爷迷成那个样子! “怎么?对于韩深来说可是一段风流韵事啊!他还插手了?” “奴婢心想,可能是定州三年两人真有些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关系吧!” 柳木樨嘴角弯弯,银铃一样的笑声在整个房间响起,笑够了才对着大丫鬟说:“你说的没错,陆小辞可是八岁就能勾引人了。” 正说着,用手指出一个八的数字,低头靠近大丫鬟的脸部。“你知道吗?八岁!就能迷得她先生神志不清,晕头转向。” 说完,抬起头。继续道:“如今十二岁了,身子也长开了,迷倒个喜欢风流事的才子,不足为奇。” “那……”就是继续推这个流言咯? 柳木樨眼神一眯,那还能听不出这丫鬟的潜在意识,大声道:“蠢货!要你还有何用?万一韩深是真的要为陆小辞那个狐狸精打抱不平呢?韩家的怒火,你承受得起吗?还不快传信去唐府,把唐甄章给我叫过来。” 那丫鬟慌乱的跪安,嘴中念叨着:“是是是!”心惊胆战地退下去传达任务了。 柳姨娘美则美矣,这性子,也只有在爷面前装出来的那温柔和善样,其实私下里对丫鬟们,比谁都狠!只不过柳姨娘现在还年轻,爷心思还在她身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惹她罢了。 唐甄章不一会儿,就到了云府。唐府和云府姻亲多年,所以唐甄章来云府基本是不用太麻烦地通传的。 云府待客的大厅内,云之长被柳木樨派人拉回来陪客,看到唐甄章来了,潇洒地站起身,完美的待客礼仪让他面带微笑说:“小舅子。” 唐甄章赶紧回礼。“姐夫好。” 双方落座,然后只见柳木樨在一旁像蛇一样轻松挂在了云之长的身长,在云之长耳边轻声说:“爷,你有客来,还要奴家回避吗?” 美人轻吐如兰,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诱惑,云之长赶紧想些其它的以压制他兄弟的冲动。重重地拍了拍柳木樨挺翘的臀部。“就你整天发浪,没看见我在和小舅子待客呢?下去一边侍候去。” 柳木樨做作地呼打疼了,拽着云之长的衣服就闹。“伦家不依,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伦家才不要和爷分开。” 云之长饭还没等吃,已经满脑子都是柳木樨这个小浪蹄子,那话真是字字句句往你心窝子里钻,往胯下钻。钻得云之长根本没去注意,下人都下去了,唐甄章将指甲轻轻在他酒杯上搅了又搅。 “爷回去在收拾你!”放完狠话,狠狠心将柳木樨从他身上扒下来,对唐甄章抱有歉意地说:“小舅子抱歉了,这妾刚买回来,不太懂事。” 唐甄章自然回:“哪里哪里,如此娇妻美妾任君品尝,这是甄章羡慕不来的福分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长平公主来找事 说这话的唐甄章满脸真挚的表现出了羡慕,将腿翘起之后一掀下裳盖住,动作一气呵成,尽显风流。 云之长听完心里甚是舒服,柳木樨别的不说,身段,脸蛋都拿得出手,这股缠人劲儿还极能满足他大男子主义的心情,每次都倍有面儿。 “见笑了。”说完,喝了口茶水,也因此没看到唐甄章和柳木樨奸笑的表情。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云之长感觉头有些晕,不过云之长并没有在意,继续喝,喝到最后就变成云之长躺在桌子上,唐甄章和柳木樨双目相对。 “唐郎。”柳木樨先俏生生地站起来,弱弱地带了些柔情像唐甄章靠近。 唐甄章将翘起的腿放下来,两腿中间的衣服有明显的鼓起,柳木樨吃惊地张大了嘴,看得唐甄章一阵满足的笑。 “小蹄子,满意你看到的吗?” “唐郎……你……你什么时候?” 唐甄章先是招了招手,柳木樨听话的坐了过去,隔着春衫,身体相贴,柳木樨脸都变得粉红粉红的,唐甄章更是满足地叹了口气,道:“当着我的面,你就敢勾搭别的男人?恩?” 最后一个字口音上升,魅惑在不经意间悄然而出,柳木樨将身子轻轻倚进唐甄章的怀中。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执掌唐家的大权把我接去唐家啊!伦家也不想整天侍候那个男人啊!” 美女身姿轻摇,唐甄章只感觉刺激更重了,摁住柳木樨的身姿,嘴唇印上柳木樨轻薄的耳垂。 “你以为你家爷我不想啊?可是唐家有唐甄轩那么个棘手货,爷我想轻狂一些都不行。你以为放着你这么个小妖精,只能看着别人吃,爷会高兴吗?恩?” 雄性的荷尔蒙上升,嗓音都会不自觉地变得沙哑,柳木樨被耳边粗喘的呼吸声弄得有些难受,忍不住不停扭动着身子。 “爷爷爷” 听到那jm的喊声,唐甄章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掌挥下,直接把柳木樨的身子直接压在了那桌子上。 衣服一件件被唐甄章从柳木樨身上剥落,柳木樨嫩白的肌肤像上等的温玉一样让唐甄章爱不释手。叹了口气道:“你这身子真是妖精。” 将头埋在柳木樨已经被剥光了的身前深深吸了口气。“清香四溢,难怪云之长那个傻子这么宠你呢。” “可是人家只爱爷”柳木樨轻笑出声,美艳的不可方物。 这样一个美女吐着爱语,是个男的都受不了。何况唐甄章正血气方刚。 原本因招待客人气氛热络的厅中,气温更胜以往了。男声与女声交织在一起,谱成这个云府中激荡人心的乐章。 “陆小辞!你给我死出来!” 一声惊雷平地在国子监内炸开,本来就因为流言对陆小辞有些疏远的学子,此时听到这声音,想到长平公主往日的彪悍行迹,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看看这个先生口中的神童到底如何应对? 公主出行,阵势本就不小,加上这次长平公主打定了主意是来找麻烦的。所以带来的家伙不少,游街而过,所有临都臣民都打算看能传出什么事情。是绝世女神童被公主折磨死还是韩深来英雄救美? 国子监作为长平公主找事的中心地段,所有国子监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了,韩思思面带焦急,一听到下课铃声就要往外走,韩齐一看赶紧把韩思思拽了回来。 “你要干嘛去?” “哥,小辞她……” 还没等韩思思说完韩齐直接就大声打断。“好了,我知道!但是陆小辞和我们韩家没有关系,消停在这里坐着,不准出去!” 韩思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喊道:“哥!”韩家再不济,公主也会给两份颜面,陆小辞呢?公主恐怕是打死都不觉得有什么!如果她不出去,这国子监中还有谁能护着她?何况这事本来就是三叔将人带走才惹出来的祸端,现在竟然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我今天是不会让你出去。” 韩齐的态度也表示的很明确,韩家绝对不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至于有没有人去管陆小辞,他才不管!要不是陆小辞和唐甄轩这两个人挡着,说不定他就考入天学了,打死最好! 事实证明,还是有人帮陆小辞的,不过整个国子监也没有那么几个人。一个是碍于张六顺的张六吉,一个是觉得陆小辞是好朋友亲生女儿的云先生,还有一个是唐家小霸王。仗义每多屠狗辈,此话不错。 陆小辞知道自己不出去,长平公主也得进来,所以听到喊话的一瞬间,陆小辞就出去了。不管是什么事情,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十二岁的身子,单薄地站在长平公主的对面,长平公主后面是一排排的侍卫军,在这艳阳高照的天空下形成实力悬殊的对阵。 “你个小贱人终于死出来?啊?” 陆小辞看着那一排排的兵甲,双手在背后紧握,额头上都有冷汗滑落,不过这个时刻,认怂也没用了,怪韩深也没用。人活一口气,陆小辞果断选择了迎面而上。 “公主,我记得上次我师父教导过你,要为天下女子表率,不要出口即脏。” 长平公主在侍卫军的队列前走来走去,慢悠悠地说:“本来呢,我还想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留你一条命,不过看你这么放肆想必你是不稀罕这条命了。那么本公主就成全你!” 张六吉一听,赶紧奔出来,站在陆小辞的前面。道:“公主,公主,家兄就这么一个徒弟,还请你看在家兄的面子上……” “看什么看!我倒是想看!那你让她把自己徒弟教明白了呀!身子骨都没长成就学会勾搭男人了!还敢勾搭我的男人,我看她是不想好了!”长平公主一口一个贱人说的简直不能在顺嘴。陆小辞气得不行,反击道“公主说我勾搭人,可要把证据拿出来,凭你空口白牙两句话就说我品行败坏,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张六吉吓得赶紧回身捂住陆小辞的嘴,我的祖宗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硬杠!在硬杠两人都在死在这! “临都城内现在谁人不知?你和韩深定州三年就尝了禁果,如今回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还敢来往,你说不是勾搭人是什么?”越说越气,长平公主直接一挥手,侍卫军接到命令马上还是动作。 “公主,且慢!” 第一百四十章:张六顺斩断旧情 一声中气十足地声音,直接止住了侍卫军的动作,原因无他,此人也是天下人尽知,有名有才的云先生。 “云先生,我尊你是我叔叔的亲师,不想和你作对,你让开。” 场面再次反转,一旁偷偷看事情发展的国子监学子大声叫“好”还从来没有人能在长平公主手下逃脱呢!陆小辞莫非今天要破这个例不成?想想陆小辞都破了张六顺那么高傲的人收徒的先例,破长平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公主,陆小辞这孩子勤奋刻苦,品格优良,绝对不会勾搭韩三少爷,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满嘴的胡搅蛮缠还说什么品格优良,不过是我久居宫中欺瞒我听不到坊间流言罢了。云先生你再不让开,我便让人把你拉开了!” “公主!” “先生!”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只不过前声是出自云先生之口,后声是陆小辞喊出来的罢了。 “先生,你让开吧!今日你挡在我这名声狼藉的人面前已经是对小辞最好的安慰了。我不能连累先生,一把年纪还要被人拉开,丢尽脸面。” 陆小辞义正言辞地说完,张六吉懵了……说的是不错,不过云先生一走谁来制住长平公主啊?云先生好歹也算是先帝亲师,他张六吉还不是跟陆小辞一起受过的份?大哥啊!你快来吧!你这个徒弟可咋办啊! 云先生听完,也不发表言论,只是依旧坚定地站在陆小辞的前面,表明了态度。此时,唐家小霸王也站出来了,对着长平公主道:“你都说云先生是你叔叔亲师父了,你也要拽开?” 长平公主一看这么多人护着陆小辞更来气了!他的前夫是陆小辞的亲传师父,张六吉也护着陆小辞,韩深喜欢陆小辞,韩思思和陆小辞是闺蜜,唐家那小霸王都由此挡在陆小辞前面,现在连她叔叔的亲师也要跟她作对站在陆小辞一边!这是任何一个世家闺秀都没能力带给她的压迫感,长平公主果断大声喊:“来人,把这恶人给我拉开!把陆小辞压上。” 云先生虽然气得满脸通红,表情还算淡定,唐怀奕震惊了,张六吉和陆小辞则是直接慌了,陆小辞更是直接说:“你连你亲叔叔的亲师都这样对待,也难怪韩深不喜欢你!” 张六吉!!!姑奶奶啊! 长平公主朝身后的侍卫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照本公主的命令做!” “是!”虽然云先生是先帝亲师,到底先帝去世了,没法找他们什么毛病,长平公主可是还活着呢,侍卫果断上前把气得满脸通红的云先生拉走了。就在拉云先生的同时,唐怀奕也被一起带走了。小木凳一摆,张六吉双拳难敌四手,一个转眼间,陆小辞被摁了上去。 长平公主蹲下身子与陆小辞平齐。“我就看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我的夹板硬。”说完,转过身,侍卫很明白的就上了手指夹板。 张六吉急了。“公主!公主你不能这么做!” 国子监众人的心也都在此刻险些提到了嗓子眼,没了手,还谈什么科举考试,字都写不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出现英雄救美? 可惜生活不是话本,夹板已经在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手下稳稳地进攻陆小辞的手指头。十指连心,手指感觉到的压力让陆小辞一瞬间疼得汗水布满面上,头发微微带了些汗湿。心脏超负荷跳动,只觉得眼前景物都有些恍惚,清楚地听见长平公主在耳边说:“你就是靠这双手成为如今的绝世女神童的吧?用这双承载着你文采的手勾得韩深喜欢你的吧!我如今就废了这双手如何?” 陆小辞勉强抬起犹如千斤重地眼皮,忍着巨大的疼痛道:“你会后悔的!”她想大喊,想大叫,夹棍实在是太疼了。可是喊出来就太丢份了,而且她的心脏也不足以撑起她那么剧烈的喊了。只是陆小辞想不到,正是因为她的不喊,使得长平公主心中更加不痛快。 没有凄厉的叫喊声,没有激烈的求饶声,这个受刑的现场好像是一个安静的午后,只是趴在木凳上的小女孩脸色铁青,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青变紫罢了。 “公主,到极限了,在拉这双手就废了。”那侍卫有些不忍,听说是一位十一岁就考上解元的人呢!如今被废了手 长平公主没有听到应有的声音,心情正不爽呢,哪里还有脑子思考那些,直接下令。“就是要废了!继续!” 刚说完,只听一声怒气十足的男声带着喘息声想起。 “你们在干什么!” 来的人有两位,韩深和张六顺,喊声是韩深吼得,张六顺哪还有心情喊,不顾形象飞奔到受刑的木凳前,用力推开受刑的人,轻柔地拿下那夹板,心疼地眼圈发红。 “辞儿,师父来了。” 拿出他给陆小辞配的治心悸的药喂下去,他抬头用仇恨的眼光看着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从未看过张六顺那样的眼光,那眼光仿佛能让她直接坠入冰窖地狱,她尽力地想张开口,说些例如本来看在张六顺的面子上没想打死陆小辞的、本来我只是想教训教训陆小辞的。可是在眼光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张六顺才道:“你当初要跟我和离,闹得张家天翻地覆,我从未怪过你。” “可是今日你伤我徒弟,长平公主,这笔账,六顺记下了。” 这一刻,张六顺抱起陆小辞身子的身姿是那么的高大,聚集了所有人的眼光。 英雄救美啊!从长平公主手里抢人啊! 本来,之前说张六顺桀骜不驯、品德不端的人不过是跟张六茅约好了罢了,其实张六顺年少成才,金榜题名,笔挥天下动的人生谁不羡慕啊?谁不佩服啊?要不然长平公主也不会求着下嫁张六顺啊! 只不过是年少夫妻,彼此不懂得谦让,在日常琐事中渐渐消磨了曾经的心动罢了。长平公主又是被娇惯长大的,怎么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看见了比张六顺更能激起她少女心的韩深,她就顺着心走了而已。 曾经是郎才女貌的夫妻,举案齐眉,怎么会一点心波都不起呢?只是这次陆小辞险些被夹断手指骨的惩罚注定了,这对年少夫妻终究要走向相对立的道路了。一个要科举的人,手废了会是什么后果?意味着再也拿不起的笔,再也写不了的字。 曾经的爱意和心动掩埋在日常琐事的长流中只听见水花声,随即便消失不见,彼此交付的心意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埋怨和悔恨,每日面对着对方的脸感受的不是幸福,而是厌倦。生活将他们年少时期的激情、青春消费了个干净,让他们被沉重压得喘不过气。 所以分开之后反而会念起对方的好,但是,这样的好不足以让张六顺将陆小辞差点被夹断手的账一笔勾销。他向来是一个务实的人,即将陪伴他走一生的人和曾经抛弃过他的人,选谁不言而喻。 长平公主,我们之间从来都不存在回头,可是你的做法断了这最后一丝夫妻情分,从这刻起,张家必定不在站在大长公主府一面,我徒弟被伤这件事,我们绝不会这样算了。张六顺,明明白白用肢体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第一百四十一章:余灼华独战众人 韩深看着失魂落魄的长平公主,嘲讽地笑了笑。 “原来你还能使出这种招数,生生夹断一个学子用来写字的手,长平公主,这么长时间,我韩深本以为已经看透你了,没想到还是高看你了。” 韩深正说着,发现自己侄子侄女在一旁怯怯地看着他,他阴沉地笑了笑。“我大哥教的好子女!” “三叔!” 两人同时喊出声,区别只是韩思思羞愧地低下头,韩齐很明显不信他三叔会责怪他,喊了声韩深。可惜得到的是韩深冷“哼”一声头都不回的回应。 张六吉趁着大伙还没反应过来飞奔出去追自己大哥去了,唐小霸王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先撤了。反正只是为了还陆小辞的情吗,出力就算完。 云先生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刚才看陆小辞那孩子手指头被夹成那样竟然一声不吭,真的是心疼啊!这孩子从小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十二岁的年纪就有如此的才华和心性。不过他的老友能有这样的后代,也是他老友的荣幸了。 国子监众人在云先生走后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刚看过那样一场大戏,这两天都有谈资了。 首先余灼华、唐怀奕和夏侯小世子等人纷纷觉得长平公主做的太过分了。唐甄轩虽然持同样意见但是对方毕竟是长平公主,家大世大的,他不予发表评论。 但是韩齐刚在韩深那受了气,加上之前陆小辞抢了他进天学的资格,他对陆小辞的态度就是巴不得夹断那双手才好,语气就不怎么好了。 唐怀奕和夏侯小世子一听,为了讨好大舅子果断站在了韩齐这一边,把韩齐嚣张得啊!气得余灼华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淑女形象一巴掌给他拍出去。 “喂!韩思思,你不是陆小辞好朋友吗?就让你哥哥这么诋毁陆小辞?本来呢,我不是很喜欢陆小辞,天生跟我气场不合。但我这个人,有理说理,有事说事,陆小辞别的不说,品格方面我相信她没毛病。至于才华方面,现在国子监这些人有几个比得过陆小辞?差的只是经验和资历罢了。” 韩思思低着头,不知道怎么接话,唐怀奕和夏侯小世子不乐意了。 “你这个女人,你在这吆五喝六的说什么呢?思思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出了这种事情已经很伤心了,你还刺激他。” 唐怀奕没夏侯小世子嘴快,想说的话被人抢先说了气得要死,只不过还是跟着道:“对啊!” 余灼华气得说不出话,找不到盟友只好拉着闺蜜的相公来救急。“唉,张六方,你来说,你向着谁。” 张六方……他一个张家嫡次子生的嫡次子,张六顺的事情跟他离很远了,对陆小辞并没有感觉。看着唐怀奕、韩齐、夏侯小世子和余灼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有点懵。一方面未来媳妇的闺蜜自然得罪不得,另一方面权大势大得也得罪不得。这……这他怎么回答? “那个……不是当事人,不好发表意见。” “你这人怎么这么怂啊!如霞姐姐那么温柔的人你要是在怂你俩过日子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张六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被余灼华这么一说,臊得满脸通红。不再管这里的事情,跑了。 下人不让进的屋内,一男一女正炽烈地纠缠着,柳木樨叉开雪白的大腿,口中轻喘。 “爷,不行了,爷” “小浪蹄子,爷这就来。” 粗喘着说完话,唐甄章在衣物遮盖下的肌肉几次收缩,屋内开始散发着办事后暧昧的气息。唐甄章气喘吁吁地从柳木樨身上下来,狠狠掐了把面前雪白,圆润的肌肤。 “小蹄子,被爷治的起不来了?” 柳木樨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边穿衣服边道:“爷也不怜惜下人家,身子都发软了。” 唐甄轩好笑的又掐了把那白白嫩嫩的肉,道:“还想爷伺候你不成?还不快起来。” 等两人慢腾腾爬起来,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了,云之长的药性都快过了。 “这次的事情做得好,流言发展得很及时,最近张六顺为了处理他那点事焦头烂额,爷终于是有机会下黑手了。” “那陆小辞现在可有什么后果?”柳木樨紧盯着这个男人的眼睛,想知道一个让她痛快的答案,当初两人能一起合作,也就是因为陆小辞和张六顺是一个流派。唐甄章曾在花满楼被张六顺奚落个彻底,她被陆小辞逼到远走他乡,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合作? “呵呵,你放心,长平公主整天盯着韩深跟盯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我特意找人把事情捅到长平公主面前,恐怕现在陆小辞有没有命都是个问题呢。” 一条人命,在唐甄章口中说出来就好似一颗浮萍飘落一样轻易,柳木樨心中暗暗后怕,还好当初唐甄章主动找她合作的时候她配合了,不仅在云家获得了如夫人的地位,还能亲眼看见陆小辞悲惨的下场。 “如果送葬的话……” “放心,云家是世家,张家有事云家肯定是要去的,而且我那个堂姐早就青灯古佛不问世事了,要去的话自然是你这个小蹄子去。” 柳木樨这回真正的满意了,嘟着嘴亲了唐甄章一口,然后把唐甄章推起来。“你快走吧,我估计他快醒了。” 唐甄章笑着出门。“利用人完了就跑,你这个小妖精,真是,好了好了,别推了就走,你记得把东西收拾干净把自己好好洗洗。” “知道了知道!” 好容易把唐甄章推出门,柳木樨坐在那个蹂躏了它的桌子上,伸出手抚摸着云之长俊秀的脸。为什么她的丈夫不肯为了她对付陆小辞呢?如果云之长愿意的话,她又何苦委身于唐甄章呢? 想她本来是燕州有名的美人,家家户户的好儿郎险些踏破她家的门槛,可是被陆小辞和张六顺捅出那件事后,再来提亲的不是猪肉荣就是身体有残疾。她恨,怎么能不恨?千里迢迢嫁到临都来,只能做一个小妾,还是个没地位的妾。要不是她从小出生商人世家,懂得看人眼色,得了云之长喜爱一步一步爬上来,哪有今天的荣耀和荣华富贵。 所以,陆小辞死得其所,所以,她绝对不会愧疚。 第一百四十二章:女皇的太平盛世 陆小辞被张六顺横抱回张家的时候,张家又一次惊动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陆小辞因为流言的事情得罪了长平公主,害得长平公主杀去了国子监如今作为陆小辞和韩深奸情流言的续集版本已经极速上线了。 张父找来家丁跟张六顺对峙。“我们家不能容一个跟公主过不去的人。”本来跟公主和离这条大长公主的线就不稳了,如今要是任由张六顺把陆小辞继续留在张家,说不定就是跟大长公主对上了。这一刻,什么陆小辞得女皇喜爱,陆小辞有才华有张家的帮助必定有前途还能回报张家在他脑海中统统没有了,只剩下不能得罪大长公主。 “爹,她现在急需静养,你让她上哪去?” “这我不管,她不能留在张家!” 张六顺也有些着急,陆小辞现在急需静养,跟他爹犟的话不知道要犟到几时,张六顺转身就走。结果听见他爹道:“张家名下任意一个宅院都不可以!” 张六顺猩红着眼睛转头。“爹!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不是过不过分的问题,陆小辞得罪了公主,我们张家容不下她这尊大佛。”张家就靠着谨小慎微这样的态度才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要是为了张六顺,得罪别人还有的说,陆小辞是个什么人?泥腿子出身的罢了,他怎么可能为了陆小辞得罪大长公主。 “当初你想着让她入官场为张家效力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她胆子不小,谁都敢得罪,还和韩家那小子不清不楚的,你别以为爹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想娶这么个女人过门,你想都不要想!你这是在拿张家祖宗的颜面开玩笑!” 还好陆小辞现在还没醒,不然张六顺不知此时自己到底有多尴尬,感觉到怀中人气息的微弱,加上自己抱了这么长时间,胳膊实在是酸的不行,张六顺悲愤地望天,除了妥协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我把她送走,你让你的人让开!” 张父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绝对的说一不二,当下摆摆手,张六顺即刻突破包围圈冲了出去。先将陆小辞安顿到客栈,张六顺守在床边,细心地为陆小辞治疗。 他不知道接下来两个人要何去何从,可是他知道张家的薄情寡义,贪生怕死,他真的是厌倦了。所以张六顺第二天假装看不清张父的怒目,毅然决然向女皇说了想要辞职。 女皇到是不紧不慢的,慢慢问:“爱卿可是因为你那宝贝徒弟的问题?” 女皇不愧是女皇,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不过这种事情心里清楚是一码事,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你不帮国家办事为了一个小丫头辞职,你把女皇放在眼里吗? “回禀陛下,臣只是觉得臣才疏学浅,对于这个职位有些力不从心,还是放开手让其它年轻人来做比较好。” 女皇这次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张六顺说,下朝去御书房一趟,张父知道,女皇这是想留下张六顺,一个四品官职的官,女皇都不用多挽留的,能让张六顺去御书房走一趟,意思还用说吗? 一下朝,张父提前拦截了张六顺。“女皇给你个台阶你就赶紧下,你那点心思女皇门清,你这次要是走了,下次想在回来就不容易了!” 张六顺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张父,听完这话施施然就走了,气得张父在后头直骂孽子! 御书房内,奏折规规整整地摆女皇在旁边,女皇端正地坐在书桌上,笑着对张六顺道:“朕知道,长平做事有些欠考虑了。还好这次是陆举人的手没什么问题,要是有问题,朕必定会严惩不贷!” 当然,严惩不贷这话也只是听听而已,张六顺还没那么傻,所以他也很识趣没有多说。女皇继续道:“不过你辞官可以,你要想清楚一件事,陆小辞可是还想回来做官的,你辞了,张家不站在陆小辞这边的话,陆小辞就算是考上状元想要入朝为官,就算朕亲自保她也是难的。” 张六顺一愣,女皇又紧接着道:“观察了爱卿这么久的为人,朕也相信爱卿,不妨跟爱卿说几句心里话。” “爱卿当初在殿试上的文章字字珠玑,抨击了世家毒瘤,可谓世家子弟中的典范。朕希望爱卿能一直保持这个作风。” 张六顺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当年年少轻狂不懂事,对制度看不惯就直接抨击了,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受女皇赏识,没到而立之年提拔到四品这个位置。女皇是想把他当做一把枪,一把消灭世家的枪。 “放眼这个朝堂上,能说得上的话寒门子弟也只有上次因为爱卿徒弟假舞弊事件的君华和步家,唐家虽然不算是世家,但是被我宠的也成勋贵了,竟然跟着其它人一起瞧不起寒门子弟,还只顾提拔自己家人!真是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爱卿就不一样了,爱卿每次的政治观点总是跟朕不谋而合。爱卿的徒弟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小小的年纪竟然能考下解元。虽然是个女孩,但是朕就喜欢女孩。” “爱卿和徒弟自然是一起的,再加上朕,咱们拔除世家这个毒瘤,把科举制度完全实行起来。不好吗?”女皇带了些蛊惑地说,面色含笑,目光柔和。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好?不好!当然不好!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绝对的皇帝党派,而且是推行新政的党派,稍有不慎,前任丞相的脑袋就是先例。当年,为了实行科举制度,先帝损失了多少人马统统都是寒门子弟,连世族丞相都难逃一死。朝廷小半数官员先后落马被世家一一补齐,才形成了如今这个相对平和的局面。 之前是年轻,看不出这里的利害关系,如今都在官场上历练这么久了,怎么看不出来女皇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按照女皇说的,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而且女皇要对付的世家,包括张家!就算他和张家有再大的仇恨,他也不能拉自己的家族下马啊!真的要拿他徒弟的命去换取一个太平盛世,那还不如就这么乱着吧。 “臣,臣恐无能,辜负女皇所托。” “爱卿的所有顾虑,朕都懂,如果爱卿真的帮朕这么大忙,朕又怎么会对爱卿的家人下手,朕一届女流之辈,绝不会像先帝那么无情,对自己的臣下不知道爱惜。爱卿还是要慎重考虑。” 说到最后,女皇的双眼眯起,以绝对的无形之力给张六顺施压。已经在位不少年,女皇的威力施压,张六顺难以真的是招架,而且女皇的话已经非常明显了,你就必须站在我的阵营。 第一百四十三章:韩深韩楚楚决裂 没有人知道女皇和张六顺具体谈了什么,那天与书房发生的事情好像一个谜笼罩在这个天朝的上空。 不过很快,都看出端疑了。没几天,鲁州的知府就被唐家的人拽下马了。要知道,鲁州的知府是韩家的人,唐家自己还只是个新起的家族,怎么会突然跟韩家这样的一等世家杠上? 韩家这次可谓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韩家人也不是傻子,唐家敢这么直接跟韩家杠上,肯定是女皇授意的了。只是不知道女皇突然拿回鲁州这个位置是为什么? 鲁州这个位置地域辽阔,土地肥沃,是天朝第一产粮地区。而且由于历史文化丰厚又是孔子的故乡,一直都是学子高产量地区,甚至不次于紧邻着临都的定州。鲁州知府坐满三年,后来至少是个六部左右手甚至是三公,所以这次突然把韩家扯下去,朝堂上下人心浮动。 在哪之后没几天,张六顺直接在女皇的力挺下,打败了众多更有资历的世家人,拿下了鲁州知府的位置。这一手可真是出乎意料,所有人都在猜测,张六顺这是站到女皇那一面了? 那么张家是……?没办法,张六顺作为张家这一辈的嫡长子,也是张家爵位的第一继承人,他的站队很大程度上绝对了张家的站队。 正当众人想着的时候,张家又双喜临门了,张六吉正妻怀孕了不说,张六吉也重新回归了中书舍人的职位,好,这下国子监不用去了,因为被挤下去的那位是余家的人,你们张家把余家挤下去了还想去国子监?想进也进不去了。 但众人也明白了一件事,张家是彻底站到了女皇那一边。世家自然不是吃素的,你张家背信弃义,他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当官的那个没有些事情,何况张家也是百年传承的世家,人丁兴旺,那么些人,总有几个有点毛病吧,张六顺的找不着也能找着别人的。 今天这个举发一点,明天那个举发一点,凑吧凑吧就一起上奏要求把张家踢出世家的位置。这次连张家姻亲都不站在张家这一边了,因为张家是世家中威力不小,这要是站过去帮女皇打击世家,世家还不得纷纷落马!嫁出去的女儿什么的这时候就不重要了,不能让张家起来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女皇这次为了保张家真是下了大力度,刚也说了,张家人多,一个下去了,还有另一个补上来,张家补不上去的就挑步家补,两家都补不上还有唐家的人,张家人在这次战斗中可谓是享福了,各种缺都是他们先来。 当然,其它世家一旦爆出某些世家什么事情,女皇绝对惩治得很厉害,很严格,所以最后世家累死累活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而且女皇这次为保张家还暴露了一个势力,那就是之前补了不少王相空的一个三等世家谢家。谢家在这次事件中崭露头角,世家这才发觉到女皇的可怕,王相家覆灭跟女皇绝对脱不了关系,他们在世家的位置上呆久了,危险意识薄弱。光想着王相一派下去了,他们有不少好处,忘了王相下去了,世家力量也被缩了! 要是王家没灭,世家就还有一个中坚力量呢,那能被人收拾的这么惨,要是张家没站到女皇那面,光凭谢家和唐家,根本搅不起来这么大的风浪。女皇可谓是步步为营,在一点一点瓦解世家的势力,难怪先帝传位给她!丫的心机也太深沉了! 世家纷纷气得都在家里砸茶碗骂娘,张家真不是个好东西!世家毁了他张家能有什么大好处不成!竟然站在女皇那面这么对付他们! 偏偏中书舍人,一个张六吉,一个步微尘,还有一个云家子弟女皇就根本不用他,管玉玺的都是唐家的。宗正那一块也被恭平郡主抓的死死的,而且恭平郡主还拉着她爹一起站在女皇那边,世家之前没在意的那些小位置被女皇把控得牢牢的,他们想把女皇拽下去也不容易。 这下世家可蔫了,但更气张家那帮人了。 韩楚楚也被家中逼迫要跟步微尘退婚,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韩楚楚自然不愿意。韩家这时候把步微尘带女丫鬟回家,什么去花满楼押妓的事情全都抖出来了,就为了让韩楚楚死心。无奈韩楚楚比他们意志还坚决,坚决不退婚。 这次连韩深都不站在韩楚楚这边了,毕竟韩楚楚一人的幸福哪能跟家族站队比?而且如今两家就要势如水火了,女皇派和世家党派就差撕破面子宣战了,韩思思嫁过去能有什么好? “韩齐都听家里的话消停跟余灼华定亲了,你比韩齐还大一辈呢!怎么这么不懂事,之前仗着你喜欢,步家跟我们家也没什么太大仇恨,三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步家就站在韩家的对立面,你嫁过去有什么好?” 韩楚楚伤心的看着韩深。“你不也是为了家族利益牺牲我的幸福,还有什么好说的,微尘之前还给我捎信来说,他们家父母长辈绝不会为难我一个媳妇,但是我不愿意嫁的话他也愿意担退亲之责,我才不信他会对我不好!” “男人没娶到手之前什么好听的话,好看的事做不出来!等你嫁过去都晚了!” “是吗?那长平公主之前找陆小辞麻烦你在干什么?还得让张六顺派人到我们韩家门口来求你才出去,你败坏人家女孩子名声,不就是想让人女孩子不得已而嫁你吗?可是长平公主打陆小辞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倒是把那好听的话说了,好看的事做了啊!” “啪”地一声响在屋子里,那是韩深怒极之下打的巴掌,直接打掉了韩楚楚好几颗后槽牙,韩楚楚爬在地上哈哈大笑。 韩深怔怔地看着自己酥麻的手掌,从小到大疼他这个妹妹都来不及,怎料到会为了这么点事情竟然打了自己的妹妹。 “被我说中了!韩深你就是一个依附家族生活的胆小鬼!你为了家族什么都肯干,但我告诉你,屁大点的事家族都会放弃你!”韩楚楚指着韩深,颇有些痛快滴说。 韩深双眼赤红地等着韩楚楚。“你疯了!你就这么说你三哥!你就这么看你三哥!” “你们想给我退婚!可以啊!只要你们退婚了,我就跳井或者绝食或者上吊,你们选一个对家族有利的死法吧!” 韩楚楚说的随和,可是话语间的意思是全然的坚决。 正巧韩思思走过来,看着韩深走了喊了好几声“三叔”都没人理,韩思思推开门,一看在房间内爬在地上的小姑姑,嘴角淌血,脸肿的老高,赶紧上前扶起韩楚楚。“天呐,小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韩楚楚讥讽地一笑。“自然是被你那个好三叔给打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去鲁州路上遭袭 “怎么可能,三叔一向最疼你了!”韩思思显然接受不了自己小姑姑说的话,韩家上上下下,包括临都城内人谁不知道,韩深妹控是出了名了。就连长平公主见到韩楚楚也是恭恭敬敬地,希望韩楚楚多帮她说两句好话,生怕韩楚楚不同意就不能和韩深在一起了。 “你的好三叔,在疼爱也是有前提的!”韩楚楚面露嘲讽,看也不看韩思思,自顾自地说着。 “在不触犯家族利益的基础上,怎么疼我当然都好,一旦跟家族对上了,我这个妹妹的幸福就无足轻重了。” “小姑姑……”韩思思多少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想想也是,小姑姑为了嫁步微尘,剃头发去做道姑都赶出来了,这些天勤勤恳恳绣嫁妆就等着迎亲,家族突然让退婚,搁谁,谁都受不了。 突然,韩楚楚握紧了她的手,道:“思思,你知道吗?他托人偷偷给我来信了。他说:‘他们家父母长辈绝不会因为两家的矛盾为难我一个媳妇,但是我不愿意嫁的话他也愿意担退亲之责,免得我一个女孩日后不好嫁人。’你说说,他怎么会对我不好呢?” 说完,又变了个调。“倒是你那个好三哥,欺负了陆小辞不算,竟然听说长平公主杀去了国子监也无动于衷。说到底,耗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你三哥没使出全身的招数去拒绝长平公主吗?他哪里是真心拒绝,怕是还指望着长平公主多帮衬帮衬韩家呢。” 韩思思叹了口气,道:“可是小姑姑,三叔也没什么做得不对啊!我们出生在世家,从出生骨子里就带了那些浓厚的书香和奢华的气息,这是家族赋予我们的比其它人都高,让其它人都羡慕的东西,同时也注定我们长大后需要回报家族。我们吃着平常的东西,普通人家可能一辈子都吃不起,我们穿着平常的衣服可能是普通人家一生也买不起布料。我们含着金汤匙来到这世上,就要实现这个金汤匙的价值!” 韩楚楚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说:“商户人家生活得也很好,勋贵人家生活得也很好,不是所有人家都卖女求荣的!思思你还小,等你长大被逼着嫁一个你不爱的人你就明白小姑姑的心情了。” 各有各的理,韩家的两个女主子,谁也说服不了谁。但韩思思日后嫁给不喜欢的人时想起小姑姑今天的话方明白,嫁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心中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可是为了家族,她会努力试着与对方相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韩家阴云密布,那面张家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一场大混乱洗牌下来,张家虽然还差点实力难以跟韩家分庭抗礼,但是架不住步家、唐家甚至是恭平郡主都想着他们啊!所以总体算上来张家说不定还压了韩家一头。 张父又开始苦口婆心的装慈父了,说什么鲁州环境恶劣,去了多加小心,还要把用了多年很顺手的幕僚送张六顺几个。自然,张六顺拒绝了一些,轻装带着陆小辞和盛鬼卿离开了临都城,连皇帝送的护卫队都没带,让他们慢慢走。 也许在临都城那个城里压抑了太久了,三人一出来,简直就像撒了欢的野马,整天笑得见牙不见眼,下河摸鱼,上山打猎,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要不是行程比较赶,都会以为是出来旅游的了。 可是张六顺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存在,那就是张家升上去了,他的的分量越来越重要了,也就证明,他的威胁越来越大了。 出行六天后的一个小镇里,在有着民族特色的客栈,张六顺和盛鬼卿刚准备大口喝酒,被陆小辞直接拦下来了。 “师父,你仔细看下这个酒。” 张六顺一愣,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闻了闻酒的味道之后咒骂一声,出了临都城还不消停!这先是下迷药,然后就暗杀,套路满满,一看就是专业人士的手笔。只是不知道来人身手到底如何,关键是他自己的话倒是没问题,有点功夫还带着各种药和金针,只是多个陆小辞他那三脚猫功夫就不一定够用了。 这时候盛鬼卿在陆小辞的眼神关照下一下就明白了张六顺的顾虑,开口道:“六顺大夫你放心,我这几年在兵营中,别的不说打几个混混流氓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我带着陆小辞跑就是。” 陆小辞点头,因为进了夏季身上都是单薄的夏衫,盛鬼卿衣服下那满身的肌肉块是遮盖不住的,张六顺本来是不放心的,可是看看盛鬼卿和自己体型差距,想想自己一个大夫,防身技术可能确实赶不上盛鬼卿,无奈之下点点头。 “你可一定要确保辞儿的安全,我们现在就往驿站跑吧。” 三人一致同意,起身往外面走去。 埋伏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当即也跟着出来了。张六顺往后一看,好家伙,刚才出来的时候街上没几个人,现在多出了至少六个,盛鬼卿一把抱起陆小辞,蹭蹭蹭三人就向着驿站跑了。 一路上张六顺扔钱掀面粉摊,胡椒粉摊,虽然没能完全摆脱,到底也没让人撵上,没想到就差临街一脚了,六人也知道到了驿站那条街就没办法,也顾不上掩藏身份,刷一下腾空飞起降落到了三人面前,街上的人瞬间暴乱,没多久这街就清空了。 陆小辞让盛鬼卿放下她,刚才那一幕像是武侠里写的轻功水上漂一样,亮瞎了她的眼睛。陆小辞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所以她决定就算被砍死也要断后,落地的一瞬间就往后推开了盛鬼卿。“你快跑!” “师父你也快跑!” 看着陆小辞幼稚的行为,盛鬼卿、张六顺:“……” 到底还是个孩子,能临危不乱已经不错了,张六顺先开口:“你们是谁派来的?” 六人对视一眼,根本不理张六顺的话,中间的人一个抬手,六人像是闪电一样一下冲了过来,一句废话都不多说,要么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要么是专业的杀手。不过哪一样都不好对付,盛鬼卿把陆小辞放到身后刚摆出姿势,就见六个人都向着张六顺冲过去了根本没他什么事。 这……这什么情况!急的陆小辞在一旁使劲儿推他,“你快去帮师父啊!” 盛鬼卿被推了过去,直接杀入战场,陆小辞带着两条小腿跑到一旁观战,自己帮不上忙,但是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场面局势紧张,张六顺那三脚猫功夫对付一般人还行,对付这样的六人真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盛鬼卿虽然是死亡场上杀过来的,身上杀气和武力值跟六人差不多,但架不住人家是围攻啊!就坚持了没一会儿就能看出败势了。两人身上都被划了不少口子,张六顺深深看了眼陆小辞,对着盛鬼卿轻声说:“你带辞儿走!” “六顺大夫!” 陆小辞之前一看局势不行,想跑进战场中帮忙,拿起刚才因为干架被张理顺放到一旁的药箱,哪里的药她认出迷药什么的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还能坚持一会儿。但谁知一把被人提起来扔后面了。 “你疯了,往里冲!想送死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盛鬼卿有口难说 提陆小辞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深,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心里还有点在定州时期对陆小辞的喜欢,韩深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从陆小辞她们出发那一天就一路跟着过来了。 韩深作为金乌,武功自然是高,他偷摸跟着,这三人谁也没发现,这事本来他打算袖手旁观的,一看陆小辞不要命的往里冲,坐不住了,现身了。 他一加入战局,局势瞬间逆转,说可以一对六也不费劲,加上还有盛鬼卿在一旁,三下五除二六个人就惨死刀下了。张六顺看得傻眼,这血腥的场面一幕一幕的,反应过来赶紧先去捂住陆小辞的眼睛。 “辞儿乖哈辞儿不看。” 陆小辞:“……” 她又不是圣母,在草堂的时候也没少死人,哪会害怕这个。而且都看见一些了,现在才捂是不是晚了点。 没等陆小辞哀怨完,那边已经结束战斗了,盛鬼卿好歹也是在临都呆过的一个小官,自然认得韩深是谁,当即没好脸色了,当初流言的事情还没咋的,这人竟然还敢跟过来!冷“哼”一声就朝着张六顺走过去了。 “六顺大夫,可以放下手了,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张六顺闻言放下手,看也不看韩深一眼。“既然这样,鬼卿我们快去驿站吧,顺便也得跟女皇派给我的侍卫汇合了。”还是跟侍卫队在一起安全。 盛鬼卿点点头,陆小辞看了韩深一眼,不心里知是什么滋味。是因为这个人她才饱受流言的苦恼,才遭遇长平公主的为难,可是也因为这个人,定州三年她生活得很好,她现在的字也写得很好。综合下来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也许,她们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回了临都,换了身份,两个人就注定形同陌路。 从一开始,陆小辞就知道韩深接近她是原因的,只是韩深从来没害过她所以她默认了韩深跟在她旁边。韩深也明白陆小辞心中一清二楚却还是接受了自己,所以情不自禁地对陆小辞多了份疼爱。 只是原以为去鲁州再相见也许不那么尴尬,可是看到的终究是陆小辞被张六顺带走的背影。身份真是个好东西,张六顺和陆小辞在一起,就算是张六顺牵着陆小辞走人家也只当是疼爱徒弟,他把陆小辞领走,就是流言蜚语满临都城。 韩深哪里知道在常青村的时候,有陆大和陆王氏那两个货在,亲舅舅和亲舅母啊!他这个师父也得靠边站! 三人到了驿站,张六顺那世家子弟的气质一下就显出来了,说什么你得把街道那些尸体处理了免得扰民,你还得报信给我的侍卫队跟我们汇合,在这的期间还要保障我们的安全。说的是滔滔不绝,安排的是面面俱到。 驿站头领也知道张家风头正盛,而且张六顺又是张家正派嫡系的嫡长子,自然不敢怠慢。连连点头。 “张大人说的是!” “张大人说得对!” “张大人说得有理!” 张六顺安排完之后,满意了,上屋里歇着去了。 那驿站一看剩下的两人,一个女孩子,长得萌萌的,还有书香气质。便道:“你是张大人随侍的丫鬟吧,还愣着干嘛!赶紧上去候着!” 一看盛鬼卿,长得像熊一样,身上同样有伤估计是侍卫,道:“你先去治伤吧,然后跟驿站的随务人员住在一起就行了。到时候会有人带你去。” 陆小辞、盛鬼卿:“……”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陆小辞朝着张六顺上楼的方向大喊:“师父!” 好家伙,这一声,不止把张六顺喊下来了,也把那驿站长喊愣了,在仔细一看,看年纪,是十二岁,据说张六顺破例收徒,还是个女徒弟,正好就是十二岁,不会……不会就是这货吧!那他刚刚干了什么?好像是把人当通房丫鬟了。 驿站长额头的冷汗直接就淌下来了,笑嘻嘻地道:“原来是陆姑娘,你快请上去休息,旅途劳顿可有什么想吃的,小的让人准备。” 可怜张六顺被陆小辞一嗓子喊下来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辞儿,怎么了?” 陆小辞看了看紧张到直咽口水的驿站长,想想她们还需要人家帮忙呢,也就收了恶作剧的心思,眨巴眨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珠,娇娇气气地说:“我想跟师父一起上楼。” “都多大了还撒娇!”张六顺口中虽然是嫌弃的话,但是那语气,那表情可都不是那么回事啊!就差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把陆小辞抱起来了。 温柔地牵起陆小辞的小手……依旧没管盛鬼卿地走了,还是陆小辞转头道:“鬼卿哥哥好好休息养伤,还等着你一起上路呢。” 盛鬼卿顺从地点点头,没什么其它表情,只是驿站长又汗了,这长得像熊一样的少年被陆小辞怎么称呼的?鬼卿哥哥,那肯定不是下人一类的,同样变了个脸色。“来人,快送这位大人上楼上单间休息,好吃好喝的都送上去,切不可怠慢了!” 盛鬼卿……果然是混官场的人,这变脸的速度,这变脸的功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起码起码他是不行。 混入兵营这么些年,只多了些肃杀的气息,增了些杀人的力气,他的性格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对于驿站长之前的瞧不起人,虽然心底也有些生气,但还不至于让他做出什么其它的事情,他永远也耍不来陆小辞那一套刁蛮可爱的调皮。 当即对驿站长道:“不必了,你侍候好那两位就行了,我的伤不是什么大事。” “不行不行,得让人送。”驿站长还以为盛鬼卿不原谅他之前的瞧不起人之举,想表表殷勤,边说着还抬起盛鬼卿被砍了一刀的胳膊,害得盛鬼卿差点没疼晕过去,鲜血又一次从伤口流出来。 “哎呀!哎呀大人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让人在出去一趟把大夫请回来。” 盛鬼卿疼得咬牙切齿的,无奈地心想只要再别碰他就行了。 不料驿站长道:“来人,去再把大夫请来给大人看看伤!” 盛鬼卿:“……” 第一百四十六章:陆大陆王氏被藏 “你为什么要救下他们?”柳木樨双目瞪着眼前这个坐得稳如泰山的男人,却发现自己生气的责问没在人家面上看出任何表情,不由更气了,本来还以为消息是空穴来风,没想到竟是真的! 还好唐甄章也不是很想得罪柳木樨,云家支持还要靠柳木樨维持呢,一把揽过美人在怀,在那抹胭脂色红唇上轻啄了一口便道:“你不是说了,他们是陆小辞的亲舅舅舅母。” “你明知道陆小辞得罪过我!你还把她的舅舅舅母救了!要不是今天我听说了这个消息,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柳木樨一双美目如果能瞪死人,恐怕唐甄章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 “宝贝,哪里想着瞒你了,只不过时机还不成熟,还不到时候说。” 柳木樨听了心中咒骂,瞒她就是瞒她,还装什么大尾巴狼?不过两者利益关系太多,她不好翻脸,只是转过身子,不看唐甄章。 “宝贝,生气了?”唐甄章捏着柳木樨的下巴,将柳木樨的脸硬生生转到了自己的眼前,对着那胭脂色红唇啃了上去。 “唔……”柳木樨呜咽着说不出话,唐甄章一向如此,每次做这种事情都好似要把她整个人吞到身体里面。要不是顾忌云之长,她这身皮肉恐怕讨不了好。 好在唐甄章也不是什么糊涂人,知道在吻下去就收不住了,赶紧转移阵地,把放在柳木樨身前蹂躏着柔软的爪子放在了腰间,唇也换了攻略地点改到了柳木樨白白嫩嫩,薄而晶透的耳垂。张口含住,不时地用热烫的舌捣进耳中,激烈地动作像是在模仿着什么,柳木樨禁不住的叫唤出声。 “宝贝,这可不能喊!要是想喊咱们下次约个其它地点哦。” 柳木樨翻了个白眼,明明知道耳垂是她的敏感之地,还专门在她耳边动作,竟然还怪她!正想着,突然发现唐甄章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转移了阵地。 “你……啊!……你……你别……转移话题!” “啊!……到底……你……为什么?” 唐甄章的胸膛震动,moca着柳木樨身侧的软肉,充满磁性的笑声在耳边如罂粟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地响起。“宝贝,为什么,告诉你了你也不懂,你现在只要帮我好好安抚着云之长就行了!” “什么安抚?” “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张六顺和陆小辞去鲁州,还多亏了女皇和我们唐家呢!碍于种种影响,云家最近不太平了了,估计云之长就算不管事也很闹心吧。”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柳木樨体内那点激情在唐甄章说完这话之后退的干干净净,柳木樨赶紧整理衣裙站起来质问。 唐甄章一笑,淡淡开口道:“张六顺被任命为鲁州知府你知道吧?” 柳木樨点点头,表示有所耳闻,唐甄章继续道:“知府可不等同于通判一类的检察官员,是地方实权官,可以说是土皇帝了。往常呢,鲁州知府这个位置,一直是韩家的,张家你以为凭什么能拿下这个位置?” 柳木樨想起这几天云之长莫名发的火气和不知觉透出来的话语,不禁捂着因吃惊长大的嘴巴。“张家和女皇联合了!想要打垮世家!” “打垮世家倒不至于,世家传承上百年了,不可能一夕之间覆灭的。这只不过是女皇的第一个大动作。张六顺这个人我清楚,虽然世家子弟该有的优点都有了,但是他太耿直,我本以为女皇不会用他的,可能真的是世家子弟在没有张六顺那样觉得科举是正道思想的人了吧。只不过我实在没想到女皇动作这么大。”说到最后,唐甄章眉头都情不自禁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情况也是很愁。 “那,云家……” “云家不像韩家是世家的顶头,没韩家损失那么大,但同样也很惨。云之长最近的闹心程度应该不比我小。” “照这么说,张家这次得了大便宜了?”张家得大便宜,陆小辞岂不是随机就起来了! 唐甄章阴险一笑。“大便宜?只要是新政改革就注定流血,女皇这是把张家推上去顶缸呢!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唐家那个男妃受宠,女皇放了我们一马。” “这么说,陆小辞的靠山也快倒了?” 这次的问题,唐甄章没仔细回答,陆小辞太聪明了,还是个女人身,容易得女皇喜欢,这样的人加入张家,女皇到底会不会变换心思保张家还不知道呢!那时候唯一能顶缸的,可就是唐家了,他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样的事情就没必要跟柳木樨一个姘头交代清楚了。“放心,我会为我的宝贝向陆小辞讨个公道的。”说完又掰过柳木樨的下巴,狠狠地啄了一口。“好了,下次这样的小事情不要传信喊我,云之长虽然不聪明,也不傻,被发现了咱俩都得玩完!” 刚才还柔情蜜意的花园假山,如今只留下柳木樨一人呆呆地望着出口,唐甄章明明说过的,明明说好的会帮她报仇的,为何突然收留了陆小辞的舅舅舅母! 跟了唐甄章这么长时间,她知道唐甄章绝对不是那种能够将感情至上将利益不放在眼里的人,唐甄章就是典型的唯利是图的小人!所以不存在唐甄章看上陆小辞这一说。那么只能说明这两人他是有用的,陆小辞的舅舅舅母,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有任何背景,还威胁不到陆小辞,她实在想不明白,救了这两人用来干什么? 外面响起了丫鬟的喊声,柳木樨赶紧整理整理衣服出去了,还得应付云之长这两天的脾气呢,这事还是自己派人去做,以为不告诉她,她就没法知道了吗?好歹两人共事这么长时间,唐甄章藏人的地点有的时候都是她提供的,她只要派人查到藏陆大和陆王氏的不就行了?唐甄章嘴严,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嘴严! 第一百四十七章:陆大陆王氏着落 跟云之长道别从云府出来之后的唐甄章憋了不少火,柳木樨这个小娘皮越来越有风味了,一年下来他没玩腻不说,反倒觉得那身子越用越有味!息肌丸用过之后柳木樨的皮肤滑得像是上好的宝玉一样,浑身散发着麝香那种勾引人的香气,是个男的都把持不住。 如此想着,唐甄章骑上高头大马,一路狂奔到临都郊外的小院。院内一家四口,初时一看,很和蔼,实则不然,陆大又在发牢骚。 “这院子还不如六顺大夫给我们的院子呢!唉,那院子真的假的,一年就能租出去好几百两!那早知道我们拿这租金在住一个这样的院子,还能剩下不少钱呢!” 陆花花有些气结。“爹你连房契都没有谁肯租那个院子?” “就说丢了来不及补办呗!反正咱们住着他还有什么怀疑的!” 陆花花冷笑一声,道:“别忘了,因为你和娘去一顿闹,人家现在不让我们住了!只有这个院子住了,还是唐大哥愿意收留咱们,你要是还不乐意你出去住啊!” 要是在常青村,陆花花哪里敢跟陆大这么顶缸!可是如今不同了,从陆大他们家被收留回来的那天开始,唐甄章就收了陆花花,所以说陆花花是陆大他们衣食父母的男人,陆大哪里敢打陆花花! 不过嘴上又爆出了在常青村时的粗话。“你个小娘们,被男人睡了你就敢顶撞老子!” 陆王氏和陆花花都被骂得一愣,陆志山压根不敢抬头,陆大自然很得意,继续骂:“我告诉你,你就算被玉皇大帝睡了,你也是姓陆,我也是你爹,你在跟我犟一个试试?” “花花没有资格跟你犟,那么我呢?”唐甄章实在不想继续听陆大说的浑话,直接推门而入。 陆大一家的眼光赶紧就追了过去,发现这熟悉的声音还真是没听错,正是他们如今的衣食父母唐甄章。陆大脸色憋得发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花花羞答答地跑到唐甄章身旁,羞红着一张脸道:“唐大哥!” 唐甄章本来就是想来解火的,顺便警告下陆大不要跟任何人走,不要说出他跟他们说的话,因为他怕柳木樨从他这问不到,会从陆大这下手。不过看陆花花这羞红的一张脸,唐甄章决定那事还是一会儿说,带着陆花花信步走进了房间,做什么不言而喻。 陆大被这挑衅的行为气得脸红脖子粗,不过想起之前在临都城被人打被人欺负的惨样,要不是唐甄章救了他们,他们一家说不定还在那饿着肚子呢,这才强逼着自己忍下了这个屈辱。 屋内的陆花花可不知道她爹那单纯的心中已经转了这么大一个弯了,他本以为六顺大夫就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想到唐甄章一点也不差(人靠衣装马靠鞍,陆花花看见的六顺大夫穿着很普通的衣服,看见的唐甄章是锦衣华服)所以唐甄章勾勾小指头,她就点头做了唐甄章的外室。 惊喜地是,唐甄章这次做完不仅没拔出去释放,还没给她喝那些不能怀孕的药。压在身上的沉重的男人身体在这个夏天像是火炉一样,但她甘之若饴,因为那个男人说:“给我生个孩子吧!” 陆花花欣喜地点头,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完全是用来胁迫陆大的,只要陆花花怀孕,陆家算是和唐甄章绑上了,把利益说清楚明白,也就不怕陆家人泄密了。 鲁州城府衙 张六顺跟侍卫长商量了一下,这一路很辛苦,所以府衙的事情大概整理一下之后,当晚就包下了小镇最豪华的整个酒楼以慰劳这一路旅途辛苦。 每一桌都有一品豆腐、三丝鱼翅、白扒四宝、九转大肠、油爆双脆、扒原壳鲍鱼、油焖大虾、温炝鳜鱼片、芫爆鱿鱼卷、清汤银耳、木樨肉(木须肉)、胶东四大温拌、糖醋里脊、红烧大虾葱椒鱼、糖酱鸡块、阳关三叠整整十六道荤素搭配良好的大菜,饭后还有糕点和茶水。 一场筵席下来,吃的是宾主尽欢,只有陆小辞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眉头紧紧锁着。 “师父,那些地头蛇明明给你发帖子请你去吃饭了,而且鲁州各县的下属官员也说要给你办接风宴,你为何这两个都没理却跟一群女皇派来保护你安全的人吃晚宴呢?” 张六顺喝的眼神迷离,听完陆小辞的话大笑,用手抚摸着陆小辞养得乌黑发亮的青丝,道:“傻孩子,你也不想想这里之前都是韩家的地盘!你以为那帮人是真心欢迎我吗?不过想看看我几斤几两或者直接给我难看罢了!” 陆小辞听完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顿时眼前一亮,道:“这么说,师父今天就是有意晾他们一晾?” “没错,我一个知府,莫非还要我上赶着动不成?他们还会有后续动作的,你个傻孩子啊!学着点吧!” 陆小辞果断翻了个白眼,不想在搭理这个酒鬼,要是往常六顺师父肯定是很温和,很温柔,很轻柔地拍着她的小脑瓜好好解释的,才不会像今天这样一脸高深莫测还一口一口傻孩子。 “我去找鬼卿哥哥把你弄回屋里去,免得在这耍酒疯!” “唉唉唉,徒弟,你怎么跟师父说话呢!什么叫耍酒疯?”张六顺栽栽歪歪地要去撵陆小辞,结果一不小心头先着地,卡倒在了鲁州知府府的花园青石板路上,身体力行地对鲁州知府一职表达了五体投地。 不过,倒是吓了陆小辞一跳,要知道这知府花园为了好看和养身,用的全都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而且她六顺师父是脸先着地啊! 陆小辞慌忙地跑过去把张六顺扶起来,看张六顺还强有力的呼吸,陆小辞知道没有什么大事了。 只是张六顺右眼多了一层紫圈,嘴角紫了,鼻子正往下淌着血,额头鼓起一个大包。这个形象实在和以往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大相径庭,让陆小辞忍不住发笑。 “师父……哈哈……师父你的脸现在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可能是酒喝得有些高,张六顺虽然感觉痛,但也没意识到自己要卡破相了,还一掌打在了陆小辞的脑袋上。 “傻孩子,瞎说什么!” 陆小辞……心道,竟然还打我,看你明天怎么见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张六顺破相上衙 既然张六顺没什么大事,陆小辞就把张六顺平放在鹅卵石路上,出去找人帮人把张六顺抬回屋子。 所幸,鲁州知府府的人是官家定量配的,先不管是谁的人,主子发话了起码是听的,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轻轻松松抬起了张六顺。 “送到师父的房间去!”大爷一样的说完,陆小辞转身去自己房间拿药箱,虽然六顺师父的药箱更全,但是她还是用六顺师父给她定制的小药箱顺手! 根据脸部个位置伤的轻重程度,这张脸上整整涂抹了四种药膏,为了让药力更好的吸收,陆小辞还特意去外院找来了盛鬼卿帮张六顺做脸部按摩,直把醉中的张六顺按得蹦高喊“疼”。吓了盛鬼卿一跳。 “小辞……这,还按吗?” “按,使劲儿!” “可是……可是六顺大夫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他那是矫情,不使劲按药力怎么进得去,我是大夫,听我的,使劲儿按!” 盛鬼卿看陆小辞脸上那调侃的笑容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是,陆小辞总不会害六顺大夫的对吧,应该是对的,那就按照陆小辞说的来吧。 然后……然后,各方得到的情报就是新来的知府大人第一天就把自己摔了,还狼哭鬼嚎了大半夜。 次日,张六顺房间传来一声惊天呐喊,陆小辞和盛鬼卿听到声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陆小辞,盛鬼卿虽然比陆小辞到的还前一步,但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张六顺的卧房内,两个丫鬟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刚进来的陆小辞和盛鬼卿一脸茫然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脸用大被蒙着,手还死死地捂着被,显然不想让人扒开。陆小辞马上就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不由得笑着调侃一句。 “师父,太阳当空照了你还不起床?今天可是你第一天上衙啊!” 用手紧紧拽着的被子有些松,转眼却又紧上了,张六顺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昨天酒喝多了,今晨起来头疼,身体不舒服,鬼卿你去衙里帮我请个假。” 地方的府衙上,知府是地方上总管理,换届就相当于这个地方换领导一样,一大堆事呢!怎么可以第一天就请假! 盛鬼卿作为张六顺来的第一天就被认命为兵房典史的人,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管的实事多了。他正是一身干劲儿没处使呢,听到张六顺要请假的话,石化了一瞬间,也就在这一瞬间,陆小辞上前了。“师父啊!上衙第一天就请假,这样好吗?” 张六顺紧握着被子的手又松了松,随即又握实了,自己那张脸怎么见人!啊啊啊!酒醉误事啊! “鬼卿哥哥,上去把被子拽下来。” 盛鬼卿一愣,有些结巴道:“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拽!”要不是自己拽不动都用不着盛鬼卿。 张六顺怒了,声音从捂着的被窝中传出。“陆小辞,反了你了!你敢让人拽你师父我的被子!” “师父啊!不就是破个相嘛!没关系的!”说完,陆小辞一脸看热闹的样子对着盛鬼卿道:“鬼卿哥哥。” 盛鬼卿头皮有些发麻,但是陆小辞的话他少有反驳的时候。 而一听到脚步声的张六顺,彻底慌了,盛鬼卿如今可是锻炼的一身发达的肌肉,过来拽他被子还不跟拽小鸡一样!怒吼:“盛鬼卿,你敢拽我被子!” 盛鬼卿此时不止是头皮发麻了,全身寒毛都炸起了,一边是心上人的要求,一边是他上司,他到底要怎么办? 陆小辞一看,就知道盛鬼卿肯定是做不了主了,气得一跺脚,还是得自己上!陆小辞走到张六顺塌上旁边,隔着被子小声对张六顺说:“师父,我有办法把你脸遮住,今天是第一天上衙,不能迟到。” 过了好一会儿,陆小辞都以为等不到张六顺回答的时候,只听张六顺闷闷地声音传出来。“你真的有办法?” “有的!”化个妆就遮上了,多大事啊! 张六顺深吸一口气,第一天上衙就请假,问题确实挺严重的,强忍着自己不去想起今早照镜子时看到的那张五彩斑斓地脸,大声道:“所有人出去!” 稀稀拉拉地,屋子里只剩下张六顺和陆小辞了。张六顺任由陆小辞上手把被子掀掉,努力无视陆小辞那忍笑的表情。 又强吸了一口气问:“什么办法?” 陆小辞指了指上一任鲁州知府夫人留下的梳妆台。“用脂粉遮住就可以了。” “这么大的痕迹,这么重的色,能遮住吗?”他不是没想过用脂粉遮啊! “擦厚一点呗。师父,已经赶不及了,没有时间再拖了。” 张六顺深吐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是为鲁州的人民着想,自己是为鲁州的人民着想,为鲁州的人民。拼了,坐到梳妆台那跟他身形完全不符合的小椅子上,大义凛然好像慷概赴死一般地说:“来吧。” 陆小辞嬉笑一声,上前开始给张六顺化妆,边化边说:“没准今天那些人的眼线会回去说,新上任的知府是个爱擦女子脂粉的男人。” 张六顺眉头一皱,粉掉了点。 陆小辞赶紧又拍上去。 张六顺被这么大动作吓了一跳,不小心把脂粉呛鼻子里了,又是一顿咳嗽,粉又掉不少。 陆小辞脸黑了,继续拍。 雪白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脸配上张六顺本身自带那粉红的唇和硬朗的眉线,竟然自成一种美感,陆小辞满意地点点头。“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张六顺狠狠地瞪了陆小辞一眼,连看一眼那张脸的想法都没有,大步踏起,出了房门,盛鬼卿等在门外,忍着笑与张六顺一起离开了这个早上还充满欢乐的卧房。 陆小辞抬眼望去,阳光透过伟岸的身躯洒在鲁州的初晨,勾勒出一副迷人眼球的工笔画。张六顺别扭地回头,对着陆小辞交代了句要吃早饭。明明是在普通不过的一句话,陆小辞却突然笑了出来,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着喜意。 她想,即使即将要面对那些人的反击,即使根据云先生所说她可能要面对种种困难,即使……无论什么,她都觉得她已经无所畏惧了。因为这片暖阳,因为这片刻的回眸。 第一百四十九章:韩家第一个绊子 张六顺料到了韩家定会反扑,但是他绝没想到,反扑的会这么快,这么凶!他刚来第一天就有一个县里的村庄传出了瘟疫,而且村里人还挖出了血石上书“新官不仁”很明显就是直指张六顺这个才到的知府。 议事的时候大部分县令只知道说一些,什么“以前韩知府在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事情自然都要知府大人来拿章程。” “还望大人多学学前任韩知府啦。” …… 张六顺虽然外表谦谦公子,一派温润如玉的样,但是作为嫡长子,从小受团宠长大的,那受得了一群小芝麻官给他的鸟气! 当即拍桌而起,大喊:“统统都给本官闭嘴,满口乌烟瘴气拿不出任何做事的办法,本官要你么何用?” 被张父分给张六顺的一个幕僚嘴角一抽抽,顿时猜到自己少爷什么想法了。完全就是想着不干实事是吧,那就全都滚下去。 要知道,女皇在这次帮张家的过程中可是想的面面俱到,只有鲁州,除了个鲁州知府,其余全部没变,意思跟这帮县令一样明显,就是想好好试试他家少爷的本事,他家少爷要是第一天就给人都打跑了,那女皇肯定是觉得自己这笔跟韩家干上的买卖不划算。 “大人息怒!” 那幕僚名唤徐钰,长着很威严的国字脸,声音深沉富有磁性,是张父一直都很器重的一位幕僚,所以他一站出来,张六顺也不好对着自己爹的老人发火,坐下准备听听这人怎么说。 “依下官之见,大人需要亲下这个出了瘟疫的村内,调查清楚事情,瘟疫从何而来?那块血石是谁伪造出来想利用神明陷害大人的!下官愿意与大人共同前往。” 三言两语一举推翻之前那些下属知县的观念,表达出了张六顺是个亲民的好官,还说了张六顺那为官不仁的事情是伪造的,有人故意陷害的。张六顺心神一震,他果然是急躁了。这幕僚不愧是他爹用久了的人,这种事情都有经验! 只是……张六顺可没忘来鲁州主要是干什么的,所以有些犹豫,不过看着徐钰期盼的目光,想着瘟疫能给一个地方带来的后果,罢了,快去快回,快些解决就是了。他徒弟那么聪明,他一解释肯定能明白的。 “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明日启程,今日就请先生先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物品吧。” 说完,话锋一转,一脸怒容直视在下首所有的县官一字一句道:“至于其它县官,本官的颜面你么也见过了,也应该知道我张六顺是个什么样人了。本官也在此说一句,大家彼此互不管制,互不侵犯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要是有人给我桶什么事情年末官评的时候,本官就拉你一家陪葬,谁也捞不出来你们!临都城,张家也是世家大族!” 这,就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底气,这,就是出身世家大族的气韵,张六顺面对这些县官,虽然头疼,毫不惧怕。换做任何一个身家背景薄弱的人,都说不出这番话。 鲁州的县官基本都是韩家附属家族的,或者一两个远支韩家人,他们对于张六顺或者说是前任韩知府的身上钟鸣鼎食的大家气息,既羡慕也敬仰。对他们身上这种生而为官的这种熟练度也是自愧不如。 张六顺很知道一个人的软肋是什么,拼死拼活爬上一个位置不就是为了造福子孙后代吗?就像张家请他回去,不就是为了一个传到他那只剩个不点的爵位吗?如果把你子孙后代都掐了,你爬上什么位置还有用吗?把朝堂坐死拉倒?何况还得罪了张家,指不定还不如之前爬得快。 所有人都在想要如何才能对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家族比较有利,张六顺看着他们的表情悄悄吐了口气,起码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 至于以后在给他挑什么事以后再说,瘟疫不是个小事情,先处理好这个问题再说其它。 张六顺甚至熬不到晚上下衙时间,中午趁着吃午饭的时间,张六顺溜回府中,仔仔细细且详细地说了下发生的事情,一脸我也很为难,辞儿你应该理解我吧的表情。 “师父知道,本来应该尽快跟你去密云县找舒清晨的墓葬的,可是……可是瘟疫这种事情,我就是个大夫,还是父母官,我怎能袖手旁观啊!” 陆小辞点点头。“我相信师父的,我从入草堂第一天师父就告诉过我,为医者,最初的使命的就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而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忘记初心。师父在临都为官这许多年,还能保持一颗这样的心,辞儿万分敬仰。” 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女人赞扬自己的,张六顺顿时心中一松,笑得见牙不见眼。 “恩,这次我就陪师父一起去看看这个瘟疫吧!” 张六顺顿了顿,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反驳:“不行!” “为什么不行,师父你刚刚不还赞同我的观点。” 张六顺突然觉得,徒弟太聪明了,气得都是自己师父啊!他真是快被陆小辞整出心脏病了,之前说了那天半天,原来是给自己下了套!“你知道瘟疫是一个多危险的东西吗?而且根据呈上来的文件,很可能是鼠疫。传播快,发病也快,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你去了之后出了什么事情,你让师父怎么办?” “师父,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大夫,是你这个天下之间都有名的大夫教出来的徒弟,我启蒙的书不是《百家姓》,不是《千字文》,而是《本草纲目》。身为大夫,我怎么可能对瘟疫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你只学了一年就安心准备科举了,说什么自己是大夫!” “可是我读过的医术我都记住了,常用的草药我也都认识。” 这一瞬间他还真的是讨厌陆小辞那超凡的记忆力!张看着陆小辞一副绝不退让地样子,张六顺气得心肝肺都纠在一起,使劲儿一拍桌子,起身走了,走之前放话:“总之我不准你去!” 刚踏出两步,作为很清楚陆小辞不达目的不放手的性情的好师父,张六顺继续下令:“来人!把两个人把陆姑娘压住,进去把窗户钉了,然后把房门锁了,每天过来三个人送饭,不准让她跑了!” 丫鬟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动,毕竟以张六顺对陆小辞的看重,这以后肯定还是放出来的。 可是这行为在张六顺看来,那就是丫鬟都跟不听他的话了。 “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照本老爷说得来!” 第一百五十章:朝阳县危矣危矣 出现瘟疫的小镇是鲁州朝阳县,原本还只是杨家村一个村,就张六顺赶来的三天时间,已经变成一个县了。眼见着瘟疫控制不住,朝阳县的县令也急了。 瘟疫传播之猛让他有些慌张,这跟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现在这个情况,就算瘟疫解决了,人口的严重缺失也会毁了他的政治生涯的。 可是所有临县就没有愿意收留他们县的,他只能等待外援。希望这次赶来的张知府,医术和传说中的一样高,这样他们朝阳县才有一线希望。 张六顺带人进城前,每个人都喝了一碗张六顺开出的预防药,都换上用藿香药水浸泡过的衣物,带着手套、口罩,头顶着帽子,带着两大车物资进城。 这一队浩浩汤汤一进镇里,就看见一座消极至沉的县城。 明显看起来是病了的人眼睛无神的坐在一旁,道路旁的尸体上甚至有蚊虫不停地飞来飞去。偶有一两个抬着担架,抬着的人也是一副病态,脓包都长在了脸上。 不注意脸如何,不注意衣服如何,整个城内,连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甚至对于张六顺这一行队伍,没人有去关心,甚至没有人多看一眼。 他们……他们这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吗?突然有个披头散发,衣衫脏污的人飞一样向张六顺的队伍跑过来。 边跑边大喊着“救命!救命!”张六顺控制不住就要上前去迎,这是他管辖下的子民,这是他的病人。这一刻,那种身为知府,身为大夫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涌上来张六顺的心头。他要治理好这一片地方,他要处理好这个瘟疫。 也许,这次瘟疫不止是韩家给他的考验,还是上天降临的重任。 但,事实毫不犹豫地打醒了他,就在两人快要接触上时,张六顺都看见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眉眼稚嫩的少年时,一股温热地血喷上了张六顺月白色的衣衫。那个少年被来人一刀砍断碎裂在地上。 其余朝阳县的人都只是淡淡地瞥过来一眼或者根本视而不见。 朝阳县的县令明显是刚从城外捂着嘴巴进来的,全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的。踹了踹那被一刀砍死的少年好几脚。然后一脸谄媚地对着张六顺拜礼:“知府大人。” 张六顺有些不爽,一介父母官,县内有事情竟然不在县城内,出现了就是砍死人!那么惜命你当什么官啊!这么想着,口气就不好了,阴沉地像是地下三尺的寒冰。“高县令这是从哪来啊?” 高县令抹了把头上流下来的冷汗,不明白那里惹这祖宗生气了。按照之前去拜访新知府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啊! “回大人,本官自是从郊外回来的。” “朝阳县现在都这个样了!你还有闲心出去!?”张六顺震惊道。 “还有,刚才这人明显症状还不是很严重!你为什么不让本官把脉看看他的病情?”张六顺逼问道。 “另外,你呈上来的奏章,写明了瘟疫起源点是因为什么吗?这么长时间都没调查出来,本知府要你何用!”张六顺生气道。 一段话,两个转折,比高县令高了近十公分的张六顺步步逼近,直到把高县令完全罩在阴影之下才结束这场批斗。 高县令想抹一把头上的冷汗,却发现自己包得挺严实根本碰不着皮肤,熟不知张六顺更气了,一脚给他踹地上。 “你还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把病人都排队整合起来,本知府要亲自把脉!” “是是是。” 原来高知县为了最大保障朝阳县的人口,把所有确认没病的人(只有几十个)消毒之后带离了朝阳县城,到郊外住营扎帐,而这些已经染病或者还没染病却有可能染病的人留了下来,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一旦有反抗,五马分尸、车裂、凌迟。 这些酷刑,不止带给被施刑者生不如死的痛苦,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也剥夺了所有人求生的意识,他们跟这个县令妥协了,变成了张六顺刚刚入城时看见的模样。 一直驻守在县城里还没染病的大夫跟张六顺汇报瘟疫的情况,朝阳县所有的病人也都分轻重程度分别被搬进了县城府衙和各大医馆。 “此疫已经有不同症状了,想必就这几天,已经发展出了新的疾病类型了。” “一类症状为发热和全身毒血症症状衄血、吐血、便血、尿血,主要表现为在腋、胯部起核块且发展迅速,周围组织显著红、肿、热、痛,于病后24日就能达到高峰。很快便化脓、破渍,于35日内就能因严重毒血症、休克、继发败血症或咳疾而死亡。” “另一类症状是起病急,高热及全身毒血症症状,很快出现咳嗽、呼吸短促、胸痛、发生甘、咳痰,初为少量黏液痰,继之为泡沫状或鲜红色血痰,肺部仅听到散在湿啰音或胸膜摩擦音,较少的肺部体征与严重的全身症状不相称。常因心力衰竭、出血、休克等而于23天内死亡。临终前患者全身皮肤发绀呈黑紫色,甚是恐怖。” “这一类症状的患者虽少,但也有十几例了,而且基本是发病就死,连拖延时间都没办法做到。县令大人也限制了用药量,我们……唉,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大夫,跟张六顺一样还保持着医者救死扶伤的初心,面对着不断死去的病人,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张六顺也是同样湿润着眼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观察的很仔细,做的很好了。”这类瘟疫他只在张家古籍上看到过,虽然不能断定是鼠疫,也差不离了。 但,那本古籍虽然记载了鼠疫的事情,却没提到鼠疫的治疗方法或者配方,前所未有的难题摆在张六顺眼前。 那青年大夫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他虔诚地看着张六顺,像是教徒看着自己信仰的神。 “不,不,我做的不好,就三天,因为我医术不行,死在我眼前的病人,已经有三百多人了!三百多人!这还只是我一家医馆的病人。张大人,我听说你们张家以前就是御医,你们张家的人也个个是医人好手,能活死人,肉白骨。你快救救这座县城吧。这场瘟疫这场瘟疫,再过不到半个月,不,可能是十天都不到,它就能毁了这座县城。” 第一百五十一章:陆小辞到朝阳县 源源不断的病人,各种类型的病人被一一送到张六顺眼前,有的人是刚刚才开始发病,有的人已经是病征后期了。张六顺急的拿金针不停地刺激病人的各大穴位,以求能缓解下病症,结果换来的是病人吐越来越多的血,最后死症也如那个青年大夫说的一样,全身皮肤发绀呈黑紫色,死相狰狞。 这病发作起来太快,让人绰手不及,张六顺茫然的看着那些医管人员面无表情的把人拖走,地上还残留着病人吐得血,听别人说死亡和真正体会是两码事。 张六顺以前不是没有治过疑难杂症,也不是没有遇到治不好死了的人。但这次的瘟疫,给他的震撼太大了。人们苦难的表情,被病痛折磨出的呻吟声在眼前,在耳边,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歇过,他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些鼠疫众人的死状,他快要疯了。只是刚来第一天,他的精神力就仿佛被透支了一样,脑袋像是针扎一样疼痛,眼皮沉重,疲累得连从床上起来都要费好大力气。 他终于意识到,这,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这,是真正的死亡之门,没人能拯救,没人能抗衡。 短短三天,张六顺不得不放弃了用金针拯救那些得病的人,开始对相应症状下猛药治疗。虽然因此治死了好几个还没到发病晚期的病人,但是对于瘟疫第一种类型的患者,总算起到了暂缓的作用。 张六顺长舒了一口气,疲累地躺在床上,门外传来敲门声。 “张大人,您现在有空吗?我是扁言。” 扁言就是那个青年大夫,张六顺噌地一声坐起身,怎么也不能在崇拜自己的人面前表现出乏累。 “进来吧。” 扁言轻轻推门而入,带着他写好的病源详细信息。发现被褥有轻微褶皱的痕迹,可是目光所及处,看到的是张六顺却稳稳当当坐在凳子上,腰板挺直,目光如炬。 世家的教养确实非常人能及,而且他们的这位知府大人还真的是学识渊博,医术高明。扁言恭敬地说:“我查出瘟疫的来源了。” 张六顺激动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了,眼前甚至有些晕眩,但他还是赶紧问:“是因为什么?” “是鼠类和旱獭。刚开始发病的人基本都是食用了死亡的鼠类和旱獭。” 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但是张六顺此时真是没什么好心情。书上记载过鼠疫的盛况。“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拆堵”他自认为还没那么大能力能够治得了这都快变异的鼠疫了。但是此时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不上了。 “扁言,你去再给我找几例病……” 张六顺突然面色一变道:“扁言,你脖子这是怎么了?” 扁言不在乎地一笑。“没事,昨晚实在困得不行睡了一绝,就被蚊子咬了个包。” “你……你……” 扁言一看,张六顺表情有些不对啊!不由疑惑地问:“张大人,怎么了?” “这次的瘟疫已经可以确定是鼠疫了,鼠疫除了通过接触皮肤、痰等传染之外,还可以通过蚊虫叮咬传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扁言脸色一变,手中的报告飘然而落。在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有人敲门。“张大人,你的徒弟求见。” “我徒弟?不对,她怎么跑来了!”他只有一个徒弟,那就是陆小辞,但他不是把陆小辞关起来了吗?怎么还能跑出来? 此时的张六顺哪里还顾得上扁言了,扁言只是他比较欣赏的后辈罢了,陆小辞那可是他亲徒弟,未来亲媳妇啊!谁重要一目了然。 “张……张大人。”扁言的喊声张六顺理都没理就出去了。 扁言失落地看着张六顺离开的背影,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面一个紫红色的小包提醒他自己到底干了一件多蠢的事情。 他只是太累了,顾不上回房间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谁曾想,主要是谁能想到,这个瘟疫还能靠蚊虫叮咬传染。 刚才张大人头都不回地离去就代表已经放弃他了吧,他自己清楚这次的瘟疫有多难,到现在连解药的方向都没有,何谈在他发病之前能找到解药解救他的生命呢?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也可以为张大人试药了,他是大夫,他比那些患者都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可以完美地给张大人阐述。 他的家人也早就在瘟疫来临的时候跟着县令大人撤出去了,他也没什么牵挂。他相信以张大人的医术和品德,这场瘟疫终究会过去的。 熟不知,他相信的张大人此时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全面炸毛了。 “你怎么来的?” “绝食了两天,那些人没办法了,只好放我出来。我就赶过来了。”和张六顺一样全身穿着防护衣的陆小辞一脸淡定,说得绝食好像跟吃饭一样简单。 “陆!小!辞!你是不是疯了?”张六顺真的是要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做到不把陆小辞扔出去。他就服了,陆小辞这孩子怎么说一出就得是一出,而且死犟,你不妥协她也有办法让你妥协。这世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女孩子? “我没疯,师父现在每天是不是都在为翻阅医术而苦恼。我来了就没那么事了不是?师父的所有医书我都可以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简直就是在炫耀,张六顺看着陆小辞说不出一句话。 “而且我做好了跟师父一样的防护措施,师父没问题的话,我就没问题,师父有问题,我跟师父,一起死。” 师父没问题的话,我就没问题,师父有问题,我跟师父,一起死。一句话在张六顺脑中像是烟花一样炸开。这是他看清自己心意后,陆小辞第一次说出这样能够直击他心脏的话。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看着陆小辞眼中眸光流转,张六顺脑袋一懵,大男子的心情过度膨胀,突然觉得这场瘟疫算什么!小意思!之前那些不能抗衡一类的想法在一刻全部烟消云散。当场答应下来道:“好,我们师徒一起联手,整治好这个朝阳县!” 第一百五十二章:临都得瘟疫消息 本来呢,陆小辞的到来,对张六顺来说就好像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突然有希望去面对整个朝阳县的瘟疫。可是后来传来的消息就没那么乐观了。 临县阜新县又被传出了瘟疫了,原因是朝阳县的儿子儿媳去看阜新县看老人嘛。但是没几天就发病了。老人怕儿子儿媳被赶出朝阳县,就瞒着不肯上报,每日去抓些瘟疫防护的药。熟不知连带着医馆都出现了病例,而且农村洗碗筷的水都是往大院一倒,所以,村里也出现了不少病例。这么多人出现瘟疫,当然引起了重视。 那韩县令也不敢隐瞒,赶紧就报给张六顺了,可想而知,张六顺生剁了那些人的心都有了! “那老人和他儿子儿媳呢?” “已经被得了瘟疫的人发怒之下活活打死了。” 也是恶人自食恶果,张六顺疲累地闭上双眼问:“尸体呢?怎么处理的?” “是……是焚烧了的,张大人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这次的鼠疫传染极其霸道,通过你喘气就能得病!还可以通过蚊虫叮咬,共同吃饭传播,现在是只查出了这些病例,一天过后就能多十几例甚至几百例你信不信?你怎么管理你手下的?得瘟疫就要上报!就要隔离都不懂吗!” 韩县令慌了,这……这么严重,那他岂不是也有可能……“大人,你可要救救我们阜新县啊!” “现在想起来让我救了,出问题的时候不想着告诉我!”张六顺气得不行,吼了那韩县令一脸的吐沫星子 韩县令摸了把脸,嘴一憋,那是他的问题啊!是那贱民他不上报啊!只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顶撞上司你还指望你上司给你办事吗? “大人!大人你要救救我们啊!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张六顺平息了下怒火,深吸了一口气。“还怎么办,所有发病的送过来,哪一个地区的全部隔离,把好人全都撤去郊外。喝我开的方子预防!”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事情交代完毕,张六顺直挺挺地坐回椅子上,眉头紧紧地纠在一起,要多烦躁有多烦躁。 有一只娇嫩的小手揉上了张六顺的额头,耳边响起陆小辞如黄莺一般的声音。 “师父,所有的问题都会过去的,辞儿也相信师父,所有的困难都能克服。”陆小辞满心的信任,让人倍感温暖。 只是,这次的信任给的太高,张六顺苦笑一声。“师父哪有那么好,你不知道师父刚来的第一天,整个人精神力都要崩溃了。即使是你师父我这半辈子都过去了一直在行医,我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死人,这么惨的死状。” “师父……” “之前,还有个叫扁言的大夫一直协助我,就在你来的那一天,他被蚊子咬了,所以他现在也被隔离出去了,听说他一直拿自己试药。我……我很想救他。他有恒心,也能狠下心,他是天生做大夫的料,如果不是年龄小,他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的。可是……可是他得了瘟疫,我根本,毫无办法。我恨这样无能的自己,我恨对事情如此无力的自己。” 甚至,他还能想起之前在临都,娘亲死在眼前的无奈,人生在世,太多的事情由不得自己。 陆小辞一顿,点了点头。“师父,有突破方向吗?” “各种我能想出来的药材都试过了,一样有用的都没有,金针,就更不行了,全都是死,而且我也容易被传染上,只能放弃了。” 陆小辞面带着微笑。“没关系,我脑子里有师父的书库中全部药方,我们一个一个整合。总能想出来的。” “辞儿……” 临都城,金銮大殿。 瘟疫的事件被加急快件送往了女皇的奏折中,女皇上朝时,眼光如寒冰地瞪着韩家。好呀,为了争斗竟然连一个县的子民姓名都不顾!真是白白担着一等世家的名头,怎么看怎么碍眼,早晚拔了! “对此事件,各位卿家怎么看?” 鸦雀无声,女皇甚至能听见远方内宫的蝉鸣声。 “你们都哑巴了吗?”女皇的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明显,很显然已经气到了极点。 依旧没有声音,这次的事件太赶巧了,怎么张六顺一上任,瘟疫就出来了?任谁都能猜出是谁干的,谁敢出来说话?韩家可是一等世家,世家领军人物,得罪了韩家是不想混了! 终于,站出来的脚步声有了,是张父!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就算是医术超群,扔在瘟疫那种地方,怎么会不担心? “还请女皇赶紧派人增援,救朝阳县人民出苦海。” 女皇点点头,底下人慌了,派人去?那是瘟疫啊!比打仗还吓人,还不去几个死几个?所有人看向韩家的掌家人(韩深、韩楚楚等人父亲韩相,现接替王相是最高相位)刚才我们为保你韩家都没出声,你现在也该吱个声了吧! 韩父顶着压力,看向女皇那冷若冰霜的脸,不能派人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总感觉,说出来就是个死啊! “女皇陛下,瘟疫不同于其它,贸然派人前去的话,恐怕会……会有去无回吧。臣以为,还是隔离火烧的好。” “哦?那依韩相的意思,朕就等着朝阳县人民死绝呗?” 额,他那是这个意思?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话不能这么说啊! “张大人德才兼备,想必自有办法。” 张父怒瞪着韩相,大声道:“吾儿一直觉得,救死扶伤乃大夫的天职,吾儿不才,虽然不是大夫,但一身医术绝对逊色于任何大夫。想必此时吾儿早已入朝阳县朝看病患想解决办法了,就不用等韩相说了。” 韩相…… 女皇点点头,颇为赞赏道:“不错,消息发来的第一天,张爱卿已经赶往朝阳县,想必此时在哪至少呆了五六天了。” 张父趁机就上。“能为女皇效劳,是吾儿的福分。” “张爱卿有个好儿子,才高八斗不说,还有一颗为朕分忧的心,实属难得,不必谦虚。”说完,女皇还用满带着笑意的眼神看了看韩相,看得韩相只觉得炎炎夏日,转眼寒冬。 无奈跟着附和道:“张大人确实是人中龙凤。” 还没说完换来张父一个白眼,那意思,还用你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韩相被举赴鲁州 韩相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暗骂,孙子,你现在靠儿子来能耐了,之前舔韩家的时候你倒是不记得了!儿子被逼走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积极! “好了,朕当然知道张爱卿的能力,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到底排谁去支援朝阳县,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夏日东西本来就不易保存。药物都已经不够了!再拖下去,你们是想看着朝阳县人民死光吗?” 女皇真正威严起来,气势不弱于任何一任帝王,否则她也不可能在这样重男轻女的时代,稳坐龙椅。 众臣怯弱着不敢出声,过了好久,君华站出来了。他在队伍的最尾,身上的官服也不像韩相他们一样是紫袍,佩金鱼袋,抢眼又华美,只是普通的绿袍,但这一刻,却是有着紫袍一样的效果。 韩相终究是岁数大了,做事瞻前顾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论起拼搏的精神头,怎么也比不过正值而立之年的君华。 “臣,愿前往鲁州朝阳县。” 女皇不接茬,众臣再次沉默,他们明白了,女皇知道这是谁做的,这是铁了心要给张家一个交代,铁了心要让他们世家放血啊! “最近总有事情发生,朕看御史台的人是太清闲了啊!” 众臣……御史台的人一个个地将头差点埋进胸里。 君华又喊一声愿去朝阳县,所有人无奈了,你轴也换个地方轴好吧!女皇都想保全你,你就消停呆着得了。隔这气人呢? 一看,女皇面色更沉了,对视一眼,罢了,现在妥协,起码不会受什么损害,刚刚斗过那么一气儿,现在得给个时间恢复啊!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御史台一半女皇的人,他们能怎么办?世家名声最高,但也受名声所累啊! 白云浮沉,人生起落,曾经在临都的韩家家主韩父怎么也想不到被派来的竟然是他!这样累死累活、充满危险还是给死对头干活的活什么时候轮到他来了?想想朝堂上那一帮个个眼神都是你牺牲一下,大家都好!然后纷纷举荐的人。他就第二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偏偏韩家武功最高的韩深也不见了,这么一大批物资进瘟疫城,还不直接被抢没了?也只有这个时刻才能看出人心是多么的腐败啊!主动请缨愿意跟他走的竟然只有步微尘这个他一直否定的女婿,看着步家二老爷那冒火的脸色他才平衡一点。 养儿子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听我女儿摆弄?只是这么一来,想要不嫁女儿就不行了,不过看韩楚楚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样,估计这事不发生想不嫁也不行!韩相也就释怀了。 唉,年纪大了就会被各种事情绊住,要不是为了韩家那些败类,他怎么会被女皇打压到这种程度,怎么会对那群老匹夫妥协。 他估计,一旦科举考试的人能够补上人,世家就是女皇第一个要动手废的了吧。世家掌握着整个天朝的官场命脉,那个皇帝上位,心里也不会很舒服。想除掉都是正常的。例如先帝,但是被反除也是正常的,例如先帝。 原本还不用这么担心的,女皇不也一直没太大动作。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家他半路叛变啊!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打牌,对方把仅次于王炸的四个二给对方挖走了。你说心塞不心塞! 他就不明白了,张家在世家中地位不低啊!女皇能给什么好处才会导致张家去投奔女皇!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反倒是把脑子想得有些疼,韩相使劲儿揉了揉脑袋,步微尘赶紧吩咐原地停息,过来献殷勤。 毕竟是未来娘子的亲生父亲啊!不管对他态度怎么样,但是他娘子是人家养大的,对人家好些,忍些人家脾气也是应该的。 何况,张家的子弟并不都是像张六顺那么好相处的?步家依附在张家之下,每次看见张三少爷那个目中无人拿他当下人的样他都忍了。韩相这么高级别的人,忍忍不算什么! “岳丈大人,可是赶得急了些?风吹了有些不舒服?” 韩相冷“哼”一声。“知道风吹了不舒服还吩咐赶那么快?不就是急着去救那个张六顺吗!女皇已经下令让所有临县和临近州燕州去支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不是对女皇的命令有什么不满啊?” 步微尘……总要给他挖两个陷阱。“哪能呢?女皇殿下思虑周全,六顺必定是安然无恙的。” “那可说不准,不是说好官嘛!已经深临瘟疫中了,什么时候得瘟疫死了就不知道了。” 步微尘笑容有点僵,他能不能掐死这个老头子?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就你这样还想娶我们家楚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韩姑娘艳丽无双,是微尘配不上她。” “知道就好,知道还不赶紧派人退婚!” “不不不,岳丈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语:鲜花总是插在牛粪上。” 韩相张了张嘴,发现这么多年书都白念了!竟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看着步微尘那艳若桃花的笑容,起身,走了。 不就一张长得很好看的皮相吗?怎么就能让女人都要死要活的?话说他家小三儿(韩深)长得也不错啊!咋就没有女生要死要活呢? 不对,有,长平公主,算了,还是别要了,这不是要死要活了,这是能让他家小三儿要死要活的女人啊! 走了一段时间,韩相发现,步微尘没追上来!回头吼一声。“走了,还傻站干嘛?等老夫回去请你?” 步微尘抿嘴笑了笑,真是个别扭又较真的人呢! 虽然韩相不同意他和韩楚楚的婚约,但不得不承认,韩相不是那种卖女儿的人,不然,韩楚楚也不会留到这么大。韩相只是不能接受他这么低的身份罢了。而且他努力考上探花之后,韩相不也同意了。 要说这婚事折腾这么长时间,还是命运啊命运!谁让张家突然转变目标投靠女皇,和全体世家都对上了呢! “岳丈大人言重了,小婿这就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朝阳县药材稀缺 鲁州,朝阳县,扁氏医馆 留下来的人几乎都感染了鼠疫,甚至新带进来的人也有一两个上了岁数的或者换口罩时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人感染了。 张六顺愁的脑子都要炸掉了,陆小辞上前说了句让张六顺想直接过去的话。 “夏日太炎热了,冰窖里要储存粮食,药材有些不够用了。”本来人就越死越多,救不过来,如今药材还没了。 张六顺隔着手套险些把病人手腕掐掉,沉声问:“还剩多少?” 陆小辞看了眼,那病人是发病后期了,整个人都是晕沉沉的,估计又是师父在试药,也就没顾忌道:“总共还剩两千多斤。” 两千斤,听着巨多。但远远不够,中药总共有多少味?每种有可能的药都得存一点吧?而且由于之前张六顺已经找到了几味药材能够延缓发病,每天供着上百人吃,药材早就不够了。 “桃仁和红花还剩多少?” “加在一起就剩一百一十斤了。” 张六顺皱着眉头起身,先是去消毒洗手,然后坐下提笔准备写药方。 陆小辞有些紧张,缓缓道:“师父,我们不能在供着两个县城的人吃暂缓发病的药了。补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药材不够用了,就算师父仁善,也只能给那些青壮年的人吃了,那些老人和小孩……”陆小辞有些说不下去。 本身就是弱势群体,还不能得到保护,这对老人和小孩确实不公平。 张六顺叹了口气,他知道陆小辞的意思,可是他下不了这个决心,他知道,瘟疫即使他求援了,女皇也不一定能派人救援,所以他特意说了他也入了朝阳县,就是希望女皇能忌惮着他还能抓着张家,给朝阳县的人一条活路。 药材稀缺的问题,在朝阳县这个已经没有劳动力的地方是解决不了的,只能靠外援。陆小辞的提议也是出于大局考虑。“老人的,都停了吧。超过七岁的孩子还是给吃吧。毕竟,小孩才是未来的希望。” 陆小辞张了张嘴,放弃了。她师父本就心软,能答应不给老人吃就已经是极限了。 “张大人!张大人!”突如其来,外面传来了欢愉的声音,师徒俩对视一眼。这死人的地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欢快的声音了。 陆小辞轻声道:“是扁言。” 张六顺知道扁言也被传染了,让陆小辞好好呆在房间就出门去会扁言了。 “什么事情?” “我发现了一味药。”扁言的声音带着张六顺已经没很没见过的欢愉,莫名的,张六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哦,什么?” “大人之前开的预防药方,其实没有错。” “什么意思?” “只是大人为了治疗鼠疫开的过于烈性,缺少了温和的药材。” 看着张六顺若有所思的表情,扁言继续道:“我今天试大人开的药,往里面加了两钱的甘草,发现身体血液流动都快多了。” 张六顺还没等出声,陆小辞袅袅聘婷的身姿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么说甘草2钱,柴胡2钱,葛根2钱,生地5钱,当归4钱,赤芍3钱,桃仁8钱,红花5钱,川朴1钱,苏木1两5钱,石膏1两能够有效治疗鼠疫咯?” 扁言抓了抓头,憨厚地笑。“陆姑娘,你看我不是好多了。虽然不能完全治好,但是肯定是有效的。” 陆小辞笑了笑。“可惜,我们药材不够了。甘草更是一开始就没存多少。所以这个方子没办法普及了。” 张六顺低头,郁闷,同时也证明了陆小辞说的话没错。扁言不敢相信,惊呼道:“我们家就存了两万斤的药啊!” “坏了一半,而且你存的也不全是甘草,红花什么的啊!”陆小辞说的很淡漠,仿佛不是什么大事一样,扁言却是像被人当头一击一样,怎么也不敢相信,治疗会因为药材的稀缺而中断。而且是都快找到方向了竟然要被迫中断! 但是事情还没完呢,紧接着他就听到陆小辞说:“所以,我们决定给老人断药了。七岁以下包括七岁的孩子,也断药。” 扁言抬头,看着陆小辞,发现她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在看着张六顺,同样的低头默认。扁言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你们不能这样做!” 陆小辞冷笑。“别幼稚了!不这样做,你在给我整出两千斤药来啊!”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扁言说到最后,声音小到跟蚊子是一样的分贝。 “你说不能,好啊!那你就把药材稀缺的问题给我解决,否则就别摆出一副我们都是恶人只有你一个好人的嘴脸!” 本来她师父对于给老人和孩子停药就抱了万分的愧疚之心,这个扁言竟然还来火上浇油!万一师父反悔了,不答应了,药用完了,他师父出什么事了怎么办,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两人她偷偷留下了五百斤的药材的,她首要的问题是保她师父的命,其它人,只能是尽力。 “可是,那些老人不吃药的话,两天就会……死的。” “那就烧!难道还要因为他们这些得病,已经在阎王生死簿上记名的人,耽误我和我师父这种命好好的人吗?” 扁言低下头,说不出反驳的话,刚刚试药成功的喜悦也被冲散了不少,只剩下对流逝生命的无奈,和自己的无力感。 “辞儿,你怎么说话呢!”张六顺面露不悦,吼完陆小辞之后就听陆小辞冷“哼”一声,进屋了,门都给关上了。无奈,好笑冲上了心头,他们师徒俩好久没这么惬意的相处过了。 张六顺看着依旧低着头的扁言,下定决心道:“我会治好你的,现在跟我去把脉,如果甘草好使的话,我就顺着这个方向研究。辞儿只是嘴硬心软,我让她拿药出来,她绝对不会吝啬的。” 扁言闻言,重重地点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眉眼弯弯,嘴角上挑道:“我知道,其实陆姑娘心地很善良的。我经常能看到陆姑娘把自己碗里的饭拨出去给那些食量大的病人吃。最重要的是,她在朝阳县没亲人,这也不是她家乡。她竟然也跑到这瘟疫的地方来,担着生命的危险,真的是……”说到最后,扁言都觉得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只是摸了摸头嘿嘿笑。 那笑容异常亮眼,在阳光的照射下眸光流转,张六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哎呀,毕竟是他看中的未来媳妇嘛!当然要多优秀有多优秀咯! 第一百五十五章:瘟疫的始作俑者 努力了这么多天,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死亡,这场瘟疫总算是有了一个方向。 张六顺随即把自己扎在后院那寂静的书房里,试药。药材虽然稀缺,但是也得先紧着张六顺来不是。 而且,据回报的消息,燕州已经开始往这里运物资了,这也是陆小辞为什么肯全面资助张六顺试药的原因吧。 柔软的宣纸上,楷书工工整整写着目前最先进的药方。“葛根2钱,生地5钱,当归4钱,赤芍3钱,桃仁8钱,红花5钱,川朴1钱,甘草2钱,苏木1两5钱,石膏1两。” 张六顺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出缺些什么,到底为什么只能压制鼠疫,却不是彻底治疗呢? 陆小辞敲门进来,面有喜色。“师父,燕州送来的物资到了!” 张六顺点点头,喜色同样浮上眉梢。问:“现在朝阳县还剩下多少人?” “一百一十五人。” “阜新县呢?” “因为控制的早,还剩九百零八人。” 整整少了这么多,明明原本是一样繁华的县城。张六顺用双拳奋力地砸桌子,砚台在一旁都跳了跳,满满的墨色渲染了铺在一旁的宣纸。陆小辞轻轻喊了声:“师父。” “韩家为了整我,未免太过分了。” 陆小辞一懵,随即眸子里险些能喷出火来。虽然心中有数这次的瘟疫说不定是师父的政敌干的,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韩家! “师父,你确定,是……韩家?” 张六顺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外泄,看着陆小辞面色不对,还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赶紧起身伸手想要将陆小辞抱进怀里,却发现,陆小辞已经长到他胸口的位置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要是真的顺着心意抱了,陆小辞会更被吓到吧。 尴尬地收回了手,只是抚摸着陆小辞乌黑发亮的头发,轻声道:“辞儿,师父不是对你发火。” 谁知,陆小辞根本没在意这些事情,咬牙切齿地说了两个字。“韩!深!”就像发疯一样跑出去了。 徒留下张六顺手还停留在能摸到陆小辞秀发的位置,张六顺把手放下,气得不行。他就知道这个韩深跟他不对付。 长平公主看好韩深抛弃了正在苦难中的他,如今他从小养到大的媳妇,竟然也向着那个竖子! 那个韩深有什么好?长得比他好看还是学识比他高?不就有一手好看的字嘛!谁不会写一样?突然想起,陆小辞的字很大程度上是韩深的风骨,更气了。张六顺一把拿起桌子上被墨渗透的宣纸。表情狰狞地撕撕撕! “张……大人”后面的两个字差点被扁言活生生吞下去。 张六顺赶紧把狰狞的表情收起来。“怎么了?” “我看陆姑娘骑马跑了,想来问问张大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燕州物资押送队也到了,这些事情一向都是她管的,她不回来,没法入库啊!” 张六顺脸黑了,道:“把她账本拿来,她记账还是我教的呢!我来安排入库。”至于陆小辞,哼!爱回来不回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陆小辞发疯一样奔出来之后,满脑子都是她之前想的果然没错,韩深这种根深蒂固的世家子弟,根本就不拿她们这种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竟然只是为了打倒他师父一个人,就能拉一整个县城,甚至临近县城上千条人命陪葬,上千条人命!她跟随她师父在草堂也给无数人看过病,甚至看到过熟悉的人(盛大叔)在眼前死去,但是那些远没有来的这几天这么震撼。 有的人是活活咳死的,有的人死状恐怖,全身都呈现出了乌紫色,一个个死亡的身影在她脑子不停地流转,她握紧缰绳,朝县城外奔出去。 韩深,就凭这朝阳县和阜新县的上千条人命,你就不配出现在鲁州! 到城门口时,陆小辞亮出张六顺给他的出城令牌,顺利通过,在她到鲁州时,韩深就派人给她传过一张纸条,写明了,韩深就住在阜新县的同福客栈里。所以陆小辞要去的地方,就是同福客栈。 阜新县虽然没朝阳县那么严重,那也死了近两个村子的人,所以对外来的人总有一些敬畏,生怕带了些什么瘟疫进来,尤其是陆小辞装备都没换,白口罩,白面纱,白手套齐全套在手上。 同福客栈四个大字就摆在眼前了,可是陆小辞被小二一个扫把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来我们客栈要干什么?” 陆小辞无奈叹了口气,尤其是看那扫把上各种灰尘密布,隐约感觉胃里都有些反酸。 “我保证我身上没带有任何瘟疫病菌,我是朝阳县来的……” “啊啊啊!”根本不等陆小辞说完,一听说朝阳县三个字,连偷看陆小辞的人都没有了!一瞬间,街上就变得人烟罕至。 那小二更是异常疯狂,用那扫把胡乱地打,嘴里还嘀咕着:“你快滚,瘟疫来了!瘟疫来了。” 陆小辞…… “这位仁兄……” “快走快走!我们客栈不欢迎你!” 陆小辞……“我只是来找人的,如果你能帮我把他叫出来,我保准不进去一步,如何?”这是最后的办法,这小二在不让道,她……她就硬闯!反正这小二当她是瘟疫,也不敢靠近她。 方法还是有用的,那小二一听,扫把胡乱挥打慢慢停下了,声音发颤地问:“你找谁?” “半个月前来你们客栈住宿的一位男客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很好看。” “唔,半个多月前来的客人,啊!我想起来了!可是那位客人说过了不让人进去打扰他!” “那就看你是想我打扰你们客栈,还是你去帮我打扰下他了。”陆小辞阴沉沉地说完,那小二吓得一激灵,哭丧着一张脸,这根本就没给选择好吧! 陆小辞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再说一句打算安那小二的心。“你放心,你说是陆小辞来找他,他绝对不会怪罪于你的。” 那小二纠结了没一会儿,转身进去了。“好,你等着。” 陆小辞松了口气,点点头,熟不知,等来的根本不是韩深跟着小二走下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韩深莫名患瘟疫 那小二鼓足勇气进去之后先是轻轻地敲门,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声响之后,又重重地敲,发现还是没有人应答。 他才开始心想,坏了,人不是出事了吧!这时也顾不得客官下过什么命令的,那小二赶紧跑下楼去拿钥匙,连掌柜的问他干嘛去都没来的及回,要知道人命关天啊! “咔”地一声锁响,金属制的锁与木门相互碰撞出的声音响起,那小二把门打开了。 迈步而进,能看出这个房间不开窗不开门得有一段时间了,好大一股霉味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那小二狠狠地呸了几口,才继续往屋里进。 大白天的,这屋里黑漆漆的,一点人味都没有,那小二刚才开门的胆子一下就缩回去了。他明明记得那客官在五天前回来过就再没出去的,如今一点人气都感觉不到…… “客……客官你在吗?”小二哆哆嗦嗦地喊着,期望屋内的客官能给他一个回答,可惜,这个回答是不可能了。 边说,边一点一点蹭着往里走,越过桌子,那小二总算看到了人,陆小辞找的韩深正安然地躺在床铺上面,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小二明显松了口气,不是鬼就行。整理好心绪,刚上前打算叫人,便发现韩深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由于是夏季,韩深穿的是薄薄的一层,可以明显看出,腋下、腹部旁都有肿起来的迹象。 这个状态的人……瘟疫! 那小二脑中一闪过这个念头,立马疯了一般,尖叫着下楼。“瘟疫!瘟疫!”声音中带着恐惧和慌怕,瘟疫带来的影响可谓是震慑众人。也是,如果不是遇见了生不如死的事情,谁会不惜命呢? 这个词可谓是现在最敏感的词了,楼下吃饭的客人甚至是客栈的老板看那小二的状况,听那小二的话,证实都不敢去证实,都被吓得涌出了客栈。 只有陆小辞茫然地看着面前一堆人,个个跑得飞快从客栈中出来。 “这……这是怎么了?” 正好,人都走了,陆小辞就那一身装扮踏步进了客栈,然后,陆小辞发现刚才涌出来的人真不少,多到除了客人还包括了客栈老板、算账的、甚至是大厨。整个客栈死一般的沉寂,如果没有自己的脚步声,她可能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般客栈的房间都在二楼,刚才由于客人都跑出去了,二楼的房间,打开门的不少,陆小辞只能认命一个一个找过去。 突然,第四个房间就引起了陆小辞的好奇,因为这个房间,不止散发着一股霉味,还黑漆漆的像是鬼屋。陆小辞的心理素质倒是比之前的那小二好多了,大步进去,越过桌子一看,果然,韩深就安详地躺在床上。 但是,这事情,怎么看怎么诡异,这么大动静韩深都没醒,陆小辞作为跟韩深住在一起近三年的人,非常了解韩深。韩深睡觉很浅,浅到下雨声都能把他惊醒。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习惯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那么……韩深根本就不可能是睡觉!而是昏迷了! 陆小辞低咒一声,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刚才那小二喊的声音,她也是一清二楚听明白了的。走进一看,发现韩深还真的是有着患了瘟疫的所有症状。 赶紧上前把人拽了起来,韩深身材高大,把韩深弄起来的同时,陆小辞的袖子都被他的体重压得叠上去直到小臂,露出一块光嫩细滑,专属于少女的肌肤。废了好大劲儿,陆小辞才把韩深弄上马。 这次瘟疫传播的实在太猛,陆小辞先是用消毒水把韩深上下都喷了一遍之后去旁边布铺买了一匹布把韩深包上了才放心地出发。 不止如此,在去朝阳县之前,陆小辞还独身去了府衙,说明同福客栈出现瘟疫需要好好消毒,那一圈需要好好查看。吓得阜新县县令险些抽过去。天呐,那个瘟疫真的是,发现一例就是死一村啊!但是,愁归愁,还是得去办,不然朝阳县,就是下场啊! 陆小辞看着阜新县县令视死如归的表情,心想我比你还惨呢!当你辛辛苦苦想找人算账,结果人得了瘟疫了,你是种什么心情? 憋屈,特别憋屈!好像看一半,太监了;想打喷嚏,缩回去了;路走一半,车坏了。尤其是带回来之后看着张六顺那张责怪的脸,陆小辞就更憋屈了。 “师父,我本来是想去找他算账的!他这种人,不配出现在鲁州,谁知……谁知……”谁知他能得了瘟疫啊! 张六顺面色阴晴不定,道:“死了最好,把他抬回来干嘛。” 陆小辞被噎了一下,随即讨好般嘻嘻地笑。 “怎么会呢!师父最医者仁心了。” 张六顺嘴角抽了抽,这个时候来拍马屁了,早干什么去了!把账册一把扔过去。“滚滚滚!滚去查账去!” “是!谨遵师父指令。” 陆小辞那耍宝的表情实在太逗,看着陆小辞离去的身影,张六顺绷不住地就笑了出来,扁言在一旁看着道:“唉,男耕女织,爱情的美好啊!”看见这种画面,就算张六顺最后没研制出瘟疫的解药,他也能欣喜赴死了。果然啊!他就是一个追求美好境界的人。 张六顺…… 不过正事还得顾,扁言看了看那躺着的,长得挺好看的,应该跟张大人有仇的人问:“张大人,你看这怎么治?” 张六顺瞥了眼扁言,眼神里清楚地写着,这还用问我。换来扁言学陆小辞一样耍宝般嘻嘻地笑。 张六顺扶额,败了,败了,怒声道:“还能怎么治,这一看就看到发病期间了,应该是患瘟疫五天左右了。灌完药就扔外头去,别放在屋里碍眼。”看见他就烦! “是!谨遵张大人指令。” 闻言,张六顺果断把手中捣药的飞了过去,只听传来一声扁言的痛呼声,张六顺这才漫步回那清幽寂静的书房。唉,生活中有这么些耍宝的人,人生真是美好。 现在的张六顺全然不知,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多大的挑战! 第一百五十七章:扁言这个猪队友 韩深好几天没进食,不止是瘟疫的病痛折磨,整个人也脱力了。被扁言他们悉心照顾了两天才在第三天悠悠醒过来。 入眼不是同福客栈熟悉的帷幔,韩深知道他被换地方了,心中一紧,猛地起身。 “醒了?” 韩深像发声处看去,张六顺穿着严严实实的一身,抱手而立站在门边。神情要多讥讽有多讥讽道:“怎么?没看见桌子旁边有粥,一个大男人,还等着别人喂你不成?” 韩深刚醒,被这么一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不过床边确实放着一碗粥,韩深伸手拿起粥喝,他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跟张六顺抗衡的资本,保住性命最重要。 虽然整整五天没进食浑身无力,但是他好歹也是金乌,身体素质强悍,武功俯瞰众人,这点程度小意思!几个大口就喝完了白粥,胃里的空虚被填充,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感觉这么舒服。 但张六顺可能让他那么舒服吗?不可能! “哟,还能动!真是不容易,不过我可告诉你,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可别浪费粮食。” 韩深……“张六顺!” 太久没开口,嗓子头一次开嗓,声音沙哑且富有磁性,如果站在门边的是一个女子,说不定会被这声音电到。可惜,站在门外的,是张六顺,他只喜欢听他家徒弟那软软嫩嫩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就算是变声了也是女高的美声。绝不会爱听像韩深这样,破锣嗓子。别说韩深说的还不是什么好话。张六顺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的,张六顺果断回击道:“破锣嗓子,别喊我名。我怕我名字被你喊烂了。” 韩深……他决定不跟张六顺废话。“陆小辞呢?” “干嘛?还想勾引我徒弟?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在临都把她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她的手指都不能太过劳累。本来一手好看的柳体,快写成草书了。不过也好,免得那字里面有某些人的字迹,越看越碍眼。” “张六顺,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像是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学究吗?满嘴的仁义道德。陆小辞是你徒弟不假,但是她有自己的交友权利。我的下榻处我只告诉了小辞一个人,我能出现在这里,想必去小辞去找我了吧。” 张六顺听完,脸直接黑了一半,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想想就来气,这边一堆事,竟然跑出去把韩深捡回来了!越想越气,另一半脸也黑了。过了一会儿直接撂下一句话。 “反正我是不会让辞儿来见你的!”说完,仰着头,牛气哄哄地走了。 韩深看着重重关上的大门,气得牙直痒痒,本来以为都可以胜一筹了,结果张六顺耍无赖!真是一点世家嫡长子的风范都没有。 所以本来要修养两天的韩深,在第一天晚上就控制不住自己,下地了。 双脚触到地面的一刹那,险些因为腿软倒在地上,韩深苦笑一声,自从武功大成之后,真是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拖着疲软的腿,韩深一步一步走到外厅,他不知道,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扁言给他安排的是单间。所以当他看到外面那一排一排的患者,韩深也蒙了。 由于解药配方进一步敲定,所有朝阳县的患者都是生机勃勃的,扁言作为一个瘟疫患者,蹦蹦跳跳地捣药,把脉。到处都充满着欢欣。 阜新县可不是这样的,阜新县县令为了防止瘟疫,直接下令烧村,不管好的不好的,他亲眼看着那些人奋力地挣扎,却一次次被推尽火海。有一个小孩趁着衙役穿着防护服行动不方便,好不容易在父母的掩护下跑出来。 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生命的奇迹,他甚至都在想要亮出身份救这个小孩了,上前刚碰到一点小孩的手,就被拽了回去,那个孩子亦然。 不过拽他的是阜新县县令,那个孩子是被衙役拽回去扔进火海里的。阜新县县令毕竟是韩家人,还是认识他的,不敢让他在阜新县的地盘上出什么事,苦口婆心地说:“三少,你可不能碰那些人,他们都可能带有瘟疫的!” “可是他们有些人可能还没被传染。”韩深说这话有些急迫,他想救那个孩子,他想救救那些可怜的人。第一次,他发现不当官是如此的不好,因为没有权利,他想救一个人都救不了。 阜新县县令的面色变得沉重。“三少,下官可没有张知府那样好心,亲身下去,想办法治瘟疫,每天和瘟疫患者待在一起。在下官看来,想要治瘟疫只有一个办法,隔离,烧毁。” “这样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三少,我身披的是阜新县整个县城的人命,我不会拿那几条人命跟整个县城上千条人命比,怪只怪他们村里出现瘟疫患者他们这群贱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报。” 回忆被拉回,韩深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男孩指尖的双手,就那么一刻,他患上了瘟疫。他本以为,这条命就要扔在阜新县了。 因为通过那天的事情,还看不出来吗?即使他是韩家三公子,只要他患上了瘟疫,那个阜新县县令能第一个把他控制起来,烧毁。 大灾荒年,才能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心善。 “唉,公子哥儿,你醒了?”扁言脸上挂着微笑,欢快的跟韩深打招呼。 韩深看着面前的小脸,情不自禁的也笑出来。“恩。” 扁言没想到这公子哥儿还挺平易近人呢,不但对他笑了,还回了他一声。左瞅瞅,右瞅瞅地凑到韩深身边。 “唉,小辞被张大人关起来,你是不是想见她?” 陆小辞!这三个字就像重锤,捶的韩深整个眸子里都在发亮。“想!” “她也想见你,张大人本来不让我说陆小辞被关在什么地方的,但是我看你不像是坏人,就偷偷告诉你吧。” 韩深看着有些好笑,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大男孩啊!阳光,奔放,富有激情。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看啊,你这么走。”说着,扁言指着一条通向后院的深幽小径。 “你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到有角门的时候进角门里,然后找有“听雨小榭”的牌子就对了。” 看着那条路,韩深重重地点点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陆小辞再次昏倒 去往“听雨小榭”的路上,夏花绚烂,层层叠叠开放在这条仿佛看得见终点的路上。自从得了瘟疫,韩深不得不对生死看淡了一些了,因为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没法反抗,他知道这个瘟疫很邪门,起码张六顺的医术可谓是世间难逢敌手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研制出解药。他还凭什么期望他的生命能够延续? 可是看见这些正在努力绽放的花朵,他的眼眶莫名湿润了。 他连而立之年都没到啊!他还没娶媳妇呢!他还没见过大漠,没见过草原啊!他,不想死啊!他的人生就像这些绽放的花朵一样正处在鼎盛时期,凭什么,只是一次善心,只是一场瘟疫,就要带走他的生命? 这一刻,他开始仇恨那个孩子,自己得了瘟疫,为什么还要站出来?不知道这个瘟疫会传染的吗? 如果陆小辞没来找他,他是不是会悄无声息死在那个同福客栈,直到他的房费到期有人来催。然后被所有人怨恨,避开,一场大火终结他在世上存在过的记录。 想到陆小辞,韩深又笑了出来,他想,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从临都夜晚初见一直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窗户纸,隔绝了寒风,虽然温暖,却也薄弱。这一次,他就捅破这个窗户纸吧,即使面临的是呼啸的寒风,他也相信有温暖留存。 陆小辞,你救我短暂的性命,我愿用全部的真诚回报。 韩深抬头看见“听雨小榭”四个字,嘴角淡淡画出一道弧线。 “小辞。” 熟悉的音调,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在屋里的陆小辞正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起身开窗。那个她想见的人就笑语盈盈地站在夏花丛中,陆小辞愣了,这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得只像在话本里才会出现。 “韩,深。” 韩深嘴角的弧线更弯了,轻声道:“小辞,我愿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包括,那次不去救你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放弃进官场;包括,和舒清晨的关系,即使不清楚你到底和舒清晨是什么关系;包括,我为什么会任劳任怨在定州照顾你三年,不止是女皇的命令,还因为,我,喜欢,你。 谁曾想,陆小辞根本不吃那一套!毕竟陆小辞当初去找韩深,就是要去找韩深算账嘛! 张口就开始骂:“韩深你个王八羔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这次的瘟疫是你们韩家干的吧!你们凭什么?就为了斗倒我师父?你们韩家用上千条无辜人的性命陪葬,未免太狠了吧!如今你得了瘟疫,活该!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滚!” 韩深抹了把好像都能喷过来的吐沫星子了,被骂得一脸懵。 “小辞!” “咔擦”一声,窗户撂下了,韩深着急地上前拍着窗户。“陆小辞!你听我说啊!你好歹听我解释!” 窗户骤然弹起,韩深被撞了个正着,捂着被撞的下巴,韩深一脸哀怨。就见陆小辞面无表情淡色说:“你不是要解释吗?解释吧。” “我……” “不解释我关窗了!”给你最后一次,还敢吞吞吐吐的,绝对不在搭理你! “我解释,我马上解释,你说瘟疫是韩家弄得!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师父亲自跟我说的!”嘴上义正言辞,陆小辞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她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在定州照顾她三年。 韩深有些着急,又怕陆小辞关窗,索性一只手把住了窗户继续说:“我说的是真的,如果韩家要整瘟疫,怎么可能我会不知道?我是跟着你来的鲁州,张六顺调任下来的时候我还在临都,难道韩家人敢当我这个嫡三子是傻子不成?” 陆小辞喏了喏嘴。“我师父亲口说的。” “张六顺那个大傻子,肯定是被人蒙蔽了。”说完,韩深就发现事情大条了,一看,果然!陆小辞眼中险些都能喷出火了,也是。人还在这呢,就敢骂人家师父是大傻子,只见板一收陆小辞就要关窗,韩深暗道,好险,还好提前把窗把住了,不过这虚弱的身子,好像把不了多久了。 陆小辞瞪着韩深道:“松手!” 韩深……“你先别生气,我说错了还不成吗?” 陆小辞知道韩深在武力值这方面,碾压她见过的所有人,索性冷“哼”一声,头一扭,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过这也代表她愿意继续听,定州三年,不止陆小辞熟悉韩深,韩深也同样熟悉陆小辞,看到陆小辞这动作,韩深淡淡一笑继续解释。 “因为这个鲁州的位置本来是我们韩家的,所以瘟疫一出现,怀疑韩家也是正常的。可是我们韩家真的这么蠢吗?明知道所有人都会怀疑还做出这种事情?” 陆小辞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右上下地转了好久,陆小辞才说:“那你说是谁干的?”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给你确保不是韩家。” 陆小辞翻了个白眼。“你拿什么确保!” “你听我说,我爹顽固守成,不可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我大哥随了我爹的性子,我二哥欢脱些也聪明,但是我二哥一直以修史书为最大使命,对其它职位都不太看得上的。你看,谁像能出瘟疫这个法子的人。” 说的也有道理,陆小辞点点头,道:“可是不是你们韩家干的那是谁干的?除了你们韩家,我师父还得罪谁了?”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你师父那性子,满朝文武得罪个齐全我都不意外。” “喂!”陆小辞怒瞪着韩深。 韩深看着这么有活力的陆小辞,心下一松,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刚想说话。 “小辞!” “砰!” 两声齐响,陆小辞火力十足地说完那句“喂!”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吓得韩深赶紧跳窗进来,刚伸出手,想起自己得了瘟疫。 韩深连忙又跳出去,本就病弱的身体,被这么一折腾,满头满脸的汗,腿脚也更加发软,但是韩深还是发狠般地往回冲,想要找到张六顺。 这个时候不得不说,张六顺这个大夫的身份确实是比他一个得了瘟疫的人有用多了。 扁言看着一路狂奔回来的韩深,满脑子里全是问号。 “你怎么回来了?小情侣这么长时间没见,这么一会儿就叙完旧了?” 韩深累得直喘气,想想没得病之前,他跑十里地都不费劲,越发恨自己的这个身体。 “快……快去看……小辞。” 扁言扶住韩深。“怎么了这是?你缓一缓,慢慢说。” “快,快去救小辞,,她,她晕了。” 扁言一愣。“你说什么?” “陆小辞她晕了,快快去救人!”最后一口气喊完,韩深也气力不足,倒地上了。 扁言还没来得及消化陆小辞晕了的事情呢,就又晕了一个! “喂喂喂!怎么回事,仁兄!啊啊啊!来人!去帮我找下张大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转折事件当头棒 韩深晕不晕倒,张六顺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关键问题是,陆小辞也晕了!而且,据扁言把脉的消息传出来,陆小辞也患了瘟疫。 张六顺想要上前把脉,被两个没患瘟疫的官差死死把住。 “张大人,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闻言,张六顺用发红发狠的眼眸死死等着扁言。“我告没告诉过你,不要告诉韩深陆小辞在哪里!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那声音之大,吼得扁言当时就懵了,看着眼前那气得眼眶发红,拳头握得滋滋作响的张六顺,一时间失了语言功能。 他印象中的张大人,待人温和有礼,处事风度翩翩,个性正直有仁心。他从未见过张六顺这个模样,好像他杀了张大人亲爹亲娘一般, 他隐隐约约感受到,陆小辞对于张大人,真的不一般,相当不一般,也许对亲闺女都没这样的,就因为这么一个失误,张大人看他的眼神,就由欣赏惋惜变成了想杀人。 “辞儿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整个朝阳县就统统都给我陪葬!” 声音一次比一次高,陆小辞也被这声音惊醒,张开眼看了看屋中对立的局面,轻声喊:“师父。” 刚病醒的人,声音有多微弱,起码扁言没听见,把着张六顺的两名官差也没听见,但张六顺听见了,他马上就想奔过去。“辞儿!”结果被两个官差死死把住。 “大人,现在陆姑娘得了瘟疫,您不能过去!” “大人,还请您为我们朝阳县仅存的人想想,我们不能让你再出事了啊!” 张六顺急的不行,这是他第一次羡慕韩深有那么俊的武功,起码,韩深在的话,以韩深的身手,绝对不会被两个官差制住。 一墙屋内,心之远涯,张六顺还想从两个官差手中挣脱了,陆小辞已经和扁言一样了,不同的是扁言是被张六顺吼得,吓得,陆小辞是被她得瘟疫这个消息震撼的。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哪天去找韩深时,为了要把韩深从客栈弄走,胳膊上的衣服被叠起来了,碰到了韩深的身体。那一刹那的触感太微弱,她才一直没想起来而已。 确认了两个官差不是在说笑,陆小辞冷声道:“全都给我出去。” 张六顺停下了动作,带着颇为讨好的语气道:“辞儿。” “我说出去!” 稀稀拉拉地,张六顺、扁言带着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和两个官差一起走出了屋子,原本欢腾的屋子,现在只剩下床上被子鼓起的,那一个瘦小的人影。 陆小辞翻了个身躺着,突然泪泉上涌,止都止不住,不止是身体的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各处神经酸痛,还有心理上的难以承受。 虽然曾经和师父说过,她不怕得瘟疫,愿意与师父共同进退,但绝不对代表,如今她要自己奔赴瘟疫的战场,她还一点都不害怕。 虽然有暂缓的药已经研制出来很久了,可是顶多能再让人多撑十天,比如,扁言因为不好好休息,已经快到极限了,一旦步入发病时期,他连帮忙煎药这种事情都做不了。 而她本身就有先天性的残疾,恐怕连五天都没有,也难怪看她师父眼眶都红了。想必也是想到了解药遥遥无期的绝望吧。 她突然想起,暴风雪天娘亲的病逝,生命真的是顽强又脆弱,脆弱到它要走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挽救不回来,那次她是真的感觉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常青村的冬天太冷了,那个记忆中温暖的茅草屋,根本不足以抵挡的寒冷。 她第一次到陆大家,什么都不懂,以为只是换了个地方,以为娘亲还会回来陪她玩。可是第一天,她就长教训了。只是因为没想起来剁猪草,她被陆大和陆王氏夫妻混合双打。身上青紫一片,骨头都泛着酸疼,她才几岁啊!,不甘心的情绪和身体的疼痛让她整整哭了一晚上,可是没有人会理会她,如果她不干活,还会继续挨打。 渐渐地,她也就习惯了,只是她没想到,上天还会给她机会,进入草堂的那一刻,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写自己的命运。 凭什么别人都在玩的时候,她在不停地做活,凭什么别人都会得到夸奖,她只有无穷无尽的打骂。她要像那些学成归来的学子一样,打马坡前过,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 也许真的是上天想要补偿她吧,她竟然能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她师父高兴坏了,抱着她像是得到了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不留余力,细心地教她知识,那段时间真的是把她从地狱拉出去的时间,她一次见识到了正常的孩童生活。 她的师兄,虽然会帮家里干些活,但是父母疼爱,姐弟和睦,可以说是家里的团宠。她师父就更不会为难人了,开着高价钱,只是把活干了就可以了,还会教她师兄好多东西。 所以她一直都很羡慕她师兄的,羡慕她师兄出身在这么好的家庭,能遇上跟她一样好的师父,如今她师兄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吧,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小师妹。 陆小辞擦了擦眼泪,心道是不是人快要死了,总会怀念怀念以前的事情,她想念燕州的草堂,想念定州的大宅院,甚至,想念轩墨书院读书的时光,即使有柳木樨的背叛,那也是她第一次上的学堂。 如果她师父不能及时研制出解药,那么她的生命就只剩十天左右了吧,来回一趟燕州到是绰绰有余了,可是她得的是瘟疫,哪能到处走呢? 她的科举梦,做到这里就结束了,也许她的命就是如此吧,不配得到幸福,不配站在高处。从她娘亲离开的那一刻,从她出生就没有父亲的那一刻,上天已经给了她提示了。 她只是庆幸,上天还送来了她师父,让她短短十几年人生,还有值得回忆的欢乐时光。 想了这么多,陆小辞觉得有些累了,即使身体还泛着疼,可是闭上眼睛的瞬间,困意便阵阵袭来。 得了瘟疫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入睡不会那么难了,只是陆小辞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她入睡的时期,两串晶莹,从眼角淡淡滑落,落入枕席中形成一个短暂的湿印,蒸发之后不见任何痕迹。只剩空气中的水气,诉说着万千世界中,渺小到一人的哀伤。 而张六顺,站在床边看了很久,在天亮时分,方才离开。 第一百六十章:瘟疫阴霾终散去 天光大亮,,晃晃悠悠的大队伍进了朝阳县城,这一行人,配备齐全,人员充足,从一进门,就引起了朝阳县其它人的注意。 毕竟朝阳县城现在在外面已经被称为是一座死城了,城内的人八成以上几乎都得了瘟疫,剩余那两成里还包括张六顺带来的人,所以,能见到一个新鲜面孔不容易啊。有人火速就朝着县衙去报告了。 来报告的人,正赶上张六顺和韩深日常必掐,双方势如水火呢,本来还在想要不要不告诉了,谁知刚说出口,两人就不掐了。 张六顺面色沉重,看了眼韩深道:“我听说,这次来的人是……” “没错,是家父。” “你快藏起来。” 韩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唉,就知道跟张六顺说话的时候不能喝什么茶水。 “你把他阻拦在朝阳县城外不让他进来不就得了,进来了还容易得鼠疫。” 张六顺陷入沉思,好像有点道理。 …… 转到县城门口,大队伍打头的,是韩老爷子,紧跟其后的是步微尘。两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城镇懵了。这什么情况? “咱们没来错地方吗?”韩父率先发问。 “没错啊!”步微尘答。 “那人呢?” 问完之后,韩父和步微尘对视一眼,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不会死绝了吧!两人同时摇摇头,不不不,怎么可能! 步微尘压下心中的想法,心道:有张六顺在,一个小小的瘟疫而已。于是步微尘指使一个小兵去县衙看看。 等了好久,那小兵才晃晃悠悠跑回来。 “回禀大人,朝阳县城现只剩下百人,所以都聚在扁氏医馆里。张大人说这次鼠疫凶险异常,可以通过喘气传播,让大人派人把药材原地放下就可以了,张大人会派人来取,双方交接的话可能就得连累大人留下了。” 靠喘气就能传播,真的假的! “黄口小儿,老夫活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喘气就能传播的瘟疫。女皇殿下教给老夫的任务,老夫岂能如此草率行事。” 说着就要挥手指挥押送队伍走,被步微尘一把拦下了。 “岳丈大人,我这个朋友我了解,是绝不会在医术这方面开玩笑的,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们就在这把货卸了吧。” 这一路过来吧,步微尘这么会来事儿的人,把韩父伺候的那是服服帖帖的,故步微尘的话,韩父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何况,张六顺想拿他押送做文章,会连累步微尘的,他德高望重,被污蔑了也不痛不痒的,步微尘肯定比他惨。想也知道,张六顺那样的正直的人绝不会干这事。 韩父点点头,同意了。虽然这交接不咋的,但是不得不说这么交接对他们来说很轻松。 步微尘则是松了口气,举手指挥,卸货! 同时那小兵也是松了口气,张六顺指着韩深把话说得很明白,万一进来的时候韩父发现点啥,看见韩深帮忙熬药干粗活不说,还患了瘟疫,不知道韩父那高龄会不会激动得一下子过去,所以索性就别来了。 看着韩深一脸赞同的神色,那小兵还能说什么,韩家和张家两位公子,谁敢不从还是怎的?临走前,全身还被喷了遍难闻的水,喝了碗中药,他才被恩许出门。 按照张六顺的话,不能让回临都的人有任何被传染上的风险。 “清热,解毒,散结,消肿,石膏已经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了,到底这个药方差的是什么!”张六顺面目狰狞,一把撕烂了眼前写满了药名的字,月光倾斜进这个幽静的书房,没带来一丝凉气,反而是让张六顺更燥热。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明明之前都要想出来了,为什么如今却卡住了?扁言躺在重症创伤已经起不来了,陆小辞饭吃不了几口,整天就是看书睡觉,韩深到是还能蹦跶两下,关键是他看见韩深就烦! 想想之前他竟然还替韩父着想,还得派人去拿药,他就来气,他那么好心干嘛,韩家人死了算了! “张六顺,你太急躁了。”熟悉的声音入耳,张六顺扭头,果然见韩深站在窗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像是世外大师一样,刚才说的话就更像是指点了。 张六顺本来气就不是很顺,被韩深这么一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管!我!” 韩深摇摇头,看上去还是那么高深莫测,慢慢道:“我不想管你,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医术在整个天朝,数一数二。陆小辞现在是喝药压制住了瘟疫,但她的症状已经加重了,留给你研究药方的时间不多。所以我才来劝你。” 听听,听听,这话简直可以气死他,他还不知道时间不多了!要是时间多,他怎么可能这么着急。自己没那本事就别出来瞎叨叨。 “说到底还是自己怕死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我的命能换来这次瘟疫的结束,我不介意。” 张六顺笑了,不过,满是嘲讽的笑。“本来就是你们韩家惹出的事,装什么好心人。我当初就该让你爹过来,然后患上瘟疫,之后你们爷俩一起死。一把大火,烧光了干净。” “你不会那么做的,因为你是张六顺!而且这件事情,我跟你发誓,不是我们韩家干的,否则天打五雷轰!” 韩深面色严肃,眸色冷寒,张六顺找不出任何说笑的模样,而且韩深还发了誓,张六顺不得不承认有点意动了。意动的结果就是 两天后拿着手中最新出炉的药方。“连翘3钱,柴胡2钱,葛根2钱,生地5钱,当归1钱五分,赤芍3钱,桃仁8钱,红花5钱,川朴1钱,甘草2钱,苏木1两5钱,石膏1两。” 韩深那家伙,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说着“万道不离本源,太急躁了就会迷失本心,静下来,细心想,才能发现自己缺失的东西。”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还是蛮能让人信服的。 只是可惜,这场瘟疫带走的那么多生命,终究是救不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仁心仁行的家训 想起一天前,扁言病发,张六顺就紧握着双拳不知道该如何做,就差一天,仅仅差一天啊! 张六顺戴着手套帮扁言摸脉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皮肤肌理下的骨骼,扁言瘦的脱了皮就是骨,可恨的是,竟然没一个人发现。 枉费他还觉得扁言有前途,要好好看重一下,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真正含义。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不是大灾荒年,无数条人命在眼前消逝。而是你万般想留住的人,消失在你眼前。 扁言费力地笑了笑。“张大人,我相信你,一定会研制出解药的。我知道,现在朝阳县的人死的只剩三十几个了。我只希望您能尽力挽救他们。” 听到那话的一瞬间,张六顺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带着自责使劲地的呐喊。“不,我不能,我是个废人,我……” 其实他在呐喊什么,他自己知道,他怕扁言会怪他,他怕扁言会想你为什么还没研制出解药。 事实上,调制出了延缓药性的解药之后,他的名声在朝阳县直接被捧到了最高,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么久还没研制出解药的时候,所有人也都开始质疑他这个知府。 没有人会想,研制解药到底有多难,没有人会想,他一个知府,本就不用来这个县城,只是在埋怨,在抱怨,没研制出解药。 可是扁言真的如他所愿了,没有丝毫的抱怨,反而劝他说:“我的病发作的快,是因为我每天都在帮忙端药熬药。其实,自从我选择留下来,我就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早就有了这个觉悟。” 张六顺扭过头,不忍心再看扁言灿烂的笑颜。 明明都是要死的人了,为什么笑的那么灿烂!明明是个十八岁,满怀梦想的少年,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个处处是瘟疫的县城。 “张大人,临终之前,我想送你件东西。” 张六顺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扁言,扁言依旧只是笑笑,描述了物品的位置。 张六顺依言,将那份物品找出来。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玉佩,边缘镂空雕刻了卷云纹做装饰,一看就是大师的手笔,与中间刻的四个字相辅相成。 张六顺用手指摩擦着中间的四个字仁心仁行,脸上有询问之色。 扁言在床上躺着,眼睛好似放空却好似看着某个地方。 “那四个字,是扁家的家训。” 张六顺手一抖,玉佩应声而落,摔掉了一个小茬子。张六顺赶紧将其捡起来。“我……我……”支吾着说不出话。 扁言看起来倒是毫不在意,道:“既然已经送给了张大人,张大人如何对待它我都不会在意。只是我希望张大人能珍惜它,不过以张大人的人品,我这句嘱咐其实并不用说出口。” “扁家是真正的杏林世家,世代行医,从先祖扁鹊那一辈,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是因为没人做过官,所以现如今,没落于张家。” 张六顺带了些惊异看着扁言,只听扁言继续道:“扁家的家训就是玉佩上刻的四个字,仁心仁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次的瘟疫,扁家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跟县令逃出去了,他们没有履行先祖的遗志。我知道,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而且传播之广,之大,比史上有过的瘟疫都厉害。基本是一个人得,一个村就毁了。我作为大夫,太清楚了。” “可是,我是大夫啊!我怎么能抛下那些伸手求救的病人,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刻离病人而去。我曾经试着劝说朝阳县城的大夫留下来。可是他们全说我是疯子,我是傻子,除了不小心得上瘟疫的县令不让走的,全都卷铺盖走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大夫,不都是我这样的,以前听到有卖假药的,我还以为是那人不服气或者是不好好用药,现在看来,那些都是真的。” “我爹娘说过我,我的眼中,没有尘埃,没有地狱,没有阴暗,只有这世间的乐土,眼中只有动物、植物他们蓬勃的生命力。” 张六顺死死抿住嘴唇,压抑住自己的哭腔声。“你,真的是……” “想说我很傻吗?张大人,没关系的,我从小听到大。”说完,扁言又笑了笑,好像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 “本来呢,因为那些大夫都不肯留下来,我都要对大夫这个职业的人失去信心了。还好,张大人你来了。” “你位及知府,还是临都世家的嫡长子,瘟疫这种事情,就算在你的官员考核中有污点,也总有抹杀的那一天,实在不必进入这危机的县城。所有当官的,所有大夫,在瘟疫这当头,扒下了往常慈善的假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可是啊!张大人,你既是当官的,也是大夫,你竟然来了,而且还不厌其烦给尽可能多的人看病,口罩和手套是能一定程度的防范瘟疫,可也不是绝对的,这点作为大夫我清楚,你也清楚。但你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场人性的斗争,终究是我赢了。” “呐!如今,我觉得,这世上配得上这块玉佩的人,也只有张大人您了,您不会拒绝我吧。” 扁言说完,眯着眼睛对张六顺笑,口中已经开始流出了鲜血,张六顺吓得赶紧用怀中的手帕去接那些鲜血,眼眶中的泪怎么也忍不住滴滴落了下来。 “扁言,我带你去临都城,我带你走遍千山万水,我教你你不会的医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才十八岁啊!你不想出去看看吗?你别睡,你别睡啊!” 扁言吐着鲜血,拼尽全力回答了张六顺的话。“听起来,不错呢!”然后,永久地闭上了那双不染尘埃的双眼。 张六顺失声痛哭,不知道该用什么,挽救这个挽救不回来的生命。 墨汁干涸,这场大劫难,在张六顺落下笔的那一刻,终于是过去了。 三天后,一只鸽子飞越千山万水,轻轻落在临都城一家宅院中,宅院一间屋内,一身白衫的男子出来拿走了纸条,本是满脸的笑意,在看到纸条上写得什么那一刻,全然凝住了。 屋内传来稀里哗啦瓷器破碎的声音,只听一男子声音怒道:“连鼠疫都能让他治好了!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鲁州舒清晨墓葬 扁言的丧礼在张六顺特意的大操大办下,办的非常隆重,整个鲁州城有名的乡绅和官员等全部都来观礼,主要原因是,不来的,张六顺亲自去请。 他自认是自己没及时研制出鼠疫的解药,才使得那样鲜活且美好的生命消亡,他想在这方面尽可能弥补,即使陆小辞亲自出面劝,也没能成功。 一时之间,张六顺爱才如命成为鲁州城佳话。当然,张六顺这个知府,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 随着扁言入殓成功,张六顺好像更加沉默了,比鼠疫发生时话语更少,陆小辞担心得不行,韩深几次想要继续上次和陆小辞的那个话题都被陆小辞以没空、我师父在干嘛呢打断。 次数多了,韩深也有些压不住脾气,禁不住开始冷嘲热讽:“怎么?满脑子都是你那个师父,还想来段师徒恋不成?” “韩深你有病吧,哦,对,还把我传染过。那么现在你已经好了,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师父,你不要住在他的宅子里了。出门,不送。”陆小辞那是哪种能吃亏的人,本来这些天看她师父的状态就着急上火的,韩深这么一说,火气也是立马就冲上来了。 “你,陆小辞,你能不能好好听一次我说话。” “听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要复习会试了,如果你没什么重大的事情,请你出门左拐。” 出门左拐,不就是出府的路吗!韩深强压下火气,放大招道::“那你不想知道舒清晨的事情了吗?” 明显看到陆小辞身子一僵,韩深苦笑,有戏是有戏,可是真的是苦了他了。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开口才好。终于,磨叽的时间太长,陆小辞扭头走了。 舒清晨是举办科举不久后出现的头一位,解元、会元、状元之人,史称三元及第。所以舒清晨不止是读书人的终极梦想,也是读书人都钦佩的对象,鲁州作为舒清晨的家乡,自然也是学子们风靡向往的居住场所。 不止每年来旅游拜访的人多,有很多书香气息的土著世家都愿意跑来鲁州定户,学习氛围可以说仅次于临都。 站在舒清晨的墓前,张六顺听完陆小辞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本以为只是出于读书人的崇拜来拜访一下,谁知道竟然是刨墓! “按照你哪位云先生所说的,我们岂不是要把墓挖了才行。” 陆小辞想了想,好像挖墓是挺不道德的,但是……还是事情的真相重要!“大概吧。” 想想舒清晨不平凡的一生,张六顺怎么也不愿意冒犯这样一位人,两人带着韩深那个跟屁虫兴冲冲而来,结果相对无言。 韩深默默站在一旁,对着那个墓碑,满脸的尊敬与怀念,此刻听到两人竟然要挖了舒清晨的墓葬,险些一被一口口水噎死。 舒清晨怎么也是读书人中的典范对吧,怎么也是长辈对吧,这也太冒犯了吧!!!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本来他就挺对不起舒清晨的,如果要是让咱俩人再给舒清晨的墓刨开了,真的,良心都过不去。 陆小辞转头,一脸白痴状看着韩深。“可是要验证云先生所说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拿出舒清晨生前的东西,如果不刨开的话,怎么拿出来?” 作为一个博览群书,而且从小父母双亡的人,陆小辞并不相信鬼神之说,所以她对于刨墓这种事情虽然抵触,但是远不敌她想知道真相的心情。 张六顺和韩深就不一样了,两位世家大族的公子哥,要知道他们之前的祖辈还曾经风靡过吸食五石散呢,不止是因为当时以肤白细嫩为美,而五石散长期服用,皮肤会变得白嫩细致,也是有传言,吸食五石散可以早登极乐。 要不是后来渐渐证实了,五石散是毒物,长期服用对身体有害,说不定现在还流传着。 作为这种家庭背景长大的人,张六顺和韩深怎么也不同意刨墓来解决问题。 “如果不刨墓,那东西怎么拿出来?” 张六顺、韩深……好像是拿不出来。可是,可是,就是拿不出来也不能刨墓啊!这,这也特缺德了。 张六顺先出马道:“辞儿啊!你看,你冷静一下,刨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是我们文人干的。” “我们三个人确实刨不了,得雇人来。” 额,说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张六顺脑袋一卡壳,下句话差点就接不上了,还好韩深实力一脚踹了过去。张六顺面色一僵,道:“这个,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刨墓它,它本来就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啊!我只是想看看云先生说的到底对不对啊!而且云先生是舒先人生前的好友,他都没反对啊!” 张六顺彻底蔫了,战斗力直线下降,韩深没有办法了,换自己上。 “那个,小辞,刨墓这件事情它本身就是不对的,你想想,刨墓能出什么人?不都是鸡鸣狗盗之辈!” 张六顺心中大叹,说得好啊!陆小辞一心想考科举,对于这种鸡鸣狗盗之人有天生的反感,这么一说肯定有成效了。看来定州三年韩深也没白在他徒弟身边混啊!想象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能出摸金校尉啊!曹操一代枭雄专门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这有什么的。” 韩深面色一僵,头一次在心里骂上自己崇拜的英雄曹操,你说你缺军饷就缺呗,你设什么官职啊你!这不,带坏小孩子嘛! 韩深的战斗力也归零了,和张六顺对视一眼,陆小辞这样的神童,史书典籍,医书文集门门精通,辩论起来真是相当吃力啊! 不过,嘴上说不过,张六顺和韩深行动上还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坚决不同意挖了舒清晨的墓。 要不是张六顺仗着知府权限,今天把这山头都包了,三人的行为说不定真的会被误会成盗墓的。 陆小辞在怎么能言善辩也犟不过两个人,最终只能无奈放弃,三人下山准备再寻对策。不过三人心里都清楚,陆小辞是一定要东西的,这墓肯定是保不住了。只是不能像陆小辞的意思,找人来大挖特挖,那么只能…… 第一百六十三章:找来了个大麻烦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秦玉痕,祖上是发丘中郎将,对这方面很有一手,据我朋友说是这一片的第一人。”说到这方面的时候,韩深很明显语结了一下,对于这种进墓穴的事情,怎么也不能放开心胸。 但是,张六顺很清楚,韩深就算在排斥这件事情,只要他答应下来了。就一定会坐好,所以对这个叫秦玉痕的人,他不抱任何怀疑的态度。 不过陆小辞就不这么想了!介于现在张六顺和韩深都在,怎么看都是她比较占优势,她直接开口道:“秦玉痕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莫名的熟悉呢,不知燕州才子秦玉琅,跟你是什么关系?” 张六顺一愣,秦玉琅这个人他可是查过,就是在燕州为难过陆小辞后来还诬陷陆小辞和步知府勾结的人!刚开始他还没注意,被陆小辞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面色立刻变得有些凝重。 秦玉痕面上倒是没什么不对,只是淡定地说:“我是自小被逐出燕州秦家的人,只是我娘不许我改姓名而已,要是客官怀疑我,可以另选这一行有经验的人带队。我还可以给客官推荐。” 看着秦玉痕毫无波澜的表情和坦然的态度,陆小辞清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刚想说话的陆小辞被张六顺一个眼神吓回去了。完全不明白她师父为什么突然这么凶了。 张六顺虽然脾气比较直爽,但是这么多年官场混下来,对于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像阴谋。自然不会像陆小辞那样重拿轻放了。 张六顺起身与秦玉痕保持一样的高度,压低声音问:“你和秦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秦玉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依旧是平静无波的声音,陆小辞有些紧张,张六顺反倒是笑了。 “哦?莫非你不知道谁是你的雇主吗?秦家被满门抄斩,虽然是自小被赶出秦家的,但是只要我一句话,送你进去应该很容易把,你还敢来?”张六顺此刻的神情,充满了魅惑,危险却能让人沉沦。 秦玉痕看了韩深一眼,继续用那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回答:“雇我的人是韩家的嫡系三少爷,我确实不知道是为了陆举人办事。不过陆举人堂堂解元都要去盗墓了,我相信我掌握的信息官家里也总有人比较感兴趣。” 三人脸色都变了,韩深甚至立刻拔剑砍过去,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动作。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朋友推荐来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个人物,甚至不逊色于当今临都四公子排行在前的张六顺和自己。 可是秦玉痕的身姿异常矫健,韩深这样快速的剑,根本就没有伤到他分毫。 “韩三少爷,你的武功我确实承认,比起江湖上那些出名的草莽都高出不知多少,但是,想砍到我,还得在练几年。” 韩深收软剑回腰间,对于秦玉痕的话,通过刚才那一番激烈的斗争他自有判断。熟不知,他一收剑,张六顺就慌了。 张六顺本身武功不高,由于这事隐秘,所有下属都离很远,韩深要是打不过这个秦玉痕的话,他们三个人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本以为韩深那在临都所有武将中都足以称雄的武功是没有问题,谁知这个秦玉痕这么不好对付,张六顺下意识把陆小辞放在了自己身后,自己正对着秦玉痕。 大声道:“你有什么目的?” 秦玉痕表情不变,声音自然也不变,听完张六顺如此大声的问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道:“我与秦家断绝关系多少年了,我自然是没有目的的,只是张大少一直怀疑我罢了。” “你!”就你那身份你还敢光明正大的来,还敢光明正大报名字,没有目的是拿谁当傻子呢!不过这反驳的话,被韩深拦下了。 韩深很实惠地说:“他要是想要你们两个的命,我拦不住。” 张六顺那些剩下的话就被韩深的话一噎,活生生咽下去了。 陆小辞从张六顺身后跑出来,继续实惠地说:“既然如此,现在他也没出手,想必也不是要我们的命吧。” 张六顺、韩深……果然啊!没见过官场的孩子,看再多的书也没有用,这么单纯的想法也说得出来,张六顺苦笑一声,道:“留着我们的命自然是有用途的,一旦用处没了,自然命也就没了。” 韩深点点头,表示同意,面色同样沉重对着陆小辞说:“到时候你紧紧抱住我,我虽然轻功不如他,自保还是可以的,我绝不会让他伤害你。”说完,用犀利的眼神狠狠看向了秦玉痕,对于秦玉痕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有些不满。 同时,不满的也不止他一个,陆小辞不满的是韩深的话直接就把她师父排除在外。 “如果我师父出什么问题,我自然也不能独活!”陆小辞表情坚定,张六顺立刻用盛满柔情的目光看着陆小辞道:“辞儿!” 这算不算,对他的感情有所回应?虽然他到时候肯定会选择让韩深带陆小辞走,但是得陆小辞这一句话,总归是高兴的连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韩深则是脸黑了,在心里死命骂那个推荐给他秦玉痕的人,说什么盗墓好手,这一片的头一人!简直就是个大麻烦! “也不用太担心,现在他不动手,一会儿出去,盛鬼卿和士兵不是都等着了,料你师父也没什么事!” 张六顺和陆小辞……怎么忘了外面还有人这件事情! “舒清晨的墓葬等级不高,地方不够大,你们至多可以再带一个人!” 秦玉痕开口了,三人惊异地看着他,这面部神经坏死的人竟然开口了!率先回过神来的是张六顺,直接反驳。“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你们不想进去拿东西了吗?韩三少说过了吧,我是这一片第一人,我和其它地方的头子也都有合作,只要我开口,没有人带你们下去。你们以为,光凭你们,下去之后还上的来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决定是五人组团 说的虽然残酷,但绝对是大实话,三人虽然一个是榜眼,一个是临都公子哥武力值巅峰人士,一个是天才,但是,下去的话这些都没有什么用,确实是需要专业人士带路。 可是就这样受制于人,无论是张六顺还是韩深都难以接受,陆小辞心里也不是很爽快,可是脑海中想起云先生的话,眼神突然变得坚定。 “带你下去,我们的安全不是更难保障!” 秦玉痕淡淡开口:“我也可以只带你下去。” “不行!” “不行!” 没等陆小辞开口,张六顺和韩深已经异口同声说出了口,他俩还在这秦玉痕就敢这么放肆了,只让陆小辞一个人下去,还不被这人渣欺负死!不可能! 陆小辞弱弱说了句。“没关系啊!反正我只是想弄懂事情的真相,再说了师父和韩深你俩不是一直觉得对人家墓动手脚太冒犯了吗!” “那也不行!” “那也不行!” 又是两种音色,同样的意思,张六顺狠瞪了韩深一眼,表示,你别学我说话,咬牙切齿道:“冒犯就冒犯,师父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下去!” 韩深回敬张六顺一个同样的眼神,开口道:“你师父那脆弱的小胳膊,还是拿拿针把,这么危险的事情,自然要我这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武艺精妙的人亲自出手。” 陆小辞…… 秦玉痕只在一旁淡淡看着,只要陆小辞下去,一切都好说,至于其它人,人数不多,不会给他添乱的话,他无所谓。 基于还得下去拿东西,张六顺和韩深想要采用拖字诀,出门之后找人把秦玉痕偷偷干掉,这样人还能找到,也不用受威胁,就在两人吵架过程中,用眼神和肢体动作全程交流完细节。 两人刚准备实施计划,秦玉痕开口了。“一会儿出门就下墓,我已经提前探测好位置了,而且我也跟我手下说了,只要我回不去,关于舒清晨的单子,谁也不能接!我秦玉痕混迹这行这么多年,自问这点影响力还是有的。” 张六顺、韩深心中默默骂了句娘!计划没等实行的先告败了,这秦玉痕绝对是故意的,别看是张表情功能坏死的脸,心里黑着呢! 最终,屋内四人加上盛鬼卿,奔赴了舒清晨的墓葬。 陆小辞一路紧咬着嘴唇,舒清晨的事情她是一定要搞清楚的,可是有秦玉痕这个大麻烦在,四个人的安全都成了问题,她绝对不愿意因为自己一己之私,连累了她师父,韩深,还有盛鬼卿。 “你们都回去!我自己跟他下去就行了,顶多让韩深跟我下去。”韩深武功那么高,肯定能跑出来的。 秦玉痕用洛阳铲探测具体情况,对于陆小辞的话充耳不闻。 张六顺和盛鬼卿一脸不同意,张六顺咬牙切齿道:“师父在你眼里还不如他吗!”指着韩深,赤裸裸地宣战。 陆小辞无奈将张六顺的手扒拉下来。“师父你别闹了,除了韩深,你和鬼卿哥哥,那个打得过秦玉痕?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目的我们都不清楚,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将你们都置于危险之中!” 韩深点点头,深表同意。“小辞说的没错,某些只会拿针的手啊!下去了也没用。” 张六顺怒视韩深,你别仗着武功太得意了! 陆小辞仔细想了想,道:“韩深说的也对,韩深跟我下去,师父和鬼卿哥哥留在上面吧。” 张六顺冷哼一声,大喊着“我不同意!”盛鬼卿随即跟着点点头。 秦玉痕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几个人吵,反正大白天的,现在也不能下去,吵去呗,再说了,只要陆小辞跟他下去,找到东西,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其它人,自有主子派人收拾。只是可怜这帮人现在还以为他是最大的威胁。哼,这个智商,也难怪主子不顾念家族情谊。 张六顺和盛鬼卿异常的坚持,坚持到陆小辞也没办法了,蹲下身子不知该怎么说服这俩人,抬头本想继续在努力一番。结果她发现了秦玉痕的表情。 记忆如泉水上涌,当初她被张二少爷绑走的时候,那个帮张二少爷搬椅子的人,最后那一眼,就是这个表情!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想想秦玉痕的身高和柴房里站在张二少爷身后的那人,几乎可以说完全重合。陆小辞的脸色开始变得煞白,紧拽着张六顺的衣服,害怕地说:“师父,师父,师父。” 张六顺顾不得和韩深吵架了,看着陆小辞惊慌的脸色他赶紧把陆小辞搂进怀中不停地哄。 “辞儿你怎么了?”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 连问三句话,陆小辞都不答话,只是紧紧地拽着张六顺,没办法,秦玉痕就坐在一旁,这话要怎么说?陆小辞只是个小女孩,当被绑架的记忆袭来,哪能做到淡定? 等到韩深和盛鬼卿都围过来问怎么回事的时候,陆小辞看着秦玉痕的视线被挡上了。急中生智,陆小辞慌忙在张六顺手中开始写字。怕被秦玉痕发现,陆小辞只写了两个字“二弟”就停了手。 张六顺面色一变,韩深也知道事情肯定出了什么问题,手不自觉地就开始往腰上的软剑上摸,盛鬼卿这几年从死人堆里混上来,反而是其中面色最镇定的一个。 秦玉痕猛地站起身,不为什么,只因为直觉!看着这四个人围成一个圈,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便大声喊道:“好了没有,把干粮全吃了,到子时要下去了。” 张六顺紧握着陆小辞写过字的那只手,反驳:“离子时还有好久。”天上大太阳正照着呢! 秦玉痕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答话,只要他们散开了就行。他主要目的本来也不是吃饭。 但是马上他就知道哪里不对了,这四个人竟然不商量了!之前不还差点打起来! “到底谁下去?” 张六顺依旧搂着陆小辞不松手,看得韩深牙都要咬碎了,你丫还不放手!听到秦玉痕的话刚想说我和陆小辞便被陆小辞拉住了衣袖。 陆小辞努力不去想那天的绑架事件,装作镇定地说:“我们都下去!”如果留他师父和盛鬼卿单独在上面,说不定也会出问题! 第一百六十五章:陆小辞亲生父亲 秦玉痕心中有些不安,不过,具体哪里不安也说不上来,想到自家主子的安排,他便强压下心中的担忧。韩深自然是不能动的,动了韩深,韩家可不是吃素的;陆小辞只要帮忙打开舒清晨墓里的东西之后也不用去管了;至于那个大头兵(盛鬼卿)虽然是主子没预料到的,但是想想也觉得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至于张六顺,下去就是他弄死,在上面待着就是主子派来的其它人弄死,区别不大。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终于熬到了子时,所有人把身上带的所有干粮吃了,只带了些水跟着秦玉痕下了墓。 陆小辞看着秦玉痕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盗洞,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这盗洞你怎么那么熟悉,不会是你挖的吧?” 看着秦玉痕突然立住的姿势,张六顺一把捂上陆小辞的嘴,哎呀!这种事情知道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 韩深把手摸索到腰间软剑的部位,心想,这盗洞矮小,直不起腰,轻功的作用不大,说不定可以直接宰了这人也说不定。 刚这么想着,韩深就想给盛鬼卿一个信号,让盛鬼卿到前面来保护那师徒俩,他去偷袭,结果发现秦玉痕弯着腰几个漫步,就跟他们拉开了很远的距离,还用一副了然的神情回头。 “你们不走了吗?” 韩深叹了口气,也不给盛鬼卿信号了,给了,也没啥用。继续跟着走。 其实吧,就像毁人墓葬这种事情,经过从小大家教育的人一般都是不爱干的,光看张六顺和韩深的反应就知道了。张二少爷为了保证墓室不会被破坏,打盗洞时还特意让秦玉痕在甬道上打不要破坏墓室。 黑漆漆的墓室只有秦玉痕和殿后的盛鬼卿手里的两个蜡烛照亮,除了秦玉痕这下习惯了的人,还有盛鬼卿这样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其余三个人都是各有各的紧张。 韩深的手放在腰间的软剑上就没拿下来,张六顺死命拽着陆小辞的衣袖不松手,陆小辞则是,仔仔细细感受周边的环境。 “现在还没走到主墓室?这样的墓葬规格,真的是舒清晨的墓吗?未免也太大了。”陆小辞有些惊疑道。 张六顺和韩深一脸惊悚,身子都打了个颤。虽然知道陆小辞博览群书,没想到博览到墓葬规格都知道,关键问题是,这不是舒清晨的墓的话,这是哪啊! 秦玉痕轻笑一声,带了些讽刺的意味。“不错呦,本以为解元是个花架子,没想到真有两下子。舒清晨只是个没入官场的状元,确实配不上这么豪华的墓室。” “不过,女皇可能也是太心疼损失了舒清晨这么一个人才吧!甚至不惜把自己建造好一半的地基给舒清晨用,这也是舒清晨的墓葬这么大的原因。” 说到这,嘴中嘲讽意思更明显了。“人都死了,整这些虚的。” 韩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舒清晨就……就是在他……他……他刀下倒的啊!他当然知道女皇很后悔杀了舒清晨这么一个人才,因为,三元及第这样的人才,一个朝代可能都不会出一个。要不是舒清晨实在是和云家走的太近了,女皇绝对不会下手的。 世家毒瘤在女皇心中根深蒂固,不铲除世家,女皇死都不会罢休。这也是他不那么反对韩楚楚和步微尘在一起的原因,韩家作为一等世家,在世家这个靶子中心点上带了个太久了,在不下来,韩家绝对会受到重创的! 韩深想到这,开口干巴巴地问:“还有多久能到?” 秦玉痕不理,继续走,陆小辞倒是费劲地伸手拍了拍韩深的肩膀。“要是帝王陵墓的规格的话,且得走一会儿呢!” 这一会儿,得有两刻钟,穿过一个斜坡式墓道,五人进入舒清晨墓葬前室,这里已经开始堆放舒清晨生前所用东西了。 陆小辞迫不及待抢过盛鬼卿手中的蜡烛,走到放随葬品的地方,一眼望去,全都是金石玉器,大失所望,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舒清晨的随身用品。 秦玉痕仿佛知道陆小辞心中所想一般,板着张脸说:“你真正想要看的东西,在棺材里头呢,这些全是女皇赏赐下来的随葬品。” 陆小辞“切”了一声。“棺椁那么沉,就凭我们五个,怎么打开?”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解元,棺椁有机关,而且有密码,我相信这个密码,除了女皇和你之外,没人会知道。” 那一瞬间,陆小辞整个人如坠冰窖,她几乎怀疑她与云先生的对话面前这个人一清二楚,不止一清二楚,面前这个人说不定比云先生还清楚她与舒清晨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 “传言,女皇因为没找到舒清晨的妻室,所以用舒清晨妻室的生辰八字做了舒清晨棺椁的密码已示陪伴。考生资料卷宗是不允许随意翻阅的,更何况是舒清晨的卷宗,所以我才必须让你下来。” 秦玉痕说的这些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了这个前室,张六顺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陆小辞,心想,秦玉痕这么说的意思,莫非?算算陆小辞今年十二岁,舒清晨正好去世十二年,张六顺懵了。 难怪陆小辞这么聪明,秒杀整个天朝的聪明,原来竟是因为,有一个三元及第的人做爹! 韩深则是心裂开了一个大口,伤口慢慢扩大,空虚无比,慢慢的,伤口被填满了一腔恐惧与愧疚,难受得韩深想捂着心口狠狠地捶上两下。 张六顺能想明白的事情,韩深怎么会不明白?主要是,舒清晨是他一手砍死的!亲手砍死的!枉他还想着要告诉陆小辞事情的真相,表明心意。他可是陆小辞的杀父仇人啊!这真相一旦说出口,恐怕陆小辞第一个宰了的就是他! 韩深从未想过,这么俗套的话本剧情会发现在他身上,他刚刚看清自己的心没多久,刚刚接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没身材脾气还大的娇气包,刚刚还在庆幸有韩楚楚在先,说不定可以迎陆小辞进门。 上天就给他来了个重磅消息,韩深努力平息住自己的心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其它人。 其实,秦玉痕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些人不是?这里武功最高的就是他,如果他走了的话…… 第一百六十六章:原来全都是算计 他就不用担心,这些人得知真相会给舒清晨报仇,也不用愧疚,因为人不是他杀的。 随即韩深重重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余四个人都看过来,陆小辞更是直接问:“韩深你怎么了?”干嘛这么想不开。 韩深听着往常舞弊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像是催命符一般,只能尽力了弯起嘴角。“我没事。” 众人一看,知道韩深这是不想再继续说了,虽然好奇,但谁也不是为了好奇去逼问别人事情的人。除了陆小辞还挂着担心的神色,张六顺巴不得韩深被什么事情绊住呢!省得整天没事干净跟他抢媳妇! 秦玉痕冷冷地瞥了一眼这边,说:“走了!” 前室与主墓室相连的墙壁是青砖砌成的,青砖上雕刻了各种各样鱼类的花纹,陆小辞再次惊叹,看来舒清晨真的是很受女皇喜爱。 秦玉痕熟门熟路地敲开青砖,露出足够人通过的大洞,用眼神示意陆小辞四人。“走!” 四人无奈,打了前阵,由于秦玉痕实在是个大麻烦,默契的变后为前,四人以韩深殿后进去了。 秦玉痕发笑,但不得不承认,很聪明,如果是张六顺殿后的话,他说不定忍不住顺手就解决了。 棺椁颜色朴素,用巨大的木板制成,看着分量就不轻,依靠五人之力想要抬开,几乎是不可能的,秦玉痕看向陆小辞,眼中透露的意思是就看你的了。 陆小辞冷哼一声,开始用手去摸棺椁,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到墓室里不是不怕的,但是想到这个墓室里躺着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陆小辞的害怕就去了两成。 她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临都,看见过一个男子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还好像能感觉到她一样回头看她。 抚摸着这厚重的棺椁,陆小辞知道,答案马上就要揭开了。因为她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母亲说过的关于父亲的话,陆小辞全部清清楚楚的记得。 只要,只要能翻出一件母亲所说的东西,那么云先生就所言非虚,不,如今,只要能用母亲的生辰八字打开这个棺椁,一切都可以证明了。 摸了得有四寸的木板了,陆小辞觉得好像按到了凸凹不平的地方,哪里好似平地一个凸起,圆圆的木质转盘因为日子久远有些木刺,陆小辞的手抬起时被刮掉伶仃几条血丝。 张六顺心疼的把陆小辞的手先用湿帕子擦了一遍,然后仔细的挑刺,看得韩深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秦玉痕更是嫌张六顺磨叽,直接开口问陆小辞:“是不是找到了?” 陆小辞点点头,秦玉痕赶紧过来顺着陆小辞的指引照亮那个圆盘,示意让陆小辞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去解密码。 “你有没有点人性!辞儿手还伤着呢” 秦玉痕本不打算理,不过看张六顺护着那样,忍不住刺了句。 “希望张大少爷以后在面对被张家打入地狱的人也能这么心疼。” “你什么意思!” “啊!” 张六顺气急,一个不小心手重了,本来还不是那么疼的伤口硬生生多了点痛感,陆小辞忍不住叫了起来,韩深一把推开张六顺。 “还名医呢,你行不行啊!” 刚说完,发现自己握着陆小辞的手,握着陆小辞的手!韩深像见了鬼般的放开,舒清晨是陆小辞亲爹,他是杀了人家亲爹的人!哪有什么胆子敢去碰人家的手! 方才一个没注意,竟然犯了这种大错,韩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张六顺一把将还在晕乎的韩深推到另一边。 “你故意的吧!”捧起陆小辞的手,继续上药膏。 秦玉痕、盛鬼卿……真是服了这俩了! 还好伤口不大,张六顺没一会儿就上好了,要不然恐怕秦玉痕都要发怒了。陆小辞看着棺椁上的大圆盘,边纹上细密又清楚的刻着天干地支。 对于陆小辞这种神童而言,记住自己母亲的生辰八字非常简单,但是陆小辞还是很紧张,紧张的不是怕输错生辰八字,而是,一旦她母亲的生辰八字打开了这个棺椁,证明的就是云先生说的是对的! 她是历史上三元及第第一人舒清晨的亲生女儿! 将圆盘扭转了八个位置,陆小辞紧张的看着棺椁,突然一阵木头碰撞的声音响起,张六顺连忙拉着陆小辞后退。 再后退过程中,陆小辞看见秦玉痕奔到棺椁前的身影,着急大喊! “不要让他拿我爹的东西!” 秦玉痕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拿他爹的东西,但是棺椁有密码锁,加上厚重搬起来实现难度太大才不得不让她跟着下来。 她是因为自己想要探求真相的心下来了,但她绝对不能让张二少爷那个卑鄙小人拿走她爹的东西! 之前,四个人早就计划好了,装出一副受制于秦玉痕的样子麻痹秦玉痕,就是为了让秦玉痕放松警惕。像秦玉痕好歹一个地区头子,果然就中计了。 终归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韩深确实杀不死他,可是韩深又不是打不过他。 将所有事件算计好的陆小辞本以为可以稳坐如山,却发现,韩深一直没从那愣愣的状态中醒过来。陆小辞三人齐齐变了脸色,韩深不给力,那么之前的计划不是全白费了! 不过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盛鬼卿毅然决然地上前想要拦住秦玉痕。 无奈秦玉痕是从小学武,还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半路出家的人怎么也比不过人家的两下子,盛鬼卿没一会儿,胳膊上就挂了彩。 陆小辞倒吸一口冷气,张六顺都想要加入战局了,盛鬼卿的样子一看就是撑不住了。 韩深被这打斗声惊得回了神,看见的就是盛鬼卿完全拼不过秦玉痕还在火拼的状态。突然,脑海中就想起之前得了瘟疫,陆小辞将他带回朝阳县。他将陆小辞传染了,陆小辞却没吭一声,也没说任何埋怨他的话。 张六顺嘴里说着死了才好,但煮好了药第一时间就给他端了过来。 韩深苦笑一声,这师徒俩,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回过头给师徒俩一个安心的笑容,飞身加入战场。 陆小辞啊!陆小辞!是不是那夜临都城看你第一眼,你裹着个大包裹的身影朝着正前方奔去,就注定今生我会败在你手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秦玉痕脚底抹油 再说秦玉痕此人,要是没点本事,他也不会这么狂,韩深和伤重的盛鬼卿两人围他,还是硬是让他跑了出去,要不是韩深手快,险些带走了陆小辞当人质。 张六顺提着药箱,去给盛鬼卿包扎了。陆小辞上前查看已经打开的棺椁,周围被铃铛满目的随葬品包住,漆黑的棺材在这样的随葬品中显得格外肃穆。 陆小辞用手摩擦着棺材,不知道该打开,还是不打开。她曾经梦到过她自己的父亲,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不是长那个样子的。现在,答案就在她的手下,她反而不知该不该揭开了。 其实,从母亲的生日能打开那个棺椁的密码锁不就知道吗了?也难为女皇费心,不知花了多少人工巧匠的心思才整出这么一把密码锁。在这之前简直闻所未闻。 韩深上前一步,看着目光深邃的陆小辞道:“你要揭开瞧一瞧伯父的样子吗?” 陆小辞摇了摇头,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落下,她有些迷茫地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哭。 “虽然,我从来没见过我爹,但是通过我娘说的话,我能知道,我爹是一个怎样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如果他知道有我的存在,肯定会很疼我的。” 韩深心里有些发酸,舒清晨是少有的人才,怎么能因为跟云家走得近就下了杀令,自己后悔不说!舒清晨和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见过一面。 他现在看着眼前的陆小辞,却仿佛透过陆小辞看着舒清晨被杀的场面。他就要杀了舒清晨了,舒清晨还笑着安慰他。 他好想对陆小辞说,你爹当然疼你!你爹在死前嘴里都念着你,可是他不敢,他甚至腰板都站不直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陷入幻想的陆小辞。 “所以,爹他如今过得好好的,在底下和娘亲双宿双飞呢,我怎么能打扰他们两个呢!书上不是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嘛!” 刚说完,张六顺也帮盛鬼卿包扎完了,顺口就接了句。“辞儿别哭,其实你也可以的!”你家师父我巴不得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韩深脸黑了,张六顺这个不要脸的无耻小人! 陆小辞扒拉扒拉舒清晨的随葬品,有女皇赏赐的奇珍异宝,放了十多年都没挡住光芒,还有,舒清晨生前用过的各种小玩意和随手写的文稿。 舒清晨出身鲁州商户人家,虽然用不起端砚一类豪爵才能随便用的奢饰品,但是几个好的砚台还是用得起的。例如陆小辞就在里面发现了一块上好的澄泥砚。 澄泥砚一看就是舒清晨不舍得用的,跟一起用过的东西放在一起显得格外新。只是边缘可以手握部分有些磨痕,想必是原主人经常把玩。 陆小辞欣喜地抱着澄泥砚不撒手,嘴里说:“这是我爹爹的东西也就是我的,我带走了。” 其余三人,没有意见。爹的东西留给唯一的闺女,都带走他们也没什么异议。 仔细看了好久,陆小辞又拿起舒清晨的文稿,发现里面夹了厚厚一沓的信。每封开头,都是夫君亲启,陆小辞看了眼张六顺,又看了看信。刚刚流过眼泪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格外讨人怜爱。 张六顺被看得头皮发麻,好笑道:“虽然即便是亲属,拆人信件也是不对的。但,你爹娘很少陪伴你,你看看你爹娘也不会生气,拆吧,师父不看就是。”说完,举个小蜡烛到一边坐着去了。 韩深和盛鬼卿一看,留下个蜡烛给陆小辞,也去一边坐着了,看陆小辞一副兴致勃勃不怕的模样,这黑漆漆的墓室都不那么渗人了。 夫君亲启: 已有孕三月有余,婆母要妾身赶紧写信报给夫君。 夫君亲启: 孩子在妾身肚子里会动了!只是不知夫君何时能回来。 夫君亲启: 虽然因为夫君不在孩儿身边想起名为辞,但是辞这个字到底含义不太好,反正还有两个月才生呢,夫君可在想想。 …… 陆小辞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看了这些又流了下来,这就是她的父母的日常吗?短短数语,不是道思念之情就是说关于她的事情。对她的到来充满欢喜,充满希望。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她的名字,就是父亲起的,母亲虽然老大不愿意,生出她之后还是照着父亲的意思给她起名为辞。只是乡下人家多起贱名好养活,才在前面加了个“小”字。 转头对着韩深说:“原来,原来我爹是知道我的存在的,他还会经常寄些小孩子的东西准备给我玩,还把我的名字起好了,还,还……”越说越控制不住。 哭得三个大男人手足无措,韩深刚想起身,张六顺早几个跨步到了陆小辞身边,一手擦泪,一手把陆小辞搂在怀里。 “辞儿不哭,不哭。” 陆小辞听闻自己师父温柔如水的声音,索性将这些年父母双亡所受的苦痛哭了个够。哭声呜咽,像一把钝刀不停地在韩深的心上割一样。 他从未想过,原来一条人命背后,背负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还有血缘的延续。如果舒清晨没死,陆小辞也许从小不用吃那么多苦,也不用靠张六顺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带大到现在。 舒清晨死前那一抹微笑好似一个魔咒,时不时就浮现在眼前,听着陆小辞的哭声,韩深的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他却浑然不知。 过了好一会儿,陆小辞才缓过来,张六顺就像小时候一样用手帕帮陆小辞擦干眼泪,把着陆小辞擤鼻涕。无奈道:“你这个小祖宗啊!” 陆小辞听完也不介意,傻笑着恢复精神,继续去翻那些随葬品,对秦玉痕废这么大周章下来要拿的东西没有头绪。 “鬼卿哥哥,秦玉痕是要拿什么东西?” 盛鬼卿仔细地想了想,觉得秦玉痕当时手是伸在舒清晨的书稿里的,便给陆小辞指了指书稿。 陆小辞脸色一变,好像想到了什么,马上开始翻舒清晨的书稿。只见陆小辞慎而又慎揣了几张书稿进怀中,道了句。“走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墓葬的有惊无险 秦玉痕出去了不少时间了,众人自从打算走了之后,心里便升起了有些不安。因为秦玉痕从出现就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现在他先跑了那么久,让他们觉得出门就能踩到雷。 盛鬼卿挺着一身的伤道:“不如我打头阵吧。” 别说陆小辞和盛鬼卿青梅竹马根本不舍得,张六顺心疼病患摇头拒绝,就说韩深看着那还在渗血的伤口,都无法答应,主动请缨打头阵。这里他武功最高,他打头阵都出事的话,别人打头阵基本就没活路了。 陆小辞摇了摇头,很理智地说:“不是不想让你打头阵,而是你是我们队伍武力的中坚力量,你打头阵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后面这些人连个缓冲都没有,跑都跑不了。” 韩深被噎住了,熄了打头阵的心,陆小辞随后就言之凿凿自己打头阵的各种好处,被三个人强有力地驳回了! 最后的决定,陆小辞被张六顺抱着打头阵,盛鬼卿殿后! 惹得韩深在心里将张六顺骂了个狗血淋头,整天就知道占便宜!不过在舒清晨的墓里,他自己心亏,一句话不敢多说,这才默默认了下来。 出乎意料得是,这一路竟然一点危险都没有,顺顺利利地就走下来了。要不是看到那个盗洞的门口了,险些要以为陆小辞那神童的大脑记路都记错了。 陆小辞也有些不敢相信道:“秦玉痕就这么走了?不可能!肯定有后招!” 张六顺非常同意地点点头,他既不相信秦玉痕这么轻松就走了,也不相信他们这么轻易就能得逞了,他那位好二弟,可不是好对付的! 此刻四个人的心中同时想到了一点,既然这里没有设伏,那么伏击一定在外面。望着那黑漆漆的盗洞口,四个人觉得脚步都有些沉重,不知该怎么迈出第一步。 盛鬼卿和韩深两个武功碾压张六顺和陆小辞的时候抢着要去前面走了,张六顺是个大男人自然不认怂,两方纠结站位又掐了起来。 陆小辞……盗洞是不是挖太小了,咋就不能同时够两个人走呢? “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从盗洞出去。” 三人转头看着陆小辞,为陆小辞的想法感到大胆。 陆小辞反倒很沉稳,为了让别人赞同自己的观点,自己首先要对自己的观点坚信。所以陆小辞淡定地说:“我们四个人,除了韩深有跟秦玉痕打起来的资本,盛鬼卿在秦玉痕手下都走不了几招。而秦玉痕既然暴露了,一路还没设任何陷阱,证明秦玉痕对伏击我们的人很有信心。” “我曾经见过张二少爷,毋庸置疑,张二少爷绝对是个领导人物。有英雄主义,有让人信任的资本。他做事紧密,环环相扣。我们设计得了秦玉痕,绝对设计不了张二少爷。从盗洞上去的话我们活命的几率可能只有三成,或者更少。” 说到这,陆小辞目光有些担心的看向张六顺,接着道:“而且,我相信张二少爷,一定会针对我师父的。所以我怎么也不能放任我师父出去。” “既然是帝王陵的地基,工人也不都是傻子,总会有逃生的通道的。我们要是找到那通道逃出去的话。活的几率至少有五成。” 说完,陆小辞静默等候其它人的决定,盛鬼卿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问:“为何只有五成呢?” “秦玉痕对墓下的情况很熟悉,这盗洞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证明他没少下来过,说不定他们对我们从其它出口出去也有准备。而且他比我们更清楚其它出口的位置。” 张六顺有些烦躁,陆小辞说的意思虽然不明显,但是他能懂,陆小辞完全是怕他出事,才有了争这二成的想法。不过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有什么可躲藏的? 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麻烦所有人再去找出口,也不等别人说话,率先向盗洞里走进去,以表达自己的决心! 陆小辞惊慌地追过去。“师父!” 韩深暗骂了句傻子,也赶紧撵了上去。盛鬼卿一如往常,对所有的决定都没有异议,绝对的服从。 陆小辞听到脚步声转头,对盛鬼卿悄声说了几句。盛鬼卿随即放弃跟随,又回墓穴里去了。 从甬道上方打下来的盗洞虽然有几米,但是由于是往上爬,而且盗洞空间有限,用了足足两刻钟几人才爬上去。 四周绿草如茵,偶有各色野花穿梭其中,为这抹绿景平添几分颜色。天光初晓之际,晨光熹微,丛林中的场景像是被雾蒙上一层,神秘且富有美感。 好景不长,丛林野花在烂漫,绿景再青翠,也挡不住从丛林迷雾深处走出的黑衣人身上的杀气。 其余人还好,韩深对于这种同类的气息就更明显了,浑身都开始颤栗,在这炎炎夏日,汗毛竖起。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为了帮忙把自己都搭进去,真是长这么大头一遭。 帮陆小辞也就算了,好歹那也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帮张六顺那个管不好自己媳妇还跟他争临都四公子之一的人就不那么开心了! 秦玉痕在黑衣人身后走出来,犹如头目临场,三人更加紧张。 “我现在给你们个选择,只要把张六顺和舒清晨的手稿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不然,就别怪我们对女人和韩家公子动粗了。” 张六顺紧握着双拳,显然是已经怒极,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张六茅!他当年害我还不够!如今还要我的命!” 秦玉痕一愣,倒是没想到张六顺就凭他一句话就猜出了幕后的主子,全然不知那些人早就知道了。不过,猜不猜出都一样,张六顺今日是走不出去的。索性秦玉痕也不伪装了,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继续道:“如果你们还不选择的话……”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陆小辞赶紧踏步而出。 “慢着,你说你要文稿,可是我爹的文稿众多,还有和我娘的家书,莫非张二少爷还有空看别人缠缠绵绵吗?” 秦玉痕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恢复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家书自然是不用的。我家少爷只是仰慕舒大人的文采,将其余的书稿奉上即可。” 陆小辞有些慌,其余书稿那上面的内容可是记载了好多世家内幕,绝对不给! 第一百六十九章:张六顺危在旦夕 陆小辞暗骂不要脸!还仰慕文采呢!仰慕就能天天下人家墓里翻东西了吗?不过面上表现出的还是纠结之色,两眉紧促,嘴唇一瘪,软嫩软嫩的声音响起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丛林。 “可是,我拿出来的文稿都是家书。” 秦玉痕眼神突然变得阴狠,拥有厚茧的右手缓缓抬起,一字一句道:“陆小辞,你敢耍我?” 韩深看情形不妙赶紧上前将陆小辞护在身后,秦玉痕别看长了一副男生样貌,但是身姿轻盈,身体灵活性异常卓越。就连他也需要全力以对,才能应付得了秦玉痕。 此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放到腰间,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道:“咱小辞又不干其它什么龌龊事,只拿父母亲家信手稿有什么不对的?” 谎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全当没看见之前在墓里陆小辞一把搂起了舒清晨全部的书稿那件事。反正他今天也豁出去了,之前砍了陆小辞亲生父亲,那么现在尽全力护着陆小辞只当还债了。而且,心甘情愿的还债。 张六顺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走到两人面前说:“韩深你带着辞儿走,我留下便是。”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毁于张六茅之手,但他也不能连累其它人。 韩深对此持双手赞成,光秦玉痕一个就难对付了,别说还有那一堆黑衣人。 陆小辞大怒一把推开张六顺。“师父你以为你自己的行为多高尚吗?我告诉你!你们都是我带到鲁州的,我必定要安然无恙的把你们带回去!别说你我不会交出去,我爹的书稿,我毁了也不会让它落入张六茅那样的卑鄙小人之手。” 秦玉痕面色波澜无惊,想必也是知道陆小辞不是个实诚的孩子,对陆小辞说的话信任总留有三分,听到这样的打算心中早有预料。只是也不在墨迹,挥手就让身后的黑衣人成片地朝三个人扑了过去! 韩深如临大敌,正紧张着,陆小辞问:“韩深你会不会用暗器。” 韩深怔了怔答:“还成。” 陆小辞大舒了口气,世家子弟说话都有些谦虚的成分,说还成的话肯定是会用,陆小辞转头对张六顺道:“师父,如今不是讲道义的时候了。徒儿那天看见你带黄泉引了。你把医用的金针拿出来用吧。” 黄泉引,顾名思义,沾着皮肤溃烂难以好全,用金针扎入体内会瞬间对五脏六腑都造成巨大创伤,无药可解。 陆小辞终究不是个莽撞的人,刚才作出惊慌的样子只是为了麻痹秦玉痕。 韩深听此言,突然觉得胜算多了两成,总算没那么紧张,只是张六顺动作还是有些微滞,陆小辞索性自己掏了出来,将金针粘好黄泉引。在这时韩深已经砍翻四五个要冲上来的人了。 黑衣人足足有几十人,一眼望去难以计数,时间根本耽误不得,陆小辞慌乱之下掉了一根,但是沾上黄泉引的金针,她哪里敢捡,只是把剩下的递给韩深。 韩深轻触陆小辞白嫩的小手接过金针,腾空一个翻滚,手掌与身体齐飞,扑上来的七八个人气力不济倒了下去。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下去。 秦玉痕没料到还能突生这样的变故,看着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他现在连冲上去都不敢,脑袋里突然想起自家少爷警告的话,陆小辞一向机敏过人,张六顺虽然性格有些直,但是架不住硬性条件好,总之这次的任务务必要小心,不可失败,不可暴露身份。 身份被猜出没有办法了,他本以为只要解决了这些人,这条就可以过去了,没想到,以他的武功加上主子精心培养这么多年的杀手,竟然奈何不了面前这三个人!忘了医毒本一家这码事了!张六顺的医术举世无双,难道毒这一行还会差吗?只是为什么之前从未听说过呢? 秦玉痕的目光掠过张六顺,发现他本人目光呆滞,四肢僵硬,整个人像是纸片人一样飘散在风中能随时随风而去,陆小辞在一旁苦着脸劝告也不好使。 秦玉痕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是身后突有箭矢声传来,秦玉痕偏头躲过,往后看去,盛鬼卿不知何时出现在哪里,用受伤的臂膀再一次拉起了弓箭。 秦玉痕刚想奔着盛鬼卿过去在这个伤重人士身上在补上两箭,韩深的金针已经透过空气朝他身体扎了过来。 他好不容易躲过,发现自己中计了,那些人黑衣人被金针解决了,韩深如此做就是想让他躲到死角。四个人很快围了过来,身后是粗壮的大叔,转弯速度很慢,一定会被韩深拦截的,这样的包围简直是把逼到了绝境。 陆小辞一看事件全在意料之中,冷哼一声,得意洋洋炫耀着自己的计划。“如果不解决掉你,我们回鲁州府衙这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危险呢。本来呢,我是想着拖延时间让鬼卿哥哥先出现扰乱你们的心智,我们再出黄泉引给你们致命一击的。可是呢,师父太冲动了,还好韩深比较给力。” 秦玉痕嘴角轻轻牵起,道:“我不得不承认,你不愧是能十一岁就考上解元的人,很厉害。” 陆小辞双手环抱在胸前,摆出一副那还用你说的架势。 “但,你也太小瞧我秦玉痕了。” 常年活跃于地下,手里怎么可能没有几招保命的功夫,秦玉痕双脚开立,摆出一个奇怪的造型,突然,身体凭白矮了一截,韩深和盛鬼卿下意识的攻击,正好给了秦玉痕机会。从包围圈最薄弱处陆小辞的方向逃了出去。 目标就是还站在原地的张六顺,陆小辞回头一看,惊慌地大喊:“师父!” 盛鬼卿将地上的石子踹了过去,石子穿过而过,直冲秦玉痕的身姿过去。 但秦玉痕这次是打算拼上最后的机会,怎么也要斩杀张六顺,对于身后石子打过来的声音都不予理会,只是避开了重要部位。 “砰”地一声,石子稳稳打在了秦玉痕的小腿肚上,秦玉痕身姿不稳,被打落半趴在地上,陆小辞刚松一口气,发现秦玉痕的手中已经握有了暗器,金属的光泽在这晨光中闪现,只待一击,毙命张六顺。 第一百七十章:张六顺医手失灵 鲁州城镇的夜晚依旧如往日般繁华,只是老天都受不住这炎炎夏日,被热气熏黑了脸庞,熏出了眼泪。一声巨响划破重云密布的天空,暴雨如注,雷声空鸣。细密的雨丝争先恐后落在这片大地上,屋瓦上。 伴着缠绵的细雨声,张六顺从府衙堆积了无数文件的案牍抬起头,神色墨晦。不止是黄泉引,天下间的毒药少有他不会配备的,只是他从来不愿。 犹记从他记事学习医术前,一群张家相同年龄的子嗣跟他一起在张家祠堂发誓。 张家百年世家,祠堂布置的庄重富有内涵,各种暗梁和细节的雕琢胜过张府中任何一处地方。先祖的灵牌供奉在上,一目目看过去,脑海中不自觉的播放出专属于这些先祖的辉煌。那一刻,相信站在张家祠堂的所有子嗣都有一个想法,就是以张家为荣耀。 “追思祖德宏念宗功毋忘世泽创造家风遵循孝道睦族敦宗济困扶危意志一同毋因小忿以伤和融毋贪小利以失大公……” 小小儿郎的声音,坚定,刚毅,带着还没涉足人世的单纯混合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医者,医人为先,自身为下,害人为恶。 他配黄泉引,确实是用来以防万一,从那帮刺客出现开始,他就知道,因为在女皇面前太过出色,他又被他的好二弟盯上了。但是,好歹是骨肉亲情,在没听到陆小辞的实锤前,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真的是张六茅。 害他母亲还不够,还要来害他!要不是他早有准备,得连累盛鬼卿、陆小辞、韩深三人都死在这个败类手中。 脑海中浮现出秦玉痕的死状,张六顺整个人像是被这个雨夜寒冷所包围一样,抖动着身体,汗毛乍立,牙齿在口中相互打颤摩擦。 秦玉痕落下的位置,另一只支撑的手正好摁在了陆小辞之前掉落的那根毒针的位置,他亲眼看见一个人,在一瞬间,手就烧成了骨架。秦玉痕那样冰冷没有人气的人,被黄泉引一激都遍地打滚地喊疼。他的手哪里还能配置救人的药方! 水滴落在青石板阶上的声音如这绵雨一样丝丝入耳,张六顺仰头大喊了一声,眼眶泛着血红。 本来就因为担心自家师父一直住在旁边的陆小辞,听到这声音赶紧推门跑进来。 就见张六顺血红着一双眼睛,拿出还没锻造完的金针往自己手上扎,陆小辞看着那针的落处,心脏险些吓得骤停!那个位置是……合谷穴! 合谷穴本来是揉起来可以缓解疲劳的一个重要穴位,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手腕上方的位置。但是张六顺那金针扎下去的力度,很明显不是为了缓解疲劳,而是……要废掉那只手! 陆小辞赶紧跑过去,可惜张六顺依然魔障,金针还是用力向下,陆小辞慌乱之下直接用手接住了金针。 左手大拇指几乎被直接穿过,陆小辞疼得喊出声。张六顺怔了怔,血红色的花朵不断开在自己的手上,鼻端的血腥味将一直以来的药香掩盖,张六顺回过了神。 “辞儿,你。”张六顺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懊悔,悔恨,恨自己受心神所折磨。张六顺没在犹豫,开箱就要给陆小辞上药,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手抖了。陆小辞被药粉折磨得唇色发白,委委屈屈地喊:“师父。” 张六顺张了张嘴,不信邪的继续想要上药,可是脑子里不停地浮现黄泉引的死状,像是毒瘾一样难以戒掉。 张六顺将药箱砸在地上,这手在不上药,就要废了,张六顺出门,决定找盛鬼卿来。 盛鬼卿几年在兵营里摸爬滚打,虽然赶不上张六顺那么专业,简单的包扎还是不在话下的。 给陆小辞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盛鬼卿禁不住问:“这伤……”不是刀剑,不是长鞭,不是铁锤,不是任何其它乱七八糟的武器。只像……像张六顺用来治疗的金针。 张六顺抬头,刚要说什么,陆小辞直接截过了话茬。 “是我用自己练针灸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师父对于之前黄泉引的那件事情有些没缓过来,所以让鬼卿哥哥来给我上药。” 盛鬼卿不是当年那吴下阿蒙,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但是陆小辞自己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追问,更不能追究,只是看了看曾经他崇拜的张六顺,留下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院子。 张六顺低头,声音有些沉闷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真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师父,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上药了?” 张六顺不答,陆小辞便静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张六顺在这期间看了好几次陆小辞,发现他这个徒弟,远比他气定神闲,左手的纱布还明晃晃地刺激人眼球呢,陆小辞却仿佛没事人一样。 张六顺有些气结,道:“不知道。” “我曾经有段时间,记忆力出现问题,师父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微尘哥哥不知道我的实力,师父你应该是知道的,为什么还劝我放弃会试呢?”陆小辞反问。 张六顺抬头,正对着陆小辞那双黑如葡萄的眼珠,眼珠富有灵性,好似能直透人心里一般,张六顺哑口无言,他到底是教出了一个怎么的徒弟? “我本来还没那么惊讶,因为你的记忆力就算退化,也跟正常人差不多,所以你的日常行为看不出什么破绽。直到我发现,你之前随口跟我说过一句你要去找韩深,结果后来忘得无影无踪,我才发现问题。” “以你的记忆力,你不会对你自己,甚至是别人说过的话,没有印象,那为什么,会忘记呢?那之后我仔细观察了下,发现之前你只需要一刻钟就能背完的书,需要半个时辰才能熟练背诵,我就知道出问题了。” “站在医者的角度想了想,我知道你的病症应该是源于压力。” 陆小辞表现的非常有兴致,虚心求教的看着张六顺。 谈起专业领域,张六顺也暂时忘却了烦恼,边比划边给陆小辞讲解。 “你高中解元,参加接下来的会试,必定不能拿比较低的名次,不然就会被人诟病。虽然不想承认,但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性子确实与我比较想象。难以忍受别人的不堪,更难以接受别人说自己的不完美。” “这样的想法,给你造成了空前的压力,直接导致了你的记忆力下降。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用这种状态去参加会试。” “那么,师父,你知道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什么了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师徒因韩深矛盾 从来,人最大的压力就是自己给自己的,因为人的高智商,因为人的社会性,人在接受其它人的信息时,总会给自己一些压力。 这种压力,很多时候是感受不到的,也就是不知不觉中给自己的,但是面对实力差距巨大的人,这种压力就会显现出来。 黄泉引死状恐怖,皮肤溃烂流脓,骨头渣子都不是那么干净,对于一直以来用医德要求自己的张六顺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赶超之前陆小辞怕会试考不好的压力。 陆小辞点明这种事情,对张六顺当然是有所帮助,但归根结底,这种事情得靠自己走出来。别人只能尽些绵绵薄力。 但是,孝顺的陆小辞对这种绵绵薄力当然是有多少劲使多少劲。张六顺熬夜处理公文,陆小辞就在一旁看书,练字陪着熬,直接导致陆小辞双眼无神,眼下青黑;张六顺吃不下饭,陆小辞就把自己撑到吐,直到张六顺吃完眼前的一碗,直接导致陆小辞体重飙升,每天还得抽出时间锻炼减肉;张六顺想捣药了,陆小辞就在一旁递药、分药,保证服务到位,最后导致陆小辞和张六顺一样,浑身药香味。 张六顺有些心疼,尽力不虐待自己。不过韩深已经看不爽很久了,看得恨不得砍了张六顺,丫的,陆小辞就是太善良了,就张六顺这种鸟人!死不死啊!连他是陆小辞杀父仇人这种事情都放在脑袋后面了。 这一天,韩深堵在了陆小辞去药堂的必经之路上,内心大骂张六顺,面上笑得温柔如水。 “小辞啊!去陪你师父捣药啊!”语气那叫一个无害,那叫一个平和。 陆小辞点点头,眼底的青黑还清晰的挂着,韩深心里骂的更狠了,拖出了张六顺祖宗三代,只是语气不变道:“明天就是七夕了,小辞不如放松一天吧,我领你出去玩去!” 陆小辞双眉紧凑,很明显不赞同这个提议,但是没直接反驳,证明这段日子也是憋得不行了,确实也想出去玩。 “只是师父……” 韩深拖出了所有张姓的人在心底扎小人,面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张六顺好歹也是要而立之年的人了,一天不看着没什么的。” 陆小辞不敢苟同,她不看着她师父万一饭都不吃了怎么办?韩深一看,赶紧改口。“唉,其实我有办法。” 说完,看着陆小辞投过来的眼光,韩深有些飘飘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扁言这个人?” 陆小辞脑中灵光一闪,对啊!扁言用生命的代价告诉了师父医者的最高境界,同样也能将陷入深渊的师父拉出来! 想到好办法,陆小辞开心的就准备去找张六顺,韩深在后面喊:“小辞,明天……” 陆小辞笑颜如花的回头,摆手示意。“明天七夕花灯节嘛!明天晚上戌时大门口见哦!” 韩深闻言,笑得眉眼弯弯,一路走到客房,惊艳了无数张府丫鬟喜爱的目光。一想到明天七夕,陆小辞晚上和他一起去花灯节,韩深就忍不住兴奋,兴奋地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出门了。上街去给陆小辞买礼物去。 而有了韩深出主意的陆小辞,直接根治了张六顺颓废的问题,一晚上也兴奋地没睡好,第二天起床吃早饭都还喜气洋洋得。 张六顺看着心情大好的陆小辞,心中不免觉得更对不起自己徒弟,因为自己的心魔折磨得陆小辞最近都没个人形了。看陆小辞开心些,情不自禁想要对自己这个徒弟好一些。 张六顺想想以前怎么哄长平公主的,柔声问:“辞儿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陆小辞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我也想跟我爹一样三元及第行吗?” 张六顺……“当然行,只要辞儿这几年好好看书,师父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三元及第,继承舒先生遗志的。不过,师父是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好玩意?” “唔,这个啊!今天晚上韩深领我出去逛花灯节呢,我什么想要的自己就买来了。师父最近心绪不定还是别为这些小事费心了。” 陆小辞本意是为张六顺好的,希望张六顺别为小事烦心。可是这话听到张六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七夕啊!花灯节啊!月下对影成双,每年的这一天能成就多少好事啊! 而且韩深出身正派,长相英俊,虽然功名不如他,但是一手好书法就能看出学识。想想之前在临都,陆小辞闺蜜是韩思思,韩深的侄女;陆小辞被长平公主打的时候,也是因为韩深的原因,两人之间这理还乱,剪不断的孽缘曾经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今天看陆小辞这么开心本来以为是因为他气色好点了,没想到是打算跟韩深去花灯会把他自己扔张府里!怎么可能! 张六顺阴沉着一张脸,口气不容置疑道:“不准去!” 陆小辞一愣,完全不明白刚才心情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而且是这么多天了自己唯一一次要求外出。不免觉得有些委屈,想都没想就顶嘴。“凭什么不让我去啊!一年就一次呢!”听说因为鲁州是文子故乡,灯谜都别有风味呢!才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一年就一次!一年就一次!一年就一次!五个字重重砸进张六顺的脑中,一个姑娘家着急跟人家出去定情,张六顺气急之下,口不择言。 “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不知道害羞呢!花灯节跟未婚男生一起出去,孤男寡女,你还想干点什么!” 陆小辞看着张六顺,眼中满是震惊。“师父你就是这么想我!”喊完这句话,饭也不吃了,把碗往桌子一扔,跑出去了。 张六顺说完那话也后悔,陆小辞跟他一样,极在意别人怎么说自己,要是陌生人,忍忍就过去了,要是亲近的人,那是气得气血上涌。陆小辞才十二岁,话说这个年龄怎么也不算大孩子,对男女之事都是懵懵懂懂的,也是他急了,才会那么说。 有心想要撵出去哄哄,张六顺看了看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有些拉不下面皮,就这么自己僵持着,脸色比之前更臭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鹬蚌争鬼卿得利 回到房里的陆小辞,脸色与张六顺不相上下,衣服都不脱直接盖上小薄被睡过去,打算等晚上时间到了直接出去。 午饭,张六顺看陆小辞没过来吃,知道这绝对是气着了,也没什么心情吃饭,只是吩咐做几道陆小辞爱吃的送陆小辞房里去便去前面处理公务了。 时间转到戌时,陆小辞穿着在小薄被里滚得皱皱巴巴的衣服就去了张府门口,等在哪里的韩深长身玉立,一袭天青色衣衫衬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就凭那一手好字,加上韩深的外形,很难有人想象到这人武功竟然那么高。 夕阳的光影斑驳过韩深的肌肤,如玉如瓷,精致的眉眼在看到陆小辞的身影那一刻,情不自禁弯了起来。 “小辞,你来了?吃晚饭了没有?” 吃饭?想起早上那顿不欢而散,陆小辞摇摇头。“府里的菜太不好吃了,我要出去吃。” 韩深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自然而然要过来牵陆小辞的手,只可惜被突然出现的张六顺截断。 “我徒弟已经十二岁了,要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韩公子知不知道啊!” 韩深被这话气笑了,反击:“那您这个师父怎么不忌讳一点?”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说吧,你们这成天说的都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告诉我,堂堂临都四公子之二的两位都看上我了?一个是连微尘哥哥都嫌身份低微的韩家,一个是我亲师父?两位话本子看太多了吧!” 一看这两天针锋相对的样,陆小辞这一天憋的气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口就把两人都骂了进去。 “既然都说我都大了,以后谁都跟我保持距离吧!”说完这句话陆小辞转头就往门口走,一年一度的花灯盛会啊!气归气,灯谜不能错过。 张六顺和韩深很明显被骂傻了,怔怔地站在原地,谁也没想到,一直没被捅开的窗户纸,竟然是在这么平凡的场景下,这么正常的对话下,这么没有任何预告下,直接被陆小辞捅开了。 而且陆小辞还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那就是两人她都没兴趣。 剩下两人大眼对小眼,张六顺恨恨地瞪了眼韩深,都怨你! 韩深同样一个眼神回去,你是师父又怎样,还不是跟我这没关系的都一个样。 张府所有下人集体低头的低头,转头的转头。绝对没听见陆姑娘拒绝了张大人和韩公子,绝对没看见张大人和韩公子大眼瞪小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陆小辞知道天还没完全黑,夜市的街摊还没摆完呢,所以索性去海边走一走。 燕州、定州,临都城都在内陆,陆小辞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宽阔无边的大海。从天边卷来的浪潮像是条翱翔九天的游龙,扑鼻而来的海腥味闻起来别有风味,让陆小辞想起来鲁州之后吃过的不少海鲜。 吹袭而来的海风,带着夕阳最后的余温,暖暖的,温和的,足以包容整个天地。陆小辞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总算拿出脑容量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不止是一个看史书,看时论,看诗词的人,她也喜欢看话本子,所以瘟疫过后,韩深的变化,她都看在眼中,她还不知道如何拒绝呢。就在刚才突然发现,熟悉的师父,原来也对她有别样的感觉。 只是之前太过熟悉,所以她从未注意过张六顺看她的眼神,对她做亲密的动作,但是最近的相处,张六顺与韩深的针锋相对,她又怎么会一点都不思考呢? 就在刚才张六顺十指相扣想跟韩深宣告主权的时候,她终于确定了,原来她这个农家女,居然真的有本事,让两位临都四公子之一的人物同时喜欢上。 她一直视张六顺为父,视韩深为挚友,甚至临都韩深失控之后,她跟韩深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了。没想到在这关节,出了这么大的茬子。 虽然拒绝的话说完了,是爽快了,可是回去面对的就是一堆烂摊子了!陆小辞双眉紧皱,想要放松下心情,去亲近亲近海水。 一步一个脚印如拓碑一般印在了沙滩上,正当陆小辞想要蹲下身子摸摸这湿润的泥沙时,一只有力的臂膀支起了她下落的一边身子。 “鬼卿哥哥。” …… 盛鬼卿将处理好的蚬子把肉仔细地挑出来放在一旁干净的手帕上,满脸笑容的看着陆小辞将一粒粒蚬子肉埋入口中。 “鬼卿哥哥怎么知道这个东西能吃?” 盛鬼卿处理蚬子的手顿了顿,道:“我刚去当兵时,正赶上边城被蛮夷入侵,我就被派到边城去了。边城就在鲁州这片海对面,所以会处理一些这种东西吃。” 盛鬼卿的声音不起波澜,就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陆小辞却能通过这两句话能看出过的是段什么日子。 “我每天有书念,有饭吃,有新衣服穿,竟然还觉得生活不如意,要是如鬼卿哥哥这般事事自己上手,把脑袋挂裤腰带上,岂不是活不下去了。” 盛鬼卿笑了笑,手下动作都快了几分,又滑又嫩的蚬子肉在帕子上积成小山。 “不会的,小辞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呢,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都能挺过来。” 听别人夸自己总是很开心的,陆小辞也不例外,看着盛鬼卿想回夸几句,发现盛鬼卿的手即使有厚厚的茧子,也因为蚬子肉是刚烤好的有些被烫红了便道:“今天是花灯节,街上不知有多少小吃呢,鬼卿哥哥快别弄了。一会儿我都没肚子去吃了。” 盛鬼卿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道了句“好”。 这个人永远就是这样,除了在常青村那两年还能有点脾气,从兵营滚过之后,男子汉气概增了不少,脾气倒是少了几分。 不过这样的盛鬼卿相处起来比常青村时期的更好相处,陆小辞也不多话,帮着盛鬼卿把剩下的蚬子分给其它来打鱼的打鱼人便一起回了城镇。 “听说鲁州的花灯节,灯谜是最难猜的。”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如果是小辞的话,我相信一定都没问题的。”毕竟是少有的女神童! 第一百七十三章:你值得我对你好 猜灯谜的地方总有些文人才子扎堆,盛鬼卿用在兵营中锻炼过的身体轻易挤开其它人,带着陆小辞进了围圈的第一排。 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脚蹬月白色长靴,未语三分笑,面色温和对摆花灯摊的老板说:“小生着实喜爱老板家的这盏小兔子花灯。栩栩如生,抱着个胡萝卜更添了几分生动。如需钱财或者有灯谜,还请老板不吝赐教。” 那老板笑着回:“本来这是给我家娃留着的,不过我看这位公子是真心喜爱。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灯谜,公子能答对,在给我一两银子让我买些糖糕哄我家娃,我就把这盏花灯送给公子。” 陆小辞摇了摇头,对盛鬼卿道:“这花灯本钱应该也就二三十文,要不是这小兔子画的有趣,恐怕五十文都值不上,这老板也敢狮子大开口。” 只是那公子好似占了什么便宜一般,躬身行礼对着老伴道谢。 “还请老板出题。” 陆小辞继续对盛鬼卿道:“看来这公子是真喜欢这盏花灯。” “绮儿的是个“萤”字,打一个字。” 此话一出,众人都议论开了,这个谜题真是闻所未闻,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纷纷说着老板一定是不想给那盏花灯所以才这般为难那公子。 与众人不同的是,陆小辞与那公子同时陷入思索,空气中数人讨论的声音如过眼烟云,丝毫未影响两人的思考。 停了有一会儿,那公子先是笑了出来,如百合花绽放,温雅的可压制百花。 “谜底可是“花”字。” 那公子说完,陆小辞也马上反应过来了。“季夏三月,腐草为萤,这位公子真是好学识。” 果不其然,老板认栽了,接过钱递上了给自己娃独留下的花灯。 那公子接过花灯,不住地道谢,在临走前还回看了陆小辞一眼。“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竟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说完,温和地笑了笑,离开了花灯摊位。 陆小辞没想到那公子竟然听到了,闻言愣了愣,看着那公子离去的身影,突然就有一种感觉,他们会再见面的。 “小辞,你怎么了,是有看好的花灯吗?” 盛鬼卿的声音拉回陆小辞的思绪,最后看了眼那公子消失的方向,陆小辞摇摇头。 “没什么,鬼卿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盛鬼卿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点点头就被急不可耐的陆小辞拉出了人群。 两人首先遇到的是生意火爆的混沌店,好多人就算是没有座位,站着拿着碗也是吃的很香,陆小辞垫脚往里面看了看,混沌皮薄馅厚,白嫩嫩地滚在香味浓郁的高汤里,配上香菜末和小葱花,让人看着就直流口水。 “鬼卿哥哥,吃这个。” 盛鬼卿连句疑问都没有,直接跑去排队,陆小辞就在一旁到处溜达,没事凑回来和盛鬼卿说两句看见的趣事,盛鬼卿嘱咐了声不要离开他的视线也就任由陆小辞像只飞入森林的小鸟一般到处飞了。 排了得有一刻钟的队,盛鬼卿捧着陆小辞心心念念的混沌给陆小辞吃。 陆小辞吃了两三个就放下了,倒是让盛鬼卿很纳闷。陆小辞指了指看不到尽头的长街。 “咱们要保留实力,还有好多好吃的呢!”说完,把混沌碗推给了盛鬼卿,盛鬼卿把筷子换了个头,很实诚的吃完了一碗。 然后盛鬼卿就发现,陆小辞说的保留实力,是真的保留实力。每样小吃只吃两三个,或者两三口,其余全都扔给盛鬼卿。 要不是以前运动量太大练出了饭量,今天说不定就得挂在这个花灯盛街。 盛鬼卿看着递过来的土掉渣烧饼,感觉肚子针针的疼,但是看陆小辞那张明媚的笑脸,还是接过了那张烧饼,只是吃的慢了一点。 “鬼卿哥哥,你是不是吃饱了啊?” 盛鬼卿……是早就吃饱了!不过如果说了,陆小辞可能就会忍着自己的想吃的欲望,所以盛鬼卿很聪明地避开了话题。 “小辞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也没什么想吃的了,灯谜都很简单也没什么猜的兴致了。” 盛鬼卿如蒙大赦,提出了个中肯的建议。“那我们回府吧。” 其实,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陆小辞就想起了之前戌时时分,她把张六顺和韩深两个人都过掉的光荣事迹。 “这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地方没逛,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盛鬼卿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陆小辞好笑的看着盛鬼卿面无表情的脸,接下来的行程基本看见什么吃的,都要凑上去看看,余光注视着盛鬼卿,果然见盛鬼卿如临大敌! 陆小辞忍不住低头笑,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盛鬼卿的肚子,因为吃太多,鼓出了比发达的胸肌还好大一块。 心里在那一瞬间涌上了愧疚。“鬼卿哥哥,你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盛鬼卿愣了愣,看着陆小辞,很好奇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不过对于陆小辞的问题,盛鬼卿一向回答的很认真,这次也不例外。 “你值得。” 没错,值得!即使从小父母双亡,她也从没抱怨过命运,只是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使身为神童,功课方面她也比任何人都认真,,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即使有张六顺这样的师父做后盾,也从不仗势欺人,不娇气蛮横。 陆小辞明媚的笑脸绽放在整个花灯街最大的烟花节,黑如葡萄的眼珠在烟花的绚烂下异常明亮,足以点燃他的整个世界。 这样的陆小辞,是他从小的信仰,从小的目标,多少次战场上摸爬滚打,同伴都倒下的时候,满身的鲜血时,他都在想,如果换成是陆小辞,她会不会放弃呢? 一定不会的,她柔弱的身姿,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仿佛没有什么高山爬不过去,没有什么困难不能被克服。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性,陆小辞才能以一介女儿身高中乡试的解元,名扬天下。 “鬼卿哥哥,你真的是太会说话了。”比她师父和韩深都会说。“你值得”仅仅三个字,比其它任何字眼都动听。 第一百七十四章:六顺当面表心意 两人一直逛到花灯节散会,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只有希拉几个摊位。陆小辞走在盛鬼卿身边栽栽歪歪的,困得上下眼皮一搭一搭的,两人才决定回去。 花灯节主街市离张府有段距离,看着陆小辞明显不像刚开始玩那样兴奋有精神,反而带了些抗拒和颓废,盛鬼卿也隐约猜到了些,陆小辞估计又是跟张六顺有了什么矛盾,所以今天花灯节在外面耗时间呢。 上次他见两人闹矛盾还是他爹去世那天,因为太过于关注于自己爹的病情,所以他也记不清细节了。只是一想起那天,就能想起漫天的风雪,吹在陆小辞的银白大氅上,吹在张六顺穿着单薄的冬衣上。两人无论是在屋内,还是在雪地里,都在遥遥相望,即使是气氛不对,也容不得别人进来。 好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的两人一样,他从来都知道,他没有那个福分,有那份福分的是才貌双全,仁义善心的张六顺。 不过如今来了鲁州,张六顺作为一方知府,可以说是一方独大,他还是怕陆小辞吃亏,便问:“小辞,你要不要先去我那休息一晚。” 陆小辞一听,有点心动,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垂下了小脑袋,声音带了丝惆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盛鬼卿想想也是,想要安慰可是脑子里没什么储备含量,只能配陆小辞一起站在只剩微弱灯光的街边。 之前的喧嚣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如今这片街道,安静,空荡。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突然,陆小辞抬起脑袋,满是笑意地说:“要不,我以后就只过初一到十四好了。” 看着陆小辞那一脸正经还有点想笑的表情,盛鬼卿也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也亏陆小辞想得起来。但是盛鬼卿也明白了陆小辞是想通了,两人相对无言往府衙方向走去。 这边两人笑得很是温馨,那边张府两人险些打了起来。 “张六顺,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哪儿烦人呢你?”要不是你!今天我就和陆小辞双双逛花灯会了,说不定还能许个愿,摸个小手什么的!韩深在心里想着美梦,口气多有抱怨。 张六顺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理韩深这个上蹦下跳说起来没有完,突然变得磨磨唧唧的人,心中满满都是担忧。这个点了,陆小辞为什么还没回来,会不会是跑出去之后出什么事情了?会不会是被人拐走了?会不会是一气之下回临都了?会不会太多了太多了。 张六顺越想越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当着陆小辞的面跟韩深吵架,不应该怕陆小辞生气也没人派个人跟着,不应该顾忌面子一句哄人的话都说不出来。陆小辞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他还不后悔死。 实在是等不了,张六顺猛地起身,吓了韩深一跳,忍不住脱口而出:“喂,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张六顺淡淡地瞥了韩深一眼,并不接话。只想出门吩咐人赶紧去找人。 韩深看张六顺理都没理自己,径直往外走,心中有些气恼,忍不住追了上去问:“我在跟你说话呢!” 可是张六顺心里正装着事呢,对于韩深的话只有恼怒,没有任何理解的成分。 “现在都丑时了,辞儿还没回来,有什么话不能等会儿再说!” 韩深被喊得怔了怔,没想到张六顺跟他想一块去了,其实,他要不是紧张,怎么会这么多话?之前陆小辞以为他多话的时候,还不是因为他第一次自己执行这样监视的任务。 想到这,韩深突然想起来,会不会是女皇派了人来,转头想去追张六顺的身影,给张六顺提个醒,结果发现张六顺的身影突然停了。 “张六顺,你……”正说着,从门外走进来两人,正是归来的陆小辞和盛鬼卿,难怪张六顺迈不动步子。 “师父。”陆小辞最先开腔,张六顺苦笑了下,经过之前的事情,现在他竟然有些害怕见到陆小辞。 可是想到这事总有一天会被捅破,总有一天会摆在明面上,突如其来来了勇气,道:“辞儿,你回来了。” 陆小辞低着头,声音有些闷。 “戌时的时候都是都是徒儿的不对,不该妄自揣测师父的心意……” 没等陆小辞说完,张六顺率先把话截了过来。“你没说错,我本就是这个心意。” 韩深和陆小辞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六顺,明明,明明陆小辞都给了台阶,为何张六顺还要亲自承认?如果不说开,两人还能好好做师徒,如今说开了,如果陆小辞不答应,两人如何自处?看着张六顺坚定的脸,不止是陆小辞,连韩深都不理解了。 “辞儿,我不想骗你,我也不想浑浑噩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磨时间。也许是在你第一次被陆大抱进草堂的时候,也许你金銮殿与女皇对论的时候,总之,你第一次离开临都的那天晚上,我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本以为你不懂男女情事,才一直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但既然你都懂。那,就给为师一个答案吧。” “你拒绝了为师,你依旧是为师的徒弟,你答应了为师,为师必定不会让你在张家受辱。” 张六顺挺直的背影就这么展现在韩深眼前,直白的话就响在耳边,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女皇为何这么喜欢张六顺了,有才华,有魄力,有如此心地必定是个纯臣,如果他是皇帝,他也没法拒绝这样的臣子。 可是他对陆小辞的心意呢?虽然明白的比张六顺晚一些,但是他也是从临都千里追到鲁州啊!偏偏,他就没那么大的语气,说陆小辞在他韩家不会受委屈,陆小辞拒绝了他也能待陆小辞如常。 “辞儿,我也不逼你现在就回答我,我只是想正视我自己的心意。” 陆小辞满脑子极其混乱,就连盛鬼卿默默退出了张府都不知道,直到张六顺过来扶她把她架回闺房,她才反应过来。 “师父……” 张六顺只是笑了笑不搭话。“睡吧。” 屋内烛光微闪,屋外月光倾泄,静沉的夜,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了丝跳动。 第一百七十五章:师徒两人甜蜜多 “六顺虽然不才,资助自己徒弟上个私塾还是负担得起的。小辞也不用在意村里那些人的嘴脸了。等你有出息了,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 “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师父绝对不会让你在受欺负的。” …… “万事都有师父在。” …… 一幕幕,一幅幅,像是动态的水墨画流转绽开在陆小辞的眼前。 一直以来,张六顺都在她生命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从小到大,她遇到过很多困难。包括被卖、被舅舅舅母虐待、被柳木樨诬陷、被人说舞弊、被学子家长逼到心脏病发作、被动寻找生父以求真相。 太多的困难都有张六顺的身影,他像是一颗参天大树,做她有力的靠山,永远站在她的身后,让她知道自己背后还有人支撑。 她无法想象,没有她师父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可是按照书里说的,不应该是脸红、心跳加速吗?可是她对张六顺好像少有这种感觉啊!只有感觉心脏不行了的时候,感觉心跳加速。 到底应不应该接受,到底应不应该答应?陆小辞将自己像茧子一样裹在被里,滚来滚去。一直想到东方既白,才缓缓睡了过去。 本着早死早托生的想法,陆小辞第二天准时出现在早饭桌上。眼底青黑一片,面皮蜡黄,一看就是没睡好。 关键是,张六顺顶着一张同样的脸,还一惊一乍地问:“辞儿昨晚没睡好?要不今天功课先放一放,吃完饭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陆小辞“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张六顺那张俊秀的脸,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师父,师徒恋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啊,什么?”张六顺听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看见陆小辞满含惆怅的脸张六顺才反应过来刚才陆小辞说的是什么,瞬间狂喜布满了全身。 心下的一块大石头缓缓落下,直接挤在陆小辞旁边道:“辞儿,你不是很爱看话本子吗?” 陆小辞点点头。 “那些话本子中师徒在一起的不是很多?” 说的也是,可是那毕竟只是话本子啊!“师父,话本子怎么能跟现实相比啊!” “艺术起源于生活,辞儿你想想看,师徒这种关系,要是爷孙差距也就算了。年轻的,那会没有点感情呢?那些礼仪教条约束了太多人性,不遵守也罢。”张六顺现在可谓是用尽毕生词汇,发誓必定要给陆小辞洗脑。 事实证明,老师说的话,学生都是会听的,陆小辞很快就接受了师徒这个问题。 “那,师父,张家百年世家,一定不会允许你娶我的,那我们怎么在一起啊?” 张六顺闻言冷笑了一声,要是以往,没准他就被问卡壳了,得等到他完全拿到张家的大权才能实现。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张家先是投奔女皇把其它世家得罪的差不多了,其次又有张六茅先出手了,他如今已经有了足够谈判的筹码,自然是稳坐钓鱼台。 “师父自有办法让他们答应。” 要说陆小辞,也是个傻孩子,对于未来这么迷茫的情况,张六顺都没解释两句就完全信了。不过张六顺现在喜得都要找不着北了,哪里还想到那些,当即就要给张家写信,说他要订婚了。 陆小辞……‘“是不是太早了啊师父!” “不早不早。”说着,张六顺就要回书房写信。 陆小辞眼睁睁看着张六顺步伐都已经踏出去了,又转回来抱着她脑袋狠狠在她脸蛋上啃了一口才走。 脸上还残留着张六顺温热的口水印,陆小辞难得露出傻气的表情呆呆地坐在早饭桌上。 下午韩深听说了消息还闯进张府要见陆小辞结果被张六顺一把搂住陆小辞的腰给刺激到了,从陆小辞那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更是悲愤的直接回临都了!这鲁州什么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倒是张六顺觉得鲁州这地真是天蓝,草绿,风景这边独好。除了每天在衙门上班处理公务美人不在身旁外,没有一处不好。 而且陆小辞也发现了,自从她答应了之后,她的地位简直又上了一个台阶。张六顺简直宠她宠没边了。 以前她们师徒俩就不习惯下人在一旁侍候,难免有些事情亲力亲为,如今,亲力亲为全是张六顺的活了。 她看会儿书他就在旁边点灯,时不时还得剪剪灯芯怕她累着眼睛;吃个饭他还嫌她太费力气了,要吃什么菜他全部代劳夹过去;没事还抽出时间陪她逛逛街,看什么买什么;而且走时间长了,有人就背起她走,没人就直接公主抱着她走。 真真做到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除了时不时摸个小手,亲个小手,啃啃脸蛋,搂肩膀搂腰以外,陆小辞觉得这日子过得简直太娇气了! “师父,我感觉我要被你照顾成一个废人了。” “废人才好,这样就离不开我的照顾了。” 陆小辞……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最大的不能忍!就是她原本谦谦如玉的师父,如今说话变得流里流气了,无论她说什么,都能给她调戏回来。 例如:“师父,秋天快到了,你看莲花都要落了。”文艺气息的女人总是带了些感叹落花的特性。 “没关系,辞儿你在我心中是永远都不会凋落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 就这样,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下去,冬去春来,夏尽秋到。两人一起踏过雪,一起拾过落叶,一起坐过画廊赏莲荷,一起郊外踏过青感受过春风融合。 但是陆小辞和张六顺想不到的是,如今他们鲁州甜蜜的相处,对后来会是个多大的负担。如今有多甜蜜,日后就有多 第一百七十六章:花满楼的花魁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临都最近是极其不好过,主要原因是女皇一派与世家一派一直在激烈的竞争,搞得官场上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出点什么错被对面抓住。 就这么两年多时间,天朝撸了近百个官员,杀了几十个官员。世家大族根深蒂固,就算双方是对半伤亡,世家派还在稳稳的时候,女皇派已经感觉道人才吃力了。女皇更是暗恨自己不应该听从先帝的命令,把亲近世家一派的学子杀光。 但,不管外面风云如何变幻,处于权利中心的人,还是生活得很好的。花满楼又一度的花魁选举,凡是好这口的高官子弟,全部都来捧场。 云之长、唐甄章,张六茅此时就坐在二楼尊贵包厢内,等着看花满楼的这些戏子到底能演出什么样的戏码来。 “当初,家兄竟然不顾唐兄的面子,在花满楼当众羞辱唐兄,真是让我辈心疼唐兄的遭遇。当然,唐兄不与我家兄计较,做足了世家子弟的面子,也让我辈敬佩。”张六茅一句话是挑起了唐甄章对张六顺的怒火又巧妙的奉承了唐甄章世家子弟风范。 那件事情简直就是唐甄章的耻辱,是,他学识不精,比不上张六顺轻飘考了个榜眼回家,他只是几百名都没排上的同进士,但也不至于受张六顺这么侮辱吧!他唐家也不是没有人才了,唐甄轩考得还不错呢! “此事不必再提,张六顺这目中无人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可怜贤弟,与其同族同枝,少不得受些委屈。” 两人你来我往,好一番客套话,听得云之长直打哈欠。“你们看,底下这个绿衣服的有点意思。” 台下正在表演的是花满楼今年刚收的姑娘,正是二八年华娇艳的不可方物。袅袅细腰配上丰满的圆tun,纤细且修长的白腿在开衩的绿裙内若隐若现,只恨自己没长个透视眼看到里面去。 唐甄章也好这口,闻言望过去少不得评论一番。“这是新货吧,没准是个雏。不揭面纱,这身材就够人喝一壶了。” “雏的风味还真不是那些小贱蹄子能比得了的。”云之长颇为流气地说。 倒是张六茅,淡定喝茶,心中暗叹这老鸨会做生意。“放在今日找这么个尤物出来,如果在选票上动点手脚,让此人压下蝉联了十届的花魁凤女,那这初夜银卖的可是真够多了。” 果不其然,那绿衣女子缓步走到台中央,伸出婴儿般皮肤的藕臂,一个舞姿起步,一块帷幕从二楼缓缓落下,将那绿衣女子四周围得毫不透风。 云之长被眼前这幕刺激得眼睛发红,像是个一直输的赌徒一样,大喊一声。“好!” 绿衣女子舞蹈的身姿透过帷幕看得人血脉膨胀,舒缓且缠绵的曲子都减低不了这情绪。时而弯腰甩袖,时而如孔雀般傲立。 曲奏一半,帷幕缓缓升起,绿衣女子早没了遮挡面部的面纱,眉间一点朱砂痣,杏眼的眼角上挑,水汪汪得勾人,高挑的鼻梁有些许异域风情,唇不点而朱,肌肤赛雪,在光影下一点瑕疵都没有。 底下一堆人疯了一样地叫好,显然很吃花满楼整的这一套。 出场太过惊艳,后面的人除了老顾客捧一捧,在没掀起任何波澜。老鸨上台安抚众人。“各位客官别急,别急啊!凤女就在下一个出场。” 一听到凤女的名号,所有人总算按下了躁动的心。凤女十年是花满楼花魁,甚至临都花魁榜首自然是有她的美在。 花满楼每年花魁选举日选择大年初十,凤女出场那年,花满楼花大价钱租了个画舫,凤女一身白衣,在水上踏着桩子像是水中精灵一样飞越到画舫舞台,惊艳了临都十年。如今出了个绿衣,不知这凤女今年会使出什么招数保住自己花魁的地位。 花满楼内到处都是壁炉,所以屋内暖意昂扬,凤女一身雪狐大氅走到台上,众人先是眼前一亮。雪狐大氅下的凤女,更衬得她皮肤白皙,眉眼精致。 凤女点了点头,自然有人将琵琶奉上,还附赠板凳一个,凤女落座,谈起了琵琶,唱起了小调。 这娇柔的声音,要是在chuang上叫喊起来,岂不是一件美事?虽然配着那张脸和声音,这节目不差,可是凤女今年也不拿出点新东西,莫非是不想要花魁之位了不成? 弹到一半,突然有人上台,团团将凤女围住,同时四周想起四面埋伏这种跌宕人心的曲目,众人知道,重头戏要来了,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紧了台上。所有男人退下,除了一个,凤女的大氅就被这个人裹在身上。 脱了大氅的凤女,上身黑色皮衣,配同色皮裙,上露胳膊、小腹和后背,下露美腿。小脚上穿着黑色丝带的鞋,别具一致。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了。 张六茅倒是没想到,这凤女竟然不惜暴露身子来夺这个花魁之位。看来这老鸨不止想赚绿衣的初夜夜,还想把凤女最后卖个好价钱。 凤女以那裹着大氅的男子为支柱,以手为半径转起圆来。 “嗷嗷嗷!” “凤女!凤女!” “艹,老子今天必须睡了这个小sao蹄子!” …… 一曲毕,老鸨险些喊破了嗓子才压住这帮躁动的人。“各位客官,一会儿呢,就会有人发给你们选票了。还请各位客官不吝赐教啊!” 投完票,就到了要领人去造作的环节了,今日在花满楼的男人不知带了多少积蓄只为与美人共度良宵,首先拍卖的就是绿衣。虽然凤女的表演足以嗨番全场,但总有些喜欢新鲜或者不喜凤女露太多的男人首要选择都是绿衣。 云之长就在此列,底下急赤白脸地喊到“五百两”的时候,云之长才让门外花满楼的奴仆去喊价。“一千两!” 唐甄章和张六顺都知云之长中意绿衣,自然不会将目标瞄准绿衣,纷纷提前祝贺云之长得美一番春宵。 云之长也觉得美人到手了,不料。 第一百七十七章:张六茅偶遇秘事 一千两喊完,还有人喊! 坐在一楼的自然就没有人叫了。只是小康家境的人是怎么也不会花上千两买个美人的初夜的,他们消费不起。 可是二楼另一包厢喊价了,花满楼奴仆高喊:“一千一百两。” 云之长再次举牌。“一千五百两!” “一千六百两!” 云之长很是气恼,继续摁。“两千两!” 张六茅按下云之长的手,道:“只说让人回家取钱,待贤弟去会会这个跟云兄抢美人的人。” 云之长对于张六茅的脑袋一直很是服气,闻言让人照做。 张六茅轻敲了敲对方厢房的门,顺利的进去了。 “不知道张二少爷来此所为何事。”韩齐喝着包厢内的茶茗,对于张六茅的到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张六茅对于是韩齐也不惊讶,因为韩齐确实最近有些惨,来这地方也不足为奇。 首先是韩家给他娶的新媳妇不得他心意,然后是他们韩家最疼得小姑姑韩楚楚最近日子过得不怎么好。怀孕了之后步微尘就找了个通房,男人找个通房不是什么大事,韩家也不好出头,可是韩楚楚每日郁郁寡欢,在临都贵妇圈里都出了名了。韩齐自然是郁闷非常。 “韩贤侄想要绿衣相伴熬过这漫漫长夜?” 韩齐扭头不做声,张六茅继续道“不如韩贤侄听我一言。” “凤女能稳坐十年花魁宝座,手段自然非凡,这要是悄无声息弄回家去,岂不可以好好压制家中拙劣?再有几个月家兄就返回临都了,贤侄的三叔与家兄交好,家兄又是步大人的发小,随便说上几句话问题不还是轻松解决嘛!如今执意与云家之长相争,岂不坏了世家的和气。” “我倒不知,张家还知道世家和气这回事。”投奔女皇的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张六茅苦笑一声,并不搭话。 接下来,韩齐果然没在与云之长抢绿衣,云之长以两千两拍得绿衣初夜。云之长对着张六茅好一顿感激,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抱美人去了。 接下来的没什么看点,有一两个抢的也就是上百两,直到凤女,这才又掀起一波高潮。 唐甄章眼睛发亮,很明显也有些跃跃欲试,张六茅看了看韩齐的厢房心想,这再争起来,可有好戏看了。 但是好戏没看成,唐甄章也许是被张六顺刺激的,年年这时候来包凤女一夜,其它官家子弟也懒得抢。得罪唐家不值得,挑个顺眼的过一晚就得了,还省钱。 张六茅好戏没看成,就像撤了,没想到唐甄章道:“唉,贤弟你每年都不留下享乐一番岂不无趣,今日这凤女就算是兄长送给你的,你可别瞧不起兄长,不愿意吃兄长的剩货。这妞抱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呢!” 张六茅知道,唐甄章对于张六顺当年那件事始终有些不痛快,不然也不至于年年来包凤女,因为这点小事惹得别人不快张六茅是从来不做,当即顺从地说:“既如此,贤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甄章满意地笑了,心情好的都没在花满楼留宿,去找陆小辞的姐姐了,因为,是张六顺徒弟的姐姐啊!岂不是比凤女还带劲儿! 凤女房间前,绿衣早已褪去了在舞台时的明媚微笑,一脸讥讽对着凤女道:“凤女姐姐,你应该知道吧,你的花魁日子,已经到头了。听外面人说,我是两千两,凤女姐姐你,是一千两呢。” 凤女不搭话,绿衣显然年纪小,没那么沉得住气,继续讽刺。“差了一倍的价钱不说,绿衣怎么也想不到凤女姐姐竟然那般暴露,虽然咱们风尘女子,的确没个清白贞洁可言,可是也难有凤女姐姐这般开放的呢。” 凤女淡淡地抬头,仿佛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绿衣,以更讽刺的语气怼了回去。 “我当年第一次的卖身银,是三千二百两,业界标杆,至今没人超越,怎么,妈妈没告诉你吗?” 那绿衣没料到凤女竟然这么说,俏脸气得发青,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始笑。 “是啊!张大人当年多情,多大的价格都给姐姐拿了。只可惜,后来张大人尚了公主,在后来就离开临都了。好不容易回了临都,却满心满眼都是当年的解元女夫子,在想不起来,痴情的凤女姐姐了。” 凤女手掌紧握,青筋爆出,对着绿衣恶狠狠地说:“希望你也有幸能蝉联十届花魁!等到做到了那一步,再来对我说教!”说完关上了门。 谁不知道蝉联十届,三千二百两都是凤女创下的,无人超越的这一行的标签,绿衣气得俏脸发白,狠狠呸了一声。“谁稀罕!抱着你心心念念的张大人哭去吧!” 张六茅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一段秘事,当即笑得犹如百花盛开,也许他该趁韩齐下手前把凤女拽回张家,不过还是得看看咱们解元女大夫和他的好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分呢。 张六茅情欢到深处,对着凤女道:“你喜欢我大哥,却承欢在我下面,你说,我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凤女闻言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张六茅的眼睛有些惊恐,纠缠在张六茅腰间的双腿不自觉地松开,可惜还没松多少,便被张六茅重新固定住,狠狠一顶,凤女忍不住哭喊出声。 “我大哥哪里好?有我好吗?” “你说,到底是谁把你整的更好?恩?” “蝉联十届花魁宝座的凤女,怎么?没有其它招数了?” 凤女哭喊着说不出话,多少年了,因为这个花魁位置,她接待的客人无一不是小意温柔的,期望下次还能入床帏。像张六茅这样蛮横的,她太久没遇到过了,经过精心护养的哪里此刻像被撕裂般的疼痛。这场本应该颠鸾倒凤,快意非常的欢事,被张六茅硬生生演变成一场。 天光大亮,临都迎来新的一天,花满楼的欢客从柔软的肚皮上爬起,一场欢事,好似从未发生过。 张六茅对着凤女动作轻柔。“昨夜竟是我孟浪了。” 凤女神色有些惊恐,张六茅一碰,竟然往后缩了缩,张六茅也不生气,道:“如果你想做我大哥的床第之人,之后韩齐找人来赎你,不要应。” 凤女惊讶地抬头。“你!” “嘘,此事不可声张、不可声张。” 第一百七十八章:陆小辞借住步家 朝堂正值动荡不安,女皇派人手折损严重,世家相反很是安稳,所以女皇很是看重这次会试下场,张六顺任职期间还没到,又碰上鲁州大范围地震忙得焦头烂额,买办法只好派盛鬼卿送陆小辞上临都,自己留下处理震后安抚和与新知府交接的工作。 陆小辞知道,张六顺不在,张府还有张六茅虎视眈眈,所以张府是不方便去了。所以她索性投奔已经分家出来的步家二房,干爹干娘与干哥哥。 至于盛鬼卿,没想到的是竟然与她同路,只不过,投奔的是步家大房的人。 步微尘今天沐休,结果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却被家里的一妻一通房整的烦不胜烦,本来很郁闷的出门,就看见陆小辞拖着一个人,那个人拖着大包行礼,两人站在步府门口。“小辞,你这是……”逃荒来了?鲁州地震把人都震成难民了不成? 可怜陆小辞,一直是被张六顺或者韩深打点得很周全的娃,头一次身边没人打点就这么上了路,盛鬼卿一个在兵营里打滚的汉子,生活哪里有那么讲究,过得去就得了。尽管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陆小辞用了,但,依旧把陆小辞照顾的很憔悴。 “微尘哥哥,我回来考会试的,鲁州离临都太远了,赶路太辛苦了。”陆小辞用干裂的嘴唇说完,步微尘沉默了,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们跟我进来吧。” 盛鬼卿刚要说话,陆小辞一口接过去了。 “鬼卿哥哥不住,他去投奔微尘哥哥你叔叔家。” 步微尘愣住了,问盛鬼卿。 “阁下是?” 盛鬼卿同样是刚要说话,就被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给盖过去了。“鬼卿!你终于回临都了!”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步校尉,如今的步将军。 步微尘奇了,他们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向来有话直说,问他哥哥道:“哥哥,你认识这人?” 步将军很是开心的过来跟盛鬼卿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那是当然,微尘我给你介绍,这是盛鬼卿,我以前的好手下,他离了临都我还一度很可惜呢,前些天接到他的信说要回来,我最近还特意有事没事上门口看看。” 盛鬼卿倒是没步将军那么热络,看步将军说的热火朝天的才干巴巴地回一句。“有劳费心了。” 步微尘、陆小辞……看着都替步将军尴尬啊! 步将军倒是习惯了一样,对着步微尘说:“我先领我兄弟回去接风了啊!微尘咱们改日见。” 步微尘……为什么感觉跟一个外人比跟他这个亲弟弟还亲。“好。” 目送两人远去,步微尘确定了他哥哥跟外人比跟他还亲的事实,目光转向陆小辞,接过盛鬼卿放下的大行李,道:“走吧,去看看你干爹干娘,得知你来了一定很开心。” 陆小辞点点头,跟着步微尘进了步府好一番洗漱,换上了新衣服才去步夫人的院子里拜见。 “你这孩子,回来就赶紧来看看干娘就是了,这么见外,还一顿收拾。”步夫人虽然有些介意陆小辞小小年纪心眼子耍的厉害,但是面对陆小辞这张娃娃脸,加上张六顺的关系,对待陆小辞始终如一的很热情。 陆小辞腼腆地笑了笑坐到步夫人旁边。“干娘好。” “唉,好,再过几天就要会试了吧,复习的怎么样?用不用你微尘哥哥帮你看看?”自从步微尘考上探花之后,步夫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让步微尘显摆自己的学识,帮儿媳妇补课,帮小妾补课,帮步家其它孩子补课。 步微尘万万没想到步夫人连陆小辞都不放过!要知道张六顺当年是榜眼,陆小辞自己是神童,这又复习了三年,考上基本是十成十的把握,复习个啥啊! “娘,我想六顺肯定都帮妹妹看过了,就不用你瞎操心了。” 步夫人可能也是想到张六顺当年是榜眼,不在托大,又问了几句陆小辞有什么想吃的,需不需要打点临都新型的花样首饰,弄得步微尘都觉得有些问多了。 但是陆小辞这几年与张六顺腻歪惯了,尤其是自从陆小辞答应张六顺之后,张六顺简直把她当成心尖子宠,这种事无巨细的问话每几天都要发生在鲁州张府,就连下人都习惯了,何况陆小辞,所以她倒是一直很稳妥的回话。惹得步微尘道还是张六顺会调教人,无论是当年的凤女,长平公主,还是如今的陆小辞。各种各样,博学多才的全都能给你调教得特别听话。 想想自己后院,就两个人他都摆弄不明白!一个怀着身孕不敢惹,一个整天咋咋呼呼,自从宠幸了之后那性子就上天了。长此以往,他真的是要神经衰弱了。 承受过步夫人的问话后,因为步大人还在朝堂办差呢,所以步微尘和陆小辞一起往回走。 经过步府花园,一个眼熟的女子就站在傲梅竖立的树下,大冬天穿着单薄的春衫,一脸愁苦地看着步微尘。 陆小辞仔细一看,发现这是那名叫晓晨的婢女,没想到这人这么好命,一直爬到临都来不说,看这穿搭肯定是被人收房了。当发现那位晓晨的目标一直是步微尘的时候,陆小辞_了。这是被,微尘哥哥收房了?她记得微尘哥哥娶了韩家女啊!这才多久,竟然就…… “爷,夫人说她孕期难受,妾好心好意炖了补汤送去,却被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顿讥讽退了回来。” 声音娇媚酥柔,听得陆小辞全身都起鸡皮疙瘩,难为步微尘面无表情的听完还能训斥一番。“夫人怀着身孕,你没事别往夫人跟前凑!” 晓晨……她也不想去啊!但是步微尘最近好久两个房间都不进,主母是怀孕了也就算了,她连小日子都没来步微尘干嘛不来?她能不有危机感吗?尤其是今天步微尘旁边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十四五岁花样的年纪。她自然要表现出懂事知礼的样子,只是没想到步微尘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想到这晓晨脸上有些挂不住,目光狠辣地瞪向陆小辞。 陆小辞无奈扶额,管她什么事!真是无事扰三分,躺着也中标,陆小辞忍不住对步微尘调侃道:“微尘哥哥,我自己找人去客房把,你先安慰安慰你房中的解语花。” 步微尘脸黑了,朝着晓晨喊:“你还不快回去!整天出来丢人现眼!” 晓晨眼中一下浮上了水光,嘤嘤地哭着跑了,陆小辞有些尴尬,其实,其实也不用这么狠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会试大考开幕了 张六顺没回来,加上张家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所以对于陆小辞进入步家借住而不回张家也没谁理这码事,全然放手不管。而陆小辞除了去国子监拜访了下云先生之外,其余时间安心呆在步府复习会试根本不介意张家是否来接自己。 会试大考,九天八夜,陆小辞进去前,特意拿出了张六顺给她准备的各种特效药,还跟曾经考过会试的步微尘一顿取经。 “会试大考啊,进去之前一定要吃顿好的,因为接下来的九天都吃不了什么好的,带进去的一定是干巴巴的糕点,还要被监考官掰开检查。” “我听说女皇知道今年你会参加会试,还特意安排了单独的单间,不止如此,连脱衣检查有没有携带抄袭的东西的环节还特别安排了自己身边的女官去。” 步微尘说完笑着看陆小辞。“怎么样?有压力吧。” 陆小辞淡定接话。“这种事情在我以十一岁考中解元时就避免不了了,何况我还有个榜眼师父,女皇关注我多一点也是正常的,何谈什么压力。” 步微尘……这熊孩子,真是太欠收拾了。 终于到了会试的重头戏,陆小辞拎着步微尘建议过的小行李包,欢快地奔向了步家给她准备的马车。一想到多年的艰苦努力马上能够得到回报,陆小辞在轿子里都笑得合不拢嘴。 突然,轿子一震,陆小辞的心马上提到嗓子眼。“步叔,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有个孩子冲过来。”步叔沉稳地声音从轿子外传来,轿子继续平稳地行驶。 可是这没有降低陆小辞的紧张感,刚才的一震让她突然想起之前那次乡试,张二少爷在临考前将她绑了过去,她差点就赶不上乡试。 陆小辞抓紧手中的小行李箱,脑海中脑补出无数阻止她考试的方法,该如何解决,反而忘记了参加会试的紧张感。 当第二次轿车停住,轿车外百姓四处喊叫的时候,陆小辞反而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轿帘从外面被人打开,步叔的尸体倒在一旁,一个黑衣人露出了脸,陆小辞面色如常,刚想装x地来句。“你主子这次有什么目的?”就发现轿子从中间炸开,韩深一把将陆小辞捞了出来,沉声道:“今天路上有两拨人,我送你去考场。” 陆小辞吃惊地看着韩深。“你……你怎么会?” 韩深转过头,在不作答。刚回临都的时候,他不是不记恨陆小辞选择张六顺的,就算张六顺对他也很好,但是定州三年就这么被陆小辞抹杀掉了,他怎么也无法认同。 可是他知道,陆小辞现在的实力,配不上她所处的位置,如果有人想阻拦陆小辞的科举之路,轻而易举,他一想到陆小辞哭得泪眼汪汪的脸,就控制不住自己,从昨夜就站在步家门口等,只为今日,能安全送陆小辞到考场。 感受到心心念念的人软软地趴在自己怀中,韩深想,就认了吧,终究还是顺遂自己的心意最重要不是吗? 抱着陆小辞到会试考场门口,韩深将陆小辞放下来。“也许,明天临都城又要有咱俩的传言了。” 陆小辞呆呆地看着韩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这次是逼不得已,不要怪本少爷了。” “韩深。” “先考试重要,我们的事情,之后说。” 陆小辞的检查是由女皇身边的女官来,所以她很有特权地不用排队就直接开始检查,那女官淡淡地笑着,带了些疏离。 把所有的糕点笔墨纸砚检查完之后,那女官慢慢道:“就算是男子,名声上有些污点,为官也是不好做的,御史台一众人,从来都不是干吃俸禄的。既然女皇爱重陆姑娘,陆姑娘就该懂得分寸。” 陆小辞疑惑地看着女官,不懂她在说什么,那女官好似想到什么,继续开口:“姑娘如果不懂,想必是自小家中没有女性长辈被师父带大的缘故,只一点,姑娘如今脑袋上已经挂着及笄的钗环,便不能多接触外男了,韩少爷本来就是年少英俊,风流倜傥的人物,先不说别人,之前长平公主一事也给了陆姑娘不少警醒吧。” 陆小辞终于明白这个女官一直在说什么乐,当即气得有些发昏,可是她马上要进去考试了,不易动怒,陆小辞只好死死忍住,继续听那女官讲话。 到了脱衣检查的环节,那女官很负责的把陆小辞内衣都检查了一遍,陆小辞只觉得羞愧致死,还好时间不长,她由于插队还算比较早进入考场的人,选了一个通风的屋子把带的行李箱打开。 考场门外,盛鬼卿站如松地立在门口,步将军见此干巴巴地开了口。“这会试要九天八夜呢。”你总不能一直站在这等吧! 盛鬼卿仿佛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对着步将军道:“我明白。” 步将军叹了口气道:“当初你要去做地方官,我就不同意,你说不是做县令,不是做州郡同知。武职在地方根本没有提升空间。如今张六顺没回来,我想把你调到哪里都不好调。” 盛鬼卿笑了笑不说话。“如果可以,步大哥还是把我调回边城吧。” 边城,哪里有出生入死的兄弟,有打不完的仗,有可以静静思念的心。 哪里的大漠黄沙可以远离这座繁华都市的喧嚣,吃雪和生肉可以远离舍不下的温情,兄弟间互相摔打可以远离人心的狡诈。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边城也许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了,在战场上砍着对方的头颅,鲜血喷满了全身,等待着不知何时可以结束自己这一条命的刀刃。人生,不过如此。 “兄弟,你怎么会这么想?边城舔刀口、黄沙掩埋的日子你都过了两年了,还没过够?因为个女人不至于。” 盛鬼卿表情淡淡的。“也许,再有二十年也不会过够吧。我不是因为小辞,只是,这里不适合我。”繁华的临都虽好,终究了无牵挂。 “这件事情,有劳步大哥了。”盛鬼卿的神情不是作伪,步将军也知道他这定是心意已决,叹了口气不在劝说。 第一百八十章:恭平郡主的猜测 “之前秦玉痕折损了我还在一直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原来是韩家三少爷这个硬茬。” 韩深从小就武艺精湛,在国子监中绝对是佼佼者,张六茅只是没想到,韩深竟然还隐藏了实力。秦玉痕作为江湖点子,用的那是保命的功夫,自然是学起来比他们这些世家大少爷认真,竟然也没打过韩深,今天韩深更是用一手绝妙的轻功直接甩了他的人好远。 “这韩家三少爷之前莫名跟着陆小辞去了定州,现在又一副护着陆小辞的模样,莫非这俩人?”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张六茅倒是不认同。“如果两人真是这种关系,我大哥就先坐不住了。”他看过张六顺看陆小辞的眼神,那绝对不是看自己徒弟的眼神,只有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时,才会有那么缠绵又柔情的眼神。 他大哥其实没那么大方,就算是和长平公主和离了,听说长平公主跟在韩深后屁股转的时候还摔了最爱的玉狮镇纸呢! “先不说这件事情,韩深为什么要跟去定州这件事情得查清楚了。我怀疑,韩深效力的并不是韩家,而是另有其人。”他向来喜欢所有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内,不允许有脱离掌控的存在。 “可是韩老爷身居尚书令,韩三少爷为何要舍弃亲族而投靠其它人呢?” “这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那人大吃一惊,很明显没想到自己主子还有想不明白事情的这一天,一直以来自家主子都是以绝对强大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于各种事情都处理得分毫不差,能将张家这样的一个二等世家家族上上下下哄得团团转,怎么可能是什么庸人之辈? “你倒是不用这般吃惊,这年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当年我算无遗漏,不也没料到女皇为了削弱官家的实力出台了这样一个政策、说到底,世家的气焰,流传了这么些年,已经快到头了。” “主子……” 张六茅笑了笑并不接话。陆小辞已经浸入考场了,就证明陆小辞的科举考试已经没法再插手了。不过这点倒是不用急,就算是进了官场,他照样有办法把她撸下来。步家可还有他的一步棋呢。 至于步家,别人倒好说,步微尘那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他本来今天在户部办差办得不错心情挺好的,结果回家就因为一道菜跟韩楚楚干起来了。 韩楚楚对于步夫人一直把着管家权这事没什么不满,她不差步家那点事,但是作为韩家那一辈唯一一个姑娘,她在韩家可是娇宠着长到这么大的。想吃什么不是说一声马上就好了。 如今呢?“相公,我上次不是说过了,我不爱吃花生,让你提醒厨娘别往我们院子的菜里放吗?” 步微尘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码事,但是孕妇最大!看韩楚楚那大肚子,他很好脾气地哄着道:“娘子别气,都是我不好,最近事忙,给忘了。我马上就派人去吩咐一声行吗?” 也不知道是怀孕的人情绪都会比较激动还是韩楚楚最近实在是被逼得够呛,步微尘的一句哄韩楚楚非但听不进去,还把筷子一放,眼泪唰一下地就流了出来。 “步微尘,你把我放在心上了吗?先是纳了房妾,好,我怀孕侍候不了你,你纳了就纳了。你连你那泥腿子出来的干妹妹都有时间接,却连帮我告知厨房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步微尘被韩楚楚一摔筷子就愣住了,听到最后怎么也受不了。“什么叫泥腿子?韩楚楚,我知道你是世家大小姐,瞧不起我们这些出身寒门的,但你就这么说出来,一点脸不给我留吗?” “你给我摸着良心说,我对你不够好你吗?自从娶了你,花街无论是谁找也不去了,晓晨也是我娘劝了你之后你自己给我选的,你拿这个跟我撒什么气?我每天下朝就是回家陪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男女主子吵架,下人自然是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吱,但这样却更给了韩楚楚压迫感,她想都没想,指着门口对步微尘说:“你给我走!你再也别回来!” 刚说完,韩楚楚就后悔了,现在正在气头上的步微尘,听了这话自然是立刻就走了,韩楚楚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碗碟扔了过去。 听到响声,步微尘侧身躲过,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楚楚。韩楚楚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一跳,刚想喊一声“相公”步微尘已经铁青着脸走了。 韩楚楚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开始大哭。陪嫁丫鬟无法,只好上前劝韩楚楚。“夫人,少爷确实已经很好了,夫人同少爷闹得这是什么脾气啊?” 熟不知韩楚楚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要不是这胎已经将近七个月,坐的很稳了,说不定还会哭出什么事情呢。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韩思思以前跟她说过好多次关于陆小辞这个女孩子的事情,她当然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女孩,可是自从出了晓晨这件事情后,她就对所有女人都有了危机感。 正耍脾气离开的步微尘还不知道步家即将埋入一场算计,他只是无奈家里事多而已。要知道最近恭平郡主和公主那一派,知道张六顺不好由说,跑到他跟前明示暗示好几遍想合作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而恭平郡主,此时正手法娴熟的研磨着墨,女皇端坐在御书房中,桌子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抬头问道:“这次会试下场的人有张六顺的那个女徒弟是不是?” “陛下记得不错,此人名叫陆小辞。” 想起那个犹如黑葡萄的两颗眼珠坚定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女皇情不自禁地欣慰。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还记得韩深回来报告说过陆小辞自信能考上会试,提前去拜访了舒清晨,女皇控制不住地笑出声。“她那性子倒是跟他师父一样,自信自立,黑白分明。” 懂得做人的人绝不会在别人夸奖一个人的时候去诋毁一下,恭平郡主很凑巧是非常会做人的那类人,所以她表示了同意。 “这样的性子,最适合做陛下一把锋利的刀了,可以斩百家。” 女皇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斩百家,如果能终止世家的统治,稳定皇权,这一定是又一向巨大举措。她如今脑子老是记不住事,眼睛也有些花了,她需要加快脚步了,不然世家犹存,她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世家,存在的太久了。” 恭平郡主按下心惊,这话的意思是,又要大动了?这三年朝堂纷争不断,斩杀、流放了上百名官员,之前大皇子造反的元气还没补回来呢!女皇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女皇原先并不是这样的人啊!莫非? 第一百八十一章:韩思思再次现身 同一时间,想好的步微尘亲自去厨房端了盘不放花生的炒三丝进了正房,韩楚楚的陪嫁丫鬟刚要通报被步微尘一个手势赶了下去。 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他知道,韩楚楚最近,坐着腰累,躺着顶胃,侧躺还得担心压着肋骨,不时得翻一翻,特别辛苦,如果韩楚楚真的能好好休息一下,还是不要吵到她的好。 但争吵完之后,韩楚楚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听到声音她还以为是丫鬟进来了,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我不是说过了不许闲人进来打扰我吗?” 步微尘一听,没休息,那就好办了,当即嬉皮笑脸地凑到韩楚楚躺着的床上。“你相公我还算是闲人啊!自然是能进来了,身体怎么样?” 步微尘的声音带着柔情,配上那张绝世无双的脸,韩楚楚的气一下就没了,剩下的只是步微尘转身离去的委屈。抱着步微尘,眼泪又没有征兆地流了下来。 步微尘感受到衣服上的湿意,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轻拍着韩楚楚的后背,有些无奈道:“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我,我才没有,都,都是你。”韩楚楚止不住的哭,说话都有些结巴,也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什么,步微尘好脾气地继续轻拍,柔声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小花猫,快别哭了” 等到终于哄好了韩楚楚,炒三丝已经变得温了,步微尘尝了一口起身就要拿走。 “唉,你把它拿走干什么?” “有些不热了,我让厨房热热再给你送过来。” 韩楚楚起身将步微尘摁在座位上,也不用丫鬟侍候,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起了炒三丝,食物本身味道不重要,凉热不重要,重要的是,端给你的人是否有心。 步微尘很明显也是知道了这一点,叹了口气道:“楚楚,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我真的是在尽我所能宠你了。” “我能给的,我肯定都会给你。这次的事情不是我不放在心上,实在是最近朝廷上争得厉害,我实在是没有精力了。再去管其它的事情了。” 韩楚楚泪水上涌,惹得步微尘心疼不已。“你看你哭什么,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没有,我只是太感动了。我知道相公你忙,所以我也想让自己不打扰你的,但是我最近怀孩子怀的好累,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害怕,就发慌。我也不想发脾气的。”韩楚楚说着话,炒三丝是吃不下去了,步微尘心中更为怜惜。 韩楚楚从怀孕被发现开始,整整吃了吐,吐了吃两个月才缓过来,如今,原本娇滴滴的美人脸上长了雀斑,腿肿的有腰一般粗。他怎么会一点触动都没有? “好了,以后我一定尽量挤时间陪你好不好?” 韩楚楚含着泪点点头,夫妻俩自有无限情话等着叙说。 烛火映着夜色漫长,情丝缠缠绵绵穿越万里,连接着鲁州与临都。 张六顺收到陆小辞的信时,陆小辞已经从考场出来静等成绩了。 这一次考试,有陆小辞不少熟人,叶甘遂、韩齐、定州邻居家的孙子吴佩司,令人惊讶的是,还有余灼华。 通过余家各种女性长辈加上好朋友云如霞嫁人的教训,余灼华作为一个热血女青年,毅然决然与家庭竞争走上了和陆小车一样考科举的道路。 出来的时候两人身体都有些不济,九天八夜闷在一个屋子里面,吃的只有检察官掰碎的糕点,拉屎睡觉都在一起,要是还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那也真不是一般人。 全天下都知道陆小辞是要考科举的,所以余灼华见到陆小辞丝毫没有惊讶,还兴奋的上前打招呼,倒是陆小辞,看见余灼华也不惊讶,一直到出了考场门口都很淡定。惹得余灼华问:“唉,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也来考试了?”对方不问这多没成就感啊! 陆小辞摸了摸下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直接考会试了,按理你应该连童生试都没考过才对。” 到此时,双方说过话了,好似之前在国子监吵得架一笔勾销了一样,余灼华将胳膊搭上了陆小辞的肩膀。“唉,我可是国子监优等生。可以从乡试开始考起的,当然是过了之后再来考会试的。” 等级啊!差距啊!陆小辞想毕竟才开始实行两朝,执行力度方面有些不足也可以体谅。 正想着,余家和步家派来的人都到了,见到两人一起跑过来。陆小辞率先道:“我们殿试见。” 余灼华瞥了陆小辞一眼。“本姑娘是没有问题的,就看你的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曾经国子监的小摩擦,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陆小辞上了步家的轿子,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直奔自己而来。这感觉与余灼华的绝对不一样,开帘望去,韩思思用跟她一样开帘的动作望着她。那目光中充满欣慰,充满祝福。 犹记得那年她被长平公主摁在板子上打,整个国子监只有云先生和张六吉一直在帮她,甚至唐家小霸王还因为人情原因上去拦了拦,韩思思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一直没有出现。所以潜意识里,她已经把韩思思放在了和柳木樨一样的分量上。 陆小辞放下轿帘,对着步家的车夫道:“我们回去吧。” 一个轿帘,隔开了两个世界的距离。韩思思眼中泪光闪现,她早就应该知道,这趟她本不该来的。 放下轿帘,韩思思轿内,陆小辞视线死角处韩深坐的笔直。 “三叔,谢谢你带我来。”虽然,来不来意义已经不大了。 韩深叹了口气,看着韩思思不像当女儿家时那般红润的脸色便情不自禁开口问了一句。 “二皇子他,对你还好吗?” 韩思思的泪腺更加控制不住,有什么好不好的,只不过是谨守着本分罢了。做皇家的儿媳,不过一个“熬”字罢了。 “二皇子为人忠厚本分,待我自然是没有不好的,三叔不必担心。” 轿内冷场了半响,韩深看了看韩思思已经哭花的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还是生个孩子吧,起码后半生有靠了。” 韩思思沉默了,她不禁在想,如果今天事陆小辞坐在这,她三叔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恐怕,不会吧。 不知为什么韩思思总感觉,老祖宗留下的教条,女子命运过曲折了些,作为男子的附属品,注定带有一些委屈感。而陆小辞和余灼华呢?一个十五岁不急着定亲,一个二九年华好似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们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她却好像把这一生都活完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有望进入前三甲 盛鬼卿再次奔赴边城的战场了,来信只说还是哪里更适合他。张六顺的回信也同时收到了,信先是几张鲁州风景的画像,然后是一段段缠绵的情语还一直追问想不想他。最后感叹下地震死亡人数太过他都快想起刚来鲁州那段时间的瘟疫了,不过处理完这次事情就回临都了,让陆小辞安心等着! 陆小辞红着脸看完信,小声说了句不要脸,提笔就回不想不想就是不想,然后说会试考试哪有那么吓人,她很安全就出来了,而且考试内容在这几年里都练习过很多遍了绝对没有问题。最后看了看简短的这两页纸,对比下张六顺那一摞,陆小辞有提笔画了红豆一起寄出去。 唉,临都四公子真不是浪得虚名,韩深的字,张六顺的画她可真是深有体会,不过她画的就算很丑,她相信她师父应该也会当宝贝一样收起来。遂放下心去跟步微尘请教殿试该如何应对。 “其实啊!第一次参加殿试的人一般都是因为上面坐着皇帝太紧张了才答不好试卷,实际上殿试的内容并不比会试难。以你的实力进二甲是完全没问题的。”步微尘端着茶碗悠悠地喝着茶水,漫不经心地说。毕竟他真的觉得陆小辞的实力应该是稳保的。 “那前三甲呢?” 步微尘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个这个不好说啊!不过陆小辞今年才十五岁吧,而且是冬天才及笄的十五岁,这要是考上前三甲,恐怕天下都疯了。 “你的试卷如何?默写出来给我看看。” 然后只见陆小辞从袖子里拿出了默写的试卷,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了静等着他这句话呢! “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想让我看吧。”步微尘拿着试卷笑着道。 试卷是用行楷书写的,经过韩深一手调教的字看上去就像是一副水墨画一样,字里行间尽带磅礴的气息,步微尘先是眼前一亮,继续往深看,发现陆小辞这试卷堪称完美,自己之前那探花的位置虽然是因为长得好看来的,但是他也是考上二甲进士前十的人才被调上去的。 陆小辞答的试卷,比他当初答得还要妙上几倍,文章论述立意深明,处处锦上添花却不给人华而不实的感觉。这样的考卷,当然可以冲前三甲。 步微尘抬头,满脸笑意。“你这也是对自己有信心了吧,所以才敢这么拿过来给我看。”要是没信心怕丢张六顺的脸,怎么可能就这么拿过来了。 陆小辞拿起另一盏茶杯坐下,慢悠悠地边喝边答:“师父真不愧是榜眼啊!压的题基本都中了。时论师父给我压了鲁州的瘟疫、定州的悍匪,还有扬州的洪涝。没想到就考到了。这可是师父和我研究好久写出来的精华。自然信心比较足。” “虽然题目不一样,但是按照上届学子水平来说,可以入前三甲。” 陆小辞闻言茶也不喝了,从步微尘手中抢回自己的考卷,笑眯眯地走了。看得步微尘好气又好笑。 突然,陆小辞又回头道:“听说嫂嫂怀孕了,先恭喜了,要是我考上前三甲,就用手摸摸嫂嫂的肚子,说不定以后我侄子还能考上状元呢!”说完,不等步微尘回答,怀抱着书稿跑了,也不知道到底要跑到那去。步微尘好脾气地笑了笑,对陆小辞那句玩笑话也不太介意。 不过,步微尘没想到的是,陆小辞就这么简单的跑出去,竟然会出现问题。等他知道的那时,已经晚了。 “长平公主,你堵住我的路是为了什么?”陆小辞还着急去国子监找云先生呢,谁知半路就被长平公主手下的人堵住了。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无趣的一个人啊。出了会试你竟然没有出过步府。”长平公主手扶额头,慢慢悠悠地说。 “你监视我!”陆小辞怒了,这个长平公主之前在国子监当着众人的面惩罚她,现在竟然还监视她。莫非就因为她是农家女儿不是天朝公主就要受人欺负到这个程度吗? 一股剧痛从陆小辞膝盖处传来,禁不住地跪到在地,不用想,肯定是长平公主示意侍卫干的。 陆小辞有些怒,在这临都城的大街,在这临都城的集市,竟然就这么跪在地上!陆小辞抬头,红着眼睛看着长平公主。耳边充闻着议论的声音。 “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这别不是勾搭人家男人,被人打上门了吧。” “唉唉唉,你看呐女的穿的衣服,上面有金凤凰,快走快走,这事看不得。” “……” “你别太过分了!” 长平公主轻撇一笑。“怎么,见到本公主你还想不下跪不成?我过分?我在过分也没有你那能把男人都勾去鲁州的本事。”说到最后,长平公主看向陆小辞的眼神简直是像是想把陆小辞嚼吧嚼吧吐掉,充满恨意。 陆小辞险些被长平公主这番言论气乐了。“长平公主,刁蛮也要有个限度,败坏别人名声也要有个限度!你就如此行事,哪里配得上称为一国公主!” “我称不称得上是一国公主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本来呢,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是不想为难你的,但是你一次次出现,一次次让韩深出现在你所处的地方。你不知道吧,那天韩思思去看你是谁带她去的呢?当然是也想看你的韩深了。你说,你一次次勾引我男人,你让我如何做呢!” 陆小辞整张脸被气得涨红,呼吸有些急促。“你……你……”什么叫勾引男人?她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凭什么就得到这个评论。这个长平公主,一没有她的学识,二没有她的人品,凭什么可以这样污蔑她,一次次的侮辱她。 国子监之辱,如今的临都城之辱,就为了韩深撵着她走?就为了那可笑的理由。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和韩深断绝关系的,你能国子监辱我一次,临都城辱我第二次。我也能让韩深跟我去定州一次,跟我去鲁州一次,在跟我去燕州。” 刚说完,“啪”地一声巴掌响在陆小辞脸上。 长平公主气得浑身发抖,道:“好,你有骨气是不是!来人!给我带回公主府!” 陆小辞毕竟是参加会试的学子,而是是默认的张家人。这样给人绑起来,长平公主肯定不会被追究责任,但是他们呢?所有公主府侍卫有些犹豫。 “公主,她怎么也是……” 话没说完,陆小辞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倒在路中央。万万没想到,会试九天八夜没把陆小辞累出毛病,一个长平公主战斗力比会试战斗力还强。 第一百八十三章:长平公主的迷茫 会试成绩放榜的时候,陆小辞还在昏迷过程中,她并不知道,她竟然考上了会试的第一名,高中会元。这下长平公主慌了手脚。也不敢瞒着自己母亲大长公主了,偷偷地告诉了大长公主她把陆小辞整发病了的事情。 “你这是要死啊!”要不是为了仪态,大长公主很可能捶足顿胸了! 她作为大长公主,先帝的亲姐姐,只要不参与朝堂中事都会活的无比滋润,至于韩深,那是她看过了,也觉得不错,再说了这么多年韩深也没娶亲不也是因为有大长公主这个名号压着。不娶她女儿长平公主,那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但是陆小辞这件事情就不一样了,先不说现在陆小辞是被整的要出生命危险了。就说韩家和张六顺处事方式也不一样啊!当初是她们大长公主府逼迫两人和离的,张六顺也是对长平有感情就不说什么了。如今呢? 据说张六顺可是拿这个徒弟拿女儿养,以张六顺的性子,事情被他知道了,大长公主府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且今早还传出消息,陆小辞高中会元!如果殿试在顺利,那可不是一般的进士,那是进士第一名!现在女皇只是她弟媳,对她只有面子情。要是知道自己喜欢的学子被整的躺床上起不来,还不给她脸子瞧,那以后大长公主府荣耀何在? “谁知道这陆小辞竟然有先天性心悸,而且气性这么大,我一个公主,说她个贫民两句还能气晕过去!” 看她女儿的样子,很明显不服气,大长公主深深叹了口气,真的是以前宠的太过了。 早些年要不是长平公主非要坚持和离,她又以为长平和韩深情投意合,她也不会出面,张六顺对长平,不纳任何妾侍,也从不高声呵斥;长平发脾气了,也只是自己去书房闷着。这样的夫婿还有哪里不好?偏偏想一出是一出,看上了韩深。结果还是一直倒追这么多年。 越想越生气,即使看到长平公主抬起来想要给她按摩的手也没像以往一样只觉得这孩子孝顺了。拽起长平公主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大声呵斥:“跟我去皇宫,立刻去跟你皇舅母请罪!” 长平公主被母亲的反应吓了一跳,激励地挣扎怎么也不愿意跟母亲一起去。 “母亲你糊涂了,我是长平公主,我就算打死她一个平民又怎么了?要不是看在张六顺的份上,我就给她扔大道上,谁管她死不死!” “你给我闭嘴!”大长公主气得不行,说完这句话直抚着胸口,身后的丫鬟赶紧上前拍背的拍背,一人一边要给大长公主扶回房间。 “母亲……母亲你没事吧。” 大长公主目光如炬,推开丫鬟们的手直直看着长平公主。 “我知道,我现在讲一些大道理你也没可能听得进去。但是你现在必须立刻跟我进皇宫跟你皇舅母承认错误。” 长平公主被母亲的眼光吓得后退几步,大长公主府繁衍到现在,算上奴仆有好几百人,大长公主每天喝令下属,管理上百人,释放出来的威压哪里是长平公主这种自小被人宠到大的人能承受的。 但是想想这件事情说不定会被其它人碰见,她追韩深这么多年,追到现在其实她也有些不确定她到底喜欢韩深什么了,仔细想想无非是韩深不答应她没有面子。所以她才一次次逼迫韩深,一次次打跑韩深身边的女人。为的,就是韩深能松口答应娶她回家。 陆小辞是个例外,因为是张六顺的徒弟,她才手下留情没弄死陆小辞。结果竟然有今天被自己母亲如此逼迫的结果,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弄死算了,对不起张六顺再帮他找一个徒弟就是啊。 进了皇宫内万一被别人知道,她长平公主因为打个平民去道歉,她还不被笑掉大牙?即使是母亲给在高的压力,只要想想出门被嘲笑的场景,长平公主觉得都能挺住。 “我……我没有错!”话虽然说的底气不足,但态度是坚硬的。 大长公主突然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表情有着后悔和认命,长平公主不敢相信自己母亲还有这样的表情,只听大长公主静静道:“长平,今日母亲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你把陆小辞送回张府,我现在进宫争取帮你求情。” “张家还没那么本事也没那么稀罕陆小辞肯为她出头得罪我们大长公主府。如今,就看张六顺那孩子对你还剩几分情,只要他从鲁州回来的时候不闹起来,也许,你这长平公主响当当的名号,还能保住。” “那……那有那么严重,她……她不过是一个平民。” “是啊!已经连续考上解元和会元的平民,张六顺的亲传徒弟是个平民。” 长平公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不过,就算她要说,也没什么机会了。因为大长公主已经出发去皇宫了。 支撑大长公主院子的柱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顶着褐色的燃料还能发出淡淡香味,混合着大长公主屋子内的檀香,香味若隐若现,似浓似淡。 院子里种满了还没开花的不知名花苞,被匠人修剪得婀娜多姿,这样的花艳气香下,长平公主突然就沉默了,不知该何去何从? 耳边一直响起大长公主临走时说的话。“如今,就看张六顺那孩子对你还剩几分情。” 上次国子监的事情,张六顺就表现出很不满了,她和他之间,还有多少情分呢?想想都觉得是妄想。 这次的事件,真的就有那么严重吗?她不明白,往常她就算逼死韩深身边的女子,母亲不也没说什么,为什么这次就差这么多,难道张六顺真的能为陆小辞来跟她这个少年夫妻敌对。皇婶真的能为了一个学子跟她亲侄女疏远吗? 已经坐在轿子里的大长公主跟陪嫁丫鬟诉说心声。“长平,还是太单纯了。不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不知道不联系关系就会疏远。即使是亲属终究也敌不过利益啊。” 临都城的道路上,挤满了看榜的人,谁也没有注意,这道上飞过去专属于大长公主的轿撵。 第一百八十四章:第二位三元及第 三年考核,年年得优,回来,必定是升官的,只不过急冲冲地赶回来,可并不是为了升官。张六顺连张家都没顾上回,先是来了步家。还好步夫人是从小看着张六顺长大的,要不然步老爷和步微尘都去上朝了还没个人接待。 “这灰头土脸的,怎么还没回家就过来了?可是找微尘有什么事?”步夫人倒茶的动作流畅,一看便知泡出来的茶必定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张六顺本也是谦谦君子,如今却是捧起茶杯牛饮,着急忙慌地问:“谢谢婶婶,这一路连换了七匹马赶回来的,如今真是累的不行。” “你这孩子,跟婶婶还说谢。下次可不能这么跑了,这么累多伤身体啊。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急的赶回来啊!” 提到事情,张六顺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步夫人只当是朝堂上的事情不好跟妇道人家说,便笑着让人去把步微尘带回来,顺便就把这一天的假都请了,正好陪陪韩楚楚。 张六顺见状低着头牛饮茶水,也不吱声,等到步微尘差不多快回来了,步夫人也就去后堂了。听到脚步声,张六顺欣喜地抬头,看到的却是步微尘抱歉的脸。张六顺心一突突地跳,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 “你……你怎么这个脸色。” 步微尘倒也不拖沓,直截了当地说:“陆小辞现在已经不在我这了……”话还没说完,步微尘已经被张六顺拽着领子耗了起来。 张六顺一字一句阴沉沉地说:“你说什么?”不在步府,还会在哪?在信里的时候陆小辞还写过步微尘的妻子怀孕了呢! “你如今为难我也没有用,那天陆小辞本来是给我看她默写下来的考卷,我看完之后她就跑出去了。我猜想她是去国子监,也没拦着。谁知半路陆小辞被长平公主拦下了。也不知道长平公主干了什么,被送回你们张家之后,陆小辞就没离开过药。你还是快回张家看看吧。也许,只有你能救得了那种情况了。” 张六顺放下步微尘就往回走,身后又传来步微尘的声音。 “陆小辞拖着病体去殿试,考中了状元,是继舒清晨之后第二位三元及第的人。十五岁的三元及第。” 六岁开蒙,十五岁的三元及第,陆小辞花费了整整七年。也许七年,对于其它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都不一定能登上殿试舞台。陆小辞只用七年,上天已经格外厚待她这个人了。 可是,难道就不辛苦了吗?殿试的时候,陆小辞还躺在张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陆小辞让张六吉给她找了把轮椅,让张六吉推着她第二次进了这金銮殿。 女皇看到陆小辞的时候,眸光一缩,显然也是知道了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女皇让陆小辞坐在轮椅上答卷。 本来行动多有不便,但是陆小辞左右旁临吴佩司和叶甘遂,无论是咳嗽还是掉笔掉纸都不用她自己来。时间到的时候,陆小辞正猛烈的咳嗽着还差好多没写完。女皇在上方淡淡道:“陆卿的试卷可以继续答,其余人交卷。” 别说陆小辞是个女生,就看陆小辞现在这个病秧子样,众人也没任何心情上的不爽。 吴佩司是会试的一百二十名,差一点就步入同进士行列,本来是很紧张的,但是看以前的邻居这个样,那点紧张全转变成紧张她这个邻居了。 女皇在上面阅卷,陆小辞在下面费力地写,她那天被长平公主气过去之后,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为了来殿试,这身体也没养好。现在她写试卷眼睛都有些花。笔力不均匀,如果韩深看见她现在的字估计又能气跳脚。 吴佩司看不下去了,上前道:“要不,你念我来写吧。” 陆小辞想要回答吴佩司的话,却引来更大的咳嗽。女皇听得心烦,埋怨长平公主连她看好的人才都敢打,继续下令。“既如此,陆卿接下来不如让别人代笔吧。” 陆小辞点点头,“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因为陆小辞大病的身体,所以声音并不大,但是回响在这高三十米的金銮殿,所有人都在竖起耳朵认真听。 针对官员贪污,陆小辞的观点就是像孙子兵法一样,不动如山,侵略如火。要么就不动静待时机,动便要大动,要在对方想象不到地方直接杀鸡儆猴,法的肃立严明,在这篇文章中气势磅礴的体现。 众人服气了,陆小辞能考上会元,真不是运气,也不是暗箱操作,而是真的有这个实力。余灼华最先鼓掌,其余人接下来也开始鼓,女皇淡淡地笑了。 “陆卿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可还能继续上任?” 陆小辞强忍着病痛云淡风轻地笑。“只要陛下需要,陆辞随时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四个字在金銮殿中回音,女皇大笑,陆小辞没有抱怨长平公主,面对命运只是不停地努力。而且这方法,这性子真是跟张六顺如出一辙,让她甚是喜欢。 “那么,这次的状元众望所归……” 当天的事情至今仍被改编成各种各样的版本,流传在大街小巷,陆小辞这个名字,三年后再次一战成名!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及第!史上第二位三元及第! 七年寒窗苦读,七年颠肺流离,吃过苦,享过福,但命运终究还是眷顾了她,她是唯一一位当场就被宣告成为翰林院庶吉士的人,依女皇对她的喜爱程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升职,然后外放镀金,称王拜相。众人无一不是在赞陆小辞的好运道。佩服她一届女子能达到如此高度。 陆小辞坐在轮椅上虚弱地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也没想到,心心念念的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她会是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想起以前想要回常青村显摆的念头,只觉得真是幼子年少无知的梦想,这潭水到底多深,她才刚踏上了门口的路,就已经有些想退出了。 只有张家人知道,从殿试回来,陆小辞就躺床上起不来了,现在,只等张六顺回来做最后的决断了。 在这个张家人都等着的时刻,张六顺从步府一路骑马跑回张府。 辞儿,你要等我,等我给你做主,等我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你,现在你一定不要出事,我的医术是全天下最好的,我一定能治好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师父抱抱,我疼 张府僻静地小院,药香味终天不散,陆小辞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书,一旁的侍女是个哑巴,除了煎药什么也不说但是做事勤快,两人倒是相处得很好。 陆小辞面前光线一暗,原来是哑女端着药碗站在床边了,陆小辞知道,这是提醒她该喝药了。闻着那熟悉的药香,陆小辞叹了口气,没学到师父医术的遗憾,如今全体现出来了,喝着这郎中开的药,她连走路都会感觉胸口疼。如今像是一个废人一样,只能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 喝完药,床上的书已经不见了,陆小辞想说话,可是刚出口一个字,就咳的不行,哑女放下药碗过来帮陆小辞拍后背,神情有些担心。 陆小辞笑了笑。“我没事,只是你把书拿走了,我就太没意思了,只能躺在床上空想。” 哑女闻言愣了愣,但是随即坚定地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忧和指控。 “你是在担心我的眼睛吗?”陆小辞有些惊喜地问,她没想到,萍水相逢这个哑女竟然是如此善良。 哑女有些羞涩,十五六岁的年纪,嫩嫩的小脸发红异常可爱,陆小辞忍不住又弯了嘴角。 “比起那些靠绣品活着的绣娘来说,我只是躺在床上看看书,已经不是很严重了。如果你不给我书的话,那我只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 哑女很单纯,听完陆小辞的话很纠结,眉头都皱在一起,陆小辞将哑女的眉头轻轻抚开。 “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你别忘了,我的师父是这世上第一神医张六顺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哑女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来人异常高大,身长七尺有余,宽厚的肩膀能挡住大半的门扉,屋内的光线瞬间被挡去一半。 但是随即,轻柔地声音传出来,与门上的身影好似全不搭调。 “辞儿。” 陆小辞呆呆地望着门口,那人的脸,身体的温度和味道,清晰地记在她的脑海,如今,在自己困难的时候,他又一次准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泪水禁不住的上涌,胸口有些闷痛。陆小辞对着张六顺伸出双手。 不嫌弃张六顺还没洗漱风尘仆仆的衣衫,不嫌弃还没休息整理满脸疲累,红血丝布满眼球的形象,这一刻张六顺能出现在这,陆小辞心中已经是极大的安慰了。 “师父,抱抱。我疼。” 水一样柔软的人,却从来都是眼神坚定的模样,第一次这样撒娇,张六顺只觉得心都化了,一声不吭上前,动作轻柔地将陆小辞抱进怀里。仿佛在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师父,那个长平公主,她太过分了!她欺负我她欺负我!”说着,空余出手重重地砸在床榻上,张六顺怜惜地把手从床榻上拿起来放到嘴边亲了又亲。 “这次,师父不会就让你这么被欺负的。”摸了摸陆小辞柔顺的头发,张六顺面色沉重,视线不知在看向何处。 哑女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吱声,这样温馨的画面,不是她能羡慕的,良久,面前一片阴影照下来,陆小辞如今身体不好,发泄一番就沉沉睡过去了。 张六顺给了她一张药单。“以后按照这个给辞儿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看着她喝下去的,你好好照顾她,日后我不会亏待你。” 全然在迷茫地状态接下了张六顺递过来的药单,看着张六顺匆忙离开的身影,她想是为了帮床榻上这水一般的人儿报仇去了吧。这世上真是有人能这么好命呢,让人牵肠挂肚,让人徒劳奔走。 想起自己主子的吩咐,哑女叹了口气,看着床榻上全无防备,睡得安心的人儿,她的良心好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翻来覆去落不到实处,从小地方上来的人,终归是不懂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大少爷性格又太耿直,虽然好命,到底,还是被命运捉弄了一番。 …… 张六顺依旧没去拜见过张家任何人,就连张老爷身边的长随出来喊也不理,一路骑马到了这威严的宫墙外,长时间的劳累让张六顺下马的时候都有些站不稳。有人在一旁稳稳地扶住了张六顺,张六顺顺着人来的方向望去,大长公主一如初见那般威严地站在离他不远处。他突然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大长公主究竟为何而来。 “臣,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皮肤被晒得有些发黑,胡子拉碴,眼球布满红血丝的人,即使是经过这样的摧残,带着一路的风雪,张六顺依旧那么英俊。 “我看到你如此来,心中已经明白了。” 张六顺态度很随意,如今这也不是他丈母娘了,他也没霸着人家从小养到大的姑娘了,所以也不废话,直接道:“既然您了解,那我就进去了。” 说完,张六顺抬腿就要走。后面大长公主的声音传来。“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要如此绝情吗?张大人!” “呵!”张六顺被这话逗笑了,回头看着大长公主。“夫妻?逼我和离,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离开我,自从见过韩深连碰都不让我碰这也是妻子吗?”说到一半,那些夫妻吵架的事情一遍遍从脑子中过,张六顺突然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兴致。 “上次在国子监我已经说过了,在动我徒弟,我绝不会在轻轻放下。” 大长公主无话可说,长平公主突然从后面的轿撵里出来,冲到张六顺面前。“就为了那么个平民,你竟然要去皇舅母那告我,张六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长平!”大长公主在后面大喊。 长平公主站在张六顺面前,小胸板气得一上一下,这要是在两人新婚期,说不定张六顺就是处于发情状态了,但张六顺如今再看,在长平公主身边怎么也找不出美感。 本以为是一辈子都缓不过来的伤痛,到底是随着时光流逝而慢慢消散了。 “我不是个男人,不然长平公主怎么会强逼着我和离呢?长平公主想必需要找真正的男人。” “你!”长平公主气得俏脸通红,看着张六顺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话的侮辱性是双方的,她没想到张六顺竟然就能这么说出口。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记忆中那个畅意潇洒的少年,让他如今说话变得如此恶毒。 第一百八十六章:陆小辞无法生育 “长平再不济,也代表了勋贵,张六顺你要如此狠莫非是不想在靠在女皇这边了吗?” 大长公主不愧是在勋贵圈里打滚了多少年的人,一句话,直击要害,如今,张家和世家整体都闹得非常僵,如今女皇这边再出问题,张家可谓是孤立无援了。 “女皇到底会不会为了一个只能闯祸的勋贵而隔开我们张家,还两说呢。” 在不迟疑,看方向,直奔女皇的宫殿处,长平公主看着那风尘仆仆地背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按理,她如今喜欢的是韩深,对于张六顺就该没有什么太大感情了啊!可是看着张六顺头也不回地走,她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她不相信,以前张六顺待她那些好是假的,那为什么,陆小辞能让他做到这一地步呢? 大长公主神情有些颓废,看着长平公主忍不住就开口。“你就作吧!” 前脚,张六顺刚和女皇叙完旧,后脚张父就赶到了。女皇明明知道两人意图,却还是调笑道:“可巧了,你们父子俩今天齐聚朕这啊!” 张父拿眼瞅张六顺,想知道自己到底赶没赶上,可是张六顺面无表情,张父有些颓败。 “女皇陛下,臣还有一事禀告。” 张父一听,重点在这呢!赶紧接过话头。“什么事都没有!”那急的简直像是赶着去投胎一样。 张六顺不紧不慢继续说:“长平公主……” 话未说全,张父再次打断。“长平公主才貌双全真乃女性楷模。” 张六顺不吱声了,隔了好半天没听见女皇回音才跟张父说:“您阻止我一次,不能阻止我无数次。” 转头对着女皇就说:“长平公主无故拦着臣徒弟陆小辞,并对其在大街上进行侮辱和殴打,致使臣徒弟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还请女皇给个公断。” 张父深深叹了口气,心道,就作吧,作吧,生出这么个孽种,还能怎么办? 女皇有些好笑,总算是说了。她也想惩治长平,可是没人到她眼前来说,她也不能主动找长平麻烦。张六顺她果然没看错,不仅能够成为斩杀世家的利刃,还能成为打垮勋贵的大刀,真是贤臣啊!贤臣! “来人!宣长平进宫回话。” 长平公主整个人都是蒙的,听到了消息好半天缓不过来,还是太监再三催促,才走进了大殿。昔日的情郎就站在一旁,即使是满身疲累也腰背挺直站在一旁。 “皇舅母。” 女皇点点头表示回应。“你可是为难了张卿的徒弟。” 来之前,大长公主耳提面命,不能承认,只说叙话,张家并不都是像张六顺那样的人。长平公主自然不承认。 张六顺嗤笑一声。“怎么?如今长平公主敢做都不敢承认了?” 长平公主怒视张六顺,想要看看他到底还能有多狠。张六顺倒是坦然接受这个目光,对长平公主说:“长平公主,你不承认,臣自然拿你没有办法。只是臣实在没想到,见到男人就松裤腰带的人,敢做不敢当。” 这话就真的过分了,女皇在上方目光都有些锐利,张父抹了把冷汗,赶紧跪下认罪。 “都是老臣教儿无方,还请女皇殿下降罪。” 女皇摆摆手,意思不要插话!想看看事件发展在定。 “张六顺!你不要太过分!”长平公主没有移开眼光,就像刚刚那么看着张六顺,只是这次,还多些气恼和羞愧。 “长平公主听不下去了?那你硬气点,让臣瞧得起你啊!” 长平公主也听出来了,张六顺这就是想逼她承认,但她哪有那么傻。“张卿怎么偏要让本公主承认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 “那天市集上不少人都见过呢,查起来也是可以查的,当然,有些人要是一口气杀光集市上所有人,那也没办法。” 很明显,意思就是,你不承认是吧,那就查,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有本事你就一个个找出来都杀了啊! 女皇看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占上风实在脑袋疼,问张六顺。“陆小辞身体如何了?” 想他张六顺一代神医,顺手摸个脉还不容易,当即很诚实地回答:“回陛下,臣已经重新开了药方,不过,以后只能忌劳累好好休养了。而且……以小辞现在的心脏,恐怕以后是不能受孕了。” 屋内所有人都震惊了,虽然陆小辞看上去很弱,但是这么多年,也没出个什么乱子!谁也都没当回事,谁知,竟然连孩子都生不了了!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这是多大的遗憾,根本就没有人要的。人生短短数十载,没有儿女承欢膝下,晚年该多么凄凉? “她的心脏,已经负担不起生孩子对她身体的损害了。”今日他说出来,一是断绝看上陆小辞的男人的心情,免得总有韩深这样的人。二是,也说明了这次他为何这么愤怒,无论如何也要杠上大长公主府。 孩子,他不是没幻想过,可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不肯给他生,这第二任,生不了,那他也就认了。反正,从族里抱养一个都很方便的。 女皇也是比较震惊,但是这件事情也不好僵持不下,便道:“如果陆卿身体允许,还是让陆卿来和长平公主当面对峙吧。” “我可以找到证人,长平公主做事没有顾忌,随便上街拽一个就是。” “张六顺!陆小辞现在躺在你们张家,你们张家都没人指认我,你出去拽个平民来算怎么回事?小小平民,还不是给两个钱就被收买了。” 张六顺听完,气得不行,他倒是想看看,长平公主过几天有上顿没下顿,想买的东西因价格而却步的日子还会不会像如今这么硬气。但是,这也只是想想,万万不能说出来。 “那不如,让韩深来作证吧。”一面是陆小辞,一面是长平公主,韩深应该会选的挺正确的。 “你就是想打我的脸。” 张六顺站在一旁,话都懒得回了。女皇揉了揉太阳穴,不能太偏袒张六顺,可是因为几个平民的话惩罚皇家公主,皇家面值上也过不去,索性,女皇直接下令。“那就让韩卿来一趟吧。”正好韩深是一定会按照她的意思回答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第一位任免官职 长平公主最终被罚抄写《金刚经》一百遍,禁足半年。对于这个答案,张六顺很明显心有不忿,陆小辞的脉象虚弱,明显是气血失调,原本在他那健健康康的小姑娘,会试都没拿她怎么样,却栽长平公主手里了。只是这个结果,他怎么会满意? “辞儿,师父,对不起你。”张六顺端着药碗,羞愧地不敢直视陆小辞的眼睛,枉他还放话,这次绝不会让陆小辞就这么被欺负了,结果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入耳陆小辞清脆的笑声。“一代刁蛮公主如今被罚抄佛经和禁足呢,师父好厉害的了。” 被人欺负成这样,确实是不甘心,可是长平公主毕竟多年来代表着勋贵,身份尊贵非凡,要是为了她把长平公主怎么样了,那才是笑话呢! 张六顺的心一下子涨得满满的,端起药碗喝一大口,将陆小辞拽过来吻了下去,药汁顺着陆小辞嘴角边肆意流淌划入衣领,张六顺的手顺着就摸了下去,触手一片柔软。 陆小辞忍不住叫出声,可是被张六顺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张开嘴反而被张六顺有可趁之机会,将软舌伸了进去,药汁被迫灌进喉咙里,有些闷痛,陆小辞使劲扒拉张六顺的后背和衣领,张六顺这才放开,嘴角含笑,整个人一看就是吃饱了心情好的状态。 陆小辞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张六顺道:“你还嫌?”“我可是都不嫌药苦呢!” 陆小辞擦嘴的动作顿了顿,变掌为拳一下下砸在张六顺身上,道:“让你欺负我!” 张六顺笑得有些流气,顶着陆小辞的粉拳将陆小辞一把搂进怀里,贴着陆小辞的耳边说:“真正的欺负还得等你及笄呢。” 陆小辞听完脸色爆红,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但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砸得更汹涌了,这次是真使劲儿,张六顺笑着将她的手包起来放到嘴边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张六顺收拾药碗端出去,就看见自己的长随跑过来。“少爷,快,带上陆姑娘,宫里来圣旨了。” 圣旨!张六顺神色一凛,问:“可知是什么?” “好事,陆姑娘被任免成正七品的御史了,是这一届学子中第一个授官的!”庶吉士虽然被称为“储相”,但毕竟没什么活干,这御史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职了。 张六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别人家媳妇相夫教子,他家媳妇要朝堂跟人吐沫飞战,叹了口气,收敛好表情去喊陆小辞。 陆小辞气力即使养了这些天,还是有些不好,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张六顺身上,看得张父和其它人都皱紧眉头。 那太监倒是没露出什么表情,一看正主来了,打开金黄的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恭喜陆姑娘了,是继恭平郡主之后第二位女官呢,而且是这届学子第一个授官的。” 陆小辞恭敬地接过圣旨,对着此人弯腰行礼表示感谢,张六顺给了长随一个颜色,又是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收入囊袖。 “好说,以后说不定还得御史大人罩着小人呢。” “公公哪里的话。” 客套话说了一箩筐,那公公满怀笑意地走了,张家人看着两人的眼色都有些复杂,张老太爷率先说:“你们两个人,跟我来祠堂。” “祖父,辞儿的身体……” 张老太爷眼睛一瞪,陆小辞赶紧止住张六顺的话头。“师父,我没事。” 张六顺这才将脸转向一旁,不在说话。没人注意到,张六茅在哪瞬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只是太快就恢复了常态,才让人没有注意到。 那天张老太爷跟两人说的是什么,就是张家的秘密了,只有张老太爷,张六顺和陆小辞知道。只知道出来的时候张六顺和陆小辞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罢了。 与陆小辞同科考上的还有陆小辞熟悉的叶甘遂、余灼华和吴佩司。在陆小辞收拾好东西走马上任的时候,三位也都有了着落。余灼华被拎到了国子监,估计是余家一致协商过后的结果。毕竟余灼华是世家贵女,像陆小辞一样根本是不可能的;叶甘遂被打回原籍,任正六品燕州同知,也就是知府手底下的文职;吴佩司直接做了正七品刑部主事。 料想这应该是学子最好的一年了,因为朝堂争斗,官员稀缺,这一届考上的进士,甚至是有钱的同进士,基本都被任免了官职,往常哪有这么多空位去给这么多人。 陆小辞第一天去御史台报道,自然要先去拜访自己的上司,御史中丞。两位御史中丞,一位姓韩,一位姓凌,韩家的是已经和韩深出了五服的亲戚,姓凌的是寒门子弟,完全靠自己不懈的努力,加上这两年的运道爬上来的。 职位任免的文书什么办的都很顺利,毕竟是女皇第一个下旨的,官员哪里敢不尽心。不过,为难的是陆小辞她第一天来,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两位御史中丞都去干自己的也没人告诉她。 陆小辞只好自己找活干,把从先帝到如今的卷宗都看了一遍。看了几天,所有的卷宗陆小辞几乎倒背如流,但还是找不到活干。 因为御史这个活啊,说好听了是监察,说不好听了就是挑人刺的,陆小辞自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陆小辞这么大一个娇滴滴的黄花姑娘整天晃在眼前,又是稳压众人的新科状元,一群大男人,怎么会服?每天心里想的都是这么个软身段压在身下是何等的销魂,还不是跟男人要什么有什么,偏偏不识趣,整天就窝在哪里看卷宗。 “陆大人,你每天翻这些卷宗不累吗?不如,一会儿一起去喝花酒?” 其它的人听见皆是在心中闷笑,一个姑娘家,如何去喝花酒?怕是让人喝了还差不多。 陆小辞抬头,认出说话的这是姓曹的御史,通过以往的卷宗来看,这位姓曹的,属于绝对的巴结型御史,基本是御史中丞参谁,他就跟着参谁,没有自己的主见。所以也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呆在御史的位置上从未升上去过。 不屑与这样的人为伍,陆小辞说起话来也不客气。“如果曹大人是有公务找陆某的话,陆某很欢迎,至于其它闲杂事,陆某还要看卷宗,就不奉陪了。” 说完,也不去管那曹御史铁青的脸色,将卷宗放好,快到了下衙时间,也要准备回去了,最近她师父担心她,下衙总是第一时间跑回家看看她在不在再去办其它事情,她自然也不能让她师父太担心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陆小辞首次参人 曹大人被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心里火一下子就上去了,看陆小辞冷着一张脸侧身要走的样子,怒火乍然冲上了脑仁。 高贵冰冷的白莲花,最让人有征服的欲望了,何况陆小辞长得并不俗套。圆圆的苹果脸,闪着黑葡萄一样眼珠的大眼睛,唇不点而朱,皮肤白皙富有年轻的弹性。 曹大人一把拽住陆小辞的手腕。“哎呦,陆大人这手腕真是纤细地像女子一样啊!” 其它御史哄笑大堂,有张家人的御史想出头,却怕被别人看出自己已经有了门派,只能借着尿遁出去让人报告给张六顺了。 陆小辞恼羞成怒,对着高她一个头的曹御史喊:“曹御史,最好还是请你放开我,我任职到如今,没参过任何一个人,我参的第一个人女皇肯定会注意到的。倒时候女皇知道你曹御史整天拽着同僚喝花酒,不爱戴我这个新来的同僚,不知是何感受。” 哄笑声戛然而止,陆小辞的话太有冲击力,也太有实际性。他们只看到了陆小辞是个女子,却忘了,陆小辞是个能考上三元及第得女皇赏识的女子!姓曹的松开了手,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怂包。 看着一脸冷冰冰的陆小辞直接就威胁了一句。“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当晚,张六顺书房里张六顺就在陆小辞面前叫唤。“好啊!这个曹御史他有种!让他给我等着!” 第二天张六顺率先就参了曹御史一本,步微尘紧跟其后,朝堂上吐沫横飞,张六顺将那骂人的词硬生生说的文雅无比,还让你不能反驳。众人皆感叹,这张六顺你还在刑部呆着干什么!应该去干御史中丞才对! 只有张六茅在旁一笑,心中为自己绝妙的计策鼓掌,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跟张六顺一样,也说了曹御史几句。 身在御史这个位置,本身应该严于律己才能监察别人不是?那曹御史早年还好,这几年可能是看自己升迁无望,也没那么自律了,倒是真被查出喝花酒和家中妻妾个个都活得很滋润。一个区区监察御史,哪来那么些钱,查到这些之后果断被女皇关押。 众人看陆小辞的眼光都有些不对了,一半是因为张家力保陆小辞,另一半是,怀疑张六顺到底为什么如此保着陆小辞? 一男一女,一个而立一个近二八,彼此都长得不错,也是自小相处,有点什么感情不足为怪。不止如此,还有些记性好的,想起多年前陆小辞和韩深的流言。这下好了,三角恋啊!整个朝堂都在传这谣言。不少人还打赌,陆小辞肯定是和韩深断了,不然张六顺是傻啊!这么宠着陆小辞。 张六顺颇为苦恼,但是流言这种东西,你越解释,它越来劲儿,何况让别人都知道陆小辞是他的也好!免得别人惦记! 而陆小辞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尽心尽力干自己的事情,在这风口浪尖的时期,陆小辞上折子了,参了定州知府寒茂。 “微臣,之前在定州待过很长的时间,对于定州各处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前些天我翻查卷宗,发现近几年定州交的税和米粮有所下降,解释是因为定州这几年有悍匪民不聊生,可是这次的科考题目就是这个,所以出现悍匪的地方臣都清楚。那几个知县穷乡僻壤,就算是年年风调雨顺,也产不出多少米粮,可是定州上缴的税和米粮足足少了近三成。臣怀疑……”巴拉巴拉举了不少罪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万万没想到大伙还在取乐呢,陆小辞先参人了,女皇带了些玩味地笑,眼中有着刺骨的冰寒。寒茂是上一次恩科考中的进士,就是因为是寒门,女皇才把他按在定州的位置上,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贪污问题! 而陆小辞看女皇没说话,继续参!“臣以为,此次不严惩,恐助长贪污腐败的这种邪风。” 女皇终于开口了。“所以,爱卿的意思是?” “查明之后,按律加罚,按照国家例律,贪污三百两银钱以一下,发回原籍,永不录用。贪污三百两银钱以上,五百两银钱以下,仗责一百,发回原籍,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贪污五百两银钱以上,立即处死,以儆效尤!” 一个姑娘家,说出立即处死四个字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不仅那些官员震惊,就连女皇也被震到了,倒是低估了这陆小辞的胆量。 “按照爱卿说的办!” “不可啊!女皇,寒茂自上任以来,一心为民,是在定州地区有名的好官,莫名就去查探,会寒了地方官员们的心啊!”说话的是苏相,以前快要破落了的世家之后,也是在这次朝堂斗争中突起的人,与寒门子弟交往甚多,是寒茂的座师。 “如果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哪来会怕查探?定州临近临都,经济发达,物产丰厚,每年凭空少了三成的税贡,难道不值得查一查吗?”陆小辞丝毫不让,不懂官场之道,刚刚去职场的菜鸟,跟老油条吵! “黄毛丫头,地方事物都没管过就在这里信口雌黄,那几个知县虽然穷乡僻壤,但是,穷乡僻壤出好田!产粮也高,最近遭遇悍匪,寒大人一心为民减了税贡竟然被你弹劾。难不成以后地方官都有不顾百姓死活,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要交满税?熟不知苛政猛于虎也!” “你!” “你什么你,小小丫头没有点尊卑,以为考上状元天下事就在你脑中了吗?” 陆小辞被反驳的说不出话,张六顺赶紧站出来,战斗力强悍,对着苏相道:“苏相在这里为难一个御史做什么?莫不是苏相你这座师也拿了些什么,知道了些什么,怕查探寒茂会被拽出些什么!”敢欺负我徒弟!看我不拉你一起下去! 苏相明显是吵不过张六顺,两人你来我往,吐沫横飞,世家看得那叫一个开心,女皇的心腹啊!吵一起去了,这陆小辞真是神助攻啊! 女皇重重拍了下座椅,大声喊:“都给朕闭嘴!” 苏相和张六顺没声了。 “按照陆爱卿说的办!” 一句话,尘埃落定。 第一百八十九章:新宅子少女案(一) 寒茂被调查之后发现家中竟然有来路不明的三百万两白银,女皇震怒,定州一系列官员纷纷落马,吏部只好把同进士都派出去顶缺。 因为陆小辞的这一大动作,流言暂且平息了,但陆小辞的名声又一次上去了,敌我不分,说参就参,配上她那嘴皮子贼六,一张嘴能把人说死的师父张六顺。现在的官员大部分见到陆小辞都绕着走。 吴佩司作为陆小辞的同科,没事就来看看陆小辞,结果发现陆小辞对于这情况完全不知有些好笑,张六顺确实是把陆小辞保护得很好,不过进了官场这么大染缸,想清清白白地出去,那那么容易,多少事情是在酒桌上谈完的,总不能让陆小辞在卷宗室里窝一辈子。 “你不知道你已经多了个外号吗?” “额?外号?”她这些日子看卷宗都忙不过来,哪里知道这些。 “是啊!叫陆判官!” “我一个姑娘家,为何如此称呼我?” 吴佩司听完这话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原来陆小辞还知道她是一个姑娘家,那个姑娘家快及笄了不坐在家里绣花等着三媒六聘来娶,整天跟一群大男人一起共事啊! “是啊,你这姑娘,可以一本奏折参倒一个知府啊!”最毒的是连人家座师都被套进去了,女皇现在看见苏相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明明是你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怎么如今反倒来说我。” 吴佩司觉得自己真实一片好心被误会了,挤到陆小辞身边道:“我哪里是说你,我是在告诉你啊!那寒茂欺压百姓,我家为了供我上天府贡院,税收吃紧,结果我奶奶就差点被官兵打断了腿。你说,我如何能不报这个仇!” “吴奶奶被打断了腿?没事吧?”之前她可尝试过坐轮椅的滋味,坐两天就受不了了,这辈子都不想在坐。 想起个爽朗,经常分享邻里乡间趣事的吴奶奶,陆小辞突然发现了自己这个官职的使命感!没错!就是要参掉那些贪官的乌纱帽!给了她监察的职位,她就不能将时间都耗在这看卷宗上。 “如今我也不上贡院了,少了一大笔束脩还能寄钱回家,我奶奶养了这些天腿也快好了,老年人,身上有些病痛都难免,只恨我如今得在临都当差,回不去。” 两人说这话叙旧,刑部突然有人来。“吴大人,快走,有案件了。” 吴佩司一听,“蹭”地一声站了起来。“陆姑娘我先回去了。” 陆小辞挥挥手,示意去吧去吧,然后眨眼间,陆小辞也站起来了,跟御史中丞请了假也奔着刑部去了。 能到刑部的案件肯定不是小案件,说不定能查到什么官员犯事呢,第二个参的人就有眉目了,她要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利用御史的职权,铲除这天朝的贪官! 这次的事件,报案人是一个今年打算在临都开展产业的商户,名叫周佳,因为要在临都开展产业,所以在临都买了个宅子。 那宅子位处繁华地段,足足有四进,还有个种满荷花的池塘,周佳很满意,所以很快商定价钱买了下来。结果昨天周佳的妾侍不小心掉进池塘,会水的人下去捞人的时候,竟然捞上来一具尸体! 尸体是一具少女,十二岁的年纪,巴掌大的小脸还没长开,死了有一个多月了。仵作的判断,其实也不用仵作判断,就算泡了一个多月,少女尸体的下面还有些合不上,大腿处青紫一片 只要经过人事的人,多少心里都有了判断。 麻烦就麻烦在,这宅子在卖给周佳之前,是云之长的宅子,云家是二等世家,实力不可小觑,谁也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吴佩司,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仵作爷爷为什么不说了?” 少女的声音凭空在这验尸房中响起,吴佩司吓得连男女之防都忘在脑后了,一把捂住陆小辞的嘴,对着众人笑得有些尴尬。 低着头恶狠狠地对陆小辞说:“不许问了,想知道一会儿问你师父去。”他要是给陆小辞解释了,指不定张六顺明天能杀过来。他一个没根基,刚刚当上七品主事的小官,可不敢惹张六顺那张家嫡长子加上他顶头上司刑部侍郎。 陆小辞显然听不出重点,问:“一会儿我师父会来?” 吴佩司……“你师父是刑部侍郎啊!出现人命案件,可能会被指派亲自过来审查的。”毕竟已经涉及到云家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除了尚书和正卿,少有敢得罪云家的了,只有,张六顺,和陆小辞这初出茅庐啥也不懂的菜鸟! 说曹操,曹操到,张六顺身着官服,一步步踏进了这个验尸房,众人赶紧起身行礼,陆小辞也不例外,太娇小了又因为是站在后面的,张六顺根本就没看着。保持着自己高冷的作风按部就班的问。 “死因?” “下身撕裂没及时救治……”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张六顺面容僵了一瞬,继续道:“死亡时间?” “一个月之前。” “这宅子原先的主人是谁?” “云家少爷,云之长。” 张六顺面色不变,道:“把云之长给我押过来。” 众人愣了一瞬,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另一个刑部侍郎也到了,那侍郎姓金,是张六吉妻族的人,张六顺是刚到刑部的,辈分也比人低,自然是起身行礼。其它人还不如张六顺呢,自然又是一番起身行礼。 金侍郎长得颇为肥硕,虽然排场比较大,也就是带的小弟多,但见人就是三分笑,亲自把张六顺扶了起来,口中说道:“贤侄不要多礼,我也是听说这事不好处理,所以特意来帮贤侄的。” 张六顺心中冷笑,面上还是那副冷色,让陆小辞想起了秦玉痕,平静无波,仿佛这世间没有事情能入其眼。 “多谢叔父关心。” 金侍郎一看张六顺不接茬,也不说让他插手,心里有些气恼,这人忒不识抬举。 “依我看,这人死了个把月来才来报馆,这不是难为我们吗?”说完,眼神狠厉地朝周佳瞪过去。 周佳吓得连忙跪下。“是,是,都是草民的不是。” 陆小辞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 张六顺眼中冷色更甚,对着金侍郎没了好气。“查不出来,也是我们无能,干报案人有何关系?” 陆小辞暗暗叫好,她就知道,她师父才不是像金侍郎那么恶心的人! 第一百九十章:新宅子少女案(二) 周佳此时是跪在地上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家,死的这么惨,所以才来报案,谁曾想,差点给自己惹上祸端。 那金侍郎进来的时候见面三分笑,如今听完张六顺的话,整个脸色都冷了一半,这里还有那个人敢多嘴? “张大人,你为官正直这么多年,可捞到什么好处了吗?” 这话说的,就差说你为官这么正直,你还想不想上去了?张六顺冷“哼”一声道:“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金侍郎被这话气得脸上另一半表情也要维持不住了,但是还不能拿张六顺怎么样。两人背景差太多,他根本无法跟张六顺抗衡。 他一个小人物,谨小慎微赶上好时候才爬上来,为了一口气去跟张六顺冲突,不值得。他为了报答云家的提携之恩来管这个事,但云家保他到什么地步还不一定呢。张六顺摆明了要插手这件事,谁还能拦住? 他算是看出来了,有些人啊!就是自出生起就得尽天时地利人和,偏偏还要作。迟早把一家子都作进去! 金侍郎一想通,脸上那表情又恢复了见人三分笑,对着张六顺道:“既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张大人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这前后变脸速度真是惊呆了陆小辞,怼了怼身旁的吴佩司。“唉,你刑部这侍郎,对上我师父未免太弱了吧。” 吴佩司先是被噎了一把,对于陆小辞这种不知道自己师父实力到底为何的人简直想吐血。“这你都不知道?除了韩家和皇帝亲近的人,现在谁敢得罪你师父? “我师父这么厉害?”卷宗上不是这么写的啊! “现在谁还不知道,女皇完全把张家当成心腹了,甚至超越了对唐家的宠爱,你师父是女皇和张家的枢纽,你说吧,重不重要?” 重要,女皇和世家势力现在势同水火的,放弃根基未稳的唐家而专心扶持张家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张家在世家位置上呆了多少年啊?百年大树,要不是他师父,说不定女皇也不能这么信任张家,要不是女皇,他师父在张家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地位。 他一个徒弟,张家上上下下把她金贵的呀,生怕出点什么意外,至于张六茅,被牢牢压在她师父身下。但她总感觉,太顺利了,太平静了,不止是官场,就连张六茅也还是这么容易就被压下去了?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张六茅的时候,那志在必得的眼光,那样的领导风范,绝对不是这样就可以击垮的男人,一定还有后招! 等陆小辞被吴佩司拽着回过神,她师父已经一脸怒气站在她面前,其余人站在一旁看天看地绝不往这瞅。 “嘿嘿,师父。” “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胡闹!” 怒气冲冲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被陆小辞死缠烂打另外许诺晚饭后可以留下两刻钟之后,张六顺的立场就不那么坚定了。 此时陆小辞跟在张六顺后面来到了这个捞上尸体的荷花池,荷花花苞一株株挺立在那,姿态各异,含苞待放,这里挖出一具尸体对它们并没有任何影响,依旧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眼前这美景如诗如画,背后隐瞒的真相却让人心寒。 “师父,我问你一个问题。” 张六顺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四处看了看,人都被调开了没人注意这边,忍不住就拉上了陆小辞米分嫩的小手,放在手中细细揉搓。 少女的手,娇小,软嫩,摸上去仿佛是细滑的软绸,让人欲罢不能,张六顺眯着眼享受,突然被陆小辞拍掉了手。 “师父,还有人在呢!” 张六顺咳了咳,发现有人跟上来了,也就顺从的放开手,但还是趴到陆小辞耳边解释一番。“没事,他们看不见。” 这是看见,看不见的问题?陆小辞有些气馁,她师父什么都好,就是动手动脚这个毛病,怎么说都改不了。 “师父,那女子是因为什么死的?仵作看有我在场一直不说,吴佩司也不告诉我,只让我来问你。” “恩,算他识相,不过这事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听,你自己猜去吧,以你的聪明,猜出来没问题的。” 刚说完,张六顺看陆小辞睁大眼睛,捂住嘴巴,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她的聪明绝对能猜出来,本来是件让人悲愤的事情,可是看陆小辞那萌萌的样,张六顺一点也悲不起来,忍不住用袖子当掩饰,摸了一把陆小辞的脸。 真嫩,滑滑的,直让人想咬一口。 陆小辞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张六顺,往荷花池另一面走。 “辞儿,你气什么?”他这不是没控制他自己嘛!他也不是故意的啊!本来就是包子脸还瞪大个眼睛捂住小嘴,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啊! “辞儿你别自己往哪边走,危险,掉下去怎么办。” 刚说完,陆小辞一个踉跄,吓得张六顺赶紧跑过去扶住,被陆小辞甩开,继续扶。 “好了好了,不气了,你不是来查案的?不看现场了?那以后不带你来了。” 这结果陆小辞怎么可能干,当即那脸就笑得跟花一样,拽着张六顺的袖子不放,嘴里甜濡濡地说:“师父,我不气了,以后还来。” 张六顺真是被她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忍不住揉了她头发一把。 “自己好了怎么都好说话,一那不顺心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都是我给惯的!” 陆小辞笑嘻嘻不说话,跟着他走回去,因为荷花池那边有一个小亭台,离荷花池几步的距离,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师徒俩回到大部队,张六顺像往常一样认真一个一个细节找哪里有不寻常的地方,耳边突然传来陆小辞的声音。 “师父,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新宅子少女案(三) “打情骂俏?我这大哥还真是有闲心。”张六茅笑得有些欢快,灾难都要到眼前了,还有这闲工夫,要不是陆小辞直接参倒定州知府那事,这漫天的流言还不知道传多久呢。唉,真是浪费了步好棋。下次恐怕难以有这种效果了。“不过,他现在越有闲心,以后就越有痛苦啊。” “少爷说的是。” “凤女都安置好了吗?” 那天他说的话自然不是白说的,凤女那个女人一代花魁没想到这么傻,说是可以让她跟着他大哥就傻呵呵地跟出来了,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呢。也不知道他这大哥到底是给人下什么迷药了,要知道他大哥年少轻狂的时候自称要睡最烈的女人,根本对女人这方面不上心。 “少爷放心,就安置在郊外一家农家园里,外面有我们的人把守,不会有人发现,凤女也跑不出来。” 张六茅点点头,好似感叹般说了句。“你办事,我放心。” 那老仆没想到能听到这样一句话,张六茅为了和他们这些下属拉开上下关系,平日里带着和沐春风的笑,眼底却有着三尺寒冰的冷。从来没像今日这样,带了些依赖,带了些柔和。不管这是不是张六茅笼络他的手段,他也确实觉得,张六茅真的是信任他,真的是好主子。 “能得主子这一句话,老奴,老奴死而无憾了。”老仆单膝跪下,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眶,口中虔诚地说。 “唉,您为我操劳了一辈子,我自然是要供养您天年的,说什么死而无憾。” 张六茅将老仆扶起身,笑着道:“好了,不说这个,免得惹你伤心,我现在去祖父那拜见了,您多休息会儿。” 那老仆听完,有些欲言又止,还是张六茅说无妨才继续说:“你现在天天去张老太爷房中尽孝是为何?张老太爷早就不插手府中的事情了。” “不插手?不插手就好了,圣旨来的那天,他把张六顺和陆小辞喊去了祠堂,张六顺也就算了,陆小辞凭什么进去?看上去是不管事,其实,他狠狠地压着我们父亲呢。但凡张老太爷说过的话,那句不是吐口吐沫就是钉?那天祠堂的事情我没弄明白,心中总感觉不踏实。” “少爷性子沉稳,比老奴思虑周全。” “你看,又来这些,我不跟你说了,去找祖父了,我实在是纳闷,不出名的寒门子弟因为空缺都能直接去刑部做主事,陆小辞怎么会被调到御史这个位置。而且我大哥鲁州知府荣贵临都,加上张家的关系和女皇的宠爱怎么才是个侍郎,莫非是张家要开始削弱自己的势力了吗?这件事情不弄清楚,我怎么也睡不着。” 去了自己老子底下的张六顺还不知道他二弟就通过这么点消息就把那天张老太爷把他们叫到祠堂的事情猜了个八九,此时他正带着陆小辞来云家调查云之长。 张六顺逆着阳光,犹如天神降临般,带着天兵天将,一路杀进了云府。 “张少爷整这么一出是为何意?”云之长就算平日里在吊儿郎当,这一刻,他还是很淡定的,柳木樨就不一样了,平日里装的在雍容华贵,一看到这么多官兵,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云之长好笑地握紧柳木樨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道:“不必害怕。” 柳木樨在这温柔的一句话下,奇怪地停止了害怕,看向浩浩汤汤来的一群人,陆小辞此刻从张六顺身后冒头,对着她只是眼神扫过。 “柳同窗,好久不见,原来你嫁给了这家。” 张六顺一愣,仔细看了看柳木樨,才发现是陆小辞之前在轩墨书院的好朋友,只不过后来为了叶甘遂还诬陷陆小辞的一个,当即冷“哼”一声,嘴里说着:“蛇鼠一窝,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陆小辞被他师父这一句话整的想笑,云之长则是脸色有些难看了。柳木樨立刻将云之长握住她的手反握得死紧。生怕下一刻扯出旧事云之长会不要她。 “张六顺,你来此到底为何?”云之长拍了拍柳木樨的手,淡声问到。 “我不相信云家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那宅子是你的吧,那就跟我们回刑部走一趟吧。”这话说的,好像是吃顿饭一样轻松,可是话中的含义,那可是刑部!这么一进去,明天他云之长还如何在临都城贵族圈里混?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少女是我杀害的吗?就敢来抓我?” 张六顺嗤笑一声,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吗?那宅子就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那宅子虽然是我的,但是我也不住啊!莫非,有贼人潜进去做了坏事,不去找贼人却要抓我进去顶缸?” 张六顺知道这样下去,云之长这个人就抓不走了,当即直接下令,刑部的人一动,兵器与盔甲相互摩擦的声音就稀稀拉拉地响起。 就在这响声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女音从天而降。“我看谁敢!” 听到这声音,云之长露出欣喜地表情,张六顺则是面色一僵,陆小辞看得奇怪,忍不住上前拽了拽张六顺的袖子,被张六顺顺了顺毛安抚下去。 现在的张六顺,没有任何心情去解释,今天就算是有爵位的云老爷子出现,他都不会这么颤抖,但是这个女声,他太熟悉了,他也没法不给面子。 云之长与柳木樨站起身迎接发声的云夫人,云之长七岁的儿子还一脸坚毅地站在云夫人的身旁,张六顺转头看到那一眼,彻底心凉了半截。 “六顺,你要带走我家大郎,我不拦着你,你把证据拿出来,拿出女皇的口谕。”云夫人用责怪地眼神看了云之长一眼,嫌弃地看了眼云之长和柳木樨伸出来的手,只牵着自己七岁的小孙子坐到了主位上。 “云姨……”张六顺气势瞬间弱了下去,陆小辞称奇。这夫人看着就清冷寡淡,怎么就把师父整成了这样,要知道,张六顺对上自己父亲那都是从来没怂过。 第一百九十二章:新宅子少女案(四)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陆小辞知道了,怂也是有原因的,云夫人是张六顺去世生母的亲生妹妹啊!所以说啊!世家大族,遍地都是亲戚。 云之长此人,没功名,靠祖荫,本来呢,好多世家子弟都是这样的,也没什么,偏偏他大姨是张六顺的生母,从小两人就被放一块比,张六顺那开挂一样的人生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以前也是勤奋过的,被比烦了直接放弃了。谁整天撵一个累死累活这辈子都撵不上的人!都怪张六顺,生那么聪明干嘛! 导致他和他爹娘关系都不咋的,所以张六顺才敢带着人放心的过来抓人,没想到云夫人终究是心软了,这么多年没理自己儿子,在得到消息这一刻,还是出面挡回了张六顺。 张六顺亡母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张六顺与母亲关系是非常不错的,所以他怎么也当不了云夫人的面把云之长带走。毕竟云夫人是亡母亲生妹妹,亡母生前与云夫人关系特别好。 最终带着刑部的人,张六顺无功而返了,云夫人用冷冷的眼神紧盯着云之长。 “不要告诉我,那件事情真是你干的!” 云之长对着自己高贵冷艳的表情,气势都弱了一半,闻言弱弱地说:“儿子哪会干那种事,那宅子是借给别人玩的,谁知道他们会玩出人命,儿子怕不吉利才想卖了那宅子,新主竟然这么事多!” “呵!”云夫人一声冷呵,吓得云之长和柳木樨都是一抖,云之长更是不知道又那句话说的他母亲大人不开心了。 “说的倒是好听,借给别人玩,跟着这样一群人整天在一起玩!能学什么好!你看看张六顺,刚过而立之年就是刑部侍郎,女皇眼中的红人,世家子弟的典范!你呢?整天吃喝玩乐,你有没有点别的事干?” 云之长有些烦躁。“怎么又把我跟他比?”从小比到大,把两人关系都比远了,还没够? 云夫人长叹一口气,造孽啊!“你的宅子都借给过谁,写份名单给六顺送去。” “娘!你说什么呢!儿子怎么能干这么不义气的事情!” 云夫人气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多年来的良好教养在一刻差点崩塌。“小时候学习就让你少看那些话本子,你不听,现在养成这个毛病!什么真爱,你媳妇还在外面住着呢!也就是唐甄章跟你蛇鼠一窝,竟然也能受得了自己姐姐被这般侮辱!什么义气!竟学一些江湖草莽,瞎讲义气,半点本事也无。” 柳木樨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云夫人这话刺得耳朵生疼,云之长有些受不了母亲的指责,大声道:“我写,我写行了吧!” 云夫人一看云之长那吊儿郎当的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云之长既然答应写了,想必也不会反悔,云夫人已经放任儿子这么多年了,说两口气出出气就得了,已经不指望云之长能在做出什么出息的事情来了,当即冷着一张脸就走了。 张六顺正好派人去查有多少人去过宅子的时候,云家送信到了,看着信的内容,张六顺久久开不了口,即使张家脱离了世家的大队伍,他小姨终究是疼他的。也不怪乎他娘亲生前与他小姨关系那么好。 但是感伤完,张六顺发现更头疼了,云之长是云家嫡子,交往的不是世家就是勋贵,那宅子的人个个背后都有身家,想挨个去审,挨个去冒犯,别说他是张家的人,女皇亲儿子都不够看的。 “师父啊,你二弟不是都能派人杀你。你不会也派人去暗访!”陆小辞自认为很聪明地给出了建议,结果被张六顺照后脑勺就拍了一下。 “你以为是个公子哥手里就有暗卫吗?你师父我一天天除了治病救人就是画画读书外带着你这么一个拖油瓶,哪有功夫去调教暗卫。” “那不行啊!师父这样你不就打不过张六茅了!师祖一死的话我俩就被张六茅赶出来了!”(师祖特指张父) 张六顺被陆小辞这话气笑了,看着那脸上就差写着要不我们跑吧的陆小辞,怎么看怎么萌,忍不住将陆小辞的脸扳过来亲了又亲道:“要是有暗卫就那么厉害,世家就不可能蹦跶的这么欢了。女皇的金乌可是这天朝最优秀的暗卫。照你这么说把世家的人都砍死不就得了。” 说完,就见陆小辞点点头,还一副这样不行吗的样子,张六顺捂脸,这绝对不是我教育出来的孩子,这绝对不是那个闻名天下的神童。 “百年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照你说的,全砍了,国家至少瘫痪一半,天朝正式开朝才多长时间,始祖、太宗两朝常年征战才平定南北大乱。如今才建朝不过半百,如果内部大动干戈,就是给那些叛党机会。所以女皇才会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一点点来。” 陆小辞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抬头用水汪汪地眼睛看着她亲亲师父。“师父,我是不是不适合当官啊!有些事情分析得好,可是有些事情就很笨。” 张六顺叹了口气,捂住陆小辞那水漾的眼睛,还没及笄呢,怕自己控制不住。淡淡道:“你还小呢,慢慢学,你师父我还得受你师祖天天训斥。”想着张父已经鬓白的青丝和褶皱的眼角,张六顺什么调情的心情都没有了。 张父毕竟年纪大了,留恋家族亲情,悔恨当年没护好发妻和嫡子。如今就想着补偿,其实他带着张家投奔女皇不就是想保全张家吗?女皇接手了先帝所有的势力,在先帝后期的时候就能稳稳把住朝政,如今更是一年到头也不生两场病身体倍棒。 女皇一心想要铲除世家,世家瓦解只差时间,只是大多数人都看不清,不想相信属于自己的朝代已经过去了而已。科举制度是个壮举,是一个时代进步的标志,他张家想要名垂青史,在史书上添上一笔,理应大力支持科举。 想必张六茅就是跟他想得差不多,所以张家才会那么顺利的无条件支持他吧,张父真的是压不住了,他在不立起来,就会被张六茅压死了! 想到这,张六顺眼神一眯,看着上面的名单,做了个决定。 第一百九十三章:新宅子少女案(五) 步微尘本就是圆滑的人,上能讨好高堂上司,下能笼络家中下人,就算是韩楚楚偶尔闹腾闹腾,也是顺顺毛就能哄好的。张父整天就盼望着张六顺能如步微尘一般,处事圆滑,别那么耿直,还瞅这个不顺眼,瞅那个不顺眼的。 结果张六顺突然变得如步微尘一般的时候,第一个不淡定的就是张父。 “六顺啊!” 张六顺微笑着抬头,语气温和。“爹,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大事!现在坐在这的是个什么人!快把他高贵冷艳的儿子还来!“你最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这话能直接说吗?张父有些纠结。 张六顺一副很耐心听的样子,等了半天张父没说出什么,出乎意料地他也没什么烦躁之感,只是淡淡的笑着。步微尘的笑因为他本身长得美,笑起来犹如繁花绽放。张六顺则是带着药草香,如涓涓细流浸到人心中的微笑,张父彻底惊悚了。 “这个,这个也没什么事情,突然想起了大理寺还有事情为父先回去了。” 就这样,啥也没问出来,张父落败而归。于是张父想了个好办法,那就是,找陆小辞。 “你整日和你师父在一起,可发现你师父最近有些怪?” 只是陆小辞从小到大都是被张六顺这么温柔地待大的,根本感觉不出来,还一脸茫然地问张父。“怎么了?师父挺正常的啊!” 张父下一句话例如性格方面还没说,被陆小辞这一个问题给憋回去了。看了看这孩子很实诚的表情,张父默了。 “没事,也许是我多想了。” 就当是多想了吧,不止张父,最近所有人都是如此想的,张六顺突然就变性了。以前那清高模样没有了,现在天天下了衙就跟人出去玩,仗着有步微尘这样的发小,张六顺哄人的本事也是一愣一愣的。没过多久,京城这贵族圈子好玩的那几个,张六顺都搭上手了。只有云之长看着张六顺搭手的暗暗心惊,无一不是名单上的!都是他好友! 花满楼中,唐甄章怀抱着一丰腴的少女,对着张六顺道:“不知张少爷可还记得当年的凤女啊!稳坐十年花魁宝座,今年才从良。” 张六顺笑了笑,对唐甄章的态度完全不同以往。往常的高贵冷艳好似就是唐甄章的一场梦一般,面前的人,眉清目秀,看起来丝毫不具备攻击力。 “唐兄说的人,六顺倒是还有个浅薄的印象。江畔一舞动倾城,江才儿郎暗曲情。(纯属作者绞尽脑汁的诗句,凑合看,凑合看。)当年多少临都城公子哥都是有所印象的。” 这话说的,就是在和凤女撇开关系,怕他心有不渝,张六顺这低姿态真是让他不知该怎么下手才好,论地位,他是张家嫡长子,他不能当众给他难看,论才华,张六顺是年少榜眼,如今朝堂的人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这样一个人,开始走低调路线了,还真的是跟谁都能交好。不过,这且先不提,唐甄章最惊讶的是张六顺竟然喜欢一起玩! “看不出来啊!张兄喜欢这一套。” 张六顺心里想骂娘,但还是笑着道:“以前压抑的太过,如今就喜欢玩这一套。” 唐甄章笑了笑,都是男人,这一套都懂,也不忌讳,当即脱了个完全,露出保养得体的全身。张六顺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一脸感兴趣地看着。 “怎么,张兄不直接一起来?”唐甄章已经是立得恨天高,不过张六顺对于这种情景实在不感兴趣,无奈只能压着性子道:“六顺不如唐兄,且得缓缓。” 唐甄章一看,张六顺还软趴趴的,有些好笑,就这活,真不明白当初凤女为何要死要活的傍着张六顺,有心给张六顺显摆一下,可劲儿折腾那细腰丰t的人。女子的喘息声听起来有些承受不住,唐甄章看着张六顺依旧立不起来,越发做的带劲儿。 情到浓处,掐着女人的大腿狠狠发出来,张六顺眼睛一眯,心想,不急,还有两个。 唐甄章舒服过后,浑身布满了汗水,那女子被他一撇扔在床边,只用手摸来摸去,坐起身道:“张兄可是还有些颓废?不如,再喊几个进来让张兄挑一挑?”就怕再喊两个也立不起来,那可就真是笑话了。 张六顺看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唐甄章继续道:“唉,张兄不必如此拘束。” 张六顺这才好似下定决心般说:“六顺觉得还是那十五六岁,未开苞的姑娘比较有趣一些。” 唐甄章没想到张六顺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竟然这么重口!他一向荤素不拒,什么都好玩一玩,当即应得爽快。 “如此甚好,只是今天奈何还要回去给徒弟讲些功课,只好下次在会唐兄。” 唐甄章也不阻拦,只说:“你可真是拿你那徒弟当闺女一样疼了,什么时候这也能阻拦咱们男人找乐子。” “唐兄言之有理。” 临到分别之期,唐甄章突然想起他捡来的那几个陆小辞的亲属,有些好笑地对着张六顺道:“你那徒弟,原本身份委实太低了些。” 小门小户的没见过钱和官一样,贪得要死,怕得要死。要不是燕州亲自传回来的消息证明了是陆小辞的亲属,他简直不相信陆小辞那样天才的人会有这样的亲戚,一点也不像一家人。 张六顺一愣,不明白唐甄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不过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唐甄章最后那动作,也没有空去分析唐甄章话里说的意思,只是本着字面意思回:“原本身份低没错,不过她既是我张六顺的徒弟,就没有在低于其它人的理。” 唐甄章有些惊异,张六顺这么说话可真是硬气起来了,果然,之前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没准张六顺就是发现自己对自己徒弟有不正当的心思才跑出来玩乐舒缓的。 自认为掌握了张六顺所有的心理,唐甄章有些得意。拍着张六顺的肩膀好心提醒地说:“不过,到底是握在你手里的人,想怎样还不是一句话?不必憋着。” 张六顺:“”他能打死唐甄章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新宅子少女案(六)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张六顺改性子没多长时间又变回去了,张父松了口气,熟不知接下来这口气还得提上来。 张六吉作为中书舍人,看了张六顺上的折子吓出一身冷汗,赶紧避着唐家人把折子递给了女皇。 现在张家和唐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同属于女皇这一派的,之前陆小辞直接状告定州知府女皇无奈自断一臂,如今张六顺又开始砍唐家,也不怕女皇炸了! 张六吉心惊胆战啊!谁料女皇看完折子表情竟然一点都没变。只是转头对着值班太监道:“给朕把张六顺宣进来。” 张六吉冷汗布满全身,这……这不会有什么事吧,早知道还不如把这折子压下来先回家找大哥和爹商量一下呢。 张六顺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依旧如往日一般,木着一张脸就去面对女皇了,张六吉那个小心脏啊!不行,他还是得请假回去跟他爹商量一下。他大哥这不按常理出牌真是太闹心了。 与此同时,女皇听完张六顺分析,含笑对着张六顺道:“那依爱卿所见呢?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张六顺……女皇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处置唐甄章还是想保唐甄章,但是这个问题女皇既然问了他也不能不回答,还是保险起见为好。 “微臣以为,证据不足……” 没等张六顺说完,女皇直接接过了话头。“证据不足,制造点证据不就可以了?” 张六顺跪在地上心神一震,眼睛瞪大看着地面不敢抬头,这打扫的没一丝灰尘的地砖照的人心慌,汗水沾湿了发梢和里衣,张六顺恍若未觉。满脑子都是女皇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意思表述的明明白白。 唐甄章任职于少府监,平日里事少清闲,顶多油水是有的,竟然也招了女皇的眼。想起韩深之前说的,陆小辞是舒清晨的亲生女儿一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张六顺莫名生了些许怯意。 但是当初既然如此选择了,如今也不能退了。前面或许是万丈险峰有待攀爬,后面却是万丈高涯啊!这根本没得选!只能进,不能退。 “微臣,明白。” 女皇点点头,道:“知道你人手也许稀缺,本皇就把金乌借你一用。” 金乌,简单来说就是女皇直属暗卫,是整个天朝的佼佼者,确实能事半功倍,张六顺点点头。 女皇从座位起身,慢慢走到张六顺跪在地上的身前蹲下身子道:“张爱卿的四弟在朕这干的不错,很适合这个职位,不过中书令不是自己人,总归那那都不舒服不是?张爱卿好好做,你爹这么多年都没挪动位置,该好好动动了。这才配得上你张家公候的位置不是?” 中书令,原本是韩相的位置,但是韩相因为韩老太太去世丁忧在家已经退了许久了,现在是另一个与韩家联姻关系牢固的世家把着。女皇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动? “这宅子不是云家的吗?世家不是团结吗?我看看他们是保云家那跟你一样唯一的嫡子还是保着中书令的位置。如果云家再从世家的队列里出来,中书令也迟早是我囊中物。”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屋外春光正暖,屋内却如呼啸寒风,女皇不愧是从先帝后期就能把控住朝政的女人,这份心智,连男子都少有。 可是这份心智加上这份狠辣,不得不让他寒心,女皇不在乎弃车保帅,只在乎能不能达到效果。甚至于自己的人也可以作为安抚世家的牺牲品,随意丢弃。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不知这预感来的如此之快。 第二天朝议,云家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张六顺像只疯狗一样连他们都咬!无奈中书令的位置太重要,无论什么条件都不可能放弃,争论了一个半时辰,云家到底没能保住云之长。 唐甄章因为有云之长这样垫背的,他就更惨了!直接被发配到比云之长还远的地方,唐甄轩站在朝堂上颇有些无能为力,唐家属于兴起世家,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多。张六顺这队友还不靠谱,谁都怼,他在朝堂上简直就不能在吃力了。 众人此时才明白,张六顺那里是改了性子!这分明是喂你喝毒药!什么哥俩好,什么与纨绔来往,完全就是去查案去了。 所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以后谁还敢跟他相交了。张父颇有些头大,他这个儿子,越来越自作主张了。说好听的是在给女皇办事,不好听一点,女皇就是再拿张六顺当枪,顺便让张六顺堵枪口。 女皇对此效果很是满意,反正她有后招。只可惜,后来才发现,这后招效果不大。 女皇能看出来的事情,世家自然也能看出来,先是上下集体串通收买了发配关卡的所有人。云之长改头换面保在了临都城,然后是力推云家人出任各种职位。无奈云家不景气,最后连载国子监教书的云先生也被拉了出来,做户部郎中。 云家不但没脱离世家,反而会对世家这大集体感恩戴德,也让其它人都见识到了这世家的威慑力。 女皇气得不知摔碎了多少个碗碟。“这还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耍花招!吏部不是有张六茅在吗?什么时候了,张家还内部矛盾!” 唐怀简从身后为女皇递上一盏温茶,女皇这才款款稳定下心绪,对着唐怀简道:“自从先帝去世,也只有你还能宽慰朕心。” 唐怀简看着女皇喝茶,淡笑着回:“只要女皇想,天下人谁不想替女皇分忧。” 女皇冷笑,将茶盏重重放回御案上。“替朕分忧?不给朕找点事就不错了!我记得,你们唐家你那房还有个亲弟弟是不是?” 唐怀简点点头。“胞弟不争气,现在也没能达到国子监毕业标准呢,在国子监呆着。” 女皇突然笑了起来。“不妨事,朕如今信的人也只有你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陆小辞身陷困境 “云家那老头子虽然是名士,但也没什么官场历练,竟然能差一点坐到户部副职,他们这是视我于无物啊!唐甄轩今年外放回来在鸿胪寺呆着呢吧,不如也去户部好了。至于你那个胞弟,让国子监的人让让风,先出来做个掌玺。” “可是……” 女皇直接打断唐怀简的话。“没什么可是的,朕不信还弄不倒这帮老匹夫了!” 唐怀简始终表现的无悲无喜,女皇说什么是什么,这让仔细观察的女皇也放下心,当初看好唐怀简,不就是因为唐怀简这副仙人之姿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吗? 女皇拽起唐怀简的手,轻拍了拍。“你放心,朕不会让人委屈了你的。” “怀简自然是信任陛下的,只是怕能力不够,无法为陛下分担。”说到这,唐怀简低下头,像是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怕受到惩罚一般。 女皇站起身子,手肘搭在唐怀简的肩膀上,与唐怀简额头紧贴。“你怕什么?你的才能不逊色于任何人的。上次出外游玩回来,你更沉默了,如今还说这话,可是觉得朕薄待了你吗?” 唐怀简抬头将女皇抱入怀中。“怎会?陛下对怀简的心意,怀简始终记得。” 拥抱是最亲密,也是最疏离的表情,就像女皇永远不会看到,此刻唐怀简脸上的应付。 应付完女皇,唐怀简回到唐家,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累。 “表兄。”唐甄轩将下人挥退,只身进了唐怀简的房间。 唐怀简揉搓着太阳穴,叹道:“你来了?消息送出去了吗?” 唐甄轩点点头,面露不忍。 唐怀简皱了皱眉头,就当没看见。同窗之谊跟家族仇怨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为官者,这风评最为重要。唐甄章当初带走陆小辞的亲戚就是想让那帮蠢人作证,陆小辞不孝养育她长大的舅父舅母,视为不孝,不配当官。 无奈他攒的大招还没出,就被张六顺拽了下去!这口气唐甄章如何能咽下去?直接将消息给了唐家目前做主的人,唐怀简。让其帮自己报仇。唐怀简自然不会放任唐家人被欺负,但是女皇现如今正器重张六顺和陆小辞,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女皇,如何会愿意触女皇的眉头, 还好,张家内乱都无法平息,张六茅出手说不定比他还狠。 事实证明,张六茅下手确实是特别狠!第一个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是步微尘大哥,步家大房嫡长子,如今的四品骠骑将军。 张六茅这一手可真是惊艳了唐怀简,唐怀简不禁开始考虑起张六茅所说的合作。女皇要的是张家的势力,他们唐家需要的是一个好盟友,而不是像张六顺那样整天拆台的。张六茅有能调动步家的势力,证明张六茅在张家的地位,在暗地里可能比张六顺还高,合作的话,双方都有利。 但,表面上,作为女皇的人,还是要保陆小辞的,唐甄轩站出来道:“步将军,口说无凭!当年陆小辞在金銮殿上连对师父都那么好,何以是那种不孝不义之人。” 求锤得锤,步将军见坡就下,还没等张六顺说话便抢先道:“女皇若不信,可派人审查陆小辞的舅父舅母,如今人就在下官的宅子下。” 张六顺瞪大了眼睛,看着步将军不敢置信,步微尘在一旁急的直冒汗,却又不能直接反驳自己兄长。 女皇更是目光阴沉,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步将军就这么当众说出来,那么多世家等着看呢,女皇不能将这件事压下来。陆小辞只有被停职查办。 大理寺有陆小辞的师祖呢,刑部有陆小辞师父,所以两方都跟陆小辞没有关系的人,获得了提审陆小辞的权利,吴佩司只觉得眼皮子一跳,就没听说过陆先生还有什么舅父舅母,这不会是有人陷害吧。 等见了陆大和陆王氏,吴佩司是彻底无语了,陆大从进门就开始喊:“我那外甥女不孝啊!家里就那么两亩地,我还有儿有女的,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竟然嫌弃我们乡下人。一飞黄腾达了就在没看自己舅舅舅母一眼。” 这话说完,刑部的人都露出鄙夷的神态,小声议论。 “还以为真的是跟张大人一样的清高呢,没想到是个忘本的。” “唉,张大人如今也不行了,在家急的团团转呢,往常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如今还不是想偏袒自己徒弟?切,这帮人。” “兴许是,张大人一时离不了人家的伺候呢!” …… 这边说的兀自兴奋,跟陆大的骂声简直一唱一和,吴佩司气得想抽死这帮人,可是现在他要是跳出来,说不定他的名声也被沾上污点了。所以他还不能动,真是生生憋得要死。只是事件这么发展下去,陆小辞的为官之路绝对是被毁了。 “好了!刑部审案呢!都肃静!要吵都给出去吵!” 毕竟也是刑部主事,侍郎是不会掉身价出口喊的,所以吴佩司喊这一句倒也正常。所有人被吴佩司的喊声镇住,刑部不复刚才的吵闹,金侍郎这才摆出笑脸,拍着吴佩司的肩膀道:“吴主事,有前途啊!” 吴佩司笑得有些羞涩,对着金侍郎道:“哪里哪里,都是借大人的威风。” 这马屁拍的,金侍郎爱听,有心给吴佩司一个立功的机会,也是培养自己日后的势力,便道:“本官没记得错的话,吴主事是和陆御史同科的考生。不知吴主事对陆御史的人品怎么看?” 吴佩司一愣,拿不准金侍郎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想金侍郎也不和张六顺是一伙的,自然是不会帮着陆小辞了。这么问的话,八成是想让他说些陆小辞的坏话,最好还能跟这次的事件贴上边,一举定罪不说,他日后也会得金侍郎的提携。 这对于没门路的寒门子弟来说,提携真的是太重要了,但是吴佩司想起天府贡院那个默默看书的小身影,这坏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样吃饭手里都拿着书本,勤勤恳恳,即使有着天才头脑也努力的女孩不应该是这个结果,毁在这几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亲戚身上,毁在这遍地是斗争的官场。 金侍郎等了许久,方听吴佩司说:“陆御史与下官相交不多,下官也不知。” 第一百九十六章:事情转机出问题 吴佩司浑身轻松地从刑部走出,果然,不踩着那样的一个小女孩上位是对的,不然良心哪有这么轻松呢?至于金侍郎有些便秘的脸色,他也不想去看了。反正,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 张六顺看着手中的消息,对还在消沉的陆小辞说:“吴主事倒是个不错的人。” 想定州杏花烟雨,荷尖挺露,枫叶入土,风雪尘扑,多少四时,陆小辞独身处在千里之外,那是他回不去的时间,是他到不了的地点,是他在有心也无力改变的事实,像是一幅定格的水墨画,不容涂改。 “如果他肯下力气帮你的话,事情倒还可以逆转。” 陆小辞猛地抬头,一扫刚才颓废消沉的状态。“吴佩司是我在定州的邻居,我状告定州知府还是他告诉我的呢。他肯定会帮我的。” “不过这件事到底还要怎么逆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是八条目的核心,如今我孝道方面出了问题,吏部考核哪里肯定是没有办法好了。” “着什么急,你师父我还在这呢!”张六顺让陆小辞先冷静下来,这才开始慢慢道:“科举舞弊的事可比这个还严重呢,不也无事的就过去了吗?” “虽然我不知道步将军为什么突然出现指证你,但这件事情的关键就在陆大和陆王氏,其它人都是次要,只要陆大和陆王氏改证词,就可以过去了。” 陆小辞有些急,这时候不免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能对陆大和陆王氏好一点,委屈一点算什么,努力了多少年,多少年奔着这个目标,如今皆付诸于东流,如果有可以,还不如一根绳吊死拉倒! “可是,我舅父舅母从来就……” 张六顺截过话头。“你舅父舅母那种人,只要给钱,什么话都能改口!” 说起来的口气,颇为不屑,显然是对陆大和陆王氏的人品有些厌恶。陆小辞头又低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是明白她师父完全是为她着想,不然何故放着工作不做在书房跟她嘀咕,可是被陆大和陆王氏被师父这么说,心中总是有些发闷。 “不过,我们给钱不代表对方不会给更多的钱,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让他们明白,你们都姓陆,你们是一个集体, 如果这次你失利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毕竟你在官场上呆着,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做官员家属,如果你不在了,他们就只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然后加以威胁,如果他们执意干掉你的话,那我也不介意顺手干掉他们。” 说白了,就是陆小辞如果倒了,你们这群指证的,谁也别想好!这样的威胁,对于陆大这样的人来说,太管用了。 陆小辞皱了皱眉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事情这样就成功了,未免,有些简单,这件事情幕后推手是谁,还说不清楚,没真实了解到对方的实力,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看着听从张六顺的话奋笔疾书写了篇信送给吴佩司。 吴佩司接到信也是叹服,本以为这事没转机了,没想到张六顺还能想出这办法,说白了,陆大和陆王氏是个什么人?能到临都这地界都是因为陆小辞,如今反咬一口,以为自己还能好吗?目光短浅! 当天晚上,吴佩司便避过耳目,进了刑部的牢房,洗脑两个字都识不全的人,吴佩司自认还是有信心的。 万万没想到这么又把握的事情,竟然失败了。 “你们可想明白了!你们今日拽了陆御史下去,你们陆家可没人能在坐上来!而且,你们拽了陆御史下去,张侍郎会让你们保全吗?不要到了此刻,还看不清事实!”怎么劝也不听,吴佩司有些恼了,对着陆大和陆王氏也没了一开始的好声好气。 可是陆大和陆王氏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了钢铁般的意志,无论吴佩司说什么,死活也不改口。就算是明说张六顺可能会把他们解决了,也死不松口。 “这位大人!你说什么我们也不懂!那个陆小辞就是不尊我们这两个养她长大的舅父舅母,这是事实,说什么也不能改变!” 吴佩司被这话气笑了,同时他也发现,事情远没想象的那么简单,陆大和陆王氏绝不像利诱和威胁都不好使的人,他们绝对没有那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气质。如今能死扛这么久,一定是有人做过了什么工作。 可是陆大和陆王氏被带进刑部之后他是一手看着的,从没接触过其它人,那就是被送进来之前,有人做过工作了。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妙,要是这两人死不改口,陆小辞的罪也就板上钉钉改不了了。越想越头大,吴佩司出了刑部大狱,派人请张六顺过来一聚。 “大人,张家?听说张少卿可高傲了,我们去请他会来吗?” 吴佩司一巴掌拍向自己这个长随,虽然说的是大实话但也不能这么贬低自己这个主子不是? “我都让你去请了,莫非还没有把握不成?去你的得了。” 要是往常,他是绝对没这个面子请张六顺这样的正宗世家子弟的,但是如今刑部被人把着,张家难插进去手,那人明显就是要拽下陆小辞,张六顺为了陆小辞怎么也会给面子前来赴约的。 果不其然,吴佩司到地方都没等上两刻钟,张六顺就打马前来了。吴佩司推开包间的窗户,对着楼下的张六顺道:“张大人,请上楼一叙。” 张六顺头也不抬,也不知听没听见,不过吴佩司也不急,张六顺到底对自己徒弟有多好,临都城里还有几个不知道的?就连徒弟想要去鲁州拜访下,都要申请鲁州知府的职位跟着同去,其余大小事就别提了。 果然,没等多久,张六顺就推开了吴佩司包间的房门。 “吴主事。” 吴佩司赶紧站起来躬身行礼道:“拜见张大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浮出水面的真相 张六顺先是扶起吴佩司,然后吩咐人关上包间门,这才坐下说道:“吴主事传信给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吴佩司一惊,心中感叹,不愧是年少榜眼,就算是性格耿直了点,这份心智也绝对不让人小看。他表情明明没什么波动,也能被人猜出出事了。 “不出张大人所料,确实出了问题。” 一句话说完,就见张六顺眉头皱了皱,露出思索的表情,不过也不难理解,安排绝对已经天衣无缝了,按理是不该出问题的。 “下官说尽了好话坏话,也用尽了心思,陆大和陆王氏皆不改口。” 这下子张六顺表情上的惊奇都表现出来了,吴佩司也感觉自己说的话可信度不高,但无奈这就是事实,吴佩司只好朝张六顺怯弱地笑了笑,表明不敢欺瞒的心思。 张六顺自然知道吴佩司不敢骗他,可他怎么也不相信,陆大和陆王氏会不为五斗米折腰,他现在唯一的怀疑就是吴佩司没尽全力,还想要什么报酬。 想到此,张六顺用手敲了敲桌面,面上带了些漫不经心道:“六顺听说,辞儿参定州知府一事,吴主事出了不少力啊!” 这话一说,吴佩司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陆小辞这是背后有张六顺当靠山,一个寒门起来的定州知府,虽然是女皇阵营的,但是参了就参了,毕竟陆小辞也没扯谎。 但同样的事情搁他身上可就不同了,提拔寒茂的那些人还不直接撕了他!如今他还不知道张六顺是怎么想的,他这么多年的书就白念了,无非是觉得他没出全力。 天地良心,陆小辞当年在定州,没少照顾他,所以两人才能一直保持联系这么久,如今陆小辞面临危险,他怎么会不尽全力。 只是这话说出来不好听,毕竟之前的流言他也听过,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和其它男人有什么交情。只好苦着脸解释:“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只是下官和陆御史闲聊期间说起了一句,陆御史便询问了些事情,下官如实回答就是了。” “如果大人是怀疑下官的心力,那可真是冤枉下官了。当年在天府贡院,陆御史是下官先生,这座师之情,下官岂会忘记。” 张六顺眉头又蹙了起来。“那照你这么说,就是陆大和陆王氏两人真的是有骨气了?” 额,感觉这话信任度更不高,吴佩司有些汗颜,但陆大和陆王氏不改口也是事实,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下官不知,只是下官万不敢欺瞒大人。” “陆大和陆王氏入狱后还见过谁吗?” 吴佩司心想,真是想一块去了,可是这确实没有突破点。“从入狱后,因为事关陆御史,下官也盯了些,可以确定,在没人见过陆大和陆王氏。” 张六顺眉头蹙得更厉害了,显然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两人心里装着事,饭都没吃,就各自回家了。 吴佩司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这张六顺真的是绝非他能对上的,枉他还想着通过陆小辞攀上张家,如今看来这条路是有点够呛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张六顺直奔陆小辞的房间,也许是因为预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陆小辞眉结一直没散开,手里拿着本《随园笔谈》随意的翻着。舒清晨留下的书,是她现在唯一能看进去的书了。 张六顺拦下婢女的通报,进房间看见这般模样的陆小辞,心情平添了几分沉重,面色很不好看。 “陆大和陆王氏不改口,事情有些难办了。” 陆小辞抬头,眼中没有多少吃惊,张六顺突然想起之前他说这个主意的时候,陆小辞的眉头就是聚在一起的。 叹了口气,张六顺走到一旁坐下,缓缓道:“你可是早就料到了?” 陆小辞点点头,证实了张六顺的话。“我一直觉得,对方竟然出了这么大手笔为难我,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被解决的,我也是想了一天,才想出点眉目。” “是我太轻敌了,你想出了什么?”张六顺语气有些抱憾道,没想到救人急迫,想的反而不如自己徒弟多了。 陆小辞将《随园笔谈》放置在案牍上,看着张六顺的眼睛道:“只有陆大和陆王氏,陆志山哪去了?还有陆花花,是否还在燕州?能让他们不改口的,除了陆志山,我想不出其它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六顺恍然大悟,一下从凳子上坐起来,边转圈走边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码事!” 口气的欣喜怎么也抑制不住,突然,张六顺好似想到了什么,凑到陆小辞身前,鼻翼的距离不足一尺,只要有一方动作大些,说不定就会亲上彼此。 张六顺对这个距离倒是很满足,毫不在意地问:“那你觉得这次的事情是谁干的?” 陆小辞有些拘束,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低垂着眼眸脸颊红晕一片,小声道了句。 “两个人。” 张六顺听完答案,嘴角弯起。“唐家和张六茅。” 唐甄章莫名当了炮灰,唐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张六茅则是始终想要除掉他当上张家作主人。除了这两个选项,再难找到其它人动机比他们高。 “我在鲁州的时候看到过唐怀简。” 张六顺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件事,禁不住开口问:“你说什么?” “当日鲁州花灯节会,有一个花灯别样精致,只是要猜谜才能拿走。季夏三月,腐草为萤。谜底是花,我当时就有感觉,我会和猜中谜底的那个人再见面。果然如此,那天去参定州知府下朝的时候,我看见他进了女皇的房间,我问过宫中的监官才知道,他就是有名的女皇的裙下臣,唐怀简。” “他看起来,学识不低,唐甄轩我在国子监也了解一些,能保平而无法保乱。唐怀简才是真正的唐家下一代的人才。天生具有领导气质,能让女皇宠爱这么多年,让唐家有和世家相较的本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徒儿相信唐家也有这个认知。所以说是两个人,唐怀简和张六茅。” 第一百九十八章:唐怀简突然到访 问题有了个轻微的方向,总比抓不着头脑好处理很多。而且步将军参了陆小辞他就已经给过警告了,量步将军也不敢继续逼迫;女皇是很喜欢的陆小辞的,必然支持他们翻盘也不会逼迫,所以时间还不算太紧。 至于这件事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张六顺想,从步将军那下手,他去的话还不如步微尘呢。 于是步微尘无法,只能暂停在家陪韩楚楚的时光,往他大哥那跑。 彼时,步将军正在练剑,一把重几十斤的剑在他的挥舞下像是一方绸缎般柔软,伴随着剑从空中划过的凤鸣声,步微尘咽了咽口水开口道:“大哥啊,有事情要说。” 一方宝剑从眼前划过,在阳光的折射下,剑尖隐隐可见彩虹色,步微尘知道,这是他大哥不想继续这个问题的反抗,但是,这事不管怎么样得解决啊! “大哥,大哥!”步微尘将声音提高,誓必是要让他大哥停下来听他一句。 步将军身子僵了僵,最后一个剑势回收,默默拿起放在一旁石桌上的白布擦拭宝剑。 步微尘抹了把汗,赶紧跑到步将军身边。“大哥,你上奏折参陆小辞到底为何啊?你不知道陆小辞是我妹妹吗?” 步将军不搭话,继续擦拭着自己的宝剑,一眼望去,剑身冷寒,光滑得犹如上好的玉石,反身寸的光芒可以直接攻进人的眼球。 “大哥……”步微尘有些弱弱地喊着。 步将军将擦拭好的剑装入剑鞘,这才缓缓坐下道:“她不敬舅父舅母是事实,你难道指望我会为了你徇私?” 步微尘嘴角一抽,不知道怎么反驳。“这跟徇私有什么关系,你一个骠骑将军,没事学御史参人!陆小辞是女皇正喜欢的,你怎么就偏偏参她呢?” 说到此处,步将军直接冷“哼”一声。“张六顺还喜欢她呢!” 这话说的,虽然是挺对的,额,也不对,步微尘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大哥,莫非陆小辞哪里惹到你了?” 不然何苦这口气说人家一个姑娘,他没记错的话他大哥之前还挺佩服陆小辞的啊!毕竟是第二位三元及第的人,这份学识就足够让全天下赞上一声了。 “她有什么可以惹到我的?我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你不必再说其它。” 步将军一副不想再谈的表情,步微尘怒了,从一进来就没给过好脸色,如今连接着问一问都不行了?索性也不捂着掖着了,直接把话摊开了说。 “大哥你也少给我扯那些没用的,没有原因你会参陆小辞?少拿事实这个说法糊弄我,你整天练剑的时间都不够还有闲工夫去调查人家这些,到底是谁让你参的?是不是张六茅?” 步将军握着剑鞘的手紧了紧,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步微尘哀叹了一声,还真是张六茅,小时候也一起玩耍过的小伙伴,干嘛这么见天的不对付。 “你糊涂啊哥,张六茅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参了陆小辞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莫非还以为张六茅以后能做张家的主不成?只要张老爷还在一天,只要六顺还没死,张六茅他就别想!” “一个庶子,名不正言不顺的,整天想着那些美梦。” 步将军皱了皱眉头,虽然知道步微尘如此说肯定是因为张六顺,但到底不该把嫡庶看得这样分别。 “你不用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事关隐私,自然不会向外透露。 “嘿!”步微尘有些想发火,一想这人不但是他亲哥,他武力值也不如人家,默默压下了心中的念头。 “好,那你可以告诉我陆大和陆王氏到底是打哪来了吧?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在临都也没做什么生意,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是不是张六茅收养了他们?可知实在那个庄子上收养的。” 步将军一摊手,道:“我哪里知道这些,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说此事你就可以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能说的已经告诉你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上折子参人了,你要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陆小辞都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步微尘心里想着,嘴上到底没敢说出来,关系再好,话说错了也逃不了挨打的命运,他连娃都快出生了,在挨顿打不值得。 这么一想,就开始思念家中大着肚子的韩楚楚了,步微尘饭也不吃了,打算直接去张家,报告完消息赶紧回家陪着楚楚去,唉,怀孕的女人都脆弱的!上次去接个陆小辞都能跟他这闹半天,如今这都快生了,脾气更大了。 对于没问出具体藏匿地点,张六顺一点也不失望,因为他早就想到了,步将军那样的人,不会屑于这种事情,说白了,这事够呛能知道。主要是确定好目标,排查比较容易。 尤其是张六茅,手底下到底有什么,张六顺不说一清二楚,七七八八还是心中有数的。比较适合藏人的庄子宅子全都派人去看一遍就好了。 步微尘与张六顺所想差不多,觉得这事三天之内说不定就能解决了,两人顿时皆大松了一口气。 偏偏此时又有人打扰,张六顺的长随进门通告。 “参见大人,步少爷。” 张六顺点点头,道:“起来回话。” “是,外面人传进话来,唐怀简约大人申时兰亭小叙。” “唐怀简?他约我做什么?”张六顺有些疑惑,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为何突然来访? 步微尘起身告辞。“既如此,我先回家了。” 张六顺自然不会阻拦,尤其是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唐怀简找他所为何事。 “我申时会准时到的。” 那长随称了声“是”下去细心安排,车马,陪着出行的人选等等。张六顺站起身,决定跟陆小辞商量商量。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小辞之前也怀疑过唐怀简,说不定唐怀简与此事有什么联系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唐怀简有何目的 短短一日光景,张六顺接到了两份邀约,估计也是因为官员沐休只有一日,所以大家都紧着这天来吧。 进了兰亭,唐怀简已经为他倒好了茶,茶香扑鼻,是他最钟爱的六安,不由得叹了句唐怀简此人心细,难怪能得女皇宠爱这些年。 唐怀简倒完茶,款款坐下温润的笑着,看张六顺并无开口的意思便道:“张大人可是心有疑问我今日为何邀请?或者说,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不好确定。” 张六顺用手指慢慢摩擦着紫砂的茶杯,好似那粗糙感能使他稳定下来一样。面对唐怀简这样长相俊美,气质脱俗,一举一动都给人以完美的感觉的人,张六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心智不如这样的人。 “有话不妨直说,想必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品性了。” 唐怀简突然笑了起来,举起面前的茶啄了一口。“张大人性情直爽,怀简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好听的话说再多,张六顺也知道都是客套,拿起桌子的茶杯牛饮,眼目放空,手抚在腿上开始轻轻敲打,尽显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他相信,唐怀简一定能懂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唐怀简嘴角弯起,拿起茶壶开始倒茶,边倒边说:“关于陆御史被查办这件事情……” 重点来了,张六顺眼神回光,手也不敲了,只听唐怀简继续道:“本来此事唐某想坐观其成,毕竟我堂弟前些日子刚被张大人你打发走,心中不免有气。” 唐怀简说到这顿了顿,发现张六顺并无接口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如今,唐某却觉得事情也并非只能这样处理。” “例如,怀简可以帮张大人找出幕后黑手,救陆御史于水火。”说到这,自己的一小碗茶正好沏成,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六顺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不会相信有这掉馅饼的好事,条件听起来很诱惑,就是不知求得到底是什么了。” “唐某自然不会让大人为难,作为一个刚刚入仕的新人,怀简唯恐自己能力不及所以想找个比较擅长的地方。” 张六顺不相信唐怀简的目的这么简单,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为什么不去求求女皇?但是人家既然说出来了,总要回应。张六顺轻啄了口六安茶,道:“如果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话,六顺确实可以略尽绵薄之力。只是目前没什么要紧职位空出来,恐埋没了唐贤弟这样的人才。” 言下之意,去这没什么问题,想要什么重要职位,也就是说探听什么消息是不可能的。唐怀简岂会不知张六顺说这话的意思,但,他所求可不是这个。 “唐某自然不会天真到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胜任这些职位,怀简想去的地方是吏部。” 吏部,张家那一块的领头人物是张六茅,官至吏部郎中,上头的吏部侍郎就是他自己岳父,无不潇洒。张家人想去吏部,从主事开始混起,熬资历都能上去。可是唐怀简…… “都是为女皇效力,张大人,你们张家应该和我们唐家该齐心协力。” 说完这句唐怀简也不催促张六顺立时做决定,只喝着手中的六安茶,淡淡地笑着,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痕迹。 与唐怀简相反,张六顺虽然表面还很沉稳,内心却早已焦躁了。 先不说唐怀简有实力,加上有女皇的宠爱,定会阻碍其它人的升职,就说唐怀简进吏部是否是女皇授意就是一个疑点,如果是女皇授意,不通过女皇直接任命反而来找他,可是存着试探的心里。如果不是女皇授意,他贸然答应了,可会惹得女皇不喜? 越想越头疼,总感觉这次从鲁州回来,应付朝堂上的事情有些力不从心了。 “唐贤弟说得对,同为女皇效力,是该互帮互助。只是不知吏部如何有这般荣幸,得唐贤弟上心。” 唐怀简放下手中的小茶碗,好似对张六顺的转移话题也不在意。“自然是唐某才疏学浅,吏部有张家的人在,想必能让唐某多学些东西。” 不过,话锋一转。“张大人,转移和拖延是没用的,唐某愿意给张大人两天的时间考虑,如果张大人的结果唐某不满意,唐家我也镇不住他们不为我那堂弟报仇了。” 张六顺脸立时黑了,直到回到张家也保持着一张黑脸,下人根本不进去伺候,陆小辞无奈,接了丫鬟的活,这才将宵夜给张六顺送进去。 推开书房的门,月光淡淡地从窗口打入,映得坐在案牍后的人面色分明。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白瓷制成的茶杯在月光的照耀下为房间留出了一丝光亮。 脚步声在这书房内清晰地响起,陆小辞将宵夜“咣当”一声放在案牍上,张六顺早知进来的是陆小辞,否则如何会不发作。只是看见陆小辞这抗议的动作越发无奈,果然,就算是在天才的女人在这男女相处期间都是爱使些小性子的。被他惯得,陆小辞这小性子发作得越发厉害了。不过这到底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想要牵起嘴角笑一笑,却发现唐怀简说的话太沉重,他怎么也控制不了表情,最后只能好气地道:“怎么摔起桌子了?谁惹我家徒弟了?” 陆小辞上前,用手直指张六顺的胸膛,使劲儿地戳。“还问?你说是谁!就你呗!怎么又不好好吃饭?” 张六顺顺手就握住戳在胸前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伸手将陆小辞拉进怀中,低头贴着陆小辞的耳朵轻声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下次再不敢这么惹我家宝贝徒弟了,可好?” “恩?” 专属男子的磁性嗓音丝丝麻麻地入耳,陆小辞脸色绯红一片,被这么一亲一搂,哪还有半点反抗和问罪的心思。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单薄的春衫难以抵挡肌肤的热度和触感,张六顺更是多年没开过荤了,在这种状态下强制忍着。 他不想伤了陆小辞,而且,如果这时要了陆小辞,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无奈情浓的气氛太好,陆小辞有些受不住,伸手推了推张六顺的胸膛想要逃出这个怀抱,熟不知这欲拒还迎的动作惹得张六顺更加情动,将胳膊收的更紧了些。 第两百章:小傻猫受不住了 边城,天光日长,落日萧萧,黄土堆积的城墙已经布满了黑块斑点,那些战火纷飞时刻下的痕迹。偶有回归的雁群从头顶飞过,配合着大漠升起的孤烟,也别是一番景象。与燕州、定州,甚至鲁州都不同,只是春季,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风,带着独属于边城的春俏,带着属于边城人群的豪爽。 城内劳动的男子大多穿着短打,晶莹的汗露从富有张力的肌肉流下,欢声笑语,喜上眉梢;女子穿着也并不繁琐,各种皮靴与轻装相映得彰,有一股活泼的气息。 与城内热闹的场景截然相反,此时驻立在城墙上的人,一身军装,手中拿着飞鸽传来的信笺。独影挂上了城墙,平添几分寂寥。 在这家书抵万金的地方,他看完信笺竟然面有愤色。 信是他好兄弟寄来的,内容不多,只是说陆小辞官道已毁,临都城内师徒恋流言满天飞,让他做好被调回来的准备。 陆小辞官道为何被毁?陆小辞明明考上了三元及第,所有文人的终身梦想!什么样的理由能把陆小辞拽下去? 至于师徒恋的谣言,他早有所准备不是,从鲁州,不,从常青村,他就明白了,那两人之间的氛围,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 跟这两件事情一比,被调回去那个问题都没那么严重了,他想回来,本来就是想念这些可以将后背交出去的战友。可是他忘了,那是需要在相同的位置上的,他给知府做过武官,临都众还当过羽林军,回边城也是小将一枚,每日操练着手下的兵,与之前的老友联系反倒少了。 而且还有老友埋怨他升职不带兄弟一个,跟他绝交的。这样的结果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也无法接受的。为此,回来时的欣喜,早被磨灭了。 不想回临都,不想回燕州,也不想去鲁州,这些熟悉的地方哪里都有陆小辞的身影,躲不开,逃不掉,天下如此之大,他却无处可去,只想在这长河落日的边城静静的怀念。 那个年少时期陪他走过草堂到村里距离的女孩,那个给他信念让他知道有梦想要去坚持要去实现的女孩,是三元及第,是女皇喜欢,是炙手可热的人才。 他,可望而不可及,只能在这没有她气息的地方,静静地想着鲁州花灯节会,一海,两人,三餐,四季。 人生八大苦,生,老,病,死,忧悲愁,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伴我年少,我却无法陪你古稀。 “也许,在边城也平静不了。”盛鬼卿轻叹了口气,以步将军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并不喜欢他在边城,只是没想到,步将军会用这种办法逼他回去。但是,盛鬼卿目光一炬,盯着奔赴到城下来密密麻麻的人头。 旁边有小兵上来禀告:“盛校尉,远处是蛮子又来了。” 蛮子休养了几年之后,卷土重来,他身着军装,身上担着坚守国家的大任,背着让城中百姓一直安逸下去的使命,任何事情,在这个时间都调不走他。 远处马蹄奔腾在黑土之上卷起尘沙,肃杀之气蓦然升起,只是儿郎思念的人儿面临得截然不同。 陆小辞被张六顺收紧的胳膊勒得险些喘不上气,挣扎得更厉害了。 张六顺有些头疼,对这丝毫不知男女之事的女孩真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别动。” 陆小辞闻言停顿了下,但是马上又动起来了。“师父,有东西抵着我。” 张六顺……他还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平常亲个小手,抱一下什么的他还有这个脸皮,让他给自己徒弟介绍这个东西,是真的拉不下脸来了。 “我知道,你只要不动,等一下就好了。” “哦”陆小辞委委屈屈地回答了一声,心里老大不爽,不告诉她就算了还不让动,多不舒服啊!这么一想,觉得更委屈了,嘴撅得老高,将老大不乐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六顺有些好笑,可是不得不承认那红润带着水光的嘴唇撅起,他更有犯罪感了。感受到十五岁姑娘那柔软有曲线的身子,他有些忍不住,趴到陆小辞耳边仔细亲了亲道:“小嘴撅得,马上就好。” 陆小辞很惊奇地道:“这东西为什么会马上就好。” “因为它只是想疼疼你,你不让自然挺一会儿就好了。”张六顺觉得自己像诱拐小孩的人贩子,脸有些红。 “疼我?他怎么疼我?”刚说完,陆小辞就感觉自己被翻了个个,压在了桌子上,身后是楠木制作的案牍,散发着木质清香,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她师父已经将身子附了上来,一口噙住她想要大喊的小嘴。 在鲁州确定关系后,她师父不是没这样欺负过她。但是这次与以往不同,往常那温柔静谧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带了些暴虐的侵略,上下嘴唇被吸进嘴中啃咬着,没多久就红肿得犹如妖艳的红花。 她还在发愣之际,她师父已经进一步动口动手,撬开她的牙关,一条凶猛如蛇的红舌钻进口腔,与她的交缠在一起,她的柔软被一只牵过无数次的大手覆盖。酥麻地感觉从脊背燃起传至全身,她莫名有些害怕。 想要说出口的拒绝的话支支吾吾还带着口水从嘴巴中滑落,身体的动作惹得那片柔软受到了更多的疼爱。 她不知道她还能干什么,老老实实地被张六顺压在案牍上欺负了好长时间。 张六顺使劲忍着自己兄弟想要迸发的情绪,爬起身,小姑娘已经衣衫凌乱,尤其是露出的隐隐春光。下巴有不少口水的痕迹,嘴唇红得鲜艳,再多看一眼他都可能都忍不住。 这么长时间,桌子上的茶也凉了,张六顺拿起猛灌一口压一压心中的邪念,起身去拿些娟帕和梳子来打算亲自帮陆小辞整整仪容。 看陆小辞一直呆愣的表情,张六顺忍不住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小傻猫,被疼得受不住了。恩?” 第两百零一章:张六茅转换策略 这句话仿佛是点到什么燃点了一般,当天晚上张六顺就受到了韩深在定州时候的待遇。第二天上早朝时张父看张六顺嘴角青一块,眼眉紫一块脸上还笑呵呵地脸部就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这儿子不是被陆小辞的事情给刺激傻了吧! 当初就不该任由他收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娃娃当徒弟,一天天这一堆事那一堆事,没完没了。 “怎么还受伤了?这青一块紫一块的,都带到脸上了。” 张六顺躲过张父伸过来的手,嘴里嘟囔着连脸都不放过。张父听不清,问了句。“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晚上睡觉翻地上了磕得,没事。”这要是敢说实话,张父回去还不撕了陆小辞,唉,这种闺房之乐,出门就不咋地了。 “多大了人,睡觉还不老实,还是给你聘个媳妇回来管管的好,实在不行把之前你送走的那两个通房从庄子上要回来了。” 张六顺一听,这还了得!赶紧离张父远远地。“行了行了,您可歇歇吧,再聘个高门女子回来蹦高要跟我和离吗?” “嘿!你这孩子!”张父生气想要骂两句,结果张六顺人都跑没影了。哀叹了口气,真是儿大不由爹啊! 这一幕深深扎入张六茅眼中,他淡淡笑了笑,也不开口,等到张父佝偻着背进了金銮殿,才露出狰狞的表情。 张六茅确实是个有计谋且心细的人,但是每一个人都有其致命的弱点。以张六茅的本事,未必看得上张家家住这个位置,因为他凭着世家子弟的出身,正儿八经二榜进士,想往上爬很轻松。 那他为什么还要抢家主这个位置呢?因为张父是个脑子中阶级性很强的人,对于张六顺这个嫡子,他是费尽心力,就连张六顺跟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或者不听话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里也只是想着这么一个儿子。 张六茅、张六书、张六吉,张家这一代四个孩子,唯一一个没考上科举的就是张六书,但是张六书打理商铺也能养活自己。可以说,没一个孩子是废柴。但张父统统看不见,张老太爷身体硬朗的时候还能敲打敲打其它三个人孙子,但上了年纪,也就力不从心了。 张六茅从小就羡慕张六顺,张六顺的作业是张父再忙也会亲自批改,亲自讲解的,他的作业是交给先生检查就可以。张六顺用的东西永远都是四兄弟中最好,即使张六茅长得甚至比张六顺美一些。张父可以和张六顺彻夜长谈,却不肯跟他讲讲朝政之事。他被拉去吏部替张家周旋,张六顺则是直接就在张父那一方面干活。 他不服,他不信他会比张六顺弱,不如张六顺聪明。因为这个原因,他当年对谁都有几分好脾气,只为了这帮狐朋狗友在他日后给张六顺造谣时能派上用场。终于,他成功了,张六顺的名声一度跌落低谷。他了解张六顺,他不会屑于解释,只是会很烦躁。 但他没想到,张六顺的脾气控制不住,张父依然还是很慈爱的眼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下了毒,没想到却被张夫人误食了,看见张六顺痛苦的表情,他真正开心了。可是张父竟然还想着弥补!不止心疼自己发妻,也心疼张六顺失去母亲。他带着张六书,逼迫着张六吉,一起进攻,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达到目的!只为了将张六顺赶出张家,只要把张六顺赶出去,他就会是他父亲最疼爱的孩子了。 最终,张六顺走了,带着张父的心走了。他并没有如愿以偿,张父将陪伴张六顺的时间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或者陪伴张老太爷的时光。 他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他想,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了吧。可是苍天都那么眷恋张六顺,女皇竟然颁布了只准嫡子承爵的法则! 张六顺又回来了,流言蜚语只是一时的,张六顺有年少榜眼的名头,还有女皇加持,混的永远都在他上面。最可恨的是,张六顺竟然收了个神童女徒弟,解元、会元、状元! 简直就像是为女皇量身定做的心腹臣子,张六顺凭什么就那么好命?陆小辞一个比他出身还低的贱民竟然也要爬在他头上?他决不允许! 所以,虽然知道唐怀简没什么好心,可他还是去做了。他的耐性在这长久的时光之流中已经消失了。他开始变得急躁。 张六顺远赴鲁州的时候,只带了一位对外说是功曹名叫盛鬼卿的人,其余全是张父给的人。所以他特意查了下这位功曹,结果真是出乎意料。 盛鬼卿竟然是步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因为步将军对抢了人家功劳一事心有亏欠。而盛鬼卿肯弃步将军投奔张六顺竟然不是因为张六顺爬的比步将军高,是因为陆小辞! 真是继凤女之后又一出年代大戏啊!他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利用步将军对盛鬼卿的感情,教唆步将军道:“只有陆小辞被拉下去,盛鬼卿才能和陆小辞在一起。” 一可以不用暴露自己在人前,二可以给唐怀简或者说一些人家一个信号。步家嫡长子,在他手中,那么张家到底是谁做主是不是得掂量掂量了? 这次出手太急,没来得及想太多,张六茅整了整自己的官服,朝金銮殿内走去。 张六顺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代表陆小辞的危机至少解除一半,那是怎么做到的呢?他恐怕是被唐怀简算计进去了。 如果唐怀简真的是想趁机挑起他和张六顺的矛盾,使张家从内部瓦解,那唐家就是女皇能依靠的主力军了。可比简单敲掉一个陆小辞有用得多。 家族利益面前,唐甄章的个人恩怨,有谁看重?这只能蒙蒙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话,他有一天竟然也会中招!看来此次之事,他得赶紧准备转换策略了。 张六顺可以先放一放,反正他手里还有张底牌,要是让别人家莫名给算计了,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第两百零二章:情诗缠哑女暴露 张六茅临时变卦,得知消息的张六顺此时恨不得抱着他心爱的姑娘转上两个圈,没想到事情能这么轻易地解决,虽然知道这事张六茅脱不了干系,但是主谋一定是唐怀简,不然张六茅绝对不会出招到一半就松手的。所以看张六茅都顺眼了很多。 很装腔作势地来一句,知道了就把张六茅打发走了,抬脚就要往陆小辞房间走,突然,想起自己脸上的伤,张六顺这迈开的脚又退回来了。 改写了首梦诗,让人给陆小辞送了过去。 “梦里都忘困情路,纵横草疏论燕鲁。不知尽挽银河水,洗得近日唐突无?”(原作《记梦》陆放翁著,这是改编版) 陆小辞看见这一手梦诗,气得笑了,看得哑女有些发愣。她不识字,只能通过陆小辞的表情来对信息作出判断,以为又是什么重要信息,看陆小辞随手就将张六顺的梦诗放在案牍上,便趁当天夜里偷着拿走了。 翌日,张六顺没收到陆小辞的回信,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小令,想诗,陆小辞对于这些统统当做没看见。 只是,东西丢了她还是知道的,尤其是,丢了一天第二天又放回到她桌子上。生活里,她六岁之前是照顾陆志山,六岁之后是张六顺和韩深照顾着她。所以她并不怎么会打理自己,但不代表她记不住东西放哪里的位置。 陆小辞按下心中的疑惑没吭声,就按照往常一样对待哑女,直至陆大和陆王氏改口她被重新任命回御史台的时候,陆小辞没等张六顺想出第二天的小令,连夜去了张六顺的书房。 张六顺惊奇地差点把手里准备好上交的奏折扔出去。“辞儿?” 陆小辞看见张六顺,猛地想起那天被张六顺压在桌子上无法反抗的亲热,顿时脸就拉了下去,冷“哼”一声坐到一旁。“我只是有事情来告诉你。” 张六顺此时哪还有外人评价的那副高冷样啊!整个人的表情如哈巴狗一样,讨好着对陆小辞说:“我听着,我听着。” 陆小辞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好笑,气散了不少,但还是强装严肃,毕竟事情有些麻烦。 “你写给我的诗……” “诗怎么了?”张六顺一脸疑惑地问,那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能啊!除了表达爱意就是道歉,不可能会犯了陆小辞的忌讳啊! “丢了两次,然后又会莫名出现在原地。” 闻言,张六顺脸上那哈巴狗的表情不见了,陆小辞的话说的很明白,恐怕是院子里有内奸,可是陆小辞那院子除了个粗使婆子打扫卫生,就只剩下哑女一个人,两人谁都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但因为陆小辞说出的事情,两人都开始有了嫌疑。 “后来的诗就在没丢过了,想必是幕后之人看了之后也发现,没什么值得看的。” 张六顺有些气结,没什么值得看的!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写的!怎么会没什么值得看的。 “这件事情三天之内给我处理好啊师父,明天回朝堂第一天,我得下去睡觉补一补精神。” 张六顺:“……”这是他亲徒弟吧!是他亲媳妇吧! 亲媳妇一回朝堂,如鱼得水,这件事情都能重新见得天日,陆小辞的背景让御史台这帮大部分的寒门子弟是羡慕嫉妒恨到死,还得巴结着。 陆小辞这次回来也学精了,不像以前一样,跟他师父一个熊样,别人不吱声,她也不带主动说话的。如今陆小辞学了步微尘一张甜嘴,对掌管御史台的御史中丞也是经常夸赞,虽然技能没那么满点,众人也都觉得这小姑娘还不错。偶有几个十分看不惯陆小辞女人身的人,总会被捅到恭平郡主或者女皇哪里。 只能说,变白的狼,也还是一只狼,顶多,称之为“白狼”。 日子莫名平静了下来,张六顺也通过在刑部这么长时间的熏陶,很快抓出了哑女。陆小辞对此表示,只要不给她下毒,谁的人都无所谓。 “我从鲁州赶回来帮你治疗时,就觉得你的脉有古怪。” 陆小辞“……” “我当时以为是厨房被做了手脚,所以你从殿试回来我把你亲自安置到书房给你治疗。” 这一番话说下来,哑女已经是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了,她是哑巴,但不代表她听不见别人说话,陆小辞皱了皱眉头,始终没张嘴。 张六顺看出陆小辞的为难,给了个非常折中的建议。“要不然,卖到花满楼吧!”当个打杂的也不错,反正一个哑巴,也不能出去接客。 但是陆小辞显然理解错了。“那样岂不是生不如死!” 最后两人仔细探讨了下,把哑女给张六茅送去了,除了这货张家应该没人那么闲了,物归其主,还是挺不错的主意。 “师父,你手里有什么张六茅的把柄吗?” 张六顺莫名脊背一凉。“你要干什么?” “参他一本,让他长长记性!” 陆小辞再把张家的人参了,张家可能真的对她有意见了。但是直接打击陆小辞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勇气也不好。张六顺想了想,试探道:“要不,暂时放他一马吧。” 陆小辞仔细看了看张六顺,看得张六顺浑身都有些发毛,这才开口道:“算了,就听师父你的话吧。”她早不是刚入官场的那个一身稚气的小姑娘了,这一场大变,她也有了官场意识,分党分派是当前避免不了的,如果老是拉自己成员下水,就算她师父也不好为她说话了。所以她说这话完全就是为了逗张六顺玩而已。 看张六顺大松一口气,陆小辞只觉得有意思,随即被张六顺一个搂抱进怀中开始强吻的时候,陆小就又觉得真是太欠揍了! 可是很快她就会比张六顺还要欠揍了,女皇铁了心要拽云家下马,陆小辞作为女皇党派的人,首要的任务就是参云家的人! 云家人中又尤其以从国子监爬上去的云先生犯错最多,陆小辞傻了,这奏折怎么写? 第两百零三章:云先生与舒清晨 说起云先生与舒清晨的交情,还得从舒清晨进临都赶考开始说起,当时正是先帝推行科举制度不久,舒清晨因为家中有恒产,又是自幼喜爱读书,一路是过关斩将,以当年举人第一名解元身份入临都。 云先生与舒清晨情况唯二不同的就是舒清晨是鲁州地区解元,而他是临都地区的,云家祖上出过五位三公,十几位九卿,可以说稳稳的世家地位,比舒清晨家中有恒产的地主地位高了不少。 不过云先生看过各个地区优秀考生的文章,觉得还是舒清晨写的更胜一筹,自然不会管什么门第差距,在刚开第一年的状元楼里求见舒清晨。 云先生颇为看不上世家那些吸服五石散,整天比女子还能打扮的娘娘腔,舒清晨则是看不上那些没本事却占据官位的世家子弟,虽然本质不同,但讨厌的人却诡异地不谋而合。两人的友情就此展开。 因为要准备开年考试,所以,远地而来的考生,注定不能回家过年,除夕夜之前几天,舒清晨心情都有些抑郁,看起来很是惆怅。 “清晨,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困惑的问题?”云先生自然知道舒清晨的水平不比他低,但是作为传承世家的人,自认为可以给舒清晨解惑,说完这话之后,静等舒清晨带着古籍什么的疑问说出口。 等了好久,发现舒清晨整张秀气的脸映在着临都街市灯火的绯红中,长且优美的睫毛低垂,遮住了那双温润的眼。低沉的样子让他觉得,这事有些难办了。好半天才听舒清晨道:“我只是有些想我娘子了,其实我应该等一届再来的,我娘子如今身怀六甲,我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云先生怎么也没想到,困惑舒清晨的是这个问题!他早知道舒清晨此人温润如玉,多替别人着想,简直是泛爱众的典范。这么想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倒也是常情。 “如果我在娘子身边的话,还可以晚上哄她睡觉,替她分担下怀子的精神压力。” 哄睡觉,分担精神压力?云先生本觉得世家和勋贵家的正妻,一个比一个金贵了,没想到舒清晨家中这位,都得丈夫亲自哄着睡觉,谁家女儿这么金贵?值得这天下才子中的佼佼者如此相待? “也不知是男是女,男孩的话我应该会严厉些,女孩的应该多宠着些,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后找一个像我对她母亲那样的男人就好了。” 舒清晨说了这一大通,都激起了云先生的好奇心。然后云先生看到了舒清晨动笔画下的画像。女子并不是绝美,甚至脸上有些婴儿肥,标准的圆脸其实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标准,但画像上的女子却怎么看都很和谐,越看越耐看。 “弟妹看起来就有福气。”干巴巴地说完这一句,云先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夸了,学了这么多年书,如今词汇全都喂了狗。 舒清晨倒浑似不在意的样子,收起了画卷。“只盼着能蟾宫折桂,回家接我娘子过来与我一处,只是不知我回鲁州之时,娘子是否该生了。” 磨叽了一路的问题又说了回来,云先生完全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不明白往常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舒清晨怎么说到这事就过不去了! “如果是男孩,我肯定会严厉些的……” 云先生掏了掏耳朵的茧子,接下了后半句。“是女孩儿肯定要宠着的。” 舒清晨笑了笑,总算顾忌到云先生的心情,不在说这个话题。 但是云先生没想到,他现在不爱听,以后就再也没听过了。会试,殿试两人都是处在繁忙的学习中,力求名次高一些,等到舒清晨完成了三元及第回鲁州的路上,却突发疾病去世了。当时的女皇痛心下令送舒清晨回故乡安葬。 舒清晨身死的消息传回鲁州,舒清晨的妻子便离开了鲁州,不知去往何处。云先生想,一定是因为她觉得只要她还没看见尸体,就能有念头觉得舒清晨还活着,否则以舒清晨絮絮叨叨的恩爱程度,她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背离,更别说一分钱都没从舒家拿走了。 可是云先生知道,这个想头,终有破灭的一天,只是舒清晨的棺椁必须下葬,他身前那么爱重自己的妻子,不舍得她陪葬是一定的,不如就换种方式让妻子陪在他身边吧。 作为舒清晨生前的好友,别的不能为他做,这点还是可以尽力而为的。云先生跟女皇请旨,要求将打开棺椁的唯一密码用妻子的生辰八字定下,一是可以防盗,二是可以让这对有情人以这样的方式在一起。女皇惋惜舒清晨这样一个人才流失,自然无有不应。 做完了这些事,云先生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魂魄,怎么想不到,那天是他和此生挚友最后一次见面,直到心灰意冷的他在国子监看见陆小辞。陆小辞的脸型,眼睛,嘴巴,鼻子,整张脸与舒清晨画像上的女子有九成像!他的心好像一瞬间死灰复燃了。 他不相信好友当年的死因是因为疾病,可他又怕去查的话验证了心中的想法到时无法自处,他将这个任务,强行灌输给了陆小辞。 他后来打探过,陆小辞可以说是从父母双亡依赖,别说过上舒清晨愿望中那从小被宠到大找个良人的日子了。在遇上张六顺之前,是个爹娘齐全正常的,都比陆小辞过的舒服。 云先生哀叹一声,再聚盛名的才子,死后终也蒙尘,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活得难以为继,只是他在想搭手,却发现,张六顺已经全权接管陆小辞了。 基于他看到的张六顺一直是才华具备,刚正不阿的青年才俊,对于陆小辞入张六顺的帷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张家不好得罪,尤其是张六顺是张家这辈唯一的嫡子,此次回临都如日中天。 他年少轻狂的时候没能下定决心替挚友查探一番,对于陆小辞,也难以说管的多一些了。只能是多提点提点这个后辈,尽些心力罢了。 可就这两分心力,让如今的陆小辞难以下手写奏折。 第两百零四章:陆小辞及笄求婚 于是,刚刚任职没到两个月的御史,还是中间被停职查办过的御史,请假了!病重! 反正她也有心悸,就说自己心口疼谁怕谁!云先生收到陆小辞隐秘的传信也算是知道陆小辞为何装病了,只是他在选择入官场的时候,这些事情便已经不重要了。所以陆小辞只收到了六个字回信:“世家气息将尽。” 先帝开创科举,各种有才人士涌入临都,这就已经是那个专属于世家的时代过去的标志了。只是如今还在世家的人,少有张六顺这样从来不觉世家子弟的高帽有什么用的,即使看出了气息将尽,也要飞蛾扑火,奋力反抗。 女皇大手笔的动作终于惹得世家不得不集合在一起商量对策,唐怀简虽然愤恨张六茅和张六顺都没中计,但他总算也明白了一件事。世家能传承百年,靠的不仅仅是底蕴和规矩,还有以家族为第一的信念。就像他可以轻松牺牲唐甄章的仇,张六顺和张六茅在面对外敌面前,兄弟间十多年的斗争都可以先放下。不怪乎张家能从三等世家爬上二等世家顶峰。 他想就靠这样的小手段动摇张家的根基是不可能的。所以,女皇这次的大幅度斩杀世家,给了他和张家合作,重修于好的机会。 云家现补上来的人毕竟是刚上手,基本素质虽然都有,但是业务熟练度还没有时间提高,尤其是到刑部工作的,张六顺对自己就很严苛,对那些云家人要求更严格了,总共去了三个,被辞退了三个。而且理由充分得让你挑不出毛病!就算是想反驳都不行。 陆小辞被他师父这大刀阔斧的快动作惊呆了。“师父啊!你也太厉害了,说能把人赶走,就两天的功夫全弄走了,理由还充分。” “那些人本来就是硬放进去的,刑部处理的都是官司,不熟的人进去不是添乱吗?还讨教这个讨教那个的!是谁我都得让他卷铺盖滚蛋!” 由此可见,刚正不阿这个名头安在张六顺身上真是一点没冤枉他。 张六顺看陆小辞那傻样对陆小辞脑袋里想什么一清二楚,当场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开口:“去常青村前我只是个主事,就能在朝堂跌了那么大个跟头,这些年又在官场混迹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还会那么刚正不阿!女皇的意思,自然是要办的痛快点。张家被我带头,现在已经在女皇的船上下不来了。这次不出力,下次就轮不上了。” 说到这,张六顺的声音低了几度,案牍上还未写完的奏折就那么敞开晾着,墨痕在空气中渐渐发干。张六顺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如果一直那么刚正不阿,恐怕张家会放弃我,我没有张家做后台,女皇也不会那么欣赏我。” “瞧我,跟你这些干什么,仗着你请假了所以晚上赖在我这,让我这个明早要上朝的人迟到吗?” 张六顺话锋一转,气氛变得欢快起来,陆小辞怕在看到之前那压抑的张六顺,赶紧接过话头。 “算了吧,师父你的生活时间准到比太阳升起还有规律,也就是心疼我才破了几回例子” 说到这,陆小辞突然想起她的心悸,次次病发,醒来都能看见她师父的身影,并不雄壮的身躯却像是一座高峰,让她觉得只要她在这高峰中,世间万物都伤不到她。 燕州,定州,鲁州,临都,每个地点的场景走马观花地从脑中过,张六顺或绷着脸,或温柔的笑着,或担心,或憔悴的表情像是一幅幅水墨画,定格在脑海。 他是第一个给她零用钱的人。 是第一个给她买新衣服的人。 是第一个无条件支持她的人。 是第一个将她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的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千古传唱的情诗,她能背下来的实在太多,只觉得每一首好似她和她师父都经历过,张六顺送给她的道歉诗如今安稳地躺在房间的锦盒中。陆小辞突然觉得那情意比千斤更重。 世间有亲情、友情、师生情等等各种情感,却只有爱情是最善变的,可是偏偏,张六顺经过长平公主一任,又到了而立之年,性情与当年少年榜眼鲜衣怒马完全不同,平中带稳。高贵不可侵犯。陆小辞自小父母双亡,阅览群书,知天下大事,也知世事疾苦,性格带了些张六顺不知不觉言传身教的坚毅,可以说是同年龄女子中少有的能和张六顺臭味相投。 “师父,我年末就可以及笄了。” 张六顺眼神从奏折上移开,带了些疑惑看着陆小辞。“怎么?莫非是想要什么及笄礼物不成?” 话音刚落,张六顺就看见陆小辞脸黑了一半,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那及笄还有什么事?莫非是想要盛大一点的及笄礼,恩,用步家的名义办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着,一本奏折眨眼间呼上了他的脸,张六顺莫名挨了打,更不理解了。将奏折拿下来铺平放到案牍上,也不敢在继续坐着了,起身想把陆小辞搂进怀里,被陆小辞一把扒拉开。张六顺有些懵,刚才还说的好好的,这怎么了就突然就这样了!这……这个状态完全是黑化前期的长平公主啊! 张六顺有些害怕,声音都在发抖。“辞儿,你到底怎么了?” 陆小辞气得脸通红,看张六顺那蠢样剩下一半脸也黑了。吼出一句“我马上就要及笄了!你还不娶我!”之后赶紧把脸扭到一边,摆出一副高冷样。 张六顺被吼懵了,娶,娶,不对!娶!张六顺脑袋被这信息震得有些混乱,刚反应过来想亲个脸,拉个小手,联络下感情,陆小辞已经等不及跑了! “唉唉唉!辞儿!”张六顺边喊着边追出去。 第两百零五章:边城告危唐家现 两人的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极为不易,可是张六顺明白,只要他还没全面接手张家,就不能娶陆小辞。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张六茅虎视眈眈,张父注重礼法,无论哪个都是难以跨过的鸿沟,可是与一个姑娘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什么理由不娶人家,都是辜负了。 张六顺把着陆小辞的肩膀,神色沉重。“你在等我三年,我一定娶你!” 至于最后这三年之约是否实现,只能听天由命了。天未亮,张家人齐聚,准备去上朝,张父走到张六顺身旁,有些责怪道:“刚上任有几天啊!就请假!都是你给惯得。要我说你也该保持点距离,孤男寡女的,为父这些日子还打算找个人好好照顾你呢!” 张六顺一听这话,脑袋都大了,昨天晚上陆小辞还说结婚这个问题呢,今天他爹就说要给他找一个。真是哄完一个还有另一个。 “行了行了,上次不是说了,那些高门贵女都跟长平公主一个德行!世家现在跟我们掰了姑娘是不会嫁过来的,爹你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了。” 张父听完张六顺的话,险些没气出个好歹,强忍下自己的脾气道:“你嫡母哪里还有……” 一句话还没说完,张六顺已经挂着冷笑走了,张父猛地想起,他的发妻早就过世多少年了,如今他说这话简直像是往张六顺的身上撒盐一样,哀叹了口气,也跟着进了金銮殿。这事看来有一段时间不能提了。 张六顺一阵庆幸,幸好还有她娘当挡箭牌,虽然对他的娘的去世还是很气愤,但是,他恨的也只有张六茅了,而且这些年过去,他心中早没当初那么激动的心情了。 不过,张六顺很快又激动了,边城传来急件,与蛮夷开战了。消停了这几年,蛮夷终究是坐不住了,天朝这块肥肉,像是流油的烤肉,吸引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夺食。 地处北方,气候偏冷,蛮夷人比天朝人多了几分粗犷。打仗的时候通过以往的经验就能看出,那几分粗狂不是白给的,十万的蛮夷对上十五万天朝精兵,可以不露败相!尤其是天朝的骑兵,往南所向披靡,往北对蛮夷,那是幼子对上成年人。 而且蛮夷通常来抢劫,只要过一个城池,要在夺回来,经济起码倒退二十年!打仗打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钱!所以,听到这消息,只要是个心里还装着国家的人,没有人会不沉重! 女皇显然是气得不轻,朝堂如今动荡不安!蛮夷可真会挑时间! “诸位爱卿,以你们看,这事该如何解决啊?” 世家大多都是文人,少有的武将老的老,死的死,剩下的基本都在各地边城驻守了,整个朝堂竟然没有经验丰富的打仗将军! 步校尉率先站出来,说出武将标准答话。“末将愿领兵前往!” 女皇揉了揉太阳穴,步校尉武功是可以的,但跟蛮夷作战经历毕竟缺乏,恐难以承担大任。果然世家这帮人,平时在背后能捅咕的全是事,一落到实质上什么也不行了。 刚这么想着,果然世家又出来挑事了。步家再出一位大将军,那张家和步家这么颗大树还怎么撼动? 世家文人集体出击,什么资历不行,黄口稚儿,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各种反对,层出不穷,甚至推出了夏侯家的儿子。 夏侯家上一位将军,号称“百胜”打退蛮夷近十年不敢来犯。但是如今七十岁的高龄人都要过去了,自然是不能出征了。夏侯家的子孙,都是国子监混过来的,自己爹本事没练多少,反倒跟世家子弟看齐,哪里能上战场? 女皇重重一拍龙椅的龙头,面色铁青。“国难当前,尔等竟一如往常!大厦将倾,尔等可承责?” 行政这许多年,女皇虽然是女子,那种威慑力一放,也是让在朝所有人低下头,停住了声音。 世家要保住自己百年的传承,女皇要科举取仕,两者必然是冲突的,可是无论是谁也不可能顷刻间灭了另一方,而就在这时,蛮夷入侵,是放下手中的大计一起对抗蛮夷,还是互相继续咬着,给蛮夷可乘之机,好像是个很轻松的选择题。 可是,没人敢先选择。世家不敢,女皇也不敢。朝堂一度陷入沉静,耳边甚至充斥着人的呼吸声。 这般过了许久,阳光照进大殿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人动了。唐怀简从靠后,可以说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站出来。 “臣愿前往边城!” 六个字像钉一样落下,没有人出来说话。唐怀简是自从先帝死后陪伴女皇多年的人,虽然是羽林军总统的位置,但是一直被人看作是女皇的面首。他的背后站着的,就是女皇!今天竟然擅自就做了决定。看女皇惊愣的表情,现在谁还敢吱一声。 阳光终于折射到女皇的脸上,她面色无波。淡淡道:“你可是想好了?” 边城战场,可不是说说而已,女皇知道唐怀简有武艺,有谋略,可是一旦守不住城,还没跑出去,蛮夷可不会放过任何男人,女人兴许还留着回去生孩子用。 “堂堂七尺男儿,若不能保家卫国,何以顶天立地,活在这世上!”唐怀简语气坚定,从女皇的视线看去,逆光的他犹如一份发光体,那份眉眼她看过多次,却从来没有这么坚毅的模样,意外的有些好看。 女皇有些触动,最终,女皇点了步校尉为先锋,率领三千步兵即可前往边城,另唐怀简率五万大军,前往边城随后出发。 世家的反对在铁了心的女皇面前,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世家也不是吃素的,最终女皇以韩家其它子弟都有重要职务在身,派余家一位子弟当了监军,张六顺押运粮草。 一个刑部侍郎,管什么粮草啊!世家明白,女皇这是要把张六顺往户部调动,可是刚逼着女皇用了余家的人,如今也不好反驳,只能硬生生忍着,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想着能不能给捣点乱。 第两百零六章:临行前两人对吵 可是张六顺是什么人,做事那是一点也不偷懒,踏实肯干的典型,上千袋粮食,他愣是一个个检查的仔仔细细,户部的人面对这个查法谁也不敢弄点什么小动作,生怕被张六顺查出来捅到女皇那。 只能说女皇真不愧是能当上女皇的人,别人都是越上岁数心肠越软,女皇是越上岁数心肠越硬。对于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不管是谁,一律拿下。那定州知府,之前可是女皇一手提拔上来了,证据一确凿,整个寒家上下血流成河。 恐怕也只有唐怀简那样如云间明月,日复一日陪伴女皇多年的人,能触动下女皇那铁石心肠吧。只是这人上了战场,命就由不得自己了。 对于唐怀简说的那番话,如果是小年轻,例如张六吉这样的,可能是感动的抗不了,但是对于大部分四五十岁往上的老官,那是不起一丝波澜了,永远可以作壁上观。 “师父,女皇让你一个刑部侍郎管运粮草这事干嘛?” “世家那些人虎视眈眈的,师父你这趟出去不会有什么事吧!” “师父,你会去多久啊!” 陆小辞从张六顺回家就开始紧拽着张六顺的袖子不松手,絮絮叨叨说些并没有什么大事的话。 以前张六顺也不是没离开过她,可是她从来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到底跟师父的依赖感情和男女之间的情爱是不一样的。 这感觉像是别人用擀面杖在杖她的的心一样,揉开了可活成任何一种形状,麻、钝、痛齐聚。 张六顺任由陆小辞拽着,任由下人送进来的晚饭放到凉也不显一点不耐烦。 “去一趟边城来回怎么也要大半个月,师父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只是你自己在张家要多加小心。”顿了顿,才继续说:“这次女皇让我去押运粮草,想必是想把我转入户部。之前女皇就跟我透过口风,想让我爹接替尚书令,让我升官,这次是难得的机会,所以,必须得去。” “张六茅整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我这趟出门,别的不担心,只担心你。” 陆小辞闻言,更紧地拽着张六顺的袖子了,紧紧地扣着那轻薄的不料,勒到骨节发白。 “那师父此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实在不行就先去干哥哥家里住两天,总不会有什么事情。” 张六顺点点头,步家除了那个步将军不知所谓,其余都行。“也好。”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张六茅这种人才,陆小辞去步家,有他的面子肯定不会受到为难。不过…… “你可要千万小心步家大房的人。”想了想张六顺还是不放心,把这句也嘱咐了出来,步将军不知道抽什么风,就跟张六茅站起一起了,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张六茅那种心机深沉的人,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张六顺都要走了,陆小辞自然无有不应。无论张六顺嘱咐什么都点头。倒是搞得张六顺很不适应。 “我本以为,我废话这么多你会给我上演全武行的。” 陆小辞本下意识地点头,结果张六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反应过来之后直接一拳打在张六顺胸口,什么离别气氛在此刻荡然无存,看着那凉掉的晚饭陆小辞才知道自耽误了多少时间。 张六顺捂着胸口喊疼,抓起陆小辞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让陆小辞帮他揉。“都要走了还打我,打疼了吧,快给我揉揉。” 陆小辞此时已经回过神了,哪会吃张六顺这一套,拼命要将手抽出来,不料张六顺拽得很紧,甚至一只胳膊横到她的腿窝处,将她一把抱进怀中。 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师父。”随即便被张六顺用嘴捂上了嘴。 这次的亲吻丝毫不比上次被压在案牍上那次轻柔,张六顺的舌头像是一条正在捕猎的毒蛇,让人窒息,无法拒绝,直到她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快没了张六顺才放开她的嘴,嘴唇已经被啃咬的粉嫩嫩的,带了些水光。她才发现,自己衣服不知何时又被褪下了一半,张六顺的大掌早就不老实地上下摸索。 她有些气恼,一把拍开张六顺的手,带了些责怪道:“师父!” 不料这番态度也没能将张六顺打退,反而让他半个身子都压了上来。陆小辞被一个七尺的男人这么一压,进气和出气都不均匀了,使劲扒拉张六顺的手也没扒拉开,反而自己累了个满面通红。 这副模样看得张六顺眼热心动,从陆小辞的耳垂一直细细吻到锁骨。陆小辞感觉全身的热度都在上升,可她奈何不了张六顺的气劲儿,只能任由张六顺动手动脚。 过了好久,身上的衣服已经快不蔽体了,张六顺才利索地起身,灌了好几口凉茶,连个眼神都不给陆小辞。 陆小辞有些委屈,不知道自己的便宜是不是让张六顺都占没了,张六顺竟然还这个态度。正赶上两人要分离,她的气异常不顺,起身用衣服遮挡住身体,将自己的簪子掷往张六顺的后背。 张六顺有些纳闷地回头,看见陆小辞气得脸色通红,嘴唇被他啃得又水又粉的,心里那股邪念又上来了。 他有些无奈道:“辞儿,你现在别招我。” 陆小辞以为这就是占完便宜就要跑了!将身上所有的饰物一样接一样扔过去。 张六顺心里那点绮念立马被砸没了。“唉唉唉!辞儿。” “辞儿你怎么了?” “辞儿,有话好好说!” 陆小辞从扔的动作间歇回了句。“你之前就这样,我都原谅你了,结果你还来。刚才连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占完便宜就跑!张六顺你竟然是这种人!” 张六顺一听,连抵挡都忘了,这可冤死他了,他完全是再做下去刹不住闸了才放开,结果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刚想解释,迎面一支金步摇砸上了脑门。 张六顺也有些来气,等陆小辞扔完了东西,走上前把住陆小辞的肩膀。 “我那是为你好,辞儿,我明天就走了,你别这么大火气可好?” 陆小辞一听,这还了得,这还为我好!“张六顺!你尊重我吗!明明就是只知道占我便宜!” 第两百零七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一) 就算她没有父母教导,她也知道,一个好女孩,怎么可能在婚前跟别人这样? 两方各自生着闷气,张六顺觉得自己待陆小辞真是耗尽心力,用尽性情了,还能得到这样的评论。陆小辞则是觉得女性尊严受到侮辱,她从小就要强,陆王氏怎么打,有多疼,她都可以不吭一声,只是尊严问题,她看得非常重要。 彼此都觉得自己有理,本应互诉衷肠,含情脉脉的一场离别,变成了如今这番局面。 因为心中有气,陆小辞连去送张六顺都懒得送。 张六茅看着张六顺带着粮队走的背影,笑了。“陆小辞竟然没来,那我就添份大礼吧。” 旁边的老仆一惊。“少爷的意思是?” “派遣几个武功好的跟随,即刻送凤女去边城!” 作为一位优秀的手下,主子的话点到为止也要明白全部的含义,陆小辞前途无限,张六顺还有步微尘帮着,张父那偏疼的性子手里的人脉钱财一半以上都得是张六顺的,所以,跟张六顺抗衡,张六茅的江湖、商贾人脉并不那么够用。 步微尘关系步家那一枝不能擅动,不然可能会连累张家根基。那么能动的就只有陆小辞了。当初张六茅买凤女回来,为的不就是此事。 趁着两人分离不能当面说清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没两天,陆小辞就有感觉了,无论是御史台的人还是张家的人,看她的眼睛肿总是带了些怜悯。陆小辞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怎么突然自己就变得是受人同情的角色了。 对于这事实在难以理解,陆小辞赶上一天沐休,专门喊了吴佩司出来问问情况,岂料刚一开头,吴佩司那表情,就差没说陆小辞你真是太惨了! “到底因为什么啊!让你来给我解释可不是来给我做表情的啊!” 陆小辞有些恼,一个蔑视的眼神看向了吴佩司。吴佩司倒了口酒。“你竟然不知道,唉,也是,张六顺也不可能跟你说这件事。” 陆小辞:“……”谁能告诉她到底是件什么事,她师父又怎么不告诉她了? 紧接着,吴佩司将那口酒喝下去,道:“不过,这事我可不敢跟你说。” 陆小辞:“……”险些想把吴佩司当成张六顺和韩深一样,给他左右来两勾拳。 “一边是人道主义,一边是权势逼迫,陆先生,给我留条活路啊!” 陆小辞右眼跳了跳,她是要脸的人,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逼迫,当下一拍桌子。“把账结了,你可以滚了。” 吴佩司自知对不住陆小辞,当下也不出声,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解渴下去结账了。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轻,陆小辞哀叹了口气,手拳成一团,用中指骨节敲打桌面,边敲边想。韩深闹掰了,不能问,吴佩司又不说,云先生最近没有什么空搭理她,而且云先生属于专研学术的老学究类型,根本不可能听取那些八卦,问了也是白问。那么她还能去问谁啊! 突然发现在临都城她真是还不如常青村认识的人多,起码常青村盛鬼卿那一个圈子的人,例如小四什么的,她都认识。 有张六顺一个人的宠爱,让她觉得世界都是她的了,她从未想过,原来她已经脱离了人际这么久。 但想着想着,别说,还真让陆小辞想出来一个人,余灼华。 余灼华还在云如霞家唠嗑呢,所以陆小辞去余家扣门,并没有请到人。陆小辞暗自道了句好事多磨,才缓冲了心情朝外走去。 不料,正是这次时机不对,出了事情。 另一面,张六顺只要过了前面这个镇子就能到达边城,不过这镇子因为临近天朝边缘,人烟稀少,驿站只能传信不能住人,张六顺只好自己带着长随来到了这家客栈。 那长随跟客栈老板交流了一会儿,过来回话道:“爷,只剩下一件上房和大通铺了。爷您去上房,小的们去大通铺挤上一晚。” 张六顺闻言皱了皱眉,大通铺他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一群人挤在一起,紧挨着茅房,不干净也休息不好遂说:“那你今晚就别上来伺候了,明天也不用起太早,反正过了这个镇也就到边城了,不差这一会儿。” 那长随一听,乐开了花,不得不承认,张六顺虽然看起来高贵冷艳,但是对下属可真是好。 “那小的多谢爷了。” 张六顺对这话也不理,转身走了,身后的长随明显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态度,还是乐呵呵地走了。揉了揉太阳穴,张六顺推开小二指的房间门,一股不属于客栈的异香扑鼻而来。 张六顺神色一凛,暗自警戒。小二见张六顺迟迟不进门,上前来道:“客官,可是有哪里不对?” 张六顺阴沉着脸。“你这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话音刚落,那小二脸色一变,张六顺冷笑一声,这么点个小地方还能整出这么多古怪,上前一脚把门踹到最开,客栈所有人都为之惊悍。 张六顺带着怒气冲进去了房间,那正吃饭的长随看着不对劲儿,起身朝这边跑过来。 不料,怒气冲冲的张六顺进去之后赶紧出来关上了门,对着上来的长随也没好气。 “这里没事,你下去。” 那小二这才松了口气,他就说嘛,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生气,之前必定是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好事。 但那长随就不这么想了,有些不放心,小二赶紧上前给那长随拉走。“你这下人,好不会做事。你主子都让你避开了,你还往前凑什么。” “你可知那里有什么!害了我家主子怎么办!”长随有着生气道。 “嘿,我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老哥跟你打包票,害不了你家主子,走走走,客官下去喝酒。” 那长随,就这么不知不觉让小二给架着拉下去了。 张六顺重新进入房间,目有冷色。“谁让你来的!” 第两百零八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二) 原来那客栈房间内有一女子,穿着薄薄的夏衫,一举一动尽显魅惑,她用想念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思慕的人。也不答张六顺的话,只道:“张公子。” 张六顺点点头,听她如此说就知道她是不想说出背后那人了,两人毕竟曾有过露水情缘,他也无法逼迫,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在刚才就把人扔出去了。 找了把椅子随便坐下,眼神撇开不看床榻之处,敷衍应承。“你待会儿蒙着我的外衫走出去,我不与你追究。” 可是,她岂会这么听话,张六顺的性子她知道,要不是因为是她,顾念那点情分,早就给她扔出去让她作为众人当堂欣赏的玩物了。如今愿意替她遮掩,可见还是心中有她。 缓缓起身,衾被顺着曲线玲珑的身体滑过,带着无边的诱惑。她走到张六顺身前,魅人的花香阵阵扑鼻。“张公子,一别数年,才一见,就要赶奴家走吗?” 话说的轻佻,身姿却停在了张六顺坐着的身前,作为头牌,她有自己的骄傲。 但作为如今习惯了陆小辞那一句话不对了就上手的豪迈性子,张六顺在听这娇柔的声音只觉得心中犯呕,完全不明白当初得是有多眼瞎才喜欢这种类型。 张六顺摆摆手,多年的良好教养让他无法当着一个姑娘家的面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只能赶人。“你不要在停留,速速离开。” 目的没达到,她怎会离开。但看张六顺态度不似作假,只好抬出底牌。 “张公子,当年,你说过会抬我入门!” 张六顺一愣,仔细回想了下,当年好像的确说过这话,不过后来家里给他订了公主,他又去偷偷瞧过,发现长平公主长得明眸皓齿颇具英气,便将此事搁置了,实在不想委屈那样一个肆意畅快的人儿。 没想到最后,竟是委屈了自己,他叹了口气,还好遇到了陆小辞,不然这后半生只怕在没个知心人能渡过了。说起来,虽然是情不自禁,到底还是占了陆小辞些许便宜,还没成婚,自然应该尊重女子名节。 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他已过而立之年的大人,何苦跟她一个快要及笄的女孩子计较。想到这,张六顺情不自禁笑了,凤女有些愣神,她还从未见过张六顺笑得这般温柔的模样。她知道,这绝对不是笑她痴心妄想,而是想起思念的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果然,张六顺道了句。“抱歉,当年,我没能遵守诺言,如今,更不能。” 凤女苦笑,看来只能指望张六茅了。不过她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当年,是因为你要娶长平公主了,如今从未听起你要娶亲的消息,又是为何?” 关于此事,张六顺也不想多说,尤其是不知凤女是被何人安排过来了,所以更不能说了。“没什么,只是六顺本性寡淡罢了。”说完,又是叹了口气。“罢,好歹你也跟我过我一场,还是我食言在先。我这次出来,随身只带了一千两,一直没用过,便全都给了你吧。” 他现在最主要的是送完粮草,回临都找陆小辞解释清楚,也不打算瞎逛,这钱留着便用处不大了。 只是凤女没要,反而道:“我猜想张公子如今又有了新欢吧。” 张六顺一愣,这话委实有些侮辱性,新欢是欢场上的人,任何能按到陆小辞身上。可是不知凤女背后是谁,他觉得还是先送走凤女为好,便不吭声。 凤女心中冷笑,原来,张六顺真的是寡淡,连这般温柔以待的陆小辞都可以让别人如此说。可恨,她竟爱上这样的薄情郎,只是芳心已付,再难收回。 被凤女可怜的陆小辞哪里会知远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此时她看见轿子中的人,转头就想跑。 但是,那轿子中的人堵都堵过来了,岂会让陆小辞就这么走了! “拿下。” 简简单单两个字,轿子旁的侍卫听令立刻奔向陆小辞的方向。一看这帮人毫无顾忌的扑过来,陆小辞有些恼。 “我乃堂堂七品御史,你们无旨意,无证据竟然敢就这么拿我?” 那些人愣了一瞬,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小姑娘是当朝御史,确实不好就这么拿人。 但是轿子里的是谁?是长平公主!她何曾怕过这个,上次因陆小辞被罚,她记恨了好久。只是碍于张六顺在一旁罢了。如今,自然再不会放过陆小辞! “区区一个御史而已,没有张家算是个什么东西!都发什么愣!给我拿下!” 侍卫一听,想起最近的传言,再无顾忌,上前便伸手。 陆小辞一看他们真敢动手!慌了一瞬,突然她如今是大姑娘了,当街被人这样拉扯,名节还不全完了。她便强忍着惧意站好。 “不必拿我,既然公主相请,我跟你们走便是。” 长平公主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带走!”说完,关了轿子门,很明显,就让侍卫围着陆小辞就这么带回去,至于会不会丢脸?要的不就是丢陆小辞的脸! 陆小辞被长平公主这样对待,气得不行,又想起刚才长平公主说:“没了张家,区区一个御史算是什么东西!”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真的就因为吵了一架,张六顺竟然弃她这个徒弟于不顾了?可是,那吴佩司还说什么怕得罪张六顺,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长平公主以为她失了张六顺的庇护。 从思绪中出来,陆小辞才发现,她已经像是什么新奇东西一样被临都城百姓围观!面上瞬间浮上羞红,长平公主不长记性,欺人太甚! 这么羞辱她,有什么好处不成?这兵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大规模的事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越想越气,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以前国子监的人也来了,陆小辞心口被气得生疼,呼吸困难,脸上羞红褪下,逐渐变成垂死般的铁青。有侍卫看着不对劲儿,想要报告给长平公主。只听“嘭”地一声,陆小辞倒下了,脑袋着地,额头想必一定鼓起了大包。 围观的人愣了愣。“这是……死人了?” 第两百零九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三) 好歹有上次被罚的经历在,长平公主总算知道陆小辞要是真死了还是挺麻烦的,拍了拍心跳有些快的胸口,就把陆小辞扔在哪了,顺便让人去请了大夫。 她这回是绝对不打算带回公主府了,免得像上次一样,一堆的事情,闹心!而且扔在街上完全可以说她没干过什么啊!自己身体弱倒街上了还怪她不成! 不过这身子骨也确实弱,竟然这么两步就倒了,张六顺还当个宝一样!不可理喻! 长平公主自认为她做的很完美,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小辞被扔在那,大夫看了没治了,反而被人捡走了,而且捡走的人对陆小辞并没有什么好心思,张六顺此时到了边城,正在交接粮草事宜,回来照样是找她算账! “辛苦张大人,一路为我们押运这么多粮草过来。”负责交接的官员是边城一个庶族子弟,还满怀着蓬勃的激情。 张六顺突然想起一个人,那场鲁州瘟疫一直坚持到最后的人。忍不住开口:“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那庶族子弟还以为张六顺说的是什么显赫的武官,当即笑开了花,不禁问道:“哦,不知像的是那位大将军?” “不是大将军,是一位大夫。” 张家医道起家的事情,大部分可能不知道,但是家里有底蕴的都清楚,那庶族子弟一听,虽然没那么兴奋了,倒也不意外,只是兴奋程度没那么高。只要不是将军,他都没什么兴趣。 张六顺看出他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你倒是真的同他一样,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都是这么执着。” 那庶族子弟对于张六顺陷入怀念中不知道该回什么,耙了耙头发不吱声。 就在此时,边城驻防官定远将军走过来了,还没看清人,就听见那浑厚的男中音。 “我有失远迎,张大人勿怪。”定远将军说话间带了些别扭和小心翼翼之意,看得张六顺有些疑惑,不过张六顺为人虽然正直高冷,但是对长辈的敬意还是有的,除了他那个事事都管还有优柔寡断的爹。他赶紧朝来人弯腰行礼。 “不敢不敢,定远将军是长辈,六顺岂敢当如此称呼。” 定远将军一听,也是开心,他常年驻守边城,在边城说一不二,伶仃对一个人恭敬起来,还是个晚辈,其实也是不舒服。张六顺肯放低姿态,实为再好不过的事情。 一个巴掌拍在张六顺的肩头。“好,你这性子合我意,今晚不如一起吃酒。” 张六顺摇了摇头。“临都还有事情未完,点完粮草确认无误,六顺就要告辞了。”回去抓紧跟陆小辞解释吧,免得她那么敏感的人在多想些什么,身体本就不好,可经不起折腾。 定远将军面色有些不快,不过也知道张六顺作为张家的嫡长子,有事情要忙在正常不过,也不好多留,正打算说句告别。 “轰隆”地声音不停地从城墙传过来,让人感觉地面都晃三晃。 但定远将军对于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当即下了一串命令,边城的军队有条不紊地一一执行。倒是从未见过这场场面的张六顺,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 定远将军没什么太大反应,笑着道:“没事,蛮夷狗又过来了而已,这里是内城,没什么危险,你们继续点数,我得去外城看看。” 刚说完,感觉地又是一阵抖,张六顺:“……”这也叫没什么危险? “对了,你可知唐大人的大军何时到?” “额,应该也不远了,我出发的第二日,唐大人就点完兵出发了。”说完,眼见定远将军忧色不散,张六顺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定远将军哀叹。“城中就剩不到两万人了,我就怕撑不住这两天啊!” “不到两万!!!边城布防不是有五万人,而且女皇也来信让就近的鲁州之地派兵了啊!” “蛮夷这次下了血本。来了足足十五万大军,要不是鲁州地方又赶来了三万兵马,和边城城墙牢固,恐怕,现在都撑不到。” 说完,定远将军一脸拜托地看着张六顺。“贤侄,你晚些走吧,你带来的押运粮草的这几千个兵,先帮帮忙,守城,等唐大人的大军一到,我绝对不阻拦你回临都。” 他就说边城都打成这样了,怎么还有时间还有钱请吃饭,原来是为了要这点人。 “回去的时候也没有粮草需要押运了,自然可以。六顺自己骑马归去即可。” 定远将军听完前面眼神一亮,听到后面赶紧摇头。“这不行,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别说张家,我大哥和二哥都得撕了我,我那侄子跟你感情那么好,还不得不认我这个叔父!” “严重了,严重了。六顺一届男子……” 话还未说完,定远将军接过话头。“行了行了,不用说了,你留在我的将军府,不许再说回去的事。” 张六顺无奈,但也不好在坚持了,默默认同了,定远将军喊过一声。“小六子。” 刚才那庶族子弟哼哧哼哧跑过来。“唉,将军有何吩咐。” 定远将军摸了摸刚刚耙过的头发,吩咐道:“我就将张大人的安危交给你了,如有意外,提头来见!” “好嘞!” 张六顺无奈地笑了笑,答得倒快。 “耽误了这么多时间,我得上城墙上看看去了,那盛校尉第一次我不在场的主持,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呢。” 张六顺赶紧说:“那您快去,不必为我费心。”边城防护才是大事。 定远将军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兵戈相争之处去了,那背影高大,英挺,在这动荡的城中,其余的景物,生物全都被掩盖,仿佛只能看见那一个人,那一抹身影,异常安心。 第两百一十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四) “人丢了?”这怎么可能,她只是想给个教训,什么也没做啊!长平公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早知道应该留两个人在哪看着的。 这么多人看见她当街羞辱陆小辞,人丢了还不得赖她头上?这不是典型的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吗? “谁这么大胆!敢从我手底下抢人!” 那回禀的侍卫被噎了一下,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这个属下不知。” “废物!难道就任由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往本公主头上扣帽子?” 那不知死活的人此时在哪,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当朝丢了个御史,还是很震惊的。 女皇听闻报告整个面部表情都绷不住了,一把掀开面前的桌子。笔筒,茶杯等白瓷的珍贵物品在桌子倒塌时,散了一地。细碎的声音配合着女皇的怒吼,整个房屋内都能感觉到天子之怒。 “这个长平!我看她真是摆不请自己的位置!” 这话可没人敢接头,长平公主那在怎么说,也是皇族的人,女皇骂可以,他们骂不行! “张卿家,朕没记错,陆爱卿是在你家住的吧,怎么人丢了你都不知道?还需要朕来通知你,你们张家的人,一个御史丢了连点信都没有吗?!” 张父闻言,双膝一软,“咣”地一声跪在地上,有细碎的瓷片咯在膝盖上传来隐痛,不过此时,这些都顾不得了。陆小辞一直都是张六顺负责管的,他哪里知道这人一天都在干嘛? 人丢了他还愁呢,张六顺回来了管他要人怎么办。不对啊!他记得张六顺跟他说过,陆小辞可能会去步家住…… 瞅了瞅一旁的步家二老爷,站得笔直,鼻翼见汗,算了,也不能拖队友下水啊!好歹是女皇派的,女皇应该不会下,下狠手吧。 旁边的世家人看着张父如此模样,心中冷笑,让你们张家抱女皇大腿,不好使了吧,抱错地方了吧! “臣……臣最近大理寺事多……没,没注意其它事情。”简简单单一句话,说的却是胆战心惊,又想女皇出口打断给他个目标,又想女皇不打断,免得说出什么惩罚的话。真是越活胆子越小了。 “哦?张卿家真是对朕尽心尽力啊!” “不敢当,不敢当。”张父头低低地伏在地上,被女皇掀翻的桌子散落的东西还在一旁,头上又沾上细碎的瓷片,点点红艳的血色开放在这个光滑的地面上。 不一会儿,女皇不知又想到什么,赶紧上前扶起张父。“张卿可别如此,您一辈子为这天朝操劳,朕理应感谢你才对。” 画风转的有点快,张父懵了,那些嘲笑张父的世家人也蒙了。 “这次你们张家人在临都地界丢了,朕难辞其咎。”说起这话来,女皇的表情那是一脸的痛心疾首,张父看得心都抽了抽,回道:“哪里哪里。” “张卿且放心,朕一定帮你们张家把陆小辞找回来。” “是是是。”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女皇说啥是啥吧。 女皇看张父的态度,露出笑容,表示满意,对着众人道:“兵马司的人,这么大动静都没反应,想必也是老眼昏花了。就让张爱卿的弟弟去接替兵马司的职位吧。” 临都兵马司是临都防守军,兵马司的职位是正三品,这一头大奖砸向张家,张父是怎么也没想到。世家想冒头,却不知说什么,当朝官员都说丢就丢了,这责任委实太过重大,连说情都下不去嘴。 兵马司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失踪的陆小辞,你说临都城说大也大,但是地毯式搜索了三天,其实也就不大了。不过这样竟然找不到人,可真是奇了。 步微尘急的一刻一刻的,他本来是被拉出去帮忙找陆小辞的,结果家中下人来传,韩楚楚要生了。 干妹妹和媳妇比起来,自然是媳妇比较大,步微尘交代了几句就回家了。 到底是临都城贵女,韩楚楚从小到大受到的最大的伤就是就是为了练女工扎破的手指头了。肚子一阵阵坠痛,早就控制不住喊出声。 步微尘一回家,便听见女高音一声尖叫,里面满含痛苦,他认出这声音是韩楚楚的声音,腿都有些发软。 步夫人出来,看见步微尘那虚汗样上前劝慰。“当年娘生你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步微尘突然觉得母爱真是伟大!他往常真是太不孝敬母亲了。 “女人生孩子啊!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你不必如此急。” 步微尘:“……”这边说着都踏入鬼门关了,那边还说不急?他被步夫人这清奇的脑回路打败了。 “娘,楚楚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步夫人一脸淡定。“能出什么事?没事没事,生孩子都是这样,不过楚楚也太不能抗痛了。早早就这么喊,生到最后没力气了可怎么办。” “生到最后?这要生多久?” “头一胎,怎么不得几个时辰,就是生个一天一夜,也是有的。” 一天一夜!步微尘懵了,跟他娘一起静静地等在门外,听着里面女高音变得虚弱,在变得有点力气,在变得虚弱。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步微尘晚饭都没顾得上吃,步夫人看实在劝不动,也不强求,唉,第一次当父亲总是如此单纯。至于晓晨,三次上前想要安慰步微尘,都被无视了。 终于,当夜子时,房间里传出了婴孩儿的啼哭声。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婆子跑出来,笑着对步微尘和步夫人道:“恭喜夫人和少爷了,生了个小少爷呢!” 步夫人一听,脸上乐开了花,步微尘又懵了,一把拽住那老婆子。嘴里嘟囔。 “我要当爹了?” “我要当爹了!” 在陆小辞失踪的时间内,步家难得有了欢喜的事情,步夫人拜了拜空气,派人下去准备。 “明天我要去还愿,多谢菩萨给我这么个大胖孙子。” 步微尘缓过来,对母亲的要求自然无有不应。 此时两人不知道的是,千辛万苦寻找的陆小辞,就在明日的目的地中,这寺庙远近闻名,曾有一位世家夫人长居此地。 第二百一十一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五) 般若寺,云唐氏正诵着每日必念的佛经,柳木樨穿着素淡的尼姑装走了进来。多年来迎合唐甄章、云之长的口味,柳木樨早已将那股子媚劲儿融到了骨子里。眉眼微微上挑,一身养得如白瓷般的雪肤用什么样的衣服都难以遮盖其芳华,弱柳迎风的步调迈进来,任谁都能看出,这绝对不是一个尼姑。 “你来了。”云唐氏睁开双眼,目光轻柔地看着眼前的香案。那双眼,暗若星沉,容如大海,那是一双让人看了便难忘的眼睛,红尘三千烦恼丝其实不烦,这世间的所有事都可以平淡的过去。这样的眼神,没有沉静的心态是绝对不可能达到的。 柳木樨笑了笑,摸了摸头上的布帽,还有些不适应。进入了这个小佛堂,心自然而然就静下来了。淡淡开口道:“姐姐,我不得不承认,我真讨厌来这。” 云唐氏敲着木鱼的动作始终未停,她只是拍了拍身旁的蒲团。“你也来诵一段吧,不为其它,只当为你的夫君,为你的将来祈福,保个心理安慰。” 那声音柔柔弱弱的,却带着一种可以蛊惑人心的安定,柳木樨听话地跪在了一旁,口中不闲着。“姐姐,你说,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未来可以祈福?” 丈夫被女皇作为鸡,杀给那些世家猴看了,此生再难相见。一个女人在这世道,没有男人护着,活起来何其艰难?难不成真的得后半生都在这小佛堂里,诵经,吃斋,了度余生吗? “你的心不静,其实是六根未净。可是因为,你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柳木樨从思绪中回过神,点点头,整个身子往云唐氏那边偏了偏。 “那位姑娘虽然得掌寺施针,暂时保住了命,但是先天性心悸加上大起大落疏于保养,难以活过四十岁。”说到这,云唐氏顿了顿,神情有些不忍,摇了摇头方继续道:“甚至于,不好好保养的话,依旧如这之前时光那样耗费精气神,情绪大起大落,难以活过三十岁。” 柳木樨一惊。“那岂不是只有十几年活头了!” 云唐氏没有否认,敲木鱼的声音有节奏的加快了,似乎在为那姑娘的命运祈祷。 “实在是,掌寺医术不精,那位姑娘自己也思绪过重的原因。” 柳木樨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着思绪过重?突然抬起头,冷冷一笑。“呵?思绪过重?她有什么值得想的,她从小到大什么不是别人安排的好好的,自己学习也是天赋异禀,一目十行,过目成诵!” 云唐氏感觉到柳木樨的情绪就在抬头那一瞬间变化了,她有些不赞同,可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自然不会去评判是对还是错,是好还是坏。继续匀速敲起了木鱼。口中劝道:“对人留一线,方是长久之道。” 岂料,柳木樨听完更加偏激了,索性也不跪在蒲团上了,起身便嘲讽道:“是啊!留人一线,当初她要是留我一线,我今日怎么会将她拿来呢?” 云唐氏重重一敲木鱼,声音重重回荡在这小佛堂,只听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要收留多少人贫尼皆不管,跟别人都多少仇恨,贫尼也不想了解。只是有一点,这姑娘既然天意也没多少日子了,你万不可添油加柴。” 柳木樨有些被云唐氏镇住了,云唐氏到底是以前混过市井,后来被唐家金贵得给养出来的姑娘,加上也在云家做过掌权人,气势从来都不弱于柳木樨这个从小商贾出身,嫁人之后才半道出家开始管理大户的人。 只是云唐氏不屑于跟她柳木樨争一针两线,官家短长而已。也难怪云老太太那般有气场的人,会挑了云唐氏做儿媳。如今这气场外放,柳木樨只觉得身上的空气都平添了几分重量。颤颤悠悠地说:“我哪里会添油加柴,姐姐你可知,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在柳木樨看来,你收留一个人,怎么也会对这个人的生平啊,至少也要是名字有些好奇,所以,自认为拿捏住了云唐氏。 只是,这些小心思,云唐氏以前不知看过多少,心里的眼睛明镜似得。第一,两方正对垒,看透了对方的想法,绝对不会去踩着这道走了。至于这第二。“我不管这姑娘到底是何人,也并不好奇她到底叫什么,只要她是个人,只要贫尼能尽份心力。贫尼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我佛慈悲,容得下任何一个有心的人。” 信仰总是这般神奇的一个东西,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可以让人大慈大悲,云唐氏比柳木樨看事物,多了份缥缈,多了份善心。她的心如止水,她的眼如星辰,她愿终身侍奉她的主,释迦摩尼,她不会为云之长的事情所悲观,也不会为世态变迁感到愤俗或者更多的激烈的情绪。 她对所有的人怀有一样的心,对所有的人怀有平等的爱,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这,也是信仰的伟大。 柳木樨定定地看着云唐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一番什么样的话,听起来像个笑话,可是云唐氏那坚定的神情却让你不得不相信,她是对的。没有任何说笑的痕迹。 她突然明白了她为何能在云家驰骋这么多年,正是因为云老太太不贪权不贪钱,不理俗事,但是又有本事能让她们这一嫡支压得其它旁支死死地,云夫人又是这般不问红尘,只想静心修身的性子,她才能安然无恙,不然,旁支虎视眈眈,正房有手段有地位,即使有唐甄章的帮忙,她也绝不可能有之前那样好的处境。 云唐氏见好就收,继续坐了回去敲木鱼,唯剩柳木樨呆愣地站在一旁,直到太阳升起,般若寺开饭,柳木樨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如果她不加油添柴,那么把陆小辞带回来有何意义?如果添油加柴,要么回云家做个金丝雀寡妇,要么就连这般若寺都呆不了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六) 边城,战场持续了半个月,天朝无论是粮草或者兵力全都给予了支持,只是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蛮夷卷土重来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退出,到底是在唐怀简来之前,将边城攻了下来。 定远将军誓死要徇城,被张六顺拉着,盛鬼卿等剩下来的精英部队护着,跑到了鲁州。 只是朝廷给的粮草尽失,喂饱了蛮夷,无论是定远将军还是张六顺,甚至是其它的士兵个个心有不甘。 鲁州城的知府险些愁白了头,这几人过海就逃过来了,鲁州城可不就成首要战地了! 定远将军不愿意歇着,还想拿回城池,便询问鲁州城知府,有多少水军,是谁指挥,可否一战? 张六顺在一旁听着,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他非常清楚定远将军的伤势,而且唐怀简算算时间就要到了,为何还要如此拼命?本来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就不应该如此奔波。本来还想着要回临都城,可是作为一个大夫,病人伤势未好,有可能加重,甚至还即将有千千万万个病患,他怎么也不愿意立刻就走。 当天下午,唐怀简就到了鲁州城,听闻边城失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还对定远将军做了安慰。并且很耐心地希望张六顺可以多留一会儿,女皇哪里他可以出面。 张六顺的医术,不说天下闻名,但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张六顺那一手好医术,世间难有人比得上。所有军医也知道张六顺呆不了多长时间,可劲儿去请教问题,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三个脑子好吸收消化张六顺教授的知识。 粮草完好送到,张六顺的任务早已完成,只是多留了几天教导军医,治疗定远将军的病情而已。 终究还是要回去看看他那耍脾气的徒弟的,张六顺骑上马,对着来相迎的人拱了拱手。 “此去路程甚远,张兄一路多保重。”唐怀简满脸含笑,面对如此紧张的形势,从不露怯,如今还能空出时间送张六顺,不知安了多少将士的心。 张六顺点点头,看着遥远的路程,归心似箭,带着护卫队,慢慢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一趟回临都城,快马加鞭也是小半月的时间,等到张六顺回城,陆小辞已经失踪了整整一个月。 临都城都要被步微尘他们翻个了,还是没能找到陆小辞到底在哪。女皇有些心寒,当年她极钟爱舒清晨那位三元及第的才子,无奈就是这份钟爱让她无法忍受舒清晨与云家交往那么密切,造成遗恨。 如今,又一位三元及第,她想弥补,她想重用,竟然就这么在眼皮底下失踪一个月之久。她知道,人多半是回不来了。 她将长平公主喊入宫中,终身囚禁,给陆小辞个交代,也是弥补舒清晨之心作怪的缘故,任由大长公主哭天喊地也没动摇分毫。 不止没动摇分毫,还让她想起之前长平公主就几次为难陆小辞,她都因为长平是皇亲国戚,轻拿轻放地过去了,如果,她能早一点好好惩治长平,怎会造成今日的憾事。 一个是满腹才学,三元及第的寒门代表,一个是只会享乐的公主,孰轻孰重?故,她亲赐陆小辞以郡主之礼厚葬,衣冠冢在张府停三日后出殡。 张府内的人自然无人会为陆小辞披麻戴孝,所以上下只是绑个白腰带不穿艳色衣服给女皇个面子了事。 张六顺去跟女皇复命,发现女皇看他的眼神就很奇怪,回府,便看见处处的白腰带,心往下沉了沉,突然之间,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可他不敢去求证,破天荒的没有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去找陆小辞,而是去拜见了张父。 张父一脸尴尬,不知从何解释这件事情,难道要他跟张六顺说,“对不起儿子,我们没看好你徒弟,她丢了。”或者“你徒弟她是被人拐走了。” 怎么想都觉得还不如直接拿刀抹脖子算了,他作为父亲,对张六顺的性子还不清楚吗?对张六顺对陆小辞到底是什么感情会不清楚吗? “儿子参见父亲。” “免礼。”张父说完,慌忙拿起手边的茶杯,猛喝了一口想压下心中的忐忑,不料喝得太快,这一口茶水半数呛进了气管。“咳咳咳……” 张六顺上前,用手轻柔地帮张父抚慰着后背。“您没事吧。” 不过,张六顺少有这么孝顺的时候,张父立刻想到了这说不定是猜到了什么,咳得更厉害了。 张六顺无奈,放下手,道:“您老要多注意身体啊!”不要像步家三老爷那样,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已成老化状态。 “是是是,六顺,你,你是,是……”是已经去看过陆小辞了还是…… 张六顺那股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父亲有话请明说。” 张父被张六顺噎得一愣,随即差点脱口而出,可是这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既然这般问我,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何苦还来逼我说出口。” 张六顺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府里上下那个白腰带是……”是给我徒弟带的! 张父闭上眼狠下心点点头,道:“你去看看她的房间吧,至今我们还没动过!” 可是,这样的结果,张六顺怎么能接受?当下一把将刚才的茶杯和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一起扫落在地。“你骗我!你骗我!我走的时候人明明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的事情让人,怎么相信啊!活生生地人,突然就没有了。他想起陆小辞的心悸,质问张父。“是不是你们谁逼她了,是不是你们谁气她了!她有心悸你们知道吗!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回来。” 张六顺的整个脸都狰狞了,浑身散发着修罗一样的气场,整个房间,都冷了几度。 张父没想到,张六顺竟然会是这么大反应,对着这样的张六顺,他一时连替张家辩解两句都忘了。 “你说啊!你说啊!”整个房间都是张六顺质问,怒吼的声音。 张府的人连忙去报告给张老太爷,出来主持这个局面。 第二百一十三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七) “事情就是这么个经过,陆小辞是自己出去玩的,为难她的也是长平公主,谁也没想到她能失踪这么多天,张家和步家找人帮忙,把临都城都翻了个底掉还没找到,还是女皇下令说要好好办,这白事,我们才放弃。” 张六顺整个人无力地站在一旁听着张老太爷讲述事情的经过,明明是盛夏的天气,阳光热烈地晒在每个人的身上,张六顺却感觉到了凉意。轻薄的夏衫贴在身上,不是因为热得出汗,而是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张父的房间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进入陆小辞的房间的,闲置了一个月,屋内虽然收拾得整洁,却早没了之前人留下的气息。 当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时候,是不知人间日月长的。 陆小辞出殡,悲曲的唢呐吹得生生作响,张六顺还窝在那个小屋,想起常青村,想起鲁州城。山清水秀的景色,少女读书的侧颜。 整整三天,除了生理需要,张六顺没出过那个小窝。门被人一把推开,进来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高挑男子,眉眼处与张六顺有三分想象,他是张家三子,张六书。 “大哥,二哥只是让我进来跟你说几句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句,他问你好不好奇长平公主的下场。” 张六顺手指动了动,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两根手指。“第二句,父亲因为担忧你,生了大病。” 张六顺的头转向了张六书,看着这个他很少注意到的三弟。 这次张六书没有伸出手指,他将那只手握成拳放在背后。 “最后一句,世家集合冤枉你私吞了粮草,有定远将军的亲笔作证,二哥说,他愿放下所有成见,与你共担张家的大局。张家,可以没有任何人,不能没有你这个唯一的嫡子,张六顺。” 张六顺的头又转了回去,不知在想什么,张六书有些急,张六茅说的话,险有不准的时候,他说说完这些张六顺一定会有大反应的,但是事实证明,张六顺好像只是听到了无关紧要的三句话一样。 他上前一把将张六顺从床榻上拖起来,刚想义愤填膺地吼两句。你现在就快要死了,张家现在买人撑着呢!你作为嫡子在干什么!就听见一声脆响。 偏偏是这声脆响,张六顺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好久,张六顺缓慢地蹲下身子,捡起那块玉佩,即使对于见惯了好东西的张家来说,那块玉佩也是好东西,张六书一时愣住了,这玉佩,有什么特殊含义? 他突然注意到,玉佩上鲜明地雕刻了四个字“仁心仁行”。还没等他回过神,他突然发现,张六顺开始大笑,像是疯癫地大笑。 “哈哈哈……” 他被张六顺笑得有些害怕,弱弱地喊了句。“大哥。” 这句话像是咒语一样,张六顺立刻就不笑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撑着虚弱地身体站起,上前拍了拍张六书的肩膀。“走吧,出去见你二哥。” 这么长的时间,够了,即使是不够,他也只能暂时先在心里怀念陆小辞了。 看到那玉佩的一瞬间,他骤然想起了扁言,那个永远微笑着,能把阳光带给其它人的人,他可以接受自己得瘟疫,也要在最后劝导自己治疗瘟疫救人。 如今张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不,算上九族,至少上千口的人命,握在他手中。他不知道定远将军为什么作证他拿了粮草,也不知道世家这次下了多大的血本,他只知道,不到最后,不能放弃,当日他救了三十多人,今日,他就能救上千人。 父亲的青丝出现白发,他早就发现了,只是这次他如此颓废想必父亲的青丝,白得更严重了,老人家一生为他尽心尽力,他没理由在这时刻,让老太家还替他担惊受怕。 事别这么长时间,张六顺第一次出这个屋子,直面阳光。刺眼得紧,也让人有了暖意。 张六茅含笑等在外面,道了句。“大哥。” 张六顺将脸从太阳的方向转向张六茅。“你害我母亲,我不会放过你。” 张六茅笑了笑。“自然,换位思考,如果大哥加害姨娘,我也不会原谅大哥,只是如今世家整体大敌在前陷害大哥,最大的帮手唐家群龙无首,现在我必须相助于大哥。” “为了安大哥的心,我愿用我最大的秘密交换。” 张六顺挑了挑眉眼,表示一般感兴趣。 “茂叔,其实早就是我的人。” 茂叔,已经侍候过了张老太爷,现在在侍候张老爷,是张家世仆中地位最高之人。要是茂叔说的话,就算是张家族亲也是信服的。张六茅如今把这话说出来,完全就是下了大筹码了。 张六顺心中波澜乍起,但是面上波澜不惊。他没想到,张六茅竟然下这么大筹码,也没想到,竟然一出门,就能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此时他真的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还记得七年前,茂叔请我从燕州回临都。我就在想,真不愧是祖父和父亲身边得用之人,这份心智和口才,绝非一般奴仆能及。原来,他早就是二弟你的人。” 张六茅依旧含笑,点头。“大哥,如今我们可合作吗?”说完,伸出手,静等张六顺的动静。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过了好久,张六书才看见张六顺伸出手,两只棱角分明,指节分明的手握在一起,这一刻,他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阳光照耀下紧握的两只手,像是一只即将翱翔于天空的雄鹰,只待展翅,即刻高飞,张家内斗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联手对外了。 三兄弟一起走出那个专属于陆小辞的小院,张六茅在门口说了句。“大哥,想必你也知道,陆小辞,如今只是衣冠冢,二弟跟你保证,只要大哥你这次渡过难过,愿拼尽江湖之力为大哥寻找陆小辞,将她送回燕州安葬。” 回乡安葬,落叶归根,张六顺重重地点点头。“我没有动过粮草,是安然送到的,我们找证据,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辞儿,她与我师徒一场,甚至于,她是我心中唯一认定的妻子,我一定要她入张家祖坟。”说着这话,张六顺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和语气。 张六茅叹了口气,心中早有这感觉,只是没想到张六顺真的这么说出来了,进张家祖坟,尤其是以张家嫡子的正妻进,族亲哪里难过,但是动粮草是大罪,张家都有些危机了,这点事算什么!族亲那帮人若非张六顺这么正直,解决起来还不容易吗? “大哥,我帮你。” 第二百一十四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八) 般若寺,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偶有飞鸟从空中过,带来几声清响,盛夏的气候,树叶茂绿,树干褐黄,一切生机盎然。 在临都城内沸沸扬扬传言失踪一个月必定是死了的陆小辞此时正在无聊的踩着水,神情忧郁。 “我说,你那三元及第不会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或者根本就是你师父给你找人考上的吧。自从来了这里,就没见你看过一本书。” 说话的人正是柳木樨,她的神情有些扭曲,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碍于云唐氏的威胁,她根本不是按照原来的想法折磨陆小辞,而是天天供着。 她是个很小气的人,当年陆小辞师徒俩将她逼得在燕州混不下去她始终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来都恨的咬牙切齿,如今陆小辞这大活人日日在眼前,啥也干不得,即使是般若寺这样清净的地方,她也心浮气躁地快要憋出病来了。 见到陆小辞,她还不得说几句发泄发泄? 不过,陆小辞对这些不以为意,还轻启唇舌给柳木樨解释原因。 “我以前日日夜夜读书做功课,为的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为的是让常青村的人知道没爹没娘我也是最有出息的孩子,为的是,我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 “可是呢,我家里人待我不好,所以我只好发达之后自己过自己的了,如今我三元及第的消息名满天下,常青村的人自然都知道我是最有出息的孩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我全都做到了。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去看那些其实并没多大意义的政策书?” 说到这,陆小辞顿了顿,然后看着柳木樨道:“说实在的,你把我抓来,还给我治病,到底是为何?如果是想让我看书,不如给我找两本话本子来。” 还把你抓来只为让你看书!柳木樨被这话气笑了。“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啊!我把你抓来自然是为了让你受尽折磨而死。”说到最后,柳木樨把她保养得体的手举到面前,一点点握成拳,想要施给陆小辞压力。 不料陆小辞根本不吃这一套,还颇带了些嘲讽的语气。“你不是能忍气忍这么久的人,你把我抓来得有一个月了吧,还没动手证明你也不打算动手了。” 一语戳中事实,柳木樨气得脸色铁青,大叫道:“好你个陆小辞,你不知好歹是不是!我告诉你,掌寺都断定了,你这幅破身子,不好好保养的话,活到三四十都不可能,我是看你如此可怜,才这般待你。” “哦。” “你一点也不害怕?你是不是没听懂我说话?我说你活不过三四十!” “我听懂了,也明白你的意思。” 那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柳木樨还是怀疑陆小辞没听懂自己的意思,想要再说一遍。 “其实,从我才十几岁就容易气晕的现象来看,我早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很多。如今我的愿望已经完成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柳木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陆小辞的口气中饱含着沧桑,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心性?面对死亡不恐惧,仇人当前还可以自得其乐。她突然有些明白,张六顺那般骄傲,已经而立之年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陆小辞。 陆小辞有着娇嫩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天真活泼,心性却可以与半老徐娘的人相比,看透世事炎凉,看遍世间沧桑。这样的人,不是正符合张六顺受长平公主伤过的内心。 “女人的一生,你说到底在追求什么呢?从出生到学习三从四德,不管经历了任何事情,最终的结果都是出嫁生孩子,然后终老在夫家一生。短短数十载一晃而过,穷人家的为生计发愁,富人家的为丈夫的三妻四妾发愁。时间在她们活着的时候,长的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在她们快要死的时候她们才能想到,她们这一生其实还什么都没有做过。” “为了别人活的一生,本身就是没有价值的。” 柳木樨莫名被塞了一脑袋的大道理,虽然是出自仇人之口,她还觉得挺有道理的,情不自禁地问:“那你什么意思?” “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为什么要把自己从一个冰清玉洁不可侵犯的人变成要侍候一家子的人?我和我师父,其实,算是禁忌之恋吧,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尝过了那情爱的滋味,有甜,有酸,被宠得像是一个废物,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什么意义都没有。” “陆小辞,你到底再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想跟别人诉说一下。” 柳木樨气得头顶冒烟,转身就走,她发誓!她要是在听陆小辞说这么多废话!她就不姓柳! 在柳木樨走后,云唐氏从一旁树林的阴影处走出来。“原来那天你看到步家的轿子也不喊,也不想法子走,是这个原因。” 陆小辞好似对云唐氏在一旁这件事情毫不意外,很诚实地点点头。 “我的理想实现了,其它人,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在说其它人的时候,没那么生硬的语气,就更完美了。 云唐氏笑了笑,也不戳穿。“那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吧,张六顺被人上奏参了,说是他挪用粮草,边城的定远将军已经写信作证了。” 陆小辞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唐氏,脸色慢慢变得阴沉。“你说话可能负责?” “出家之人,不打诳语。” “那个出家之人,会对外面的事情这么了解。” “在红尘中出家,自然要了解红尘事,陆施主,你的想法太过悲观了,所以,你看到的世界都是灰面。”说完,云唐氏右手已经到了胸前,行了个标准的佛礼。 这回轮到陆小辞被气得冒烟,毕竟年纪还小,以自己三元及第的才能都唬不住的人,她是沉不住气的。 “我几次被长平公主无故侮辱,可有人替我报怨?我父亲同样是三元及第,青年惨死,只是隆重下葬,该找谁拿个说法?张六顺口口声声哄着我,珍我如宝!怎么不娶我!怎么欺负我?怎么找了别人?我自幼父母双亡,活该被舅舅舅母欺负,考上了科举还要被陷害,都是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女儿身?在轩墨书院,天府贡院,御史台,就有人瞧不起我?他们自己可有我的本事?这世间这么多不公,难道还不准人说一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九) 云唐氏摇了摇头,即使陆小辞说的义愤填膺,无法反驳,也没承认陆小辞说的话是对的。淡淡地说:“可是,你是三元及第,有多少人跟你一样的梦想,与你一样的努力,却终其一生连举人都考不上呢?” “可是,如今你可以生活无忧,多少人承受灾荒连年,活活饿死,甚至卖儿卖女呢?” “张六顺我是知道的,当年其实唐家也想和张家联姻,只是那个人浑身都是傲骨和傲气,即使我带了数十万两的嫁妆,他也看不起唐家,所以不了了之。他一颗诚心待你,却被你如此想,你可知道他会有多伤心吗?你不该相信那些流言蜚语,重视那些流言蜚语。” “他是张家这辈唯一的嫡长,他自然不能随心所欲。可是你失踪一个月疑是去世的消息,让他颓废了整整三天,后来还是因为挪用粮草的事情,才重新出来主持大局。” “你活得累,因为你只看负面,因为你的心性太过以自我为中心。陆施主,这样是不对的。” 陆小辞无法反驳,她总觉得是不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云唐氏的话句句占理。 “刚才我说到张六顺的时候,我看到陆施主其实你是有所动摇的。你知道,柳姨娘不动你,是因为我在,所以,我放你走,她也拦不住。” 陆小辞被人看出心思,有所恼怒,下意识反击。“哦?你不恨我师父搞垮了云之长,还有你们唐家骨干?” 陆小辞没听见云唐氏的回答,因为云唐氏微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想必这种信佛已经入迷的人,说不定想的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绝不怪罪任何人。 陆小辞突然有些无力,世俗的人,像柳木樨,她可以轻松搅起思路,可是她自己,却无法面对云唐氏这样无欲无求的人。 不过挪用军事粮草,没记错,是要抄家灭族的,她师父,到底是怎么样了? 张六顺此次回来,女皇就将他提为了户部侍郎,如今遇上这码事,自然是跟陆小辞一样,停职查办了。因为定远将军的信太过不利,张家的势力女皇也还有用,女皇特地派人快马加鞭,去取唐怀简的供词。 边城失守了女皇自然是知道的,粮草砸在蛮夷的手里,女皇虽然气愤,也是信的。可是没等取证回来,又出现了新证据。 张六顺曾经借给陆大和陆王氏的宅子,被搜出了上千斤的米粮。女皇本就是多疑的性子,要不然多年前也不会直接杀了舒清晨,如今人证物证都有她自己都已经五五分不知道还该不该信张六顺那耿直的性子了。 张六茅气得捶桌子,一直以来他的对手都是张六顺,那耿直的性格,他耍起心眼来一耍一个准,看张六顺多次奔波就知道了。 可是这次,他面对的不止一个大脑,云家,不,韩家,不,也许整个世家集体团,一起参与的,他真的是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大哥,那些米粮官一个都没剩下吗?” “定远将军让我把他们留下去守城,全都葬身在边城了。”张六顺回答得很实诚,却让张六茅想哭。“那边城的人跟你们一起逃出来的,可有能为大哥作证的人?” 张六顺仔细想了想,灵光一闪。“有!” 张六茅眼睛亮了。“谁?立刻调回来!” “名字叫盛鬼卿,应该是个小军官。” 张六茅真的是很能抓重点,这样一来,只要在把房子里的米粮说成是买的,还有翻盘的机会。但是,世家绝对不吃素。定远将军是步家三老爷都能被世家收买,盛鬼卿呢? 盛鬼卿确实没被收买,但是也找不到盛鬼卿这个人了,原因无他,跟陆小辞一样,失踪了。 张六茅气得想砸墙,这样下去这罪名真的是铁板钉钉了,就算女皇怜悯张家,张六顺也保不住了。 无法,召集族亲,开例会。 “六顺自出生到现在三十载,时刻谨记张家祖训,从未干过任何愧对于心的事情。” 还没等张六顺感慨完,张家其它族亲不干了,纷纷反戈说什么“本来名声就差,张家就不该因为爵位请他回来。”“如今女皇的降罪旨意都快要下来了,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今日不要多说,不如我们族里先将这大罪之人拿下。” 张六顺被抢话,还被说的如此不堪,气得脸色铁青,双手青筋根根站立,同样,张六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张六顺可是这辈的嫡长,搞垮张六顺对张家有什么好处?这帮人面对危险什么都不顾! 对于族亲,为了对付张六顺,他一直是以拉拢为主的,所以,看见与他一面的人这副嘴脸,说不气恼那都是扯淡。 他不禁就想,当初脑袋是有多缺陷,竟然与这帮人一起联手毁坏他们张家的好苗子。虽然张六顺那优越的天生条件让他愤恨,但是张六顺的为人,他是很佩服的,也是绝对不辜负大哥这一名号的,无论多大的压力,无论经过多大的磨难,张六顺始终都能保持初心,自是身正如松,不惧流言蜚语。 陆大和陆王氏一案,粮草一案,他总算是看明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他们兄弟内斗这么多年,不知道让人看了多少笑话!以张六顺的能力,这么多年未必没有机会报杀母之仇,只是他把持着张家的财务,张六顺恐下手之后张家经济会垮,他才一直从未出过什么大事。 那么张六顺之前回张家就想要铺子,即使拿陆小辞出来威胁,也没第一时间交出来的事情就可见张六顺心中明镜一般,一直以来,他还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其实,他一直都不如张六顺。想到这,他比张六顺还要早地跳出来。 “各位叔伯,各位叔伯,请听贤侄一言。如今,祖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们也不能劳累他老人家出来管事,父亲又病了,我们兄弟二人上无长辈所以才把各位请来想听各位一言。但是!我们兄弟俩人敬你们是长辈,你们也要让我们兄弟两人看出各位叔伯对晚辈的疼爱,要是置我张家嫡长子于不顾,恕难从命!” 第二百一十六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 恕难从命四个字,铿锵有力,像是一声声重响落在这个厅堂。 张六茅平日里给族亲的印象,全都是大方啊,乐于助人啊,族亲也是一直更愿意张六茅来做张家之主,当然,张六茅自己在以前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这一番话下来,族亲也拿不准张六茅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厅堂安静地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当然,我知道各位叔伯也是为了我们张家才如此着想,可是一门嫡长子是一门脸面,如果这张皮都不要了,要这身躯还有何用?” 这话说的不假,要不是出了这么大事,谁也不敢对张六顺这正儿八经嫡长子如此说话不是,只是如今保不保张六顺,哪里是他们张家能做主的事情啊?正值打仗时期,私吞粮草,这罪足可以灭九族啊!要不是张家之前投奔了女皇跟世家掰了,恐怕现在降罪旨意已经下来了。 族亲想法差不多,集体看向了如今堂上辈分最高的人。所以说,辈分高说话时好使,但是没事也得出去顶顶雷什么的。 “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我们张家能说了算的了。” 张六茅气得不行,如今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决定不能决定的,自然是要举全家之力迎上。 “此事皆因六顺一人而起,六顺自会承担一切责任。” 如今这还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吗?就在这大言不惭,刚有人想反驳,便听有人来报。 “圣旨到!” 张六茅面色一僵,都已经停职查办了,圣旨还会下什么?张六顺倒是蛮不在意的起身,事情发展道如今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别的奢求了,女皇只要还想扳倒世家,一定不会动张家根基的,因为女皇还需要张家来做她的后盾。 至于他,孑然一身,只要能不给张家抹黑,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张六茅能够主动与他联手,主动说出自己的王牌,证明张六茅已经知道了家族两字的重要性,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因为张六茅一直就是可以撑起整个张家的人。 只是遗憾,母仇不得报,他也没能看见他徒弟最后一面,他一生最爱的两个女人,在他最危难的时刻,一个都没陪在他身边。不过,他如今这个身份,还是别看见的好。 想到这,他不禁笑出声,就让她们永远只记得,那个鲜衣怒马的临都公子哥张六顺吧,如今这阶下囚,还是不知道的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张六顺,私吞粮草……于秋后处斩。” 盛夏的阳光从上方直下,照的张六顺整片后背都是暖洋洋的,先有定远将军书信为证,后有宅子粮草为证,只要没拿出自己的证据,女皇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理清思路想了想,难怪定远将军让送粮队的人去战场,难怪定远将军刚开始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一切都是因为定远将军已经准备好跟世家联合害他了! “罪臣,接旨!”说完,张六顺举起双手,郑重接过那一抹高贵的黄色布绢。 “大哥!”张六茅有些急,这可是处斩!怎么能接!接了,接了,这可就是命都没了!想要捞出一个女皇和世家一起看着的死囚犯,张家哪有这个本事! 张六顺不以为意,看着传旨的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突然笑了起来。 “二弟。” 张六茅一愣,实在是太久,张六顺没这么称呼过他了。随即,一直温热宽厚的手掌落在肩上。 “二弟,我希望你日后能够撑起张家,帮大哥,找,找回我徒弟的尸骨葬在我旁边。” 这分明就是在交代遗言了,张六茅禁不住喊了一声。“大哥!” 张六顺赶紧转身,走向了两个传旨的人。为了接旨,沐浴焚香,身着官服,如今,却是要当众把这官服扒下身。 “大哥!”张六茅上前把住张六顺脱到一半的官服,张家人有些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传旨的人眉间紧蹙,想来对张六茅这行为是感到极为不快。 张六顺笑着掰开了张六顺的手。“不必担心我,只要刚才我跟你说的,你都能帮我做到就可以了。” 传旨的人眉头松开了,趁着机会赶紧上前,对张家人说了两句架着张六顺就走了。再不走,说不定就得和张家撕破脸才能带走人了!能出来传旨的人,谁都不傻,张六顺这秋后处斩,其实给了张家人调查的时间,这粮草一案,女皇除了张六顺也没动其它张家人,这摆明了张家还没失宠,他们那里会愿意得罪这样的人家。 张六茅站在原地,发现他除了喊一句“大哥”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不对,秋后,他还有时间,他要找证据,他要光明正大把他大哥捞出来!想到这,张六茅突然来了动力,身子一动就要下去安排,他就不信,边城将士那么多,一个存活下来的都没有?一个能给他大哥作证的人都找不出来? 可是,纵使张六茅千算万算,没算到陆小辞还活着,没算到陆小辞是一个可以随时出现行动自由的人。 “你真的这样决定了?不后悔?要知道,张六顺犯得可不是小事。”云唐氏还是有些不理解陆小辞做的这个决定,禁不住问出声。 “我自然知道师父犯得是多大的罪过,在御史台当职的时候,我早已经通读了天朝的律法。” 云唐氏再说不出话来了,陆小辞说了通读,想必就是熟知,既然一个人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还能怎么劝呢? 柳木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将陆小辞绑来本来是打算好好折磨折磨陆小辞的,碍于云唐氏一颗菩萨心,一副霸道身才没动手,如今陆小辞做出这个选择,这一去基本就回不了头,她的心情反而很沉重。 “你!” 陆小辞和云唐氏的眼光同时看向她,柳木樨有些恼羞成怒。 “你们看我干什么!” 两人又同时收回目光,陆小辞转头就走。 “好好回来!”柳木樨说完,也没看陆小辞其实身体僵了僵,一溜烟跑回房间去了。 云唐氏大笑出声,陆小辞嘴角弯起,继续踏向那个注定难以归来的方向。 第二百一十七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一) 天元十六年,失踪月余的陆小辞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此时距离张六顺被关,已经过了三天。说不愿做一个忘恩负义之辈,让自己师父替她担了这份罪责,这粮草是她精心运走的。女皇为此亲自召见审问。 不过,陆小辞说事实很明显,那宅子是张六顺送给她舅父舅母住的,能拿到张六顺贴身印鉴调动人,能让张六顺毫无疑心的人也只有她。她如果想要窃取张六顺押送的粮草,易如反掌。简直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尊师一向兢兢业业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何干得出这种事情,都是罪臣一时糊涂,犯下这等罪状,还请女皇还我尊师公道。”陆小辞含愤说完,整个人便伏身跪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女皇不答应就不起来一样。 世家咬牙切齿,眼看着张六顺已经成功被拽下去了!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句句言简意赅,句句戳中重点,摆事实,讲证据,就连女皇也不得不信。 但,世家废了这么大力气,怎么肯就这么放过张六顺,个个上口咬。说什么“那粮草少没少张六顺心里没数吗?任由这么少着压过去了?”“不是主犯也是从犯。”“一个失察罪跑不了!” 陆小辞一一看向说话的人,回道:“自然是用沙石一类的代替瞒过了我师父,再说了定远将军当时交接的时候就没传信书说粮草出问题,等到事后才传回了书信,还不够证实这一点吗?” …… 各种理由,各种说法,全部被陆小辞一一驳回,那一瞬间,众人仿佛又看到张六顺站在朝堂之上,那怼人之犀利,高贵之气场,无一不像。 女皇揉着太阳穴,脑袋有些疼,她本来已经怀疑张六顺了,被陆小辞这么一说,她又觉得张六顺那样正直的人确实难以干出这种事。可是陆小辞纵然说的句句属实无法反驳,终究还是有弱点的。 比如,陆小辞是为何去贪污这笔粮草,她一个及笄的姑娘家,一不需要养家,二也不造反,她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分明就是替张六顺顶罪来了! 相比之下,陆小辞作为第二位三元及第之人,又有对舒清晨的愧疚带着着,还是极少的与自己同为女性的人。她本来偏爱陆小辞多一些。可是相比张六顺与陆小辞能做出的贡献,女皇最终无可奈何在同日下诏,张六顺无罪释放,担任正三品户部侍郎,陆小辞窃取国家粮草,关入死牢,秋后处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必须有人出来顶这个雷! 所以等到张六茅得到消息傻眼的时候,陆小辞已经直接被从皇宫压到死牢中了。牢狱那种地方,女孩儿进去哪有好的?他大哥将陆小辞看得是如珍如宝,要是让他大哥知道这事,还不气得闯牢房啊! 想到这,张六茅浑身打了个寒颤,在这一刻做了一个决定,能瞒多久是多久。虽然这事情最后肯定会被张六顺知道的,但是晚一点说不定张六顺能冷静一点。 于是,只被关进去三天就放出来的张六顺很是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无罪出来的,那些狱卒那个也不跟他说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穿着一身囚犯的的服装,他身板挺直,目光如炬地走到了牢狱门外,张六茅从马车上飞奔而下。张六书缓慢地下车,至于张六吉,他不想下车。万一张六顺问陆小辞的事情怎么办,问自己怎么出来的怎么办?谁来回答?反正他是不想回答,那他还是不下去比较保险。 这边张六吉还在想着,那边张六顺穿好了绛紫色外袍已经开始问话了。 “家中一切都好吗?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张六茅一脸笑意答:“张家一切都好,父亲只是有些担心你,昨天晚饭都没吃,不过如今大哥你回来了,这些事情就都可以过去了。” 张六顺点点头,“二弟,三弟,我缘何被放出来?不是说,要秋后处斩?” 张六茅、张六书:“……” 还好张六茅反应快。“大哥,是因为定远将军改了证词,所以女皇就把你放出来了。” 张六顺看两人的反应有些奇怪,有些不信,只是定远将军本就是步家人,这么一说,张六顺倒是信了个大半。 两人一看,瞬间松了口气,张六茅上前掺住张六顺的一只胳膊。“大哥,你现在还是不要操心那些事情,他们有没有对你不好?你还是先回家歇息等着明天好去见女皇吧。” 张六顺一想,是这个理,回了句狱卒并没有为难就顺从地跟着张六茅离开了牢狱。 可是事情怎么会那么顺利,就在四兄弟到达张家下轿的时候,一把大刀横空砍了过来,直奔张六顺。 持刀之人,身形修长,浑身肌肉结实有力,即使衣衫破碎,身上散发着一股霉味,也难以掩盖那抹凌厉之气,只是他的头发太久没有打理,无任何规律地披散下来,无法分辨到底是何模样。 张家四个兄弟每个人都因为强身健体练过一点武功,但是持刀之人明显是从死人堆里杀过来的,其它三人还好,张六顺即使勉强躲开,右臂也被划了一道大口子,绛紫色的衣袍被血沾湿,隐隐泛着墨色。 张家的家丁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将张六顺围了起来。 “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我大哥?莫非是不将我张家放在眼里不成!”张六茅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简直能让人如坠冰窖,显然被这持刀之人气得不轻。张六书、张六吉虽然没出声,但是表情也与张六茅如此一致。 只有张六顺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个持刀之人,有点眼熟。他不禁抬眼看去,只见那人干裂地嘴唇轻启,道:“张六顺,枉你身为人师,竟然让自己的徒弟替你顶这杀头大罪!” 第二百一十八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二) 张六矛神色一慌,道:“你是谁,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那持刀之人再次横向举起长刀,看起来誓必要和张家的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一面干燥宽厚的手掌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隔断了这场厮杀。 “你刚才说的让自己徒弟顶罪是何缘故?”张六顺面色阴沉,问这话的口气好像是要在下一秒就爆发一样。 张六茅有些心虚,想要阻止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持刀之人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保持着进攻的起势,声音中带了些愤怒,道:“如今临都城还有人不知道这个消息吗?你又何必装傻?” 张六顺总算记起了这个声音,这还要得益于盛鬼卿在鲁州跟过他三年,不然就燕州常青村那些接触,他一定记不起来。 他眯起眼睛,道:“你是盛鬼卿?” “不错。” “那么你之前说的,我被放出来是因为有人替我顶罪,而,这个人是辞儿是吗?” 张六顺的声音浑厚,沉着冷静,盛鬼卿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握刀的手变得迟疑,只是声音还是那般笃定。 “自然!” 下一瞬间,张六顺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气,他是不屑于用毒杀人,那是因为他一个学医之人,用毒杀人,是耻辱,是可悲。可是他是可以用手中的兵器,或刀,或剑,或枪等杀人的,不然大皇子叛乱那天,他何以站在张家第一道防线。 一个杀过人,而且长期站在高位的人,冒出的杀气是可怕的,张六书和张六吉都情不自禁离张六顺远了些,生怕张六顺下一秒就发作。 果然不出所料。“张六茅!我临走之时跟你说了什么!”张六顺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甚至夺过一旁家丁的刀架在了张六茅的肩膀上。 他的手,兴奋与愤怒交织在一起的颤抖,看得张六书和张六吉眼皮子直跳,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就能见红了啊! 张六茅苦笑一声。“大哥,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陆小辞已经被押进大牢了。” 这话不假,陆小辞失踪这么久,谁都没联系过,众人连她突然从哪出现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人家见过女皇并且认下罪行了。 张六顺气得不行,对着张六茅这个改过自新,弃暗投明的二弟下不去手,可是对陆小辞失而复得,又因为她去认罪而气愤和开心的心情无处宣泄,一时间,僵在了哪里。 还是盛鬼卿一句话,率先打破了僵硬的局面。“你是当真不知小辞为你去顶罪了?” 张六顺顺势拿下放在张六茅肩膀的利器,对着盛鬼卿疲累地说:“我连见都没见过她。” 盛鬼卿这次拿刀的手更抖了,甚至,他都没有握住刀,金属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过,盛鬼卿低下了头,本来就难以认清的面容就更加没有辨识度了。 他其实早就该想到的不是?在鲁州,张六顺将陆小辞宠成什么样?说是上天也不为过,要吃给吃,要买给买,唯一的报酬就是偷牵个小手,偷一个香吻就能在衙门里乐上一天,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成过婚的男子干出来的事,反倒像个初识情爱滋味的大男孩。 用他全部的包容心去包容陆小辞,用他全部的耐心去关注,去哄着陆小辞,这样的张六顺,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活命让陆小辞去顶罪呢? 而且陆小辞那么聪明,十五岁就是三元及第了,她要是不想顶罪,谁能逼得了她,明明,明明就是她自己自愿的。 盛鬼卿突然觉得自己忍着背后同伴放冷箭的伤痛拼了命地想要活下来的勇气很搞笑,他从燕州常青村开始,就已经注定了,配不上那个在草堂散发着光彩的姑娘了。 “六顺大夫,是我,唐突了。”用尽全力,说完一句话,盛鬼卿转身便走。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可是他知道,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呆着,他,不想看见张六顺,看见这个他爱的姑娘用生命爱着的人。 张六顺从张家的家丁中抽出身子,也不嫌脏,毕竟连传染病的病人脉都摸过,盛鬼卿这只是不打理而出现的灰尘,对张六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把拽住盛鬼卿,迎上盛鬼卿迷惑地眼光,他缓缓道:“你要留下,为我作证,救出辞儿。” 张六顺的话一说完,张六茅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叫盛鬼卿的,不就是之前他大哥说过的可以作证的证人,当下也不计较这人突然出现刺杀他大哥的罪证了,顶着一张与张六顺一样诚恳的脸上前道:“还请这位兄台留下,能为我大哥还有陆姑娘的冤屈做个见证。” 他本不想留下,可是一听到可以为陆小辞做见证,他犹豫了,没错,他除了披上兵服保卫边疆的时刻,其它的时候,只要一碰上陆小辞的事情,永远都这么没有出息。 常青村的时候被陆小辞嫌弃一句话能郁闷一天,临都城的时候因为陆小辞一句话,弃了大好前途去鲁州当个地方官的手下,在鲁州的时候,看着陆小辞和张六顺在一起你侬我侬也是忍着酸涩,依旧坚守在那片土地上。如今,能这么不要命公然挑衅张家,在张家门口刺杀张家嫡长子,不也是因为那个人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出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没出息到什么时候!陆小辞是张六顺的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吗?他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他知道,这么多年过来了,他早就改不了了,也许这个没出息,真的要一辈子了,看着面前诚恳地两张面孔,他捡起自己那把还有血色的长刀,缓慢道:“我听你们的。” 反正他这一辈子也难以逃开了,不如就继续顺着心意走吧,既然他还能为她做点事情,还能出一份力,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开,舍得让她辛苦呢? 张六顺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张六茅则是松了口气,刚才看盛鬼卿那样以为会不愿意得做点思想工作呢,没想到能这么痛快,当然,这样才最皆大欢喜了。 世家送给张家的礼物,他要统统,挨个,一样一样送回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三) 天朝的牢房,总是潮湿带了些阴冷的,张六顺曾经就住过这样的地方,只不过他住的时候,被褥一类的全都是张家拿进来的,崭新又保暖,就连稻草也是有专人换过干燥的,他并没有感觉到这种阴冷。他呆的时候,只觉得这里阴沉沉的,布满哀嚎的声音和血腥的气味难以忍受。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盛夏的天气,这里也能冒进来凉气,难怪当时张家送进来那么厚实的被褥。 陆小辞整个人趴在那稻草堆上,指尖冻的发紫,她临近的牢房是个精神不怎么正常的犯人,会突如其来唱起缠绵的戏腔。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眼前,就躺在那里等着他,他却突然失去了前进的勇气,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以吵架收尾,这次却已经被一个木栏给隔开了。 他好想喊一声“辞儿”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可是他的嘴像是锈住了,或者被绣花针缝上了一样张不开。 她失踪了一个多月,张家都为她出殡了,她竟然毫发无伤,在这么恰巧的时间回来了。说明了什么?她根本就没有被制住,这次失踪说不定和六年,不,七年前一样,她是自己跑了的,她不想回临都,不想在看见他。 为什么?这么多年的苦读,好不容易才得以入朝为官,为什么放弃了?是因为他吗?就因为那件事她已经讨厌他到这个地步了吗?可是那为什么还要为他顶罪! 张六顺心痛地站不住,蹲下身子看着那躺着的人儿,辞儿,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啊? 被要求去拿被子的长随回来了,张六顺拿出钥匙开门,那牢狱硬着头皮说了句半个时辰。 张六顺没理,直接进了牢房,动作轻柔地替陆小辞盖上宣被,陆小辞也许真的是被冻得狠了,就连往她身下铺厚被褥也没能惊醒她,她的身上发着冷汗,整个人小小地缩在被褥里,也不知是冷的狠了,还是被这牢狱的阴暗吓得狠了。 张六顺心疼得五脏六腑好似挤在一起了一样,用颤抖的手去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情绪难以控制之下发出声音。 他在心中不停地喊,辞儿,辞儿,辞儿,简简单单两个字怎么叫也叫不腻。 他一定会救她出去,他一定会的。 只可惜这个心声陆小辞是听不到了,陆小辞醒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颜色鲜艳,保暖厚实的被褥,她想,除了她师父,也没人会这么在意她了。 她身子本就不好,这牢狱又不是她能呆住的地方,只一天就把自己折磨得晕了过去,说不定不用等到秋后,她就可以直接死翘翘了。也好,反正她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张六顺将盛鬼卿的证词保留了好几份,顺便动用张家的探子查看定远将军的所作所为。 步微尘喜得爱子,如今脸上的喜气压都压不住,张六顺看了闹心,却不得不问步微尘一些问题,定远将军的这个情况一发生,步家除了步微尘,他如今是谁都不信了。 “我三叔,我也搞不懂,据我所知,他真的是个武痴,从小硬拉着我们这些孩子学习武艺什么的,这样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背叛你。” 张六顺闻言也不吱声,只是语气冷了许多。“先有步将军,后有定远将军,你们步家是不是所有将军都要踩在我头上给我一刀!” 步微尘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张六顺从来都是高冷的不屑于理人的,很少会用这么冷的语气跟他说话,话语间仿佛能将这盛夏的天气冻上寒冰三尺。 “不是,六顺,你别气。” 话音刚落,白瓷碎在地上的声音就猛地响起。“别气?你如今穿着轻薄的夏衫,你可知那牢狱里湿冷得需要盖上冬天才能用上的被褥?辞儿之前莫名就被步将军害了一次,我碍于步家这些年为张家挡了不少刀没追究你们,如今你们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六顺倒不知何时哪里得罪你们了?值得你们这样费尽心力。” 步微尘一听,惨了,这是去牢狱中看过陆小辞把气全算在步家身上了。 “六顺,我们步家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张六顺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今气得不行,听步微尘说这没营养的话只觉得胸腔冒火,狠狠地道:“你们步家这笔账!我是记住了!回去通知你们步家人,要是不想跟着张家了,趁早滚给我们张家人腾地方。” 步微尘一听这话,也有些气,心中埋怨张六顺真是为了女色什么都顾不得了,一点都不考虑他这兄弟的感受。什么大点的事,要说他三叔把张六顺这嫡长子送进牢狱确实是万死难辞其咎,可是陆小辞是个什么人,就算是难得的神童,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就因为一个女人,两家关系都要断了?他们这么多年兄弟感情不处了? “张六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什么呢?为了个女人,你至于跟兄弟我这么翻脸?” 张六顺闻言,脸部都狰狞了,他突然大笑起来。“如果我把韩楚楚宰了,你还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步微尘一愣,想说两人是不一样的,比如家世,比如……却知道说出来只是加深张六顺的怒气,情人眼里出西施,陆小辞在张六顺眼里,根本就没有不完美的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摔门,狠狠地走出去了。 张六顺也是气得不行,看步微尘走了手抚上额头,真的是太失控了,为了陆小辞,他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但,张六顺不知道的是,同样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就在陆小辞醒过来不久后,那间牢狱迎来了一个新的来探望的人。 陆小辞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身着宝蓝色长衫,看了看陆小辞牢狱的配置,眉头松开,平添了几分阳光的气息,道:“怎么?不欢迎我来?莫非,还打算这辈子不见我了?” 第二百二十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四) “并没有这种打算。”陆小辞低下头,让人难以看清表情。 韩深也不介意,陆小辞这冷淡的态度,笑呵呵道:“你的人缘还不错,吴佩司,余灼华,唐甄轩,都想进来看你,不过,余灼华是家里不让进,那两个是,你师父不让来。” 陆小辞抬头,目光有些疑惑间带了些冷漠。“你到底什么意思?” 韩深听完这话,笑意不减。“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进来,证明这大理寺,张家并不是一手遮天的。”说到这,韩深蹲下身子,眼睛与陆小辞平齐。“你只要指证张六顺,我可以保证你出来,还能保证,让你不用抛头露面混迹官场,做我韩家唯一的女夫子,如何?” “张六顺带着凤女出临都,往边城这一趟逍遥了多久?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护着他!”韩深说到最后有些恼,他不明白,张六顺有的什么他没有?而且他比张六顺年轻,他细心教她书法,他们有定州那三年,他也愿意将她宠在掌心里啊! 为什么?连瘟疫都不抛弃他的陆小辞,会那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张六顺。 “韩深。”陆小辞清唤了一声,韩深有些惊奇这么温柔地声音,眼神与陆小辞的直接对视上。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韩深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怎么会,你,那么善良。”肯相信只见过一面之缘的人,肯带着患了无药可医的瘟疫患者回家。 “是吗?可我就是个很自私的人呢!” “我师父待我千分好万分好,就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件事情的不好,我就否定了他所有的好。你待我也是向来不错,可我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想都没想过你。” “不是这样的!”韩深带着急切地说。 “你听我说完。”陆小辞的声音依旧那么和风细雨,温柔地抚过了韩深的心头,他不在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我从来不会以德报怨,对这个世界冷心冷情。我想过了,我父母从我小时候就不在,我便没有赡养长辈的义务,我来到这个世上,完成了梦想,虽然与想象中有差别,但到底是别人都完不成的。我虽然只是及笄的年龄,但我觉得,可以了。师父身后背负着一个家族,而且师父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也愿意去改变这腐朽的制度的人了。女皇也需要师父做自己和张家的链接按钮,师父也有自己还未完成的责任。这就是我选择到这的原因,我是个自私的人,但我这次愿意为了这种所谓的国家大义,牺牲一次。” “定州知府一事,云之长逃跑一事,还有我看过的卷宗,都可以说明,世家制度可以与皇权相齐,可以掌控国家人才命脉,它存在不得,该到头了。” “我知道你有特殊身份,不然,以你的身份和才华,这个年纪,怎么也是五品官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向着那边的,但我听说你还没娶妻,所以最后想自私地求你一次,如果你还喜欢我,请你不要为难我师父。” 韩深浑浑噩噩地走出牢房,他不知道他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如何做,他只是觉得心疼,就算真的有国家大义,如果这人不是张六顺!陆小辞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呆着。 说得那么好听,最后了还不让他的心消停一把,陆小辞,你真是太狠了。他没娶妻又怎样,没娶妻就喜欢你陆小辞了吗!他才不呢!他和张六顺从很久之前就不对付了! 至于背后的那个人,韩深苦笑,先皇整出金乌这么个东西,真是为女皇考虑周到。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他被选为金乌,竟然是因为韩家上一辈有人甘愿被先皇纳入金乌之中,他是被选中的传承之人,陆小辞你可知道,韩家也有人和张六顺一样,想推翻这个制度,迎接新的未来。只是他那个叔叔,在韩家没办法像张六顺在张家那么说算而已。 本来还想劝陆小辞,让她拖张六顺下水,结果,真的是痴心不悔啊!长平公主也一样,遇到张六顺,什么刁蛮样都没有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张六顺了,凤女一代名ji,能保住花魁之位十年不倒,竟然只欢心张六顺;长平公主刁蛮任性,如今要不是被女皇罚终身囚禁,此时指不定搁那为难人呢,就这样一个人,对张六顺说的话简直可以说言听计从,不发火,不闹娇;最重要的是,陆小辞啊!那混蛋都带着凤女出临都去边城潇洒了一圈回来,陆小辞竟然还能因为张六顺,甘心蹲牢狱!。张六顺凭什么啊?什么都没干!轻轻飘飘享福!简直就是男人中少有的幸福! 此时,韩深眼中这少有的幸福之人,正头疼新的问题呢。张六顺手持张家的人收集上来的信息,眉头皱在一起能夹死苍蝇。 光靠盛鬼卿一个人的证词,肯定是翻不了盘的。可陆小辞单薄的身影在脑海中不停地翻滚着,他实在是急得不行,关于算计人,取证据这方面,又不是大理寺查案,张六茅肯定比他有经验,他打算拿着这些信息去找张六茅好好合计合计。 说曹操曹操到,张六顺这边刚起身,张六茅脸色异常难看地从门口就进来了。 张六顺一看,心下一沉,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岂料张六茅一开口,就证实了他这乌鸦嘴般的猜想。“大哥,陆小辞的问题,严重了。” 严重了!什么严重了?怎么严重了?“不就是粮草的问题吗?”张六顺有些慌张地反问。 张六茅摇了摇头,其实这事在他看来不管陆小辞就好了,可是他知道,他大哥要是知道他这么想,能不顾兄弟之情给他打一边去,他只好交代事情,道:“大哥你可认识步微尘收的那个通房吗?” 张六顺脑中灵光一闪,好像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可是又不能将想法整合到一起。看张六茅开口慢,直接吼道:“你快说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五) “那个通房报出了陆姑娘曾经被卖身为奴的经历,大哥你知道的,奴仆三代以内都是不准参加考试的,不然会以欺君之罪论处。” 张六顺的手因为太过使劲地握拳,骨骼摩擦的声音滋滋作响,张六茅听得头皮发麻,可是事情又不能不说,真是进不得,退不得。 “呵呵,欺君之罪?难道被拐卖的也能算欺君吗?而且没有签卖身契,还没经过转手呢。” 张六茅一愣,看着张六顺的表情惊得好似张家明天就被抄家了一样。“竟然真的被卖过!我还以为是世家找个人陷害陆姑娘!” “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先不说这心悸,要不是陆姑娘才华过人,肯定会被人嫌弃的,这被人卖过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你怎么还让陆姑娘来考科举!” 张六茅知道,自己大哥碰上陆小辞的事情都比较犯浑犯糊涂,但没想到竟然犯到这个地步,明知这有罪,也视而不见。不过转念一想,张六茅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被这些事情整的神经衰弱了,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来说,这种事是小事,只是被挖到女皇跟前,到底麻烦,别说陆小辞身上还背着粮草的案子。 “你先出去,让我静一静。”张六顺很低沉地说完,有些撑不住地倒下了。他一直都觉得,陆小辞他护起来是没有压力的,可是他忘了,人会成长,尤其是他愿意去成全陆小辞这个成长的梦想。如今陆小辞的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完全做主的时候了。 先是粮草一事没有头绪,光靠盛鬼卿一人的证词,可以说是杯水车薪,如今又来了卖身为奴这一说。世家,真的是要逼死他! 但,世家会那么轻松吗?从牢房出来的韩深得知这个消息,在韩家大闹了一场。云先生也因为云家在这件事情上出力不少而感到愧疚,打算辞官重回国子监。 晓晨作为重要的证人,被刑部尚书亲自从步家带走了,不然不知道步微尘会不会一个失手打死这个通房。刚办完满月宴,结果就出这么大纰漏! 韩楚楚抱着宝宝坐到步微尘的旁边,逗着宝宝说:“你看爹爹生气了,爹爹不开心了呢,宝宝你笑一个让爹爹开心开心好不好。” “吖吖……”步家小宝贝刚刚满月,还属于一戳脸蛋就吐泡泡的时候,听了娘亲的话也不懂其中含义,只以为娘亲在逗她玩,咿咿呀呀说了一堆,两只手同步的上下晃,萌化了步微尘的一颗心。 他温柔地看了眼妻子也开始逗弄他此生的小宝贝。“宝宝给爹笑一个。” 步家宝贝一看自家爹爹那长得比女人还美的脸蛋,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步微尘嫌弃他笑得傻,跟韩楚楚说:“不是说小孩爱哭爱睡觉吗?咱家这孩子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傻了吧。” 韩楚楚气得不行,想就一巴掌拍死步微尘,心中不停地念这是孩儿他爹,不能拍!这是孩儿他爹,不能拍!这是孩儿他爹,不能拍! “相公你怎么回事?这证明宝宝不同于其它宝宝,聪明得很。说不定,就是他干姑姑的传人呢。” 宝宝的干姑姑,自然是陆小辞,提起这事,步微尘神情一顿,逗弄宝宝的手也停了下来。“唉,没想到家里藏了只狼,是我对不起妹妹。” 韩楚楚一看步微尘那表情,有些后悔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说到底,她是庆幸的,就算步微尘对晓晨没多大心思,但是那通房好歹是步微尘在她小日子里去睡的。另一个女人分走自己丈夫的任何一点注意力都足以让一个女人燃起斗志,别说那是光明正大可以睡一起的。如今晓晨被带走,她不知有多开心。 可是她明白,这情绪是不应该的,陆小辞好好的一姑娘,背上这大罪和名声,以后,没有以后了。一代才女,终也蒙尘!如何能不让人惋惜。而且步家最近老是在张家背后插刀,要不是步微尘和张六顺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情谊,这步家应当就被盛怒之中的张家给连锅端了。 老子提拔你上来,你背后捅老子刀子!那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可以把你拽上来,也可以把你拽下去! “当务之急,还是看看张大少爷有没有什么对策,步家需不需要帮什么忙?或者我找我三哥试试。”事关陆小辞,相信她三哥不至于袖手旁观。 步微尘有些挫败,张六顺如今能有什么对策,世家下的就是一盘死棋。至于韩深,他和张六顺研究过多少次韩深为什么会和陆小辞在一起,到底有什么目的,皆无功而返。 他和张六顺一起长大,他非常了解张六顺这个人,说他刚正不阿,其实面对事情,他什么解决办法都可以接受,只要简单有效。 如果这件事情找韩深就有用,相信张六顺早就找了,要么就是韩深与陆小辞关系没好到韩深可以做出什么事情的份上,要么就是韩深的本事根本无力改变这个局面。 听韩楚楚的意思,想必韩深也很在意陆小辞,那么,就是韩深无力改变这个局面了。想想也是,世家这次能布这么大局,想必是下了血本,还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才收买了他三叔呢,结果张六顺没进去,让陆小辞顶包给破坏了,哪里还肯饶过陆小辞? “这场局,布置了很久,这么短的时间,拿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而且下了这么大血本,没套到六顺就已经够亏了,他们不会允许妹妹跑了的。” 韩楚楚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不得不承认步微尘说的很对,其实,能做的只有让陆小辞好好享受这所剩不多的生命了不是。 可是,这点小事,他们都没有做到,陆小辞以前卖身为奴的事情一出,刑部开始提审,牢狱中的刑具,每一件光是看上去就能给陆小辞无穷的压力。 “呦,这不是三元及第的陆姑娘吗?怎么都要到我这来走一遭了。”说话的人是刑部除了吴佩司之外的另一位主事,陆小辞没见过他,可是他确实知道陆小辞的。三元及第的风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第二百二十二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六) 一个女子,一介寒门,八岁就是秀才,十一岁就考中举人,在十五岁便完成了三元及第,也许有人佩服,同样也有人认为这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女人就该相夫教子在家好好绣花,竟然还出来考科举?连余大人的孙女都被带坏了。(余灼华取消订婚,参加科举,现在国子监做女先生。) 这样认为的人,如今这个主事就是典范。他始终认为,女人就不是能摆得上台面的一个角色。 “不过呢,陆大人这样的人才,恐怕是记不住我这样的小角色的,在下就是上一届的进士,不才,考了个同进士,得益于最近下马的官员多,才得了这么一个官职。跟陆姑娘这一上手就是御史的人比起来,还差点。” 陆姑娘看着那人,目光不善。这阴阳怪气的话她要是还能觉得这个人对他有什么好心,那她也不配这个神童的名号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直接来就是了,磨磨唧唧的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那人的脸一下变得扭曲。“好,不愧是张大人的徒弟,有骨气。”说完,拍了拍手。自有下人端了把长椅上来,陆小辞虽然博览群书,看过各种刑罚,但是她也不是那心理变态之人,自然不知道这长椅有什么功效。 那人一看陆小辞迷惑的表情,笑了。兴致勃勃地说:“陆大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小凳子的功效啊。” 满意地看见陆小辞变白的脸色,他继续道:“这个长椅,就是大名鼎鼎的老虎凳!” 等到张六顺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据说陆小辞一声没吭,据说陆小辞心悸又犯了,根本无法关在牢房里,不然,没等秋后,现在命就没了,据说现在已经被接进宫中,在水牢中看管;据说……太多的据说。 至于那个主事,被得到消息的韩深、张六顺、云先生、余灼华、吴佩司等集体收拾了一番,各大罪名不要命一样往其身上堆,什么押妓无良,侵占土地,冤假错案,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神来一笔,连私通蛮夷的信都从其家中翻了出来。女皇对于陆小辞受虐待心里也有芥蒂,很是给力地判了个满门抄斩外加连坐。 “陆爱卿,真的是硬气啊!” 陆小辞被宫中的御医抢救过来,直接关进了内宫的水牢,此时站在陆小辞面前说略带感叹的话之人,正是这天下九五至尊,女皇。 “老虎凳这样的刑罚,陆爱卿这才十五岁的年龄,一声不吭,真是让本皇惊叹。”为了证明这话不假,女皇还叹了口气。 陆小辞笑了,她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恢复好,没有张六顺哄着喝粥把脉看病,没有温软的床调养身子,只有半个身子泡在寒凉的水中,她整个人脸色都是发青发白的。但她依然用虚弱却有力的话说:“多谢女皇陛下夸奖。” 女皇笑了,突然来了兴致,撩开底裙坐在了这水牢池边,像唠家常一样开了话匣子,道:“你很像一个人。” “是谁呢?”陆小辞为表自己在听,使劲挣着那模糊的像是蒙上一层纱布的双眼看向女皇。 女皇心下感叹更重了,真的不愧是她看好的人。 “想必,你也听说过这个人。”鲁州是舒清晨的家乡,哪有去过鲁州的学子,不会不认识舒清晨的呢。 “他的名字叫舒清晨。” 满意的看到陆小辞有了反应,可是女皇觉得这反应,有点大。那孱弱的身体仿佛一瞬间注入了什么强有力的力量,让她整个人都有了大反应。关押的铁锁链在这动作下碰撞在墙壁上,落下一声声回响。 “怎么?陆爱卿不认识这个人?” 陆小辞笑了,不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是她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啊!她将舒清晨留下的书稿一遍遍翻看,一遍遍过眼,内容记得滚瓜烂熟。 她相信,如果舒清晨在世,她一定会过上如普通人一般的父疼母爱的生活,生活平凡如奇,即使有着过目成诵的本事,也是用嫁人磨灭掉这些才华,变得如这个大时代的女人一模一样。 她对那样的生活羡慕,向往,可是不代表她愿意活那样的生活,她不愿意做个与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一样的人,人生只有一次,她愿意选择如今这样,实现理想的生活,为了疼爱自己的师父,为了国家大义,死得重于泰山。那天在牢狱和韩深说的话,是她在般若寺深思熟虑很久的。见惯了这个时代的女性,她觉得她已经活得够好了。 “第一位……三元及第……之人,罪臣……怎会……怎会不知。”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陆小辞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水牢的水常年不见阳光,带了些阴冷,醒的时间久了,动脑了,就能清楚的感觉到腿间骨头中都透出的凉气,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在回答其它问题。 女皇闻言叹了口气,道:“朕真心希望张爱卿可以在秋后之前拿出证明你们师徒俩清白的证据。” 陆小辞努力牵起想要微笑,可是没等笑声出口,已经抵抗不住这水牢的寒气,晕了过去。 女皇缓慢站直身子,对着门外的人道:“去边城的金乌传回来消息没有?” “回禀陛下,定远将军突然多了把干将莫邪剑,而且我们也注意把这个消息不经意间透露给张家了,想必张家已经有人把消息带回张家了。” 女皇冷冷一笑。“到底是个武夫,扶不上墙的烂泥,边城守不住不说,连点物质诱惑都受不住!” 干将莫邪剑,十大名剑之一。传说是干将、莫邪铸的两把剑。干将是雄剑,莫邪是雌剑。干将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以铸铁剑。三月不成。莫邪断发剪爪,投于炉中,使童男童女三百人鼓橐装炭,金铁乃濡,遂以成剑。 难怪世家能够在改朝换代中保存住精华,就凭这随便拿出手都是干将莫邪剑的宝贝,不是个傻子都能活得很好。女皇笑了笑,看着昏过去的陆小辞道:“世家为了打垮你们,也是肯下血本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七) 女皇从水牢中出来,日头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旁边贴身随侍上前欲言又止,女皇笑了,道:“你跟我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那随侍也乐了,开口道:“小张大人已经跪在殿前两个时辰了,想必……”随侍用嘴挪了挪水牢的方向。 女皇叹了口气。“到底是太过意气用事,不过正好也可以给世家设个迷障。”世家想必不知道她派出了金乌帮忙,已经找到了干将莫邪剑这条线索。 她倒是要看看世家这条百足之虫,到底还能僵多久!这偌大的天朝,只需要一个统治者! 那随侍看着女皇突然高兴起来的脸色,有些弄不清情况,不过女皇好他才能继续在宫中保持着地位,所以女皇笑出声,对他来说,肯定也是好的。 上前搀扶起女皇,两人加上身后的仪仗队,气势昂扬地向大殿走去。 从远处看,像是昭示着这个朝代的命运,昭示着,学子们的明天。 张六顺对着大殿跪了许久,跪到他的四肢无力,跪到膝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他知道“老虎凳”的刑罚之狠,基本是上去一个,残疾一个或者死一个,在没修复的可能。 他徒弟受过了这样的刑罚,他甚至不能将其搂在怀里说几句话哄一哄,也不能将其安置好好养病。他凭什么还觉得累! 女皇仪仗的声音遥遥传来,张六顺猛地睁开眼,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晒得口干舌燥,嘴唇起皮了。嗓子里发出的轰隆隆粗糙的声音,像是病重之人说话的声音,恐怕他说句话别人都可以直接给他定位是御前失仪。 “参加女皇殿下。” 女皇缓缓走到张六顺身前,道了句免礼,问:“张爱卿跪在此处有何事?” “定远将军府中莫名多了柄干将莫邪双剑,臣怀疑定远将军收受贿赂,证词做不得真。还望陛下念在吾徒身体孱弱的份上,可以允许她先回张府修养,待事情查清在做决定不迟。” 张六顺如今的声音真的不算好听,甚至有些刺耳,可是,跪了这么长时间还能用如此有力的声音说出这些话,可见他对这些话的看重。 过了好久,女皇才缓缓出声。“张爱卿,你的意思是让我收回圣旨吗?”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张六顺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做的事情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之前是证据不足……” “莫非张爱卿以为,干将莫邪剑就可以让朕怀疑定远将军,把如今正守卫鲁州的定远将军撤下来吗?” 蛮夷这次大举攻入,已经拿下了边城,如果在攻破鲁州和燕州,岂不是要直奔着临都而来。定远将军不管人品如何,起码在边城耗了这些年,光是和蛮夷对战的经验,就不是临都这些武将能比的。 所以说,就算是证实了定远将军撒谎,女皇也会压下来。世家就是因为如此才能干将莫邪剑这等宝物拿出来吧。 张六顺在这一刻,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继续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面对着呆滞的张六顺,女皇叹了口气道:“张爱卿,找出事情的解决办法,再来这大殿之上。” 事情解决的办法,办法。 “女皇,我还有边城将领的证词……”剩下的话淹没在女皇犀利的目光中。 “张卿!不要在做让我如此失望的事情!” 边城的将领?边城失守,还有几个将领存活?存活的又有哪个地位比得上定远将军?边城苦寒,是世家子弟就没有愿意去的,定远将军算不上世家,可是步家受张家挟持起码有一定地位,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撼动的。 但是女皇和张六顺都低估了唐怀简的能力,是,定远将军浑身的经验和本事,但是那里比得上老奸巨猾的狐狸。 唐怀简装作不经意地进了定远将军的房间,又不经意地发现了干将莫邪剑。 “哟,定远将军还有这好东西。” 定远将军因为没阻拦住,额头的冷汗都一滴滴冒下来,听见唐怀简的问话,更紧张了。要不是常年带兵心理素质还过硬,现在可能话都说不清楚了。 “唐大人哪来的话,就是一般的剑。” 唐怀简抬眼看定远将军,道:“定远将军真是富可敌国啊!干将莫邪剑都是一般的剑。” 这名剑要是一般的剑,恐怕天下没有几柄剑可以称做是“好剑”了吧。 定远将军一愣,倒是没想到唐怀简一个男宠,竟然也这么识货,可能是跟在女皇身边,皇宫里的好东西见的太多了吧。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能推翻自己的理论啊!要不然不就是心虚了吗? “哪有,唐大人说笑了,干将莫邪剑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 “对啊!干将莫邪剑怎么会出现在定远将军的房里呢?” 唐怀简自然是漫不经心地一问,定远将军则是一瞬间就慌了,只能强作镇定继续道:“这只是把仿的,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宝物。” 唐怀简一个“哦”字喊出了好几个声调,听得定远将军腿都有些发软才道:“原来是仿的啊!” 定远将军松了口气。 “不过……” 唐怀简这一转折,定远将军那一口气瞬间又提了上来。 “这仿的也太像了吧。” “请有名的工匠做的,唐大人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武夫,就喜爱这些东西,自然多费了些心力。”说完定远将军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把汗。 唐怀简笑了笑。“这样啊!看来还是怀简冤枉了定远将军。” “哪里哪里,唐大人严重了。” 唐怀简摆摆手。“不严重不严重。”说完,又往房间其它处瞅了瞅,在看到书桌那一块,明显又看到定远将军身体有些僵硬。 唐怀简笑了笑,也不用定远将军送,自己就走了出来,转过头,那一脸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他倒是要看看,这定远将军是不是真的能不露一点破绽。 第二百二十四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八) 那天的颓废之后,张六顺好像找到了目标一般,他开始积极地复出,调查事情,干好分内之事。本来,张老太爷那天叫张六顺和陆小辞去祠堂是因为张家最近太出挑了,应该压一压了,不然,以张家的实力,张六顺和陆小辞怎么会还是现在这个位置。 可是张六顺如今明白了,女皇现在巴不得他起来,希望他能挑起压住世家的重担。世家可以偷摸往他的房子里放粮食,他也可以伪造世家和定远将军来往的信件不是吗?办法这么多,他早就不应该被困顿至此了。 绝望,祈求,这种情绪,不应该发生在他这张家未来掌家人的身上。 他第一次主动跟唐怀简联系起来,因为有鲁州旧部都在,联系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唐怀简也乐得接受。 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传信,做起了暗害定远将军的主意。 打到鲁州这地界,蛮夷的战线拉的太长,所以只要过了一段时间,天朝基本是稳胜的局面,也就没定远将军太大事了。 唐怀简虽然在外传言是女皇的面首。但是架不住唐怀简学识渊博没有架子。最重要的是,唐怀简可以做得了主升官这一事。可想而知,除了定远将军战场上拼杀下来的兄弟,唐怀简已经稳住了整个势力。 而为了陷害张六顺的那场戏,定远将军将自己太多的手下,扔在那场边城失守的战役里了。他已经没了和唐怀简对抗的资格。 天元十六年,七月七日,本是热热闹闹,浓情蜜意的七夕节。定远将军步氏与韩氏通信陷害张六顺的信笺却凭空炸出。 一时间,朝堂上下再次有了危机感。张六顺站在这朝堂之上,脸上的表情一如之前那样的高冷。可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他不一样了。为官多年的张六顺终于身上有了官场的气质,他,在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非黑即白了。 布料一入染缸,它没得选择。 韩家这次作为被征讨的对象,朝堂上鲜有人敢站出来发表意见。可是就按照他们之前逼女皇的,铁证如山,如今证据摆在这了,莫非还想拖着。 陷害忠良,罪名可大可小,张六顺本以为韩家作为世家顶头势力,这一个把柄送上去,女皇还不大肆清洗一番。当然,其它人也是这么想。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女皇竟然只压下了韩家当家人。对于处置韩家一类的,想没想起来一样,提都不提。张六顺在朝堂上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惊讶之情。 他突然想起来,上次瘟疫事件,其实就有苗头,指向韩家,可是女皇也没有做出什么决定。这韩家到底有什么?能让女皇都忌惮? 张六顺百思不得其解,其它他肯信得过的人也都不知道。唐怀简有可能知道,可是张六顺也不能去问,毕竟,唐怀简首要向着的,肯定是女皇。 当夜,韩深连夜避过耳目,进了皇宫。 掀开帷帽,韩深的脸色有些难看。女皇“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韩深这才猛觉自己的失态,慌忙给女皇下跪行礼,女皇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对韩深冲击有些大,御史她摆摆手让韩深起身。 过了好久,房间内都是静的,女皇不想主动提起这个问题,好像她还怕一个属下一样,而韩深是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还是对父亲的担忧占了上风,道:“属下父亲一事。” 女皇慵懒地抬眼看向韩深,眉目由笑转成了冷。“哦,这件事,你不清楚吗?” “属下怎么会清楚!”韩深有些急切地说出口。 “证据确凿,还有哪里不清楚呢?” 女皇年龄已经很大了,但因为保养得体,所以她看着还是像个三十岁的人,说出那语调调三调的话,不但没让人感觉厌烦,反而是诱惑。 韩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从知道自己不能入朝为官开始,他早就放弃去研究,去听说这些东西了。所以他也不确定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他父亲干的。连辩驳,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可是,就让他这么空手而归,他绝对不甘心。 “属下的父亲年纪大了,恐吃不了牢狱之苦,还请……”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韩深已经被女皇泼了满头满脸的茶水,好在,女皇手边的茶水永远是可以入口的温度,所以也不算很烫,并没有受伤。只是衣服湿哒哒的,有些难受而已。 “之前你们韩家在鲁州为所欲为,竟然还整出瘟疫这样的事情,朕都因你压下来了。你如今还有脸上朕这里来求情?”女皇的胸口上下起伏很大,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韩深则是大惊。“怎么会?瘟疫那件事绝对不是韩家做的。” “哦?那鲁州怎么会平白就出现了鼠疫呢?要不是张卿医术过人,恐怕就死在鲁州那地方了吧!” 韩深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用无比诚恳地的话语道:“属下虽不知鼠疫从何而来,但是属下愿意整个韩家天打五雷轰发誓,绝对不是韩家所为!” 女皇怔了怔,没想到韩深反应这么大,不过,发这么毒的誓,也许那件事真的有蹊跷?女皇压下心中的疑惑,不想再说。 “属下也曾亲赴鲁州,患过瘟疫,如果是韩家所为,怎么还会允许属下前去,并且那么不小心呢!” 看女皇没什么反应,韩深继续道:“属下知道,说不定朝野上下都在怀疑韩家,可是属下父亲没有属下祖父那般精明能干和手腕魄力,韩家已经走下坡路很久了。” 韩父确实是如韩深所说,女皇彻底迷惑了,不是韩家,还会是谁?这人跟张六顺有什么仇怨,又或者跟她有什么仇怨。 能漫不经心就下了这么大一步棋,绝对不是一个池中物,朝中到底还有谁,是在观望着,想要拉她下水。 这时,女皇的脑中闪过一位位官员的脸,她发现,这个人隐藏的太好,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思路能想到是谁做的。 “你先回去,你父亲的事情板上钉钉,我不会改的,至于瘟疫一事,我会在仔细查一番的。” “可……” “出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十九) 韩楚楚听闻韩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担心得整个心都纠在一起,可是刚出生的孩子,离了母亲就哭闹得不行。一看那小人儿挣命地哭,她又迈不出去这个步子了。 最后还是步微尘一把抱起自己儿子,猛地一拍那白嫩嫩的小屁股,对着韩楚楚道:“找步叔带你先回韩家去看看,正好我今天沐休,带这个熊孩子。” 因为步微尘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所以那小人儿就算没母亲在一旁也没挣命地哭了。韩楚楚感激得看了步微尘一眼,赶紧准备往韩家走。 韩父一被拉下马,韩家骤失主心骨,韩家大哥没有能力撑起整个韩家,已成年的韩齐没有资历去撑起韩家。韩家二哥重心不在韩家之上,一时之间竟然是韩夫人作为女中豪杰,率先整顿好韩家内务,教导几个儿子。 所以韩楚楚来的时候,韩家上下还是井井有条的,韩母看见韩楚楚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拉着女儿进了卧房。“如今韩家正是多事之秋,你来了就不怕你相公和婆婆有微词。” 韩楚楚放下了担心,听完母亲的话一笑。“本来呢,宝儿还小,离不了人的,只是你那女婿,主动接过去了,让我回来看看呢。” 韩母叹了口气,虽然韩楚楚不是她亲生的,可是作为唯一一个自小长在她身旁的女孩,她对韩楚楚是真心疼爱。 当初不看好的亲事,如今竟是那那都完美,步微尘除了之前整了个通房晓晨,对韩楚楚那是没话说。步家二房的二老都是和气人,韩楚楚出嫁这么些年,不用上下操劳,加上生了孩子,比在娘家胖了至少两圈。 她除了心里觉得妥帖,就是更哀伤了。因为韩家另一位姑娘,嫁的并不好。忍不住开口劝韩楚楚道:“女婿宠着你,你也要有点分寸。一会儿吃完饭就回去。” 韩楚楚点点头,她只是来看看,如今看韩家状况都好,哪里还愿意过夜,要知道孩子还小呢。她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是想得不行了。要不是和母亲好久不见,恨不得饭都不吃就回步家呢。 饭桌上,看见韩楚楚回来,破天荒的,韩家罕见的男女混桌一起开饭,这般欢欣的气氛,连韩父入狱的悲痛都被消减许多。 韩楚楚突然想念她的小侄女的,道:“思思没回家吗?” 韩家人齐齐一愣,韩楚楚一看气氛不对劲,也知道自己问了句不该问的话,赶紧低头吃饭。徒然变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韩齐一摔碗筷。“二皇子那个混蛋!” 韩母眉目一瞪。“快闭嘴吃你的饭,不爱吃就跪祠堂去!” “祖母!”韩齐有些不平! 韩思思当初就是因为韩楚楚嫁的太低了,所以韩家人一心把韩思思往高了嫁。 二皇子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是尊贵,可是跟韩楚楚比起来,韩思思过的也太苦了。二皇子后院那数不清的花花草草就不说了,毕竟风流事男人的天性,谁也不能指责二皇子什么。 就说到现在韩思思都已经流产两次了,整个人瘦的脱了骨,连生育能力都失去了。韩家偏偏敢怒不敢言!因为也不是人二皇子干的啊!那些妾侍因为他争宠关他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是人二皇子干的,人身份摆在那,韩思思也嫁入了天家。韩家也没资格管啊! 韩楚楚赶紧起身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跪什么祠堂啊!” 韩齐有些委屈地喊:“小姑姑。” 韩楚楚把韩齐摁回座位上,对着脸色不好看的韩母一顿撒娇,惹得韩母重露笑容,氛围这才再次热络,只是怎么也回不到之前的状态了。 韩母毕竟上了年纪,吃了几口就下去休息了,其它人也就没了吃下去的心情。 韩楚楚一脸郁闷地回到了步家,步微尘一看,奇了,韩家也没大动干戈啊!怎么一副死了全家的样子。 韩楚楚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步微尘。“我小侄女是不是受二皇子虐待了?”这话她在韩家就想问了,又怕引起大哥大嫂还有侄子他们的伤心才生生忍下。回来看见步微尘,再也忍不住地问出口了。 步微尘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韩思思作为皇子正妃,其实说过的不好,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吃穿不愁,而是都是上品。要说过的好,好像也不行,没有夫君宠爱,还丧失了生育能力,空有一个正妃的名头,压不住其它人。怎么能说好呢? 只好转移话题,一把搂过韩楚楚道:“你走这一天……” “别给我扯开话题!” 步微尘一僵,苦笑一声。“二皇子为人风流些不爱管事,一不小心就流产了而已,其实没什么大事。” 韩楚楚一把推开步微尘。“这还叫没什么大事?流产了?天呐,思思得多伤心啊!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那时正怀孕呢,孕吐反应正烈的时候。” 韩楚楚瞪着眼睛,那也不能不告诉我啊! 步微尘一噎,这怎么告诉? 想要按照往常一样将韩楚楚搂进怀里慢慢哄,结果韩楚楚就使劲儿挣,嘴里还嚷着要去二皇子府找韩思思。 “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进去啊?”进去了受欺负怎么办,心疼的还是他,步微尘此时也顾不得会伤到韩楚楚了,制住了韩楚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去看望我侄女,凭什么不让我去!” 步微尘不好说,二皇子府上莺莺燕燕乱成一锅粥了,他要是张六顺那身份还好,没人敢惹,他步微尘不是世家子弟,韩楚楚又是那些人眼中钉肉中刺韩思思的小姑姑,哪里能讨得了好。 “不行,嫁了人消停在家呆着!” “步微尘!”韩楚楚怒喊。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让一步。步夫人这时候抱着哭闹的步家金孙走出来,有些责怪。“你们两个人这是干什么!没看见我的心肝都哭个不停了吗?” 侄女到底比不得儿子来得重要,韩楚楚立马跑上去抱起了儿子,再不提走的事情,步微尘暗暗松了口气。 却不知二皇子内府,马上就会掀起风波。起因是韩思思知道,干将莫邪剑是谁家出来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六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二十) 起因还是因为一场赏荷宴,在这皇子后院,每天无所事事,能打发时间的不就是聚会了。一群莺莺燕燕集合在一起,赏荷对诗,听戏品茶。 戏台上,花旦一手剑法耍得正漂亮,台下便有人道:“这剑啊!是兵器之王,还被称为兵器中的君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好看得紧。” 韩思思对这些唱戏的,一概没什么兴趣,对那些女人更没什么好感了,闻言也不接茬,自顾自品自己的茶。 小金氏是之前金氏死后二皇子新纳进府中的,正得恩宠,最是见不惯每月初一,十五韩思思都稳得恩宠,还怀了皇子龙孙,如今看韩思思这般忍不住就开口刺。 “哎呀,说来,这剑也分三六九等,咱们金家虽然比不上皇妃家中那般,还是有些许宝剑的。听我哥说什么,好像是干将莫邪剑吧。也不知到底有多神。” 干将莫邪剑,但凡家中有点武将或者喜欢武功的男丁,少有没听说过的。小金氏这话就像是将肉包子扔进了犬窝,一时间,吠声不歇。 韩思思将茶杯放置桌旁,实在是受不了这小金氏事事都要带上她一嘴。可是人家都指名韩家了,要是不回应,又显得怕了一样。 “娘家自是没有比得上干将莫邪剑的了,毕竟韩家书香世家,多得是屈子、曹植等的真迹,少有这些武将摆弄的物件。” 小金氏脸色一变,韩思思就差直面说她们金家是武夫了。一个是正妃,一个是新宠,这两人干起来,谁也不敢先开口,场面骤然静了下来。 也是因此,韩思思被小金氏设计流产,韩思思对此自然印象深刻。 张六顺将手中查到的信息一把甩在了张六吉的脸上。 “瞅瞅你媳妇家干出来的好事!”据说声音传出书房,吓得送东西的丫鬟都打翻了托盘。 张六吉被甩了个一脸懵,不过他还是认真将东西拿来看。 一页页看过去,大吃一惊,金氏与定远将军的通信信件,金氏的干将莫邪剑…… 张六吉吃惊地抬头。“那韩家不是……” 张六顺被气笑了,反问道:“你说呢?” 张六吉想要牵起嘴角笑一笑缓解下气氛,却发现在张六顺的重压之下,他根本做不出其它表情。 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如果被人知道金家在定远将军这件事情上出这么大力,恐怕从此张四少夫人的位置,就坐不稳当了。这么多年夫妻感情,要说没有,不正常,要说很多,多到可以为了金氏跟张六顺杠上,也不对,毕竟金氏已经年老珠黄了。只是他膝下嫡子嫡女会受牵连巨大。他不能默认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六顺选择拿韩家当替罪羊才告知他这件事,莫非也是想帮忙隐瞒下来? 人总是下意识往好了去想的,张六吉自然不例外。 “大哥,大哥,小弟明白你的意思,都是韩家,韩家他们为非作歹。”张六吉边说,边走到了张六顺的身边。 张六顺徒然起身,指着张六吉大骂。“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想帮你瞒下来?我只是太着急救我徒弟而已,我只恨我报上去的太早了!” 张六吉听完,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好在张六茅及时赶到,一把拉开张六吉,道:“大哥这是口误,口误,气急之下说的,四弟你别放在心上。” 兄弟间和睦相处最为重要,可惜张六顺时至今日也没学明白这个道理,张六吉虽然位置不重,但到底是张家自己人,掌握张家不少机密,如此说话可不是要糟! 显然张六顺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按下想发火的心情,由着张六茅慢慢安抚张六吉。可是放过金氏他是万分不愿的。只怪他太心急救陆小辞,光想着韩家肯定跑不了,没想到金家在这场阴谋中竟然占这么大份额。 张六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他也不敢跟张六顺呛声,顺着张六茅给的台阶,张六吉就下来了。勉强牵起了之前怎么也拉不起来的嘴角道:“我自是知道的,大哥最疼我了。” 张六顺沉默着不说话,张六茅只好站在两人中间继续当和事佬。“那是自然了,兄弟那个不疼你啊!你可是最小的。” 张六吉不回话,气氛陷入沉寂,张六茅继续道:“哎呀说了这么长时间,我都饿了,不如我们兄弟三人出去吃个饭吧。” 没人动,张六顺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张六吉则是整个人都是绷着的了,听到这话连点反应都没有。 张六茅第一次感觉道如此挫败,往常他说出口的话,哪有这般成效的。那句话不是出必行,只有下人或者其它图利的人接过去把事情办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说白了,他还真不擅长调节兄弟间的矛盾,因为他想处好的兄弟,没有矛盾,例如张六书;不想处好的兄弟,那就是大矛盾!例如之前的张六顺。 压抑的气息让张六茅都有些受不了,张六吉则是越绷越紧,紧到让张六茅怀疑他一刻都会炸开。最后还是张六顺率先道:“走吧,都在我书房里愣着干什么?这里可没人会做饭吃。” 张六茅大松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张六顺这狗脾气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张六顺只要一句话,顶上他说千百句。这不,张六顺一句话,张六吉那绷紧的身体立马就松下来了,连表情都没之前那么肃穆。 要说人这个物种,真的就是“贱”,你看他这好好说话的不听,张六顺那一句不咸不淡,不阴不阳,哦,不,阴阳怪气的话就能听进去。马上就跟着走了,唉,真是! 三人说说笑笑一起去了外间的酒楼,此时的三人还不知道,事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金家一个三等世家,想让韩家给它当替罪羊,根本就没有那个分量! 第二百二十七章:情意诀别前奏曲(二十一) 本来这个陷害张六顺,边城陷害陆小辞的这个计策,就是世家合谋一起出的,当初东西也是金家一口应承的。没曾想女皇竟然这么偏袒,张六顺也是反应极快,没拉下人家把自己搭进去了。如今韩家想要救韩父出来,就要想办法证明这干将莫邪剑是金家的,还要把在鲁州跟定远将军联络的人供出来。 不是个很难的决择,却也让人感到憋闷。 韩思思作为二皇子正妃,妥妥的皇家人,有韩思思召集二皇子妃嫔作证据,金家都没用张六顺再想办法,就被拽了下去,对于世家的势力,女皇铲除起来是毫不手软,一系列命令被执行。 同时韩父和陆小辞也被无罪释放,韩父年纪大了,虽然没受什么大苦,但是看面容也很是憔悴。陆小辞则是惨了,老虎凳和水牢双管齐下,加上本身身体底子就不好,人完全就是被抬出来的。 张六顺看得心疼不已,抱着陆小辞说不出话。 张六茅一看这送回来的陆小辞的也是无奈,这明明交待过了还被虐待成这样,那个主事还真是胆大包天! “大哥,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先替陆师侄看看。” 张六顺一听,缓过神,才想起来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一把抱起陆小辞飞奔回房间,诊脉,整个过程就在眨眼间,张六茅叹道:“没想到大哥可以跑这么快。” 人随后陆陆续续到了陆小辞房间的外堂,张六顺拿着张药方面色沉如水的走出来。 “大哥,人怎么样了?”张六茅率先开口。 张六顺没回答,只吩咐让人拿着药方下去煎药,张六茅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 张六顺这才好似反应过来,让侍候的人退下去之后方才道:“经过,经过,老虎凳!后面还有水牢,辞儿的这双腿,已经废了。” 一句话,说的极为缓慢,可是没有人开口去打断,去询问。因为他们都有预感,张六顺说的这个问题,很有可能沉重到是难以承受的。可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实! 张六吉心思最浅,当下忍不住开口:“大哥,以你的医术?” 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张六顺那冷如寒冰的眼神吓回了后面“也治不好的”的话。张六茅稍稍思索了一下,为了培养陆小辞,不止是女皇花了心力,张家也看在张六顺的面子上花了不少。腿折了的人,朝堂是绝对不会用的,因为损伤天朝的颜面。那么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确实是很可惜。只是这话说出来,恐怕他那爱徒如命的大哥会把他直接扔出去。 “大哥,那情形到底如何?除了腿……”那心悸的问题。 张六顺闻言更是烦躁,陆小辞的脉象非常糟糕,糟糕到他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心脉紊乱,浑身寒气密布,双腿骨骼被活生生粉碎。日后恐怕是汤不离口,药不离手。 张六顺不说,兄弟其它三人也是清楚了张六顺是不想多说,恐怕情况特别严重,知道现在张六顺恐怕是没有心情也没有心力去管其它事情了,张六茅一把揽过事情的后续三人告辞打算把空间和时间留给这师徒两人。 陆小辞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只能让张六顺悉心地喂些汤药和流食以维持生命。无奈张六顺身居朝廷要职,所以就算在不放心,也只能在没空的时候让丫鬟代劳。 所以陆小辞的意识恢复清醒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穿着熟悉的张家丫鬟服侍的小丫鬟。 “姑娘你醒了?”语气颇有些欢喜。 陆小辞使劲甩了甩脑袋,努力看清这个她之前住了好长时间的房间,虚弱地问:“这是,张家?” “是啊!陆姑娘你终于醒了,大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陆小辞对于丫鬟这话,全当听不见。只是庆幸,还好她一睁眼看到的不是张六顺,不然吵了那么一场大架,骤然见面,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那丫鬟看陆小辞不回话,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晚间,张六顺回张府,听说陆小辞醒了,连张父身体也好了的消息都没注意直接去看望陆小辞了。 彼时,陆小辞正在那丫鬟的服侍下喝汤药,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整个人一僵,瞬间软倒,躺回了床榻。 那丫鬟心急大喊:“陆姑娘。”放下药碗要去扶陆小辞起来,却见旁边伸过一只干燥有力的大声,他家大少爷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来。” 那丫鬟点点头,退了下去,房间只剩下两个吵架后第一次见的人。 陆小辞不止该如何面对张六顺,索性扭过头不说话,张六顺被这好笑的动作惹得直乐,率先开口,声音轻柔。“辞儿。” 陆小辞身体僵得更厉害了,明明只是几个月没听过这个声音,只是几个月没见过这个人,为什么好似隔了三生三世一样久远。 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干净帅气,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带有磁性,陆小辞心道,自己顶罪,恐怕都被人笑死了吧,人家都没尊重你,你却傻乎乎地凑上去。 正想着,整个人被张六顺一把从床上捞起,抱入怀中。 陆小辞下意识地挣扎,却因为重病之下,身体无力,根本就没对张六顺造成任何影响,依旧佳人在怀,搂了个严严实实。 “辞儿。” 一句话,仿佛定身咒一样,陆小辞徒然安静下来。 “你好好听我跟我解释那天的事情成吗?” 提起那天的事情,陆小辞就来气,只是听张六顺声音放软,到底不忍心,也就任由他抱着,听他解释。 其实,生活中的好多矛盾,都是双方对这件事情看法不一样却不能彼此理解所造成的,陆小辞听完这个理由,只觉得这么长时间的纠结都喂了狗一般。 “师父,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为什么,我感觉我的腿动不了了。” 张六顺身体一僵,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关于她再也不能站起来行走的这件事情。 第二百二十八章:情意诀别进行曲 本身就有心悸,再加上个腿疾,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张六顺紧握着陆小辞的手,想要唤回陆小辞濒临崩溃的神智,谁知陆小辞突然惨笑一声,道:“其实,挺好玩的不是吗?” “辞儿……”张六顺莫名有些发慌,紧张之下话都不由多了起来。“我不会嫌弃你的,之前那天是我不对,是我太喜欢你了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欲望,我马上就找媒婆来,我们过六礼成亲好不好?”用手轻轻拨开陆小辞披散下来的长发,露出那个惨白无面色,眼中充满绝望的脸。 “师父,不可能了。” 明明只是很轻的六个字,却像千斤重的石头一样砸进张六顺的脑中,这场他信心满满的感情,被六个字轻松的否定。 陆小辞在张六顺走出房门之前拿出了舒清晨的书稿交给了张六顺,也许女皇看到这份书稿,会无比痛恨自己当初迫不及待宰了舒清晨。因为这份书稿详细记载了世家为拉拢舒清晨时无意间爆出的底细。想当初张六茅要拿这个,也是为了有个筹码吧。 作为身边朋友中感情最稳定的步微尘被张六顺找出来喝闷酒。 花满楼中,桌边倒着几十个酒瓶子,张六顺满脸喝的通红,拿着个酒瓶子一通醉话。 “你说为什么?我都已经说过了。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我没有半分,想要轻视她的意思。她还犟什么?” 步微尘扶住张六顺的身子,免得他倒过去,面对这个问题也不知道答案,只好含糊道:“可能是腿瘸了,自觉配不上你了吧。” 张六顺笑了,笑得涕泪横流,步微尘于心不忍,心中不由暗自责怪陆小辞,张六顺对她什么样她自己心里没有数吗?上哪找还有对她这么好的人了!怎么就是不知足?还要断绝这情谊。两人相识近十年,竟然说断就断,未免太狠了。 “配不上我?配不上我?其实,你知道吗?她是舒清晨的女儿,那个三元及第的天才。世家快完蛋了,没了家世,只看文凭,我那比得上她和她爹。” 步微尘惊讶地张大了嘴,无意识地把手一松,张六顺身体立刻栽倒下去。“砰”地一声平地响起,步微尘听着声音都觉得疼,慌忙想把张六顺扶起来。 只是在身体蹲下去的一瞬间,张六顺就将头埋入他怀中,衣襟微湿,那个骄傲如斯的男人带着哭腔说:“我知道她因为什么,我知道。可我宁愿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连怎么挽留都说不出口。她要走了,她要走了。” 装作不知张六顺的状态,轻拍着其宽厚结实的后背。道:“不会的,你们近十年的感情。她也舍弃不下的。” 闻言,张六顺抬起整张都被酒熏得通红通红的脸。“可是,她那么要强,如今自己有天生心悸不说,不能生孩子不说,连走路都不能了。她一定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了。她已经在心里将我和她的距离拉开了。” 步微尘:“……”既然都这样了你大少爷也不是娶不到媳妇怎么就巴着这个不放了呢? “你可以试试,万一她真的不舍呢,也许就是在等你挽留她。女人都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楚楚怀孕的时候,想要装大方,我一成全她的大方,她就跟我来脾气。” 张六顺迷茫地眨了眨眼。“真的吗?” 虽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是这个表情做出来还是莫名的让人感觉可爱,步微尘只恨现在没有纸笔脱不开身,张六顺这小样儿可是少见,应当画下来好好保存的。 “真的。” 于是张六顺听从了韩深的建议,再一次来到了陆小辞这个养病的屋子。 入眼的景致都是他熟悉的景致,他突然觉得信心满满,可是当他看到下一幕,他的心脏顿时坠入深渊。他想他错了,错的太离谱,步微尘也错了,因为步微尘根本就一点也不了解陆小辞。 她的确是个普通的女孩,但她又没那么普通,有着过目不忘的脑袋,有着顽强的意志力。 她的腿是骨头断了,根本就没有走路的可能性了。 就算她在将心思放在科举考试上,他的徒弟,也不可能连这点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陆小辞再用拐杖,一步一步走,因为双腿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了,脸上都有淤到发黑的紫块,可是她依然再继续走。一直都没有放弃,甚至全神贯注再走,连在窗外站了这么久的他,她都一点没有察觉。 屋内不时就传来人摔在木板上的声音,重重地声音听着都感觉疼,然后等上许久,那道身影才会重新爬起来,站都站不直,走一步就会再次倒下。但是等上一段时间,她一定还会再站起来。 不知不觉,泪已经划过了脸颊,张六顺此时真的想捂着头痛哭一场,不是自己失去双腿,也许永远也明白不了那种含义。陆小辞是为了替他顶罪才会遭此一难,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去要求其它?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他撞开门冲进去,陆小辞正像一只狗一样,汗水淋漓地往高处爬,他上前一把抱起陆小辞。低声道:“辞儿,真的够了!” 陆小辞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张六顺看到这一面,可是不得不承认,她很贪恋这个怀抱。当身体被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甚至头一次觉得,屋子实在是太小了。 “师父……” 张六顺打断她想要继续说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待你的病养好,我马上放你走。”原来这话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只是要忽略心中那泛起的尖锐地疼痛,像是一把钝刀在心上不停地拉出新鲜血液。 陆小辞一愣,随即笑了笑,心中泛起苦涩,可是她很清楚明白,她非走不可,她无非忍受这样的自己,陪伴在心爱的人身边。 “你喜欢哪里?燕州?鲁州?或者送你去江南?”张六顺故作轻松地道。 陆小辞思考了好久。“鲁州吧。”毕竟,哪里是我们曾经定情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九章:无人与我立黄昏 对于一个健康的人突然失去双腿是很崩溃的,不然,她怎么会一步都走不了还坚持练习。可是陆小辞也是一个冷静的人,即将与她师父永远的分开,反而冲淡了她对双腿的执念。 张六顺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子,有着良好的家世,英俊的外表,过人的才华,不可谓不完美。他这样的人是娶不了一个出身平凡双腿残疾之人的,就算他现在可以对这些流言蜚语和家族内部压力不在乎,长此以往呢?人是群居动物,社会性是基本属性,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的。 而且,她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不希望因为她而使她师父陷入被人戳脊梁骨的困境。她会瞧不起自己。 当初她站出来承认粮草一案,本就没想着活着回去,其实幸而捡回一条命,不是挺好的吗? 出行的那天,仿佛是为了昭示又一位天才的离开,漫天的细雨飘飘洒洒,韩深身着一件单薄的秋衫,任由细雨刮过全身站在一旁等着。 陆小辞一出张府门口便看到了韩深,她费力地自己推着轮椅过去,她不愿意让别人帮忙做她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就在这漫天雨幕中,只有她自己汗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推动着轮椅,两个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被大雨减弱,但是韩深依然听得很清晰,这是陆小辞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他看着那双埋在秋衫下的腿,心一丝丝地犯疼。 “你,是,是要走了吗?”等到陆小辞站定,韩深率先发问。 陆小辞浅淡一笑。“其实,走之前我也有话对你说。” 韩深身子一怔,眼中有些惊喜。“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你是女皇的人,” 韩深用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陆小辞,又看向张府门口的张六顺,却被陆小辞下一句话直接打碎了心中所想。 “这并不是我师父的推测,只是我的。我临走之前只想问你一句,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韩深被逼问地说不出话,突然有些后悔最后来见陆小辞一面。 “你不要拿不知道来糊弄我,当然也不要不回答我。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追究,就算我想追究,我这双腿也没给我提供最基础的能力。” 听到陆小辞拿腿做文章,韩深心中大痛,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是想到那事实真相,嘴又闭得严实。 “哪来的这些猜测,都是无稽之谈。” 陆小辞的声音表情全都未变,道:“是不是无稽之谈你心中应该有数了。我只是想确认心中的猜测而已,并不想只抱着推测走。” “在定州的时候,你好几个传信鸽回临都,按理你韩三少没有任何官职,没有公事要处理,传什么信鸽呢?听说你与韩楚楚私交甚好,我在病中还请干嫂子过来看过我,韩家人私事少有传信鸽的,那几年她也没收到过她三哥的来信。可见你办的也不是私事。” “武功很高,字也写的很好,韩家再走下坡路,你却依然不入仕,是为什么?只有一种可能,你不能入仕。” “我在病中翻过我爹大部分笔记,发现,他之前与云先生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哥们情谊。以世家保守出牌的特性,少有这般大动作,何况我爹当时并未出仕,还没具体碍到那个家族呢。” “最后我想了想每次一提到我爹你的大反应,动手的只有可能是以为我爹和云家联合的女皇了。当时的先皇病中,女皇根基不稳,她是最适合大刀阔斧的人。而你,是金乌。” “嗤”韩深突然笑出声,眼神闪亮地看着陆小辞。“你,说的全都没错。”不愧是天才,真的是少有的聪明,只用这么点信息就能拼凑出这样的真相。 韩深有自嘲地笑了笑,突然,他蹲下身子,含情脉脉地看着陆小辞,道:“我知道,你是因为腿残才想离开,可是你的身子真的需要人照顾,我随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吗?就当是我欠你的。” “不,当年你只有十二岁,你不可能动手。你不欠我的,当年你不认识我,没必要救我爹。就算是认识我,你也不能阻拦其它金乌。金乌要的就是对女皇的忠诚,韩深,我从未怪过你。” 韩深苦笑,不知对陆小辞所说的应该如何答复,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陆小辞。“辞儿,你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就算我赶不上你师父,你总该明白……” 话未说完,已被陆小辞打断。“你别说了。” 语落,陆小辞费劲儿地打轮子转过身,话音透过细雨丝丝密密地传入韩深耳中。“我意已决,便不会改变,韩深,你与张六顺才是一路人,日后,就当从不认识我这人吧。” 不知何时,漫天的雨幕越发大了起来,打在人身上像是一击重击打入心脏一般,让人难以呼吸,韩深保持着蹲下的支持,用双手捂住脸,就在这分辨不出泪水与雨水中尽情地哭泣。 辞儿,你可知如果早知有今日,那日我绝对不会选择刺进那一剑。我知我心意不够坚决,在定州,临都,鲁州都护你不够,可是我真的知错了。为什么如今,连个弥补错误的机会,你都不肯留给我。 雨水大了起来,张六顺自然不会放心陆小辞淋雨,本就因为在水牢中呆久了寒气入体,不能在冷到,张六顺默默地在陆小辞头顶撑起伞。身体像是一座佁然不动的高山,为坐在轮椅上的小人儿遮挡风雨,对于韩深的动态,全当没看见。 陆小辞对张六顺牵起一抹微笑,道:“师父,让轿子出来吧,不管是不是雨天,我终究要走的。” 张六顺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突然一只温软的他熟悉的触感扶上了他的手。那个他喜爱的如黄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父,你我是不同阶级,难以在一起,只期盼下一世,辞儿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 张六顺闻言只觉得眼眶酸涩,那只温软的手悄然松开了手,就仿佛这段恋情,在不知觉中,早已断开了线。 第二百三十章:就这样大结局吧 张六顺在之后好久都没能适应陆小辞离开的日子,他没有了回府便要去的小院子,没有了触手可及的那只温软的手,没有了黄莺的声音响在耳边。 陆小辞留下的舒清晨的书稿,中间夹杂了一封信。内容不多,只是说明了她被绑的日子去了何处,有了什么心得。并希望他能完成夙愿,塑造一个科举制度的太平国度。 张六顺将那封信郑重地保存在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他哭笑着看着那匣子,念道:“我的夙愿早在常青村陆大抱着你闯进来的那日,便改了方向。” 可惜这些陆小辞是并不知道的,因为她最近什么都想不着了,背后多了个缠人精,哪里还有脑容量想其它事情?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啊?”陆小辞有些无奈地问。 身后之人不吱声,只是抱着一把布裹着的刀紧紧地跟在陆小辞的身后。 “我真的不需要别人照顾。”刚说完,轮椅碾过了一个石子,她差点翻下去。 陆小辞:“…” “意外,意外。” 身后之人没在听陆小辞说的话,解开腰带将陆小辞的身子缠在了凳子上,推起轮椅就走。 陆小辞:“…” 她说的话可能这位仁兄就完全没有在听!其实……其实她可以用手把着轮椅的两端不会掉下去!她只是腿废了,两只手还没有废啊!还有这个腰带真的很勒得慌好吧! 最近流传起了英雄传说,具体说,每天都有,只是这次的百姓尤其激动,因为是唐怀简负伤将蛮夷打出了边城带着定远将军班师回朝。 打了胜仗回朝就够吸引人的眼球了,何况还加上押送一个收受贿赂陷害三元及第的天才的将军回朝,陆小辞就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她开设的小学堂里教书也免不了听到了许多这个传言。 最后她都被烦得来了兴致问了句如何处置的?得到的回答呢,是被已经升至户部尚书的张六顺用酷刑折磨死的,想必也是为了他那唯一的徒弟报仇吧。好好的一个天才,就因为这等阴险小人被陷害到身残。 陆小辞抽了抽嘴角,心下有些担心。当初连用个黄泉引自保,她师父都好几天睡不着觉,如今亲手动用酷刑,想必心中不怎么好受。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毕竟鲁州这个小镇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个天生身有残疾却坚忍不拔考上秀才的女子罢了。 “对了,夫子啊!我听大宝说你今天讲课咳嗽了好几声,我这不,现去市场买了几个大白梨。夫子你快拿回去吃。” 陆小辞心下微动,眼前这个女子,家中并不富裕,不然也不会送孩子来她这个便宜的学堂,可是就算是这样,她竟然也买了大白梨来。 这里是鲁州的一个小镇,水果不多见,就算大白梨这里有种的,价格也是可以和肉媲美了。她想了想还是只收下了一个,将其余的递回去。 “迟大娘,这梨子我不能全收,迟子还小,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您下次可千万别这般费心了。” 迟大娘到底抵不过想让家里尝尝鲜的心思,收下了陆小辞递回去的梨,知识还是一定要陆小辞留下一个。 “夫子你可别这么说,你不收那么高的束脩,让我家迟子有书念,大娘我,不知道心里有多感激。” 陆小辞笑了笑,道:“也是大娘你们信得过我,我只怕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教不好这些孩子呢。” 迟大娘露出责怪的神情。“唉!夫子你可太谦虚了,我虽然送不起迟子去州府那些书院,但是我也见过那些学子,学的东西看起来还没有我家迟子会的多呢。” 陆小辞无奈,这话可不能接,好像鄙视州府的书院一样,只是她一个三元及第之人,教出来的学生要是还比不过举人教出来的,真是愧对她之前在天府贡院的教书经验和这个名次了。 “哎呦,夫子我不跟你说了,这下学有一会儿了,我家那口子该回来了,爷俩都是大爷一样的,我要是不回去,能把自己饿死。” 陆小辞有些哭笑不得,对着迟大娘摆摆手。“那您快回去吧,我这里没事。” 迟大娘答应一声,慌慌张张跑了。陆小辞拿起桌子上的大白梨,等着人来接。就是那日跟在她后头不走,最后还差点把她勒死的人。 门口身影渐渐出现的男人,身长近八尺,着一袭天青色秋衫,宽肩窄腿,标准倒三角身材,藏在衣料下的肌肉蓬发却不显雄壮。 陆小辞用眼神凌迟一样地看着他,口中满是责怪。“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接我?” 只见来人憨厚地笑了笑,也不反驳,明明连晚一刻钟都不到,却被说得好像晚了一个时辰。 “今日客人多了些,我本以为最后一个木工可以做完,没想到做完却迟了会儿。” 陆小辞撅起嘴,用另一只没拿梨的手使劲儿拍轮椅。“木工重要还是我重要!你还有理了!” “你重要,你重要,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你不知道我腿不好使吗?要是有坏人来怎么办?”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他将陆小辞的手拿起来握在手里慢慢揉搓,拍个轮椅那用这么使劲儿啊!真是越来越娇气了,不过他到是甘之若饴。 “今日怎么手里还捧着个梨。” “迟大娘给的,因为她听迟子说我上课咳嗽了两声。” “哦。” 当晚,两人的饭碗上便多了碗冰糖雪梨银耳羹。 陆小辞咬了咬嘴唇。“你每天做牛做马的,真的不嫌弃我吗?” 那人摇了摇头。 “我活不了多久的。” 继续摇头。 “我喜欢的还是我师父呢。” 他摇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开始大口吃饭。“你只要不嫌弃我不是六顺大夫就行。”盛鬼卿只要能陪在陆小辞身边就很开心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陆小辞嘴角牵起,露出了真心的笑,将那碗冰糖雪梨银耳羹喝了个干净。 “鬼卿哥哥啊!你说师父会为我教的这些学子开创个天平盛世吗?” “会。”